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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 血 俠 情 傳

                     【第十章】 
    
       「十龍門」在兩河一帶的聲威乃是顯赫而霸道的,提起「十龍門」,即是代表了力量 
    與權勢的象徵,多少年來,他們都雄峙在牌照四方的高位上,極少遭受過挫折,也極少發生 
    過不如意的枝節。 
     
      於是;就因為這個原故,「十龍門」的上下便不免驕忽自滿,太平糧吃多吃久了,也就 
    疏忽大意起來,不認為在眼前的日子裡會有什麼情況發生。 
     
      所以,效楚戈與白羽暗中摸進了「十龍門」的總堂之內,就並不覺得困難,相反地,竟 
    是容易得令他們頗感意外,他們原是懷著極高的警惕來的,他們的謹慎,和「十龍門」防衛 
    的鬆散懈忽,簡直對比強烈得可笑。 
     
      緊接著,唐全、章淦、武海青、蕭錚也連續潛入,他們一旦摸進了「十龍門」的堂口建 
    築範圍之內,便立即按照計劃各自採取了行動。 
     
      有了嚴宜森同林翔的事前指點,他們對目標的尋找和位置的進入都相當順利,幾乎毫不 
    費力便都發現了各人應該負責的處所。 
     
      「祥瑞樓」是一幢方方正正的二層樓閣,佔地極大,矗立在那裡,頗有一股子居中雄的 
    氣勢——如同宅的主人「駝龍」童壽春。 
     
      早已用黑巾蒙著口鼻的敖楚戈,在與同樣打扮的白羽攀上二樓飛榴之下的當兒,不禁有 
    些猶豫起來,他貼身屋簷下,沉吟不動。 
     
      白羽著急地壓著嗓門問:「怎麼忽然停下來了?楚戈,這裡不是容人遲疑的地方——」 
    敖楚戈輕輕地道:「我們只知道那『幻星』寶石藏在這幢樓閣的二樓上,詳細的位置卻不曉 
    得,在進入之前,必須決定找出這顆寶石隱藏處的方法才行。」 
     
      白羽不時盼顧,緊張地道:「進去仔細搜查——」搖搖頭,敖楚戈道:「這是外行的做 
    法,偌大的一幢樓屋,光是二樓便不知有大小多少間房子,如果再有密室復壁或暗門機關的 
    設計,就更沒法搜得周全了,況且,你以為我們會有多少時間?」白羽急切道:「總得想個 
    法子呀,莫不成到了這等地步再敲『退堂鼓』?」敖楚戈低聲道:「退堂鼓當然是不能敲的 
    ,賊不空手,既來了便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你別慌張,讓我考慮考慮,琢磨琢磨……」抹 
    了把汗,白羽呼吸急促地道:「夥計,你最好快一點,我這裡一顆心都快要迸出口腔子了! 
    」敖楚戈「嗤」了一聲:「怎麼搞的?這麼個沉不住氣法?你又不是初出道的孩兒,卻顯得 
    這般生嫩?有我在這裡『陪榜』,你含糊什麼?」白羽苦笑道:「江湖跑老了,膽子跑小了 
    ,何況這裡不是茶坊酒肆、秦樓楚館,得任由你消遙,這裡可是名符其實的龍潭虎穴呀!」 
     
      敖楚戈道:「怕什麼?洩了底大不了一拼,『十龍門』那十條龍難道不是肉做的?」貼 
    著窗媚,指扣瓦根,白羽忙道:「別說閒話了,楚戈,快想法子吧,夜長夢多呀!」 
     
      敖楚戈的目光飄到下面右側,在那排子精雅致,花木圍繞的精舍陰影處,章渙與唐全兩 
    人的身形在暗微幌動後隨即隱沒。 
     
      他又將視線移到左側,左側是一幢與這邊「祥瑞樓」齊高的雙頂樓閣,他卻沒有發現武 
    海青與蕭錚二人伏藏的位置。 
     
      看情形,大家都已各就各位,專候他採取行動了。 
     
      整座莊院裡,這時已大多燈火熄滅,一片沉寂,在參差交錯的樓台屋宇暗影裡,只有幾 
    處疏落的光亮閃動,偶而,也有幾個守衛巡更的人幌過去。 
     
      一邊,白羽又在催促:「趕緊點,時間不多啦。」 
     
      敖楚戈毅然道:「只有抓個人質逼問了」白羽搖搖頭,又急忙點點頭:「好,好,目前 
    也沒有更合宜的法子——」於是,敖楚戈輕輕推開窗戶,一閃而入,不帶絲毫聲息,白羽也 
    緊跟入內——他們進入的地方,是一間寬大整潔的房子,四周擺著高大的書架,書籍堆排, 
    琳榔滿目,紅木書桌上置有文房四寶,一式一樣古拙意味的樹根厚形精雕成的几椅,地下, 
    還鋪設著厚軟純白的白熊皮毯,一角青銅鼎置放幾邊,卻已香冷燼熄,這是一間十分豪奢的 
    書房。 
     
      敖楚戈及白羽動作很快,他們兩人先迅速又徹底的在書房之內搜索了;會,卻並無所獲 
    ,白羽拭著汗,眼睛映著窗外透入的燈火微光,閃閃發亮;他湊近敖楚戈,低促地道:「什 
    麼沒找著,你呢?」從一排書籍後縮回手來,敖楚戈道:「我也是。」 
     
      白羽著急地道:「那就得馬上找個人出來逼供了,楚戈,他們大家都等在外面,一定都 
    等急啦……」敖楚戈低聲道:「你別他娘窮緊張,我這不是正在想法子?」說著,他過去非 
    常輕悄地拉開了書房通往外面的那扇沉重又華麗的紅木門,在門縫開啟的一線裡,他瞄著一 
    隻眼朝外探視,呢,對著房門的,是一條走道,走道上鋪設著花紋斑斕的虎皮,兩邊並且各 
    排著高幾,高几上,擺有各式盆景,走道左右,則是一邊各三扇緊閉著的門,看樣子那是六 
    個房間。 
     
      從門縫裡,也可以看見梯口處的扶欄,梯口的另一邊,好像隱隱是個隔著青紗門的小廳 
    ,二樓上差不多就是這個形式,面積卻不校貼在敖楚戈身邊的白羽輕問:「怎麼樣?外頭有 
    什麼人?」敖楚戈搖搖頭:「鬼影子也不見一個,大概都睡了……」白羽蹲下身來,也用一 
    隻眼從門縫中朝外打量了一陣,他咕映著道:「可不是,一人了不見?娘的,他們就這麼個 
    粗心大意法?連個警衛也不派上!」哼了哼,敖楚戈道:「太平日子過多了,『十龍門』認 
    為天下英豪一腳踩,誰敢來打他們的主意?」白羽道:「這一下子,我們就要狠狠給他們來 
    個教訓!」 
     
      低笑一聲,敖楚戈道:「先別吹牛,東西還不知道藏在那個老鼠洞裡呢……」白羽想了 
    想,道:「楚戈,我看只有你為點難,冒冒險,推開道兩邊的門,進去抓一個房人出來問問 
    了!」 
     
