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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 手 無 相

                     【二十五 茅舍、獵阱、陷豺狼】 
    
      無恥公子道:「這要看你的本領,吹大氣沒用!」 
     
      意極沉穩,語極不屑,戰飛羽道:「一個假貨,不過爾爾,兩個假貨,亦不會 
    強到哪裡!我有把握做到我說的!」 
     
      怒目而視,無恥公子道:「戰飛羽,你說話小心點,你莫忘了只要我一動指頭 
    ,老駝子同那老鬼就會了結!」 
     
      古並不波,不受威脅,戰飛羽道:「不用試探,你已知道你能不能辦到,以你 
    的習性,你的為人,你的心腸,有哪種便宜你能夠不佔嗎?有這種機會,你會傻得 
    提醒我嗎?閣下,戰飛羽不需要你的提醒,更不受你的威脅,只要你自付能夠逃得 
    我的一擊,閣下儘管請便,手長在你的臂上,沒人攔著你,是嗎?」 
     
      無恥當然不是傻子,他更不會無知到自己早已在戰飛羽一擊的威力範圍以內, 
    戰飛羽的一擊威力,若非是他毫無便宜可占,他能不動嗎?就因為他已覺察到自己 
    已在敵人無形的氣勢包含之內,只要不是向他正面為敵,任何異動,都將受到雷霆 
    萬鈞的一擊,而異動的目的,卻甚至可能一點點,一絲兒成效都沒有! 
     
      換句話說,他無恥著是想動任何一個人的念頭,都會被戰飛羽所狙,而且是致 
    命的一狙,以他的經驗,戰飛羽最後那一步,與之形成對峙後,那種無與倫比的威 
    勢,卻已形成! 
     
      所以,他現在只有一條途徑,那就是戰。 
     
      這種局面的形成,正是戰飛羽的特性,當他與敵人對峙時,絕對不容敵人有第 
    二條路可走,這是血的教訓,血的經驗的累積,何況,地上有傷重的二位,急需他 
    施救的人呢。 
     
      形勢頓時呈現劍拔弩張之勢,無恥公子烏骨折扇,「刷」 
     
      聲展開,雙目中噴射出一種毒狠無比的眼光,凝視著戰飛羽,冷冷地道:「戰 
    飛羽,這是你在人世間最後一次說狠話了,我要讓你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冷冷的,戰飛羽道:「這種話,我聽得多了,不算新奇,因為我依舊還是硬梆 
    梆的活在這個人世上!」 
     
      狠惡至極,無恥公子道:「這次是真的了,我保證!」 
     
      儀態從容不迫,戰飛羽道:「事實是最好的保證!」 
     
      烏光突現如水銀瀉地,飄灑在空氣中,細密得形成一張天網,從天際罩落,快 
    捷狠厲與勁疾猛烈組合,使無恥公子這一招的威勢,直於天雨落地,無孔不入。 
     
      烏光雨網中,青慘慘的白光,突似兩道出洞的毒蛇,伸縮出蛇信,一輪閃爍, 
    「嗤!嗤!」聲中,將雨網鑽開了兩道口子。 
     
      如旋風般疾捲飄射的兩道人影,剎時又清晰的回到原地,鬥雞似地對峙不動! 
     
