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渭水河畔的高原上。
大韓村裡韓大官人的新宅子。
宅邸大,院牆高,朱紅大門朝北開,丈高石獅子,齜牙咧嘴兩邊臥,如果要登
上那個高大的門,至少還得登上一十二層的青石台階。
大門後面,一間門房,好大的一個院子,地上全舖著黃泥巴燒的紅磚。
登上正廳前的六層白石台階,六丈六尺高的紅瓦大廳,雕梁畫棟,美侖美奐,
正面的兩根朱紅大柱子,珵光發亮,東西兩邊,落地的黑漆大窗子,窗格上各雕著
一條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
正面一連八扇丈八高雕著八仙的黑漆廳門,論氣派,不亞於王公府邸,講宏偉
,可比宮殿。
進入正廳,迎面一個巨屏,前面放著一個長三丈,高一丈的紫檀木巨型條凳,
三尺高的一座景德鎮細瓷羅漢像,放在正中央,兩邊分擺著四隻高逾三尺的巨型瓷
筒,筒裡面插了一卷卷古字畫,一張巨大的雕花紫檀木四方桌子,緊緊的靠在巨型
條幅中央,兩把同樣的質料的太師椅,分別放在桌子的兩旁。
就在這個大廳上,一溜的掛了八盞碎珠琉璃吊燈,四只巨型紅漆柱子下面,整
齊的放了兩排白玉面的雕花桌椅,蒙古的寸厚毛氈,由大廳口上,一直舖到二門。
二門那是要從巨型屏風兩邊繞過去的。
過了二門,丈寬的兩廊,廊邊的欄杆,全都是雕刻著古典人物,而迎面卻又是
一座大廳,在這個天井中,正中一座怪石假山,四周種著奇花異草。
進入大廳,兩邊隔成臥室,正中可以直入後院,後院的兩排房,看樣子是下人
住的地方,只是這後院卻被人收拾得相當宜人,有兩棵大棗樹,周圍全種著各種花
牆,一行行,一列列,一直種到院子正面的高牆下面。
院中除了花牆之外,有一口六七十丈深的水井,只見井口大如澡盆,上面架了
一個轆轤,兩個小水桶,分別被綁在一大捆麻繩的兩端,很顯然的,由於這高原上
沒有水源,井水全部在數十丈深處,而汲上來的水,也全都要加以澄清,才能飲用
,所以飲水相當不便。
這麼一座大大宅子,應該是“八葉衍祥,人傑地靈”才是,然而……自大門,
至後院,竟然沒有一個人。
人呢?
如果你問大韓村呂祖道觀的毛道士,他也只能告訴你三個字:“全死了!”
有人也許會問:“怎麼沒人報官?”
“報官有啥用?大韓村的事,大韓村來解決,再說,韓五爺已經拍過胸脯,早
晚他會把兇手揪出來,為他的這位新近才辭官返鄉落戶的堂叔,報這滅門大仇,以
慰死者在天之靈。”
韓大官人,祖籍就在這高原上的大韓村,以往舉家全都在咸陽,“鐵面父母官
”韓侗,那就是韓大官人。
二十年宦海積存,就在自己的祖地上,蓋了那麼一個大宅子,辭官返鄉,才住
了十天,全家大小連僕婦,一十二口,全被人一夜之間殺死在那棟新近落成的大宅
子裡。
韓侗死不瞑目,韓五爺沒有把他怒睜的雙目合上,急忙找人連夜的在寶雞運回
十二口棺木,把被殺的人,全都暫時厝在後院的傭人廂房裡。
於是,韓大官人的新宅子,成了空宅。
也就在韓大官人滅門血案發生後的第二天,早飯過了不久,從寶雞來了一個騎
馬的美艷女子,紅披風上面,露出一個碎花高髻,金釵帶花,細細的長後,杏仁眼
,高高的鼻子,翹嘴巴,臉蛋一動,立即露出兩個大酒渦,在滿口潔白閃亮的貝齒
襯托下,誰見了都會把魂靈兒忘到九霄雲外去,尤其她的那只三寸不到的尖而又尖
的金蓮,看樣子一把抓住,包準兩邊不露頭。
只是這個美貌艷麗的紅粉佳人,在她那高大的棗紅馬的馬鞍前面,掛了一把寶
劍。難道她還是個女中英雄?