      敖楚戈道:「不,我另更好的法子。」 
     
      白羽忙問:「什麼法子?」 
     
      敖楚戈壓著聲音道:「據我判斷,那玩意收藏在這書房裡的成份較大;東西既知藏在二 
    樓,而童壽春卻是住在樓下,顯然他沒將東西放在自己寢室裡,他不把東西放在自己寢室裡 
    ,也就不會放在別人寢室裡,梯口另一邊是座小廳,乃是待客之用,他亦不大可能置放該處 
    ,而這問書房定是童壽春自用的書房,把東西藏在此地,說起來比較合理些……」點點頭, 
    白羽卻又洩氣地道:「可是,如果放在這書房裡,我們怎麼找不到?剛才我們業已搜查得相 
    當詳盡了……」敖楚戈皺著眉道:「童壽春收藏這麼貴重的珍寶,當然不會隨便馬虎,他必 
    是安置得特別謹慎的,假若叫我們一找就找著,姓童的豈不是變成呆鳥一頭了?」白羽急燥 
    地道:「問題是,如何才能探悉他那藏寶之處?總不能拆房子……」敖楚戈平靜地道:「舉 
    凡是在這『祥瑞樓』居住的人,我想定都是與童壽春關係極為接近的人,換句話說,或是他 
    的親屬,或是他的心腹,以及隨從幕僚等等……」白羽道:「姓童的未曾娶妻生子,也沒有 
    什麼親戚跟在身邊……」敖楚戈道:「那麼,住在樓上的這些人便可能都是他的心腹人了, 
    而且他們住在樓上,順理成章便負有保護主子珍寶的責任,或許童壽春也交待過他們小心防 
    範,因此,他們之中便必定有人曉得這『幻星』的藏處!」 
     
      白羽半信半疑地道:「你能肯定童老駝子會將此物藏處告訴他的手下人?」笑笑,敖楚 
    戈道:「人嘛。總會有個把知心,有個把可以共秘密的對象,否則萬一童老鬼一旦暴斃,他 
    那些寶貝不就和他一起埋到地下去了?」白羽忙道:「現在不是開玩笑,說俏皮話的時候, 
    楚戈,你能肯定樓上的人會知道藏寶處所的?」敖楚戈道:「老實說,我不能肯定。」 
     
      呆了呆,白羽怒道:「你不能肯定?」 
     
      敖楚戈輕笑道:「但總要試試,對不?試試總比不試強,乾耗在這裡也不是辦法!」白 
    羽頭痛地道:「說正經的——你打算怎麼試法?」敖楚戈低沉地道:「由我弄出點聲響,驚 
    動睡在房裡的人,看那一個的模樣特別緊張,特別謹慎,那一個就是曉得『幻星』藏處的人 
    ——說不定責任所在,那人會進來查視一下動靜,這,就更妙了,只要對方的眼神朝某個方 
    向飄一飄,我就可以找出正確的位置來,否則,放倒他,逼也給他逼出實話來!」 
     
      吃了一驚,白羽道:「你的意思是——六扇房間裡的人每一個都將他弄醒?」敖楚戈道 
    :「當然,否則又怎麼找得出是哪個人來?」大大搖頭,白羽道:「不行,這樣一來,可就 
    驚動太大了,說不定露了形跡,搞得天翻地覆之後再落個四大皆空!」 
     
      敖楚戈道:「放心,我不是一起把他們弄醒,而是二個一個將他們驚動起來,更要叫他 
    們疑神疑鬼,迷迷糊糊,不敢斷定是否的確發生情況,如此一來,便是其中有人覺得不對, 
    也不敢輕率傳警了!」 
     
      白羽仍然憂慮地道:「怕就伯弄巧成細,楚戈,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驚動了那十條龍。 
    我們的處境就麻煩了,真會搞個灰頭土臉呢……」敖楚戈硬繃繃地道:「又想發橫財,又這 
    麼畏首畏尾,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你到底同不同意我的法子?如果不同意,你來出主意 
    ,我他娘聽命而行就得了!」白羽急道:「我是怕露了行藏,驚動了他們——好吧,就照你 
    的法子做!」 
     
      敖楚戈冷冷地道:「伯什麼?真個驚動了對方,了不起大幹一場,『十龍門』難道是鐵 
    鑄的不成?」尷尬的一笑,白羽道:「你也不要給了鼻子長了臉,我不是業已說過照你的法 
    子辦了麼?你還發什麼熊?快點吧,別再磨蹭了……」四處一打量,敖楚戈道:「你還是翻 
    到窗子外去躲著吧,聽我招呼你再進來!」白羽略微遲疑地道:「那——你呢?」敖楚戈沒 
    好氣地道:「我7我要『行動』,不是公定由我負責找到那顆『幻星』寶石麼?抑是由你自 
    告奮勇來代替我爭這『功勞』?」白羽忙道:「別開玩笑,我這就翻到窗外去……」臨行掀 
    窗離開的一剎,白羽猶忍不住回頭叮嚀了一聲:「千萬小心——」揮揮手,敖楚戈喃咕了一 
    句:「囉嗦!」 
     
      他又將書房周圍的形勢看了一遍,然後,他閃身而出,來至走道右邊第一扇的門前,伸 
    出手指,在門上輕彈幾下,聆聽了片刻,又用指甲在門板上連連抓動,煥然間,他身形一轉 
    ,躲進書房門後。 
     
      也只是他才將房門掩好,走道右邊那第一扇門便「忽」的啟開,一個高頭大馬,滿臉橫 
    肉的大漢已經跳了出來,那人赤足袒胸,只穿著一條牛犢短褲,凶神惡煞,活像一隻巨大的 
    黑猩猩! 
     
      那傢伙手裡緊抓著一柄亮幌幌的大砍刀,睡眼惺忪,還帶著一臉油光,他站在走道上, 
    左盼右顧,呆了好一陣,方才打了個哈欠,咕咕嘀嘀地道:「娘的……真叫活見鬼,一定是 
    夢糊著了……」一邊自言自語,他又倒拖著大砍刀,十分惱火地回房關上了門。 
     
      靜待了一會,敖楚戈又如法炮製,這一回,房裡的人連門都沒開,只是迷裡馬虎的在房 
    裡用那種暈沉沉的啞嗓子問:「誰呀?半夜三更開什麼玩笑?」敖楚戈聽到裡面有身體在床 
    上翻動的聲音,只一下,隱隱的鼾聲又傳了了出來。 
     
      搖搖頭,他又試第三間,第三間卻毫無反應,他貼耳在門上玲聽,房裡也沒有一點聲息 
    ,似乎沒有人住在裡面。 
     
      現在,他從左邊倒數第一扇門再開始試起——幾乎他的手指才彈到門上的第二下,他已 
    忽然聽到門內響起了一陣強勁的風聲——那是人體在極快的速度移動時所帶起的音響,他飛 
    快退閃,甫始貼身溜進書房,那扇門裡,一個身著白色中衣,神情冷峻森酷的四旬人物已經 
    站在走道上了。 
     
      那人長方形的面孔透露著厭惡的表情,他來回查視了一遍,又朝書房這邊打量了一下, 
    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對面第二問房裡,已忽然傳出來隱隱約約含含混混的夢吃聲:「不… 
    …不對……明明……我這付脾是「天槓」……」白衣中年人皺著眉走到對面門前,輕輕伸手 
    敲了幾次,又幾次,他的語聲尖峭而冰寒:「許老鐵,許老鐵,剛才是不是你在敲我的房門 
    ?」屋裡的人沒有動靜。 
     
      白衣中年人又較為用力的敲門:「許老鐵,別裝蒜,剛才是不是你在惡作劇?」屋裡說 
    夢話的那人似被吵醒了,聲音裡透著老大的不痛快:「走,走開……老子夢裡倒是抱著怕紅 
    那妞兒上了床,卻怎會去敲你們哪一個人熊的門?閒著逗樂子是不是?擾人清夢……」白衣 
    中年人冷笑一聲,對著門說了兩句:「你若再在半夜來搞我的鬼,我就拋你下樓!」 
     