      嘴唇一撇,戰飛羽道:「再有這麼兩招,閣下,你就得顯原形了,你記清楚了 
    !」 
     
      神情一怔,無恥公子旋道:「戰飛羽,你在放什麼狗臭屁!」 
     
      寒光突盛,眸瞳電射,戰飛羽道:「這句話算是一招,閣下,已經有八成了, 
    你是誰!就看這一招了!」 
     
      突地咧嘴一笑,肌肉一緊,無恥公子道:「我是誰那沒有什麼要緊,要緊的是 
    只要宰了你就行,對不,戰飛羽?」 
     
      點點頭,戰飛羽道:「對!閣下的話沒錯,但你能不能宰我,你心裡明白得很 
    ,但是,你是誰,對我可很重要,閣下,知道嗎?」 
     
      搖搖頭,無恥公子道:「不知道,我倒真有點兒榮寵莫名之感。」 
     
      微微一笑,戰飛羽道:「就憑這句話,我已知道閣下絕對不是無恥公子常少巖 
    !」 
     
      突地恍然,無恥公子怒道:「戰飛羽,你只是個逞口舌之利的小人,無恥胚子 
    ,武林中的敗類,下三濫!」 
     
      戰飛羽雙目一膛,譏道:「閣下,有句老話說,『罵人就是罵己』,對嗎?」 
     
      全身抖顫,驀地大吼道:「我罵你,你能將老子怎樣,戰飛羽,狗娘養的!」 
     
      怒形於色,戰飛羽道:「無賴……」 
     
      急接,嚎叫道:「不錯,老子就是無賴公子,還不是照樣的給你一刀,你知道 
    了又怎麼樣!」 
     
      戰飛羽道:「不用你報名,繆繞,你早已將招牌露了出來,我現在再告訴你, 
    本來我也想一樣的給你一下重的,叫你嘗嘗等死的滋味,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 
    留著你,留著你回去給無恥之徒報個消息,告訴他我已知道了你們是誰?」 
     
      無賴公子纓繞狗道:「呸!狗娘養的,你在那兒做你的春秋大夢,戰飛羽,你 
    死到臨頭,還是那副熊樣子,你也不撤泡尿照鏡子,是一副什麼熊像,你知道了我 
    是誰了又如何?哼!」 
     
      戰飛羽道:「你只配假扮無恥,不能夠取無恥而代之,道理就在這裡,等你回 
    去告訴他,他會告訴你原因的,現在,你小心了,小心你那張無賴的嘴,我要讓你 
    在那兒留點記號,再在心房稍遠點的地方,插上那麼一刀,一掌刀,然後就讓你流 
    著血回去!無恥離這兒不遠,是嗎?」 
     
      暴雷似的大吼,無賴公子繆繞驀地騰空而起,手上折扇,突灑萬點精芒,漫空 
    激射,如雲氣翻湧,霞光倏放,籠罩了大半個店面! 
     
      疾騰而起,雙袖翻飄狂揮,如狂風怒卷,晶芒頓成一束,射向店牆,身影不停 
    ,如沖天長虹,兩道白芒,後發先至,在烏光卷聚的滔滔滾流墜影裡,劃開一道裂 
    罅,如掣雷轟電般衝擊而上。 
     
      烏光翻湧,倏忽飄挪,風馳電掣般,反向略沉,迅即無風起浪,快如閃電般的 
    一道烏芒,劃出一蓬光弧,矯若游龍的劈向戰飛羽的左肩。 
     
      驀然猝翻倏轉,目送手揮,肩搖身動,化於無形,蒼白光影,如影隨形,鬼出 
    電入的罩向烏光根際。 
     
      烏光倏斂,人影疾落,折扇併攏,無賴單臂直指,折扇如怒龍出海,戳向戰飛 
    羽。 
     
      青白手掌,疾迎倏握,『砰』的一聲暗響,烏骨折扇從中折斷,戰飛羽如鬼魅 
    般的身影,猝然暴旋,折扇一揚,輕「嗤」中,無賴嘴唇削掉一半。 
     
      青芒伸縮,手掌倏收,戰飛羽後退五步,目注無賴撫胸之處的血漬,冷冷地道 
    :「削唇是懲你口髒,傷處離心較遠是要你報信,無賴,你現在走吧!晚了就到不 
    了地頭啦!」 
     
      狠毒獰厲的望著戰飛羽,無賴公子纓繞道:「戰飛羽,你記著,我要以十倍如 
    此的代價來償還!」 
     
      戰飛羽輕輕地道:「套你句老話,那要看你的能力了,走吧?閣下!」 
     
      「走嗎?這兒還有一個,要走一起走,沒種的東西……滾……」 
     
      丁元一突地自店後飛落,雙手一丟,將一個軟癱癱的血人,丟在地上! 
     