就見她不急不徐的策馬繞著攀登高原的官道,直往高原上面馳去,看來她是那
麼的輕鬆愉快……輕鬆,那是因為爹爹白方俠終於要辭去干了多年的鹹陽府衙的捕
頭,不久就會與自己住在一起。
愉快,則因為結婚兩月,自己卻藉回門,幫著老父趕辦府衙的最後一樁案子後
,就要與自己的新婚丈夫會面了。
盤旋著繞上高原,女子回頭下望,渭水河畔的寶雞鎮,白煙裊裊,小街上的人
們,熙來攘往,看樣子還真熱鬧,向前看,一望無垠的黃土高原上,一大片綠油油
的包谷高粱地,長得比人還要高。
她記得新婚丈夫,在舉家遷回大韓村的時候,曾對她說得很仔細,人只要一上
到高原上,順著官道,朝著東北方,再經過兩個大村莊,就到大韓村了。
美艷女子騎在馬上,走不多久,越過第一個村莊,這算是鄉下,大男人們挑擔
下田,女人全窩在家裡做家事,為的是一雙小腳,做事不便。
本來這一帶的人們,對於女人的限制,十分嚴厲,只要是個女的,由生下來到
出嫁,全都是二門不出,長年守在閨房中,除了學習女紅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把一
雙小腳,纏得小而又小,因為男人們審美的觀念,第一眼就是看女方的那雙纖巧的
小腳,如果長了一雙大腳丫子,這輩子就別想再嫁了。
就在大韓村的村頭上,十幾棵老槐樹下面,有幾個老頭子蹲坐在幾塊大石頭上
,邊抽著旱煙,邊在唉聲閒嗑牙。
馬蹄得得中,美艷女子到了這幾個老者前面。
“請問大爺,由咸陽辭官回鄉的韓侗韓老爺子,住在什麼地方?”
幾個老者對望一眼,面露驚悸之色,其中一個站起身來說:“姑娘,你來得太
遲了,韓大官人全家在昨兒天剛亮,被人發覺全死了。”
“那麼一棟新蓋起來的大宅院,如今全成了陰森的兇宅子了!”另一個說。
“姑娘!你與韓大官人什麼關係?”一個老者趨前問。
立刻間,馬上的少女打了個冷顫,原本紅潤的臉上,剎時間變得鐵灰,柔柔的
眸芒,驟然間散發出懾人的冷焰。
在這種瞬間的反應中,她硬把即將泉湧而出的淚水,生生擠壓回去。
這可是一件滅門大血案,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逃過一劫,這能談得上是幸運
嗎?
父親做了那麼多年的捕頭,辦過不少棘手大案,自己有時也在一旁協助,從累
積的經驗中,使她立刻提高警覺,絕不能隨便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心念及此,只見她硬擠出一個微笑,說:“只是過去認識,如今順道拜望。想
不到會出了這種難以令人想像的事。”
一面緩緩的調轉馬頭,又道:“只好過些時候,再來祭拜了。”
她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向來路馳去,而熱淚也泉湧而出。
飛馬疾馳,女子的心情與來時成了極端的相反。
原本想著自己一到家門口,老僕韓正會迎出大門,婆婆也會在丫頭小翠的攙扶
下,站在廳門笑迎,而構成一副感人的畫面,哪裡會想到卻是迎面一聲晴天霹靂呢
?
她折回到寶雞鎮上,先找了一家半山上的小客店住下來,她要仔細想一想,該
如何處理這件事。
她想到了即將離開咸陽的老父,但算算日子,那還得要個十天半月以後,而目
前,她卻極端的需要去瞭解這件事的真相。
於是,她做了個決定,一個大膽的決定,但由於她的兩肩,擔負了這個不是她
所能擔當的責任,而使她不得不面對現實。
就在當天,一輪紅日在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往下滾的時候,女子已束裝妥當。
她沒有騎馬,只是在她那紅披風中,左手握著她的那把青鋼劍,一個人緩緩登
上了高原的那條官道。
也許三寸金蓮不良於行,但那是對一般婦女而言,如今對於這位女子來說,只
要從她的行動中,就叫人大吃一驚而難以置信。
天黑下來了,通往大韓村的官道兩邊,比她還高出兩三個頭的包谷高粱地,在
夜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音,應是野狼出沒的時候,然而,就見那女子,突然縱身如飛
,有如幽靈一般,朝著大韓村飛馳而去,那身法,就算是一個大腳男人,也難以追
趕得上她。
二更不到,她已摸進了大韓村。
一座面朝北的深宅大院,黑咕隆咚的連一點燈光也沒有,隱隰約約的,看到正
門框上方,有一塊金匾,上面寫了四個斗大的金字“正誼明道”。
金匾下方的朱紅大門,兩個獅頭銅環間,加了一把大鎖,看樣子被人封起宅門
了。
順著一溜高牆下面,女子摸到了後院門。
一丈四五的後院牆,只見她一擰柳腰,人已攀上帶有瓦頂的院牆上。
立刻之間她把這個大宅的後院,看了個真切,十宇形的花牆,辟出一條十字道