      房裡,只有幾聲模糊不清的喃咕聲,片刻後,又有鼾聲響起。 
     
      哼了哼,白衣人正回到自己房門口,左邊的第一扇房門已輕輕啟開,一個瘦削清瘤,臉 
    色膚色有若古銅的人物業已踏出門外——這人看上去大概和白衣人年齡相仿,但是,對方見 
    到他,態度上卻十分恭敬:「柴頭兒,吵醒你了?」這位「柴頭兒」瞇著眼道:「什麼事? 
    我聽到你在說話,可是有什麼不對?」白衣人指了指對面的房門:「剛才我正在似醒末醒的 
    當口,好像聽到門外有彈指啄啄聲,只有一兩下子,等我開門出來,卻不見人影,恰好又聽 
    到對面許老鐵的房裡在響動——在說夢話,我懷疑可能這小於半夜起來開我的玩笑!」 
     
      目光在樓上兩邊巡邏了一下,這位「柴頭兒」搖頭道:「你約模路上累著了,聽錯啦, 
    昨天老爺子派你出去辦那趟差事,來回兩千多里地呢,當天往返,夠你消受的,晚上睡覺, 
    便難免不怎麼安寧……」白衣人仍有些懷疑地道:「我似乎明明聽到是彈指聲嘛,如果不是 
    許老鐵在弄鬼,又是怎麼回事?頭兄,你知道,我睡覺一向清醒……」擺擺手,柴頭兒道: 
    「這裡是『十龍門』的總堂,我們住的地方是總堂的中心,老爺子的住處『祥瑞樓』,還會 
    有什麼怪事出現?一定是你睡迷糊了,快回房歇著吧,別疑神疑鬼,驚動了老爺子的睡眠可 
    不是鬧著玩的,他這幾天肝火旺,夜裡不容易睡好……」白衣人微微躬身,沒有再說什麼, 
    管自回房歇著去了。 
     
      這「柴頭兒」微微沉吟了一陣,目光回掃,最後,他終於躡手躡足的向書房這邊走了過 
    來。 
     
      敖楚戈心裡跳了跳,卻是十分歡喜,他知道,他的妙計得逞了。 
     
      迅速閃躲到那張巨大的紅木書桌下,他的視線緊盯著書房門口——他必須要看清楚對方 
    進門之後第一眼朝哪裡瞄,或者先往哪個方向走動。 
     
      房門開了,「柴頭兒」的身影掩入房中,他的表情嚴峻而陰冷,他一進書房,目光首先 
    向那張巨大的紅木書桌上投注,然後,才緩緩朝其他角落掃視了一遍,待他認為毫無問題了 
    ,始退出書房,又將門兒帶上。 
     
      敖楚戈屏息如寂,隱伏不動。 
     
      果然,剎那間書房房門又「呼」聲推開,那「柴頭兒」再度出現——房中卻一切如舊, 
    沒有任何可疑的情況。 
     
      於是,他古銅色的瘦臉上浮起一抹笑意,再帶上門才離開,隱約地,又傳來他進房關房 
    門的聲音。 
     
      敖楚戈還是不響不動,他伏在書桌底下,暗裡咒罵——娘的,你這姓柴的王八羔子,居 
    然想用這種老掉牙的障眼法兒來坑我?敖大爺在用這個法子的時候,你這野種還只窩在窯子 
    裡給老鴇兒洗褻褲呢! 
     
      又等候了好一會。 
     
      在一片寂靜中,他鑽出書桌下,輕輕靠近窗口,撮唇「噓」了幾聲。 
     
      於是,白羽悄然翻身進入。 
     
      望向房門,敖楚戈做了一個「小心」的手勢。 
     
      點點頭,白羽湊上來,細細地問:「怎麼樣,有門道了?」敖楚戈低微地道:「不敢說 
    ,但可能有點希望。」 
     
      左右探視,白羽迫不及待地道:「你發現那隱藏『幻星』的地方啦?是哪裡?我們可得 
    趕緊動手搜,再遲就來不及了,三更梆子已敲響……」敖楚戈低聲道:「別急,跟我來。」 
     
      兩個人毫無聲息地走到那張巨大的紅木書桌之旁,敖楚戈站定了,眼睛仔細地在桌面及 
    四沿查視,一邊還伸手摸索按壓……白羽大失所望地道:「東西會藏在這裡?我看不大可能 
    吧?」繼續凝視摸索著,敖楚戈聲音細小,但卻很硬:「我想差不了太遠,他一入房,就先 
    朝桌上看,好像桌上有什麼寶貝一樣;你如果欠缺興趣,一邊站著,我自己來找。」 
     
      白羽沮喪地道:「完了.今晚八成要落空了,我們太愚蠢了,竟然把大部分時間都浪費 
    在這裡……」狠瞪了白羽—眼,敖楚戈陰冷地道:「你就少囉嗦幾句行不行?平常看你,倒 
    是相當機伶,怎麼今兒晚上你卻這麼浮燥?事情還沒到那個節骨眼,你怎麼知道能成不能成 
    ?你他娘會未L先知?」白羽苦澀地道:「辰光不早了,我們至今仍然一無所得,楚戈,硬 
    要朝好處想是不行的,你可得面對現實,你看,現實卻明擺明顯著,我們已經沒咒念了…… 
    」敖楚戈又蹲下來在書桌的四隻獸腿雕紋上探索,他非常仔細的沿著花紋一點一點的以手指 
    撫摸,又在桌底板下,四邊嵌條上小心尋找著,他是那樣澈底又詳盡,似乎想要把這張書桌 
    的一縷一絲全都刻進腦子裡去。 
     
      又等候了片刻,白羽沙沙地道:「算了吧,楚戈,趁現在還有點時間,我們何妨再試試 
    其他方法?」敖楚戈又開始在書桌的兩側細細查驗,口中惱火地道:「怎麼做該由我來決定 
    ,你別淨給我洩氣——不要忘了,我是主要的行動者,而你只算我的下手,你們失敗了最多 
    窮些日子,我的老尊長卻攢在你們手裡,能否成功,我比你們更要急切!」白羽歎了口氣: 
    「可是,你明明在浪費時間——」敖楚戈一邊動作,一邊怒道:「你居然變得比我聰明了? 
    什麼時候才開始的呀?你這小兔崽子!」白羽不敢講什麼了,閉上嘴,愁眉苦臉地看著敖楚 
    戈在忙碌,他自己站在那裡,卻像變傻了一樣只管發楞。 
     
      好半晌,敖楚戈滿頭大汗地站起來,又輕輕拉開書桌的三張抽屜找尋,一面自言自語地 
    道:「他推門進來後,哪裡也沒看,第一眼就望向書桌……然後,他才像放了心似地環顧, 
    四周……這表示書桌上有極端貴重的東西,貴重到他首須注意這件東西偽安全與否……這不 
    會有其他玩意,必是那話兒,要不,他真會這般謹慎關切?不會錯,他定是望著『幻星』收 
    藏的地方……」忍不住,白羽又插口道:「說不定那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主子收藏『幻星』的 
    所在,他進門朝書桌上看,或許是本能的反應,也可能書桌上擺置著什麼其他重要文件,或 
    物品……」敖楚戈暴燥地道:「那傢伙能夠住在『祥瑞樓』裡,可以自由行動,別人對他又 
    極端尊敬,稱他『柴頭兒』,這些跡像便證實他在『十龍門』的地位與身份必然崇高,而且 
    和童老駝子的關係也一定親密,童老駝子交待他注意『幻星』的安全,乃是十分合情合理的 
    事,再說,桌子也根本沒有什麼重要的文件或物品……」說到這裡,他突然一震,雙目發亮 
    ,就像滿天的雲霧淬而被一陣狂風捲開了一樣,呈現在思維中的、意識中的會在一剎裡變得 
    明確而清晰了,似是一道閃電掠過了他的腦子,把一切都在瞬息裡映得如此明亮……他憬悟 
    地注視著桌面——寬大潔淨,纖塵不染的棕紅色桌面上,擺置著質地精美高雅的文房四寶, 
    此外,只有一枚拳大的,上圓下平的斑玉鎮紙球,除了這些,便空無他物了。 
     