      戰飛羽道:「元弟,慢著,他不能走!」 
     
      破口大罵,無賴公子繆繞道:「戰飛羽,你他媽的算什麼東西,說話不算話, 
    你是個人嗎?」 
     
      不予理會,戰飛羽道:「元弟,搜他的身上,瓶瓶罐罐通通要!」 
     
      疑惑的望了戰飛羽一眼,丁元一一聲不吭的,邁步俯身就搜。 
     
      剎時間自那假無恥身上,搜出了瓶瓶罐罐十餘個之多,戰飛羽向那如鬥敗的公 
    雞似的無賴公子纓繞道:「現在可以走了,無賴!」 
     
      無賴公子怒哼一聲,踉蹌而去! 
     
      戰飛羽向丁元一道:「元弟,解開他的穴道,要他滾!」 
     
      丁元一一腳踢去,地上血人,猛然而起,胸前竟已無血水流出,精神雖然萎靡 
    ,卻並不妨事,狠毒的望了戰飛羽一眼,扭頭向外走去!戰飛羽道:「無厭郎中, 
    請轉告無恥,戰某人等他的下一招!」 
     
      毫無反響,無厭郎中走了! 
     
      丁元一卻瞪大了一雙大眼,道:「什麼?他是無厭朗中錢開心!怪道我到了那 
    兒他已是好端端的了呢!」 
     
      戰飛羽道:「將那綠瓶中的紅丸,給華鐘兩位前輩,一人一粒,再將那白瓶中 
    的黑丸,給老道服下,然後將金創藥給鐘前輩敷一敷就行了,只可惜他們三位的功 
    力,恐怕是無法挽回了!」 
     
      丁元一欲言又止,趕緊遵辦,同戰飛羽分頭行事。 
     
      盞茶後,首先見鐘魁翻身而起,疼得一皺眉頭,望望四周道:「那無恥小子走 
    了!」 
     
      丁元一接道:「負傷走了!」 
     
      華駝頓時一睜眼,神色旋即一暗,欠身而起,解嘲的向戰飛羽道:「瓦罐不離 
    井邊破,我駝子一生怪癖,想不到還能落個全屍而不死在武林中,倒是命大得很, 
    戰老弟,你可是用那郎中的藥救我的?」 
     
      戰飛羽道:「華前輩的奪命丸何不服下一粒!」 
     
      駝子笑笑不語! 
     
      丁元一在旁道:「華叔最後的一粒奪命丸已給戰大哥服了,他已沒了!」 
     
      戰飛羽一怔,臉上露出了一股難以描摹的激動之色,雙目緊緊盯著華駝,久久 
    不語! 
     
      這是至情的流露! 
     
      華駝子突地笑笑,起身道:「戰老弟,一切自有命運安排,任何事都是強求不 
    得,計算不得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從此後,我可以脫身武林,與我那老伴安享 
    晚年,難道說比這刀口上的生活差嗎?」 
     
      說至此處,突地掉頭向地上的一清老道說道:「喂!老道,莫在那兒做夢啦! 
    功力已散,你還想收回來嗎?我們之間二十年來的爭戰到此為止,你是回你的武當 
    ?還是同我二人一起?」 
     
      歎口氣,無言地站起身來,一清老道,一聲不響,望了望店中的四人,轉身向 
    店外行去。 
     
      鐘魁此時艱難的撐持起身軀,搖搖頭道:「這臭道士可灰心極了,助紂為虐了 
    一生,傷了武當的清名,自己最後差點死在自己人手上,他有什麼臉同我們一道? 
    又有什麼臉回武當?哼!」 
     
      華駝道:「好了!我們不管他人之事,如今戰老弟的行止如何?我倆可要回丁 
    家莊了!這一輩子,就終老是鄉,安享田園之樂了!」 
     
      戰飛羽面帶淒容道:「兩位前輩,略事休事,就請店家雇了大車,送二位上路 
    !這裡的事,略一清理,我同元弟也就走了,我去個地方轉轉,很可能趕上二位, 
    回返丁家莊。」 
     