      毫不起眼,毫不特殊,那枚斑玉鎮紙球便和文房四寶排在一起。 
     
      敖楚戈伸手取過那枚斑玉鎮紙球,湊在眼前細細審視把玩。 
     
      一邊,白羽是越看越有氣,他咕噥道:「這簡直是發瘋了,放著正事不幹,卻偏對著這 
    麼個斑玉球生了興趣……就算我們再窮,也看不上這麼個不值幾文的小玩意,那純銀筆架, 
    那方墨玉硯,隨便一樣也比這一枚斑玉球貴重,便說順手牽羊吧,我也找件賣得出價的東西 
    ,不要這枚石頭蛋子……」忽然,敖楚戈轉過去背對白羽,很快的他又回過身來,斑玉球已 
    經塞進懷裡,他的臉上,流露著一抹嘲弄似的笑意。 
     
      抬抬頭,白羽道:「唉,楚戈,約摸你最近也過得不甚強,連這種東西也想要?好吧, 
    賊不空手,我就取這銀筆架,點綴點綴吧……」敖楚戈一笑道:「我們去吧?」呆了呆,白 
    羽道:「去?往哪裡走?」敖楚戈道:「離開這『十龍門』的地方呀!」 
     
      大吃一驚,白羽奇道:「東西還沒到手呀,就這麼徒勞無功的回去?這次落空,下次就 
    不一定再有機會了,楚戈,時間還有一點,讓我們再想想法子找一找……」敖楚戈道:「不 
    了,天快亮啦,再不走,可能一輩子也走不掉了!」 
     
      白羽又氣又惱地道:「不行,我們是為什麼來的?花了這許多心血,費了懲般大力氣, 
    好不容易到了寶山,怎能就這樣便宜回去?」敖楚戈挪榆地道:「不算太便宜,你還拿了人 
    家一隻純銀筆架,不無小補。」 
     
      白羽急切地道:「楚戈,楚戈,替我們想想,這已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今番空回,只怕 
    這一生就再也找不著相同的機會了,我們窮困潦倒了八年,巴盼的就是這一晚,這一刻,除 
    非完全絕望,我們斷不要放手!」 
     
      敖楚戈低聲道:「去吧,別再說了,驚動了他們就大大不妙了。」 
     
      白羽神情激憤,他壓著嗓門咆哮:「敖楚戈,你是在開我們的玩笑?你根本沒有盡力, 
    沒有盡心,沒有替我們設想,你只是在敷衍,在耍花槍,虛幌我們幾招就要交差?他娘的, 
    你這個偽君子,小人,口是心非,不顧朋友死活的混帳……」敖楚戈不以為意地道:「白羽 
    ,你是有意思招引『十龍門』的人來!」 
     
      猛一咬牙,白羽恨怒逾恆,卻把聲音逼成耳語道:「我就是有這個意思,寧為玉碎,不 
    為瓦全,你不讓我們混,不讓我們活,好,你也得跟著墊背……」笑笑,敖楚戈道:「一直 
    看不出,你還真叫歹毒!」 
     
      黑巾以上的臉色紅得似火,雙目卻寒得如冰,白羽的聲音進自齒縫:「敖楚戈,我不走 
    ,我就死在這裡給你看,然後,你也得會目睹你二叔如今被章淦他們剝皮抽筋——我用我的 
    性命,來換取你終生不可彌補的悔恨與勞苦,要走,你一個人走口巴!」輕輕湊上來,敖楚 
    戈輕輕地道:「好小子,有種——但是,如果東西我已經找到了,你還走不走?」睜大了眼 
    ,白羽吸了一口氣,嗓門有些瘖啞地道:「你,你騙人……」敖楚戈道:「龜孫子才騙你。 
    」 
     
      嚥了口唾液,白羽不知怎的竟有些發抖:「當……當真?」敖楚戈道:「一點不假。」 
     
      面孔上的肌肉起了一陣抽搐,白羽吶吶地道:「楚戈,你做做好事,千萬不能騙我,我 
    實在是失望得太多,也苦怕了。」 
     
      敖楚戈堅定又真摯地道:「我沒有騙你,白羽,東西我的確已弄到手了!」 
     
      白羽的聲音又似哭,又像笑,他緊抓著敖楚戈的肩頭:「狡猾的傢伙,為什麼不早說? 
    害得我幾乎不想活了……」敖楚戈笑道:「甚至還要和我同歸於盡,對付我的者二叔?」白 
    羽尷尬地道:「別說了,楚戈,我是一下子急瘋了心,你要諒解我,我的處境和你的不一樣 
    ,我受的壓力很大,現在的、將來的、責任上的……」敖楚戈低聲道:「我們走吧。」 
     
      跟著敖楚戈來到窗口,白羽似是還不十分放心地道:「楚戈,那東西,你到底是在何處 
    找到的?」輕輕掀宙,放楚戈小心地往外探視,邊微笑道:「你沒看見?書桌上呀。」 
     
      怔了怔,白羽道:「書桌上?」 
     
      敖楚戈道:「一點不錯。」 
     
      突然間,白羽懊悔得幾乎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尖,他急促地問:「可是那枚斑玉鎮紙球? 
    」敖楚戈頷首道:「對了,就是那枚斑玉球,其實,那枚斑玉球只不過是一個製作巧妙的殼 
    子而已,它像蛋殼一樣薄薄的一層,仔細用指甲括試,可以觸模到球中間的一條極細紋線, 
    紋線大約和人發差不多細,這就是斑玉球的外殼嵌合的地方,輕輕一旋,即可旋開,殼子裡 
    面,包著的東西即是那顆稀世之寶『幻星』……」白羽大感讚歎地道:「真是設計巧妙,別 
    俱匠心,這枚毫不扎眼的斑玉鎮紙球,竟然就是嚴絲合縫的一個寶盒,而又大大方方地擺在 
    書桌上,多少人看見它,在它面前經過,恐怕都不會稍加注意一下,童老駝子實在是有心機 
    ……」敖楚戈道:「大隱於朝,小隱於市,越是尋常易見的地方,才是最容易令人忽略的地 
    方,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我們卻都差點被矇混了……」白羽悄聲道:「楚戈,你已啟看過 
    了?」點點頭,敖楚戈道:「當然檢視過了,乖乖,貨真價實的好東西;你想想,不見兔子 
    ,我豈會撤鷹?」又嚥了口唾液,白羽悅促地道:「我也想先看,光是摸,也是好的,我還 
    沒見過這樣珍貴的寶物呢?」笑了笑,敖楚戈道:「趁現下四處無人,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以後,有的是時間叫你看個飽,摸個夠!」 
     
      說著,身形一閃,敖楚戈業已掠出窗外,白羽也緊跟著翻出,兩人並貼在屋簷角之下, 
    敖楚戈已經從袖口裡抽出一條白巾,連連左右上下幌動了幾下——這是表示得手撤離的信號 
    。 
     
      此刻,白羽輕扯了他的衣角一下,歉疚地道:「楚戈,先前在裡面,我說話如有魯莽失 
    態之處,還請體原諒,我不是有心的,只是一時衝動……你不會怪我吧?」敖楚戈笑笑道: 
    「我怎麼會怪你?對我而言,比這更嚴重的冒犯你們都做過了,這一點點言語上的魯莽,業 
    已引不起我的反應啦……」面龐火熱,白羽不安地道:「別這樣說,否則,我就更難受了。 
    一。」 
     
      輕拍白羽肩頭,敖楚戈道:「隨便發發牢騷而已,體就當是放屁好了,哥兒,走啦,他 
    們兩路人馬還得掩護我們脫離這裡之後才能撤退呢,別耽擱了他們的時間……」白羽點點頭 
    ,於是,他們兩人按照原定計劃,飛掠到「祥瑞樓」的後面,繞過那三幢花木扶疏的幽雅屋 
    舍,悄無聲息地直撲莊側東院牆。 
     