      鐘魁道:「什麼?你也要去丁家莊?」 
     
      戰飛羽笑笑道:「是的!」 
     
      鐘魁道:「為什麼?去看丁老大?」 
     
      戰飛羽道:「那不是很應該嗎?前輩!」 
     
      鐘魁道:「在這個節骨眼裡,恐怕不那麼簡單。」 
     
      戰飛羽神秘地一笑道:「只要到了地頭,前輩想想看,有什麼能瞞得了你的呢 
    ?現在嗎,就算『法不傳四耳』吧!您請多包涵!」 
     
      笑笑,鐘魁無言。 
     
      一輛大車載走了昔日的武林二怪。 
     
      兩騎馬,馱著一對武林健者——戰飛羽與丁元一也上了路。 
     
      荒野村店沉寂了。 
     
      武林的一股暗流,卻隨著兩匹馬的八隻鐵蹄,洶湧的轉向了另一個地方,另一 
    個方向。 
     
      北風依舊凜冽的刮著。 
     
      雪沒有了,可是雪後的冷度,似是較雪前更盛。 
     
      戰飛羽意識得到,在他的四周,天然的寒冷,並不是他最大的麻煩。 
     
      麻煩的是那無形的,越來越近的,敵人的無恥行為,他想像得到,無恥公子連 
    番受挫,再來的攻勢,將不是同荒野村店中的那種試探性的,再來的將是他無恥的 
    連綿不絕的傾力一擊,這一擊,將如大海中的波濤,直至吞沒了他為止。 
     
      相反的,戰飛羽在心底裡,似有無比的信心,經得起此無比威力的連綿撞擊, 
    就是丁元一,他也毫不替他擔心,昨日的危機,是經驗的失敗,而非功力造成!經 
    過戰飛羽的指點,丁元一似是有著莫大的領會,一種躍躍欲試的心情,自他臉上顯 
    現。 
     
      一路上,戰飛羽與丁元一埋頭疾趕,不交一語,但卻對四周的環境,從未放過 
    絲毫。 
     
      崎嶇越來越甚! 
     
      戰飛羽也知道,敵人偷襲的時機,地點,亦越來越近,機會也越多。 
     
      當他倆自晨至夜,經過一整天的勞頓後,路上竟然沒有任何情況發生,這是不 
    是有點奇怪?丁元一或許以為如此,然而戰飛羽卻一點也不奇怪,反而認為非常的 
    正常,正常得使他對無恥公子常少巖,有了一種特異的瞭解。 
     
      與眾不同,出敵不意,是最難捉摸的敵人,戰飛羽對無恥公子,起碼有了這一 
    點認識,無怪他無恥公子常少巖能夠指揮整個的骷髏幫,骷髏幫的死灰復燃,看來 
    並不是幸致的! 
     
      戰飛羽心知自己雖不怕他們人多勢眾,更不懼他們的藝業功力會在他戰飛羽之 
    上,但敵暗我明,敵用鬼域伎倆,而我卻正大光明的與之決鬥,這在形勢上,就稍 
    據於劣勢。 
     
      戰飛羽思索挽回先期頹勢之法,不外一途,那就是反轉情勢,實施反盯梢。 
     
      情勢越陰沉灰黯,戰飛羽同丁元一住店打尖一連兩天過去了,敵人的消息,竟 
    然毫無。 
     
      黎明前的黑暗,是暫時的。 
     
      大風暴的來臨,亦必定是風平浪靜! 
     
      似戰飛羽的修養火候,也因這陰霾的情勢,而稍嫌毛躁。 
     
      丁元一早在一天多前,就已經開始訴之於口,大聲罵起來了,罵的都記不起是 
    多少個千百遍了,甚至連最惡毒的字眼都被他用來罵了!再罵都得要想新辭兒了。 
     
      第三天過午。 
     
      寬闊的大路,業已連續走了一天。 
     
      大路盡頭,是一望無垠,連綿起伏,橫亙眼前的山嶺,雲氣! 
     
      山勢兇惡雄偉,除與寒霜厲雪爭勝的蒼松翠柏以外,光禿禿的都是虯枝結干, 
    與嶙峋卓兀的陡崖怪石。 
     
      山窪子裡,極目處,縷縷炊煙,裊裊上升,與山嵐風縷,幾乎分辨不清。 
     
      若非白雪烏雲黯巖綠樹的襯托,那縷縷炊煙即是大羅金仙亦難從十里外望見。 
     
      到得山窪近前,丁元一這才看清楚,此處僅有三五間茅屋,傍水依山而居,門 
    窗前都張掛著鹿皮獸皮,與標槍刀矛之屬,家家如此,顯然這乃是獵戶人家聚居之 
    處。 
     
      戰飛羽似是對此處甚為熟悉,策馬直奔緊靠山邊的一家門口而前去。 
     
      「吱啞」一聲,聞蹄聲開門的竟然是個面色紅潤,精神矍鑠,腰背挺直,粗皮 
    糙肉的一個高大老頭子。 
     
      一眼望到下馬的戰飛羽,突地欣然叫道:「哎呀:這是什麼風把您大爺給吹了 
    來,大虎子啊!快點出來看,是誰來了?」 
     
      「出溜」的由門縫中又鑽出了個半樁小子來,一見戰飛羽,歡叫一聲,張臂撲 
    向前去,爬在戰飛羽的身上,再也不肯下來! 
     
      戰飛羽對他卻真是自他心眼兒歡喜,悄悄道:「大虎兄弟,你現在練的怎麼樣 
    了?」 
     
      神秘地附在戰飛羽耳上,然而卻是大聲的,歡然道:「我已經會飛了呢!不信 
    我飛上那棵者樹幹給你看一看!」 
     
      戰飛羽縱聲道:「慢來,慢來!我怎會不信呢?你一飛不就洩了底啦嗎?」 
     
      天真的做個鬼臉,一滑而下,邊走邊嚷道:「娘!趕快殺兔子、野雞,切鹿肉 
    ,好心大哥來了,快!快……」 
     
      戰飛羽望著他的背影,聽著他的聲音,與高大老人,相互笑笑,高大老人道: 
    「咳!這孩子就是生在這山窪子裡,要不啊……咳!人越老越糊塗,戰大爺這位是 
    ……」 
     
      戰飛羽趕緊向丁元一道:「元弟,這位是岳者爺子,那個小兄弟是他公子。」 
     
      兩位互相寒暄後,丁元一這才知道這位岳和岳老爺子,已是在此居住數十年的 
    老獵戶了。 
     
      岳和讓客進屋。 
     
      三間茅屋,一明二暗,三人就在正屋坐地,剎時,小虎子已陸續自後邊端來了 
    珍貴野味,一盤盤,一碗碗雖非珍餚,卻也是地道的山野風味。 
     
      丁元一早已望得口水流涎了。 
     
      自釀的竹葉青,更是芳冽異常,在岳和父子的殷勤招待之下,直吃得了元一眉 
    開眼笑,大快朵頤,贊口不絕,直呼過癮不止。 
     
      尤其是那一盤風漬鹿絲涼拌,更是被他吃得盤底朝天,尚意猶未盡。 
     
      太陽此時已將落山,手舉酒杯,戰飛羽向岳老爺子正容道:「老爺子,山上的 
    佈置,各家依舊嗎?」 
     
      岳和道:「是啊!自那次你從那畜生口裡救過我後,我們這幾家都蒙您教導, 
    可真省了不少力呢!我看時已不早,恐怕大龍他們也都該回來了,他們若是知道您 
    來了,那不鬧翻了天才怪。」 
     
      小虎子身子一滑,就待往外溜,突被戰飛羽一把抓住發髻道:「小虎子,不要 
    去告訴他們!我來的事,明天再同他們講,知道嗎?」 
     
      小虎子聽話,但卻有詫異之色,望著戰飛羽點點頭。 
     
      戰飛羽鬆手笑笑道:「明天你就知道為什麼了!」 
     
      然後轉頭向岳和道:「老爺子,這房子周圍每晚是否還照樣佈置?」 
     
      岳和道:「照樣!還是南卡北網,東吊西井各成雙。」 
     
      戰飛羽突地向大虎子道:「小虎子,你不是會飛了嗎?今晚你飛到樹林打更好 
    不?」 
     
      這種新鮮事兒,在一個半樁小子講來,那正是求之不得,連忙的點點頭,也不 
    問怎麼個打法。 
     
      戰飛羽笑笑,稱讚的看了他一眼,只見他傻乎乎的咧著個嘴直笑,天真極了! 
     