      在他們後面,可以看見負責掩護他們脫離的兩組人手——四條身形漸也在閃閃縮縮地跟 
    了上來。 
     
      莊牆是用高有丈許的虎皮石砌就,堅厚而雄渾,就在牆邊,生著一排高大蓊鬱的響鈴樹 
    ,敖楚戈與白羽方才奔到,樹陰葉影裡,一條人影如大鳥般飛落——是嚴宜森!敖楚戈一見 
    到嚴宜森,心裡就不禁有氣,他故意身形一滯,讓白羽先迎了上去,他隨在白羽後面,嚴宜 
    森形色暗現緊張地湊上,劈頭第一句就問:「得手了沒有?」白羽是興奮得過火了,居然耍 
    起俏皮來:「你猜猜看?」嚴宜森雙目中凶光暴射,他獰厲又霸道地道:「什麼辰光了?你 
    還有心思開玩笑?我沒有時間猜,快說,東西得手了沒有?」一怔之下,白羽也不覺有些怒 
    氣,他面子上一時掛不住,但眼下的環境又不便撕破臉,一僵一室之下,他半晌沒回上話來 
    ! 
     
      旁邊,敖楚戈冷冷地道:「若沒得手,我們怎能出來見你?嚴宜森雙眉倏豎,但又立時 
    平靜,他的表情真是說變就變,忽然間笑哈哈的以一種矯作讚揚口吻伸出大姆指:「行,果 
    然本領高強,名不虛傳,佩服佩服,二位辛苦了……」敖楚戈生硬地道:「辛苦倒不辛苦, 
    偷雞摸狗的勾當,擔幾分風險倒是真的!」 
     
      話中有刺,嚴宜森如何聽不出來?但他儘管又恨又怒,卻也一樣發作不得,低聲打了個 
    哈哈後,他伸出手來:「東西給我,我們馬上離開這裡!」 
     
      白羽板著臉,沒好氣地道:「東西不在我這裡!」嚴宜森冷銳地道:「不在你這裡?不 
    在你這裡在誰手裡?」敖楚戈用左手姆指朝自己胸膛上點了點:「在我身上」趕過來兩步, 
    嚴宜森親熱地低笑著:「對,放在你身上才更為安全,來,如今你可以交卸擔子了,由我保 
    管著吧。」 
     
      敖楚戈搖頭道:「抱歉,還是放在我身上才更為安全。」 
     
      嚴宜森湊上臉來,目光狠酷,他的語氣卻很平靜;「敖兄,我有權請你把東西交給我。 
    」 
     
      昂起頭,敖楚戈淡漠地道:「誰賦於你的權力?閣下又有什麼地方與眾不同?嚴兄,說 
    狂話要挑對象,說笑話則眼前不是時候!」 
     
      勃然大怒,嚴宜森惡狠狠地道:「姓敖的,你以為我含糊你?」哈哈一笑,敖楚戈道: 
    「至少,你也不會以為我含糊你吧?」瞪凸著一雙眼,嚴宜森的模樣就像要吃人:「給你臉 
    你不要臉,姓敖的,恭酒不吃,那罰酒可就難嚥了!」 
     
      敖楚戈不屑地道:「隨你的便,在這裡,在任何地方,只要你劃出道來,我便奉陪到底 
    !」嚴宜森切齒道:「你是嫌命長了!」 
     
      一側,白羽插了進來,硬繃繃地道:「嚴兄,東西不錯已經到手,但說好是當大家的面 
    前才交,而且出手前再公推保管人,如今大家尚未聚齊,你硬要代管,似不合宜!」 
     
      白羽冷冷地道:「東西是他弄到手的,在他正式交付公推的保管人之前,自以留在他那 
    裡較為適當,我們都不該強欲把持,這也是避嫌!」 
     
      嚴宜森把兩隻眼都氣紅了,他磨牙如銼:「白羽,你這算什麼話?你又把我嚴某人看成 
    了什麼樣的角色,我不相信這姓敖的,又伯你懷有此寶或有所失,為了替你們分擔責任,這 
    才臨危挺身,自甘冒險負起以命相保的重責,我這叫強欲把持麼?」白羽緩緩地道:「嚴兄 
    若有此心,當然令人動感,不過,我卻仍然以為在大家聚齊之後再由敖楚戈交了寶物比較來 
    得公允與合理!」 
     
      敖楚戈道:「就是這話!」 
     
      獰笑一笑,嚴宜森道:「好,好,我一人鬥不過你們兩張嘴,但白羽,你可要記住,敖 
    楚戈今天的身份與立場,更要弄清楚我嚴某人是站在哪一邊,幫著誰的,尤其不要忘記飲水 
    思源,過河拆橋的事只怕不易邀人諒解!」 
     
      白羽平靜地道:「我想,嚴兄如果有話要說,當著大家面前申訴平斷,似較中肯!」 
     
      嚴宜森吸了口氣,陰冷地道:「你放心,我會這樣做的!」忽然,敖楚戈道:「林翔呢 
    ?」嚴宜森的瞳仁裡微微一閃,他揚著頭道:「在牆外等著接迎我們。」 
     
      敖楚戈譏消地道:「挑得好地方!」 
     
      嚴宜森才被壓制下去的火氣立時被挑起,他粗暴地道:「你是什麼意思?」敖楚戈不慍 
    不怒地道:「就是我說的這個意思——他挑的好地方。」 
     
      嘿嘿低聲笑了,嚴宜森道:「姓敖的,你想挑撥離間我們麼?如是這樣,你就未免想得 
    太天真,也做得太幼稚了,我們不會上你的當,中你的計!」 
     
      敵楚戈慢吞吞地道:「你真聰明得過份,嚴兄!」這時,白羽低促地道:「我們快走吧 
    ,時辰不早了,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有什麼話,大家都可以等到以後再說,如今盡早離開方 
    為上策!」 
     
      笑笑,敖楚戈道:「本來嘛,站在這裡爭執就算呆,我們走!」 
     
      嚴宜森迅速往敖楚戈與白羽背後瞥了一眼,那邊,在花木的暗影中,章淦、唐全、武海 
    青,蕭錚等四個人仍然在隱伏著等待掩護他們撤離,而看樣子,這幾位殿後的仁兄都等急了 
    ,但又伯破壞了計劃步驟,不敢貿然上來催促,一個個不時向他們用力揮手,暗示他們趕緊 
    撤走。 
     
      於是,敖楚戈偕同白羽匆匆越牆飛出,嚴宜森卻突的打了個踉蹌——好像滑了一腳似的 
    ,也急忙往外掠去。 
     
      他們三人才一沾地,嚴宜森已朝南面一指:「這邊走!」 
     
      三條人影像三隻脫弦之矢,剎時便奔躍了十多丈遠,直撲的斜側到一片凹窪草叢中,而 
    就在這時,後面的『十龍』莊院裡,他們方才越出的地方,突然傳來了一陣叱喝吼叫聲,緊 
    接著燈籠火把的光輝便閃閃耀耀亮成了一片,其中,更加雜著兵刃的擅擊,金鐵的交響…… 
    驀地一楞,白羽急忙站住,惶然回顧——天爺,東院牆那邊,不但入聲沸騰,怒吼厲喝串連 
    如雷,明亮的火光,也映照得那一帶恍同白晝了! 
     