      戰飛羽道:「除了你看到有人進入陷阱同獸網木籠後,准許你偷偷的自下面爬 
    高吊緊以外,不可以出聲呼叫,也不准動手動腳,你能辦得到嗎?」 
     
      小虎子堅毅的點點頭道:「我們吃的這塊肉,就是我飛上去將他吊緊的。」 
     
      岳和實是忍不住了,探詢的道:「戰大爺,你是說有人要來?」 
     
      凝重地,戰飛羽道:「我也不敢確定,準備一下罷了,萬一有事,請老爺子同 
    老太太莫出來,我自會應付,小虎子也由我來照應他,您放心好啦!」 
     
      岳和哈哈大笑道:「戰大爺說哪裡話來,我哪有不放心的,就憑您,小虎子也 
    不會少掉一根汗毛,不給您添麻煩就好!」 
     
      戰飛羽道:「是給您添麻煩了,我聽他們已回來了,我暫不見他們了,老爺子 
    您出去招呼招呼吧!」 
     
      一剎時,果然有雜音的腳步聲走來,聽來約有七八人,一路上並有吱吱喳喳的 
    嘟嚷與哈哈聲,聲音越來越近,當他們看到岳和時,都齊聲問好。 
     
      突地,其中一個宏聲道:「大爺,怎麼您家裡來了客啊,這兩匹馬好駿。」 
     
      岳和愣了一愣,打個哈哈道:「是遠途客人,業已歇息了,明天再給你引見, 
    大龍!」 
     
      接著又屬咐道:「大龍,你們哥幾個,可別因為近來安穩,前忽略了夜晚的防 
    備啊!」 
     
      大龍等聲應氣同,漸漸散去! 
     
      夜幕亦於此時拉下! 
     
      除掉幾間茅屋的搖曳燭光外,就是收拾獵具,點數獵物的聲音,間亦夾雜著幾 
    聲,英雄式的吹噓,吹噓他出獵收穫時的英勇。 
     
      山窪的夜,蒞臨得是早的! 
     
      天未二更,人聲業已沉寂。 
     
      大地被夜幕神籠罩,山嶺如同夜遊神緊臨,屹立不動。 
     
      一條快捷的淡影,起自茅舍之下,倏然如鬼魅閃射般上了那棵巨大的中空蒼柏 
    ,人工開鑿的窠巢。 
     
      萬籟俱寂,夜幕沉沉,除了剛剛那道淡淡的光弧,曾劃破了剎那的漆黑天幕以 
    外,現在竟然格外的岑寂! 
     
      除掉朔風刮樹,散雹落地的聲音,零零亂亂,此起彼落,再也沒有聲音。 
     
      有,是那中空的蒼柏腹中,一個緊張的細微喘息。 
     
      二更了,驀地——貼山林邊緣小道上,出現了幾個黑點,星飛丸擲般向茅屋方 
    向趕來! 
     
      來人似是均為武林高手,中空的蒼柏腹中,輕輕細語倏起道:「大虎子,小心 
    看好了拉繩,千萬別出聲。」 
     
      黑暗中點點頭。 
     
      淡影如銀河倒瀉,倏忽射落茅簷之處,隱入暗中。 
     
      稍頃——星飛丸擲的黑點,業已接近茅屋,因距離的縮短,目標的個體也放大 
    了。 
     
      那是四條人影! 
     
      為首者高身量,其餘人都略現矮小,一色的夜行勁裝,臉蒙黑紗。 
     
      步聲輕柔,看得出輕功甚有根基,個個了得。 
     
      高身量幪面人,率先射落,著地即上! 
     
      阻止了後至三人的急衝身形,齊齊打量了四下一陣,突聽那高身量幪面人尖聲 
    道:「據透物眼鏡蛇那小子講,對手是在這靠山的一家,你我小心了,走!」 
     
      低喝聲中,率先飄起,射向一處叢草之中。 
     
      另三人,亦於同時,四散飛失! 
     
      一條人影,射向一處柴垛! 
     
      一條人影,飄閃至那棵翠柏樹幹下,另一條人影,卻直飄茅屋後窗! 
     
      「砰」的一聲大震,一聲淒號! 
     
      直飄茅屋後窗的身形,突然橫滾幾滾,跌落地上,慘號中,雙手齊抓肚腹,活 
    活抓撓至聲嘶力竭,倏然靜止。 
     
      「砰」聲同時,柴垛突然翻揚,柴火摟頭蓋頂,壓了下來,柴垛下之人揚掌運 
    功,跺腳欲待騰閃,驀感雙腳踏空,身子在運功之下,迅速沉落,剎時被柴火埋在 
    地底下,連一點聲音都透傳不出。 
     
      草叢旁,死草突然變成活的,如萬頭婉蜒的毒蛇,將人影活活勒住,草蛇上身 
    ,猶待掙扎,繩上的針刺,業已入肉,越掙越深入,高身量幪面人,廢然喟歎,俯 
    首不語。 
     
      巨大翠柏樹幹之下的那條人影,甫聞砰聲,立生驚心,雙腳動處,突見天羅地 
    網,倏忽自平地拔起,剎時將其從腳腿,箍個結實,樹下人影驚震中,勃然大怒, 
    雙臂突張,兩支明晃晃的鋼刀,分握手中,向鋼繩砍去。 
     
      鋼刀甫舉,驀感腳下一緊,全身不穩,一個倒翻,咕嚕聲中,突被倒吊而起, 
    雙臂四下伸張,無奈身無施力之處,毫無辦法,躬身圈起,雙刀猛削,「砰」「砰 
    」聲中,生牛皮浸上桐油的網繩,豈是普通刀劍所能損傷。 
     
      人來兩對,放倒兩雙。 
     
      大地又恢復了沉靜。 
     
      夜幕似睜著一雙兇惡的眼睛,在怒瞪著為非作歹的人們。 
     
      許久,許久,朔風怒號中,草叢旁的高身量幪面人,高聲道:「姓戰的!你是 
    英雄,就面對面的同大爺們爭個你死我活,用這些莊稼戶把式,也不怕失了你的身 
    份。」 
     
      久久,毫無反響! 
     
      時光在沉默中流去。 
     
      三更了。 
     
      突然一聲長嘯,起自四人來的方向,那婉蜒的山邊突處! 
     
      沒有反響。 
     
      躺在地上的,想回音恐亦無力。 
     
      跌進陷阱中的,正不知如何將那深見寸許的幾處刀傷,止住流血,哪有時間回 
    音?回音能否自丈許的坑中傳出再傳遠,那還是問題。 
     
      倒吊的滋味並不好受,雖然他是唯一的沒有皮肉之傷的一個,但運氣卻總是不 
    太自然。 
     
      全身鉤刺蛇繩勒緊的高身量幪面人,俯首不語。 
     
      長嘯得不到反響,突然間如殞星閃墜,疾如星火般向茅屋馳來,來勢之快,心 
    情之急,由其毫不隱藏身形,毫不選擇路線,即可知道。 
     
      來人輕功之佳,遠非被陷四人可比,少頃即已臨近茅屋十丈。 
     
      十丈處猛然停住身形。 
     
      夜暗中,暴射出兩道寒光,如夜貓子眼瞳般慘綠,刀削般疾掃一遍四周,驀地 
    怒哼一聲。 
     
      凝視地上屍身,草旁俘虜,樹下吊人,冷笑不已。 
     
      那是一個細高條兒的漢子,幪面不見全貌,一身寬敞的衣袂,在寒風中冽冽飄 
    蕩,雙目如鷹隼般,似欲冒出火來。 
     
      雙肩削斜,雙臂特長,手上提了一個包裹,突地向茅屋方向道:「好朋友,幾 
    天來已讓你逍遙自在的多活了如許時辰,你該知足了,本幫命使者前來恭請,竟然 
    遭受拒絕,這也只能埋怨自己不夠機警,著了道兒,閣下,時候到了,先送你個小 
    禮物,本座『魔林』候駕,接著!」 
     
      「呼」的一聲,手中包裹在「著」的餘音裡,已如箭脫了弦般射向茅屋後窗。 
     
      包裹一入暗處,即如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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