      敖楚戈也發覺情形不對,趕緊轉身奔近白羽,白羽神色敗壞地道:「不好,楚戈,他們 
    出事了!」黑深的雙瞳中,閃耀著遠處的光亮,幻為一種特異的色彩,敖楚戈陰森地道:「 
    照說不會出紀漏才對,照先前的情形看,他們極少有洩露行藏的可能,這事未免透著奇怪… 
    …」白羽急切地道:「楚戈,我們不能坐視不救,我們要回去幫他們突出重圍!」 
     
      一聲冷笑響自二人的背後,嚴宜森的聲音峭厲地傳來:「只怕不行吧?白羽,我們事前 
    是怎麼說妥的?哪一個失風被困,哪一個就算倒霉,有本事自己逃出來,他的那一份自然可 
    以找托管人照領,沒本事逃出來,說不得他的利益便要充公一一救人?辦不到,那是玉石俱 
    焚的下策!」 
     
      白羽霍然面對嚴宜森,神情激憤地大叫:「嚴宜森,你竟然見死不救?」雙臂環抱胸前 
    的嚴宜森形容冷凜,音調寡絕:「我不能救。」 
     
      白羽雙目中宛如噴出火焰,他緊握兩手,嘶啞又悲憤地咆哮:「說什麼同舟共濟,說什 
    麼情感道義?你純然是見利忘義,冷血黑心,是一個齷齪卑鄙,不忠不仁的偽君子!」敖楚 
    戈微喟一聲,覺得「十年風水輪流轉」,不久前,他自己才奉白羽賜贈這項「偽君子」的帽 
    蓋,如今,嚴宜森不甘落後,卻也掙得了一頂。 
     
      嚴宜森此刻突然長歎一聲,倒令敖楚戈大吃一驚。他居然十分感慨地道:「白羽,你要 
    理智一點,嚴某人在江湖翻滾數十年,素以忠信立本,仁義傳宗,不敢說有口皆碑,至少也 
    不會落人說個『不』字,你誤解至此,實令我遺憾痛心,我不是不救你的兄弟,實是無法去 
    救,以我同『十龍門』的淵源而言,此時此景,怎堪露面洩底?再說,如今已將對方整個驚 
    動,十龍齊聚之下,便是我們回頭增援,也一樣於事無補;我們不跟著陷入,尚有個搭救他 
    們的機會,他們也多少有點指望,我們如一同失風,則又靠誰來伸手相援?」白羽激動地狂 
    喊:「我不管這麼多,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回去救援他們,我們不能袖手旁觀,我受不了這 
    樣的折磨,我背不起這個臨難苟免的臭名……」抬抬頭,嚴宜森道:「白羽,這不是義氣用 
    事的時候,只要你一旦轉回『十龍門』,必然難以倖存,便不送命,也會受傷被擒,明知不 
    可為而為,何等愚蠢?我們事先又有約定,除非大家完全失風被圍,不得不合力一拼之外, 
    任何一組人手遭遇危險,俱由該組自行應變,其他各人,仍然按照計劃撤離,不准赴援,為 
    的也只是大家共同的利益安全,與不能因少數而危害了多數;勢既不利,又有言在先,所以 
    ,目前絕對無可為力!」 
     
      猛一跺腳,白羽大吼:「你是一定不回去解救他們了?」嚴宜森堅決地道:「不!」 
     
      一下子拉掉臉上的黑巾,白羽面孔扭曲,雙目血紅,他轉向敖楚戈,聲音裡帶著哽噎的 
    顫抖道:「走,楚戈,我們走,叫他獨自在這裡,隔山觀虎鬥,我們便豁上這條命也要同他 
    們幾個人在一起,楚戈……」敖楚戈神態平靜,默然無語。 
     
      嚴宜森緩緩地道:「敖兄,你可要衡量大勢;莫做匹夫之勇。」 
     
      咯崩一咬牙,白羽怪叫:「你給我閉嘴,姓嚴的,你自己畏縮不前,見危不救,卻不要 
    煽惑別人!」嚴宜森陰沉地一笑,道:「如果你們堅持要回去自投羅網,我也不再勉強,但 
    是,『幻星』要留下!」 
     
      白羽的面色陡然間赤漲如火,他青筋浮額,目睜欲裂,憤怒至極地大叫:「好一個『忠 
    信立本、信義傳宗』的嚴宜森,原來你竟是安著這樣歹毒的心腸?你臨危不前,畏縮觀望, 
    目的就全在要黑吃獨吞,要借刀殺人,嚴宜森,你這個披著人皮不似人種的老畜生,今天我 
    總算看清了你啦!」 
     
      勃然大怒,嚴宜森厲聲道:「一番好意,會叫狗吃了——白羽,我為了不令你憑白犧牲 
    ,為了叫你不白送性命,苦口婆心一再向你剖析形勢,解說利害,我莫非還不算仁盡義至? 
    可恨你聲聲辱罵,咄咄相逼,更橫加污蔑。血口噴人,白羽,體當我是憚忌你麼?」白羽尖 
    銳地叫喊:「姓嚴的,我們先一決生死,再論是非吧……」喊叫聲中,他雙手在腰間一翻一 
    抄,兩柄三尺短戟,業已銀光燦耀的並握雙手,嚴且森驀地狂笑一聲,凶狠地道:「你真要 
    同我動手?」白羽嗔目切齒:「我和你這好梟之徒拼了!」 
     
      輕輕地,敖楚戈道:「白羽,放下傢伙!」 
     
      身子大大一震,白羽望著敖楚戈,滿臉驚恐淒惶,又悲憤無助之色:「楚戈——你…… 
    你不幫我?」敖楚戈冷清地道:「我要幫你,所以才叫你放下傢伙!」 
     
      白羽顫抖著,幾乎咬碎了舌頭,道:「原來……原來你也是和他們一樣的不仁不義,冷 
    血黑心……」敖楚戈沉重地道:「嚴宜森說得對,我們此刻回去,於事無補,很可能一同受 
    累,還不如等待有利時機,再回頭搭救他們,而且,事先約定,亦不能強人所難!」 
     
      白羽跳起來,狂厲地吼叫:「這是遁詞,這是藉口,這是可恥可惡的敷衍,我們現在回 
    去,或許已遲,但至少求得心安,再要拖延,則只有替他們收屍的份了,不論生死存亡,我 
    都要和他們在一起,什麼時機,什麼約定,我通通不管!」 
     
      說著,他又祈求地抖著聲道:「楚戈,你要幫我這一次,楚戈、只這一次,快上點,再 
    晚,就都完了……」敖楚戈走近兩步、輕細地道:「我向你保證、白羽,我會回去搭救他們 
    ——但卻不是現在,現在我無能為力,因為以我一己之力對付不了那十條龍,甚至加上你也 
    不夠!」 
     
      白羽急道:「我們可以試試,楚戈,我們可以試試……」本來,敖楚戈想告訴白羽—— 
    有人會攔阻他們,不讓他們試,但話到嘴邊,他又嚥了回去,低沉的,他道:「相信我,白 
    羽。我永遠是你的朋友,是你最親密的夥伴,我們都是一窩子的,我絕不會害你,害他們, 
    我一定盡心盡力來履行我的諾言,哪怕是賠上我這條命,我只要求你一點——現在照我的話 
    做!」 
     
      白羽俊俏的面容上是一片淒黯陰晦之色,他的雙頰肌肉重施松掛——雙眼紅腫無神,喉 
    結在一上一下的移動,全身更陣陣抽搐,良久,他頹唐地放下兵刃,聲音沙啞而沮喪地道: 
    「罷了……希望你沒有錯,否則,我除了以一死報知己,再無別的選擇……」溫和地拍拍白 
    羽的肩頭,敖楚戈輕柔地道:「這樣才對,白羽,這份擔子,我會承當。」 
     
      嚴宜森阿呵笑了,誇張的讚美著敖楚戈:「敖兄,你真不愧是『智勇雙全』能發能收, 
    能屈伸的大丈夫,既而洞燭機先,復又高瞻於後,沉穩如山,應變自若,實是識時務的俊傑 
    !」 
     
      敖楚戈淡淡地道,「比不上你。」 
     
      嚴宜森嘿嘿笑道:「敖兄太謙了,太謙了……」這時,白羽四望「十龍門」莊院——叱 
    喝吼叫的人聲巳寂,兵刃的撞響杏然,只有火把燈籠的光團焰留在游移閃動,間或雜著人聲 
    叫喊,顯然,格鬥結束,拚殺休止了,而更顯然,失敗的於方是他們的人,現在,夜很幽靜 
    ,也很淒清,與那邊莊院的由沸騰而靜止一樣,卻有著曲終人散的意味,這種意味空洞而孤 
    單,似乎也像隨著人生某一種希望或段落的結束。 
     
      深沉又悲憤地,他道:「恐怕……他們都完了……」敖楚戈搖了搖頭道:「不一定,對 
    方留活口的可能性較大,而且,我們也頗有希望逃出幾個人來!」 
     
      白羽精神略略一振,他忙道:「楚戈,我們趕緊到達預定的會合地點去吧,如果他們有 
    人能逃出來,我們在那裡就可以等著朝上面,說不定,他們都已突圍了……」苦笑著,敖楚 
    戈道:「但願如此了。」 
     
      嚴宜森也一派誠懇之狀:「他們幾位吉人天相,化險為夷的可能性卻是頗大的,老天保 
    佑夥計們平安啊,眼看著好日子就來啦……」白羽緊繃著臉,一聲也不響。 
     
      敖楚戈也只是不帶一絲笑味地笑了笑,這種小把戲,他看得太多了,貓哭耗子,算是扮 
    的哪門子熊?有些窘迫地乾笑一聲,嚴宜森汕汕地道:「呢,二位,我們好走了——」敖楚 
    戈忽然問:「林翔呢?你先前說他在外面接應我們,在那個『外面』?至今沒見到他的人, 
    總不會跑到三百里以外去『接應』吧?」嚴宜森忙道:「敖兄說笑了,他就在附近,怎會去 
    得那麼遠?」敖楚戈道:「其實他在越遠越好,遠到他不能來分他這一份了最佳,譬喻說, 
    九幽地府什麼的……」嚴宜森強忍著氣,搖頭道:「敖兄何必如此挖苦人?這未免有欠厚道 
    ……」敖楚戈一笑道:「我們都不算厚道,是厚道的人就不該出這壞點子做這上梁鑿壁,偷 
    雞摸狗的勾當!」 
     
      每句話俱如鋼針,又都針針見血,嚴宜森形色大變,再也忍不住怒火了,他重重地道: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挑起雙眉,敖楚戈道:「如果你不明白,我可是不相信!」 
     
      嚴宜森嗔目道:「敖楚戈,你可要放仔細點,我……」他還沒說完話,白羽緊張地道: 
    「注意——『十龍門』總堂口裡有人搜出來了……」嚴宜森立即噤聲,急忙側臉望去,可不 
    是?那兩扇生鐵鑄就的大門才只緩緩啟開了一小半,但已有十多條人影飛掠出來,他們都擎 
    著火把,在閃耀吞吐的青綠色火苗子映照下,那些人全是一式的白色勁裝、白巾白靴,上身 
    前後,卻用暗色絲線,繡著盤龍圖案,用不著數,那糾盤刺繡在衣裳上的龍圖,包管是十條 
    龍無疑。 
     
      敖楚戈冷冷地道:「現在,接應我們的林翔何在?」急忙往四週一看,嚴宜森表情逼真 
    地道:「唉呀,糟糕——我競引錯地方了,難怪不見林翔等在這裡,怎麼搞的?上了一把年 
    紀,莫非就真成老糊塗了?」敖楚戈沒有答腔,臉色卻是椰榆的,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嚴宜森仔仔細細,朝週遭打量,連連點頭:「是了是了,我可不真個引錯了方位?原該 
    偏向左側才對,那裡也是一處極為隱蔽的窪地,林翔等候接應的地方該是那邊——」白羽極 
    為不滿地道:「這算什麼?這……」敖楚戈打斷他的話,冷漠地道:「哪裡都是一樣,我們 
    走吧,見著了林者兄,趕緊離開此地為是!」 
     
      嚴宜森也不再多說,低促招呼一聲,引著敖楚戈與白羽急速伏行過去,這一次,他倒是 
    目標找得相當準確,果然在偏向左方百多步的一個四周生滿野草的窪坑裡,發現了正在探頭 
    探腦,一付焦急之狀的林翔。 
     
      林翔看見他們,匆匆迎上,邊埋怨地道:「暖,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嘛?害得我提的 
    心吊膽地在這裡窮等;莊子裡像是有了情況啦,我聽到喧囂打鬥的聲音,真急死人,如果你 
    們再不來,我就勢必不顧一切地衝進去了……」嚴宜森連連拱手,抱歉地道:「天黑,這附 
    近地形我又不太熟,引錯了路,勞你久候,實在對不住,請勞你哥子擔待……」林翔搖頭道 
    :「我多等個一時半刻倒沒關係,就是替你們懸著一顆心,不上不下的心裡難受極了;生怕 
    你們出了岔子,一把冷汗直捏在手裡——早知這等滋味,我寧願親自披掛上陣,也強似乾熬 
    著受這等活罪!」嚴宜森忙笑道:「林兄,你這種人溺已溺;人饑已饑尚俠精神,忠義心性 
    ,我可是早就仰慕不止了,我也知道,你如何關懷我們,懸念我們,其實,你要一力為大伙 
    承擔風險的念頭已向我表示過多少次,我為了……」敖楚戈煩透了,懶洋洋地道:「唉,老 
    詞老調,你們二位不覺得膩,我卻耳朵生起老繭了,你二位這麼個互相抬舉法,怎不找個沒 
    入的地方去表演?在這裡,又算說給誰聽?」林翔眼珠子一翻,怒道:「又是你——姓敖的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專向我們挑剝?」敖楚戈道:「不平則鳴罷了。」 
     
      林翔板著臉,生硬地道:「什麼地方叫你覺得『不平』了?」敖楚戈笑笑,道:「但凡 
    不是這麼回事硬要說成這麼回事,便是虛詐欺瞞,虛詐欺瞞叫我看在眼裡自則不悅不平,這 
    樣解釋,夠不夠?」臉色突寒,林翔惡狠狠地道:「姓敖的,你是吃了狼心豹膽了,居然在 
    這裡指桑罵槐,肆意嘲諷?」敖楚戈平靜地道:「怎麼著?覺得不痛快?我可沒有法子像嚴 
    老兄那樣把肉麻當有趣,閉著一雙熊眼楞咬著根驢鳥當蕭吹!」 
     
      嚴宜森神色大變,憤怒地道:「我又惹著你啦?簡直是瘋狗過街,亂咬人!」 
     
      冷淒淒地一笑,林翔道:「我看這位敖老弟似乎是有心要同我們鬥上一鬥,處處啟端, 
    事事找碴,好像不見真章他過不得了……」敖楚戈陰笑道:「不錯,而且我預料得到,我們 
    遲早非得見真章不可,並非我找你們的碴,卻是你們早就有了定案,逼得我要往這面做!」 
     
      嚴宜森氣咻地道:「什麼意思,你?」 
     
      敖楚戈道:「大家心裡有數。」 
     
      嚴宜森語氣不善地道:「有數?有什麼數?」哼了哼,敖楚戈道:「不到關結上,你不 
    會做,而當然,我也不會說。」 
     
      嚴宜森雙目凶光閃閃,他厲聲道:「姓敖的,你不要在這裡心懷鬼胎,另俱企圖,妄圖 
    分化挑撥,造謠離間,你這種陰謀小人的作風,瞞不過我們的招子……」一伸手攔住嚴宜森 
    ,林翔陰冷地道:「隨他打算怎麼樣都行,宜森,只犯不上在這時和他鬥氣,哼哼!沙灰裡 
    的先生,我看他能蹦上多高!」敖楚戈毫不在意地道:「我不敢說能蹦多高,但至少,我可 
    是蹦不到距離現場這麼遠的地方來。」 
     
      林翔脫口冒出粗話:「你這狗娘養的野種……」敖楚戈道:「閣下更是只挾著一張人皮 
    淨做些畜牲做的事。」 
     
      就在林翔要控制不住的時候,嚴宜森急忙拉住他,一邊勸解著,一面暗暗連使眼色,白 
    羽已攔住了敖楚戈,焦灼地再三提出警告……敖楚戈故意氣憤地道:「好,我現在不同他們 
    爭執,走,我們走。 
     
      說著,他拉著白羽,迅速掠出,後面,嚴宜森與林翔自己也不敢怠慢,生怕和他們走散 
    了,急忙緊跟了上來……」白羽一邊奔躍,邊低聲道:「不要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拖得太遠, 
    楚戈,免得叫他們誤會我們別俱用心!」 
     
      冷笑一聲,敖楚戈道:「你放心,這兩個老小於精得多油,又刁又滑,撇不掉他們的; 
    財神緊綴在我們身上,他們捨得散?」飛躍過一道干溝,在四周的朦朧景物急速倒退中,白 
    羽又澀澀地道:「楚戈,我想提醒你一下——不管他們兩個言語無味,面目可憎,也不管他 
    們兩個的為人做事不被我們欣賞;但大家還是合夥人,千萬不能翻臉成仇,起了內哄,這是 
    對彼此都有害無益的事……」奔掠躍走裡,敖楚戈冷冷地道:「你剛才還要和嚴宜森拚命呢 
    。」 
     
      苦笑著,白羽道:「我是一時激動,悲憤過甚……回頭再一細想,我的確是稍嫌魯莽了 
    些,不過,我並不否認我對他的憎厭與不滿,但為了整個大局著想,亦只有強自忍耐了。」 
     
      敖楚戈淡淡地道:「有你不能忍耐的時候,而且,就快了怔了怔,白羽的奔速慢了一點 
    ,他愕然問:「楚戈,我一直就覺得你的神氣不大對,走前,你只是對他們兩人有成見,到 
    現在,似乎已不只是成見了,好像……好像很敵視他們?敵視到不惜流血搏命的地步……」 
    敖楚戈歎了口氣,道:「看你一向聰明,在這件事上,你卻出乎我預料地反應遲鈍……從頭 
    到尾,我就有不對勁的感覺,可惜你們全部茫然不覺,迷裡馬虎!」白羽迷憫地道:「我不 
    懂你的意思……或許是,我是當局者迷……」沉默了半歇,敖楚戈在衣抉飄舞之中,低沉地 
    道:「嚴宜森同林翔兩個人,表面上誇張而虛偽,骨子裡,卻更狠毒冷酷,貪婪自私,如今 
    ,我判斷他們已將這種狠毒冷酷、貪婪自私的心性付諸於行動了……」白羽驚異地道:「這 
    話怎麼說?楚戈,人與人之間,合不合得來是另一回事,可不能因為成見的關係而扭曲了對 
    事物的正確評論……」腳步聲沙沙裡,敖楚戈道:「我對他仍是討厭,並無成見,我也僅是 
    就事論事,不以自己的好惡為依據,總之,你會明白的,就在不久之後……」白羽有些不安 
    地道:「楚戈,你到底說些什麼?你發現了什麼?請你現在就告訴我;我簡直被你悶慌了, 
    悶糊塗了……」敖楚戈輕聲道:「很快你就會知道,也許我將逼迫你知道。」 
     
      白羽憂慮地道:「不可能窩裡反……」 
     
      敖楚戈斷然道:「絕對無可避免,白羽,就算你不願意,事實上也由不得你!」 
     
      急促地呼吸著,白羽抹了把汗,他發覺自己的手掌冰涼:「這……不正確吧?楚戈,他 
    們不會自相殘殺,我們更不會這麼傻,怎有窩裡反的可能?我看,你是有點敏感了……」敖 
    楚戈平靜地道:「恐怕他們兩個不似你說的這樣本份與安穩;白羽,你準備應變吧,千萬留 
    心他們,如果你同意,我們可以下手!」急急搖頭,白羽惶然道:「不,不,絕對不行,楚 
    戈,你不要妄斷驟論,給我們留下一個不忠不信不義的百世罪名,我們承擔不起……」敖楚 
    戈忽然笑道:「也好,叫他們顯露原形之後再說,那百世臭名,便由他們去承擔吧。」 
     
      .驚疑不定地望了望敖楚戈,白羽憂心仲仲地道:「說句老實話,楚戈,我還不敢確定 
    你到底是不是幫著我們?也不敢確定你心裡真正是在打著什麼主意?我沒有忘記我們彼此間 
    的立唱—你是被我們逼出來的,你仍然和我們居於對立的情勢,而他們兩個,至少表面上還 
    是幫著我們的……」抬抬頭,敖楚戈感慨地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多麼 
    描述淺顯卻寓意深刻的一句俗世警語,現下可不正是如此?白羽,不要太過注重表面上的姿 
    態,這往往與內在的想法大為相異,他們在形式上和你們站在一邊,心裡只伯不在一邊,而 
    我,表面上同你們敵對,心裡卻是關切你們,支持你們的,我重感情,我們之間的情感基礎 
    卻十分深厚……」白羽苦澀地道:「但我不認為你會談然於我們加諸你身上的脅迫……」敖 
    楚戈真摯地道:「你錯了,我的確並不記恨,因為現實環境太過壓迫你們;我不滿,但不至 
    於恨,我不曾忘記我們過去那段友誼,那一段雋永又美好的友誼,令人懷念,就算再退—萬 
    步說,至少,我也不會陷害你們。」 
     
      白羽透透口氣,道:「你說的這一段話,我相信。」 
     
      敖楚戈道:「那麼,有關前面的警告,你不相信?」白羽遲疑地道:「說真的,楚戈, 
    我覺得你太過慮,再怎麼說,他們也不會懷有此等匠測之心……」笑笑,敖楚戈道:「你瞧 
    著吧,到時候自見分曉。」 
     
      腳步又加快了,白羽小聲道:「楚戈,你不以為你有時候過份的多疑?」敖楚戈道:「 
    不,我沒有根據不會亂下斷語,蛛絲馬跡,斑斑痕痕,俱已表示出我的推測錯不了。白羽, 
    我一向觀察入微,體驗深刻,而且顧慮得很周詳,這也是我所以能—直活到現在的原因。」 
     
      白羽臉上有著困容,煩惱的神色,似乎,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適從才好……後面,嚴 
    宜森與林翔逐漸向他們接近了。 
     
      在行事之前,他們約定事後會合的地點,已改成在隔著「大雁坡」十里外的「三道溝」 
    ,「三道溝」是一處地名;幾戶人家,有三條層疊乾涸的古舊河道痕跡婉蜒消失向東,由於 
    河渠乾涸太久,河床上下業已生滿了雜樹亂草,景像荒涼得緊,同時,人煙冥寂。 
     
      這也是他們為何選擇事後以此處為聚集的原因。 
     
      現在,前面「三道溝」的景色業已迢迢在望。 
     
      黑夜已經過去,幽黯的大地浮著朦朧的曙光,有著絲絲寒意,拂曉的天空,泛著沉沉的 
    灰白色,看樣子,今天的氣候不佳——就如同人們此刻的心情。 
     
      在「三道溝」那三條疊旋的古舊涸河道上,他們選擇的第三條河邊的第一個彎曲處,那 
    裡,比其他地方更要陰密荒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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