,一口新井,就在後院門不遠處,西邊的廂房,門全關著,靠正中有兩棵棗樹。
於是,她跳落院中,順著右手方向的花徑,摸上了正面大廳,而大廳上,除了
正中大廳外,兩邊卻是大房間。
夜慢慢的深了,瀟瀟的夜風,把門窗吹得吱吱呀呀的,令人覺著有如走入閻羅
殿一般。
終於,女子走到了這個原本是她將終身守在此地的大門,連門房她全看了個真
切。
在她的心中想來,十二個屍體,怎麼沒有看到?他們應該放到前面的大廳上的
。
於是,她開始又走入大廳,黑濛濛中,她推開各廂房,一直到後院的兩排廂房
。
也就在她驚疑中,緩緩又推開了後院的最後一間廂房,她真的驚嚇得連連後退
,而幾乎跌到院子的花牆上。
那是一連的放了十二口棺材,而每口棺材,卻並未吻合起來,似乎在等著誰來
相驗似的,都露了那麼一個不算大的小口。
女子平靜了一下自己驚嚇的心情,伸手在懷中,摸出自己事先準備的火摺子。
於是,迎面一列棺材,全出現在她的眼前。
幾乎她是驚彈出這個廂房,因為,就在她大著膽子跨進這間廂房的同時,她清
清楚楚的聽到了如泣如訴的哀嚎聲,就在這棺材中發出來。
漆黑的夜,附近的樹上,碎葉在抖動,北國的深秋,夜晚的涼風總是帶著呼嘯
聲,人在這種兇宅大院裡,都會有著毛骨悚然的感覺,何況她只是一個女子。
也許是一份天生的正義感,激發了這女子的責任感,因此,在她一陣驚悸後,
終於定下心來。
定心的結果,她產生了膽量。
終於,她又緩緩的進入這間塞滿棺材的廂房裡。
“啊……啊……”
她聽得十分清楚,那是發自右邊第三口棺材裡的聲音,是一種令人聽來非常淒
愴的“求助無門”的聲音。
高舉著火摺子,右手青鋼劍拔在手中,女子溜著牆邊,緩緩移向第三口棺材。
“啊……啊……”
聲音已經非常清晰,那是發自一個重傷的人……一定是的……怕?對她來說己
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唰”的一聲,長劍入鞘,急忙用力推開棺材蓋,火摺子往棺內一照。
這一照之下,女子幾乎驚叫出口,棺材中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全身上下沒
有動彈,僅只是口中,有氣無力的發出無助的“啊……”聲。
在他那滿臉沾著的已乾的紫血下面,雙目在火光的照射中,微微的瞇著,似乎
不能適應火光照射一般。
於是,他發出一聲似乎是運足力量才擠壓出來的一個字:“水!”
活的,是個活的人!本能的她回應道:“水?好!你忍著點,我這就去給你拿
!”
立刻,她反身退出這間廂房。
水,到哪兒去找?
於是,她來到了那口水井邊。
高原上的水井,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是在這鬼氣森森的黑夜裡。
井繩太長了,她不知如何應用,只好就近摸進了廚房裡,所幸,還真的讓她找
到了一口大水缸。
急忙舀了一大碗水,又來到了廂房裡。
她以自己的絹帕,把水滴向那人的口中……慢慢的,只見那人把嘴巴極力的張
開,那樣子很想暴飲一大碗似的。
於是,她用濕濕的絲絹,把那人臉上的血塊擦拭掉。
冷水使那人稍稍清醒過來,也使他的眼睛睜開了。
“是……是……小……宛嗎?”
淒厲的一聲喊叫:“玉棟!”
不錯,女的正是來自咸陽的白小宛,也是咸陽府衙即將辭去捕頭一職,白方俠
的女兒。
不論是關洛或西北道上,提起咸陽的“龍頭捕快”,可算是響字號人物,就在
他的那把風雷刀下,破過無數大案,他雖只是一名捕頭,卻因與知府大人同鄉,私
交公誼兩相好,因此還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韓侗的長公子韓玉棟為妻。
因為新的到任的知府,強留著白捕頭幫辦一件案子,白小宛為了孤獨的老父,
才沒有隨著丈夫一同回歸故里,由於案子似乎成了膠著,白方俠才催著女兒,先行
返回這大韓村來,卻再也想不到……白小宛推開棺蓋,拖起自己才結婚不久的丈夫
,蹣跚著跌跌撞撞的,拖抱出這間全是棺材的廂房。
就在韓玉棟的哼咳中,白小宛把自己的丈夫,拖到一間房門上貼著雙喜字的大
廳房間中。
韓玉棟在白小宛的這種拖拉中,似乎又昏了過去,只不過他已被白小宛放到了
大床上,而且也蓋了被子,細聽鼻音,好似沉睡。
於是,白小宛點上了燈。
終於,她也看到了房間中的一切。
房間中央,一套全新的紅木桌椅,靠牆一張大木櫃子,兩隻大箱子,閃亮的銅
鎖扣,就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閃閃的銳芒,錦羅被、芙蓉帳,一面還掛在一隻白
銅鉤子上,床上的兩張大棉被,有一張上面好像有著血跡,由地上直到房門口,全
都有血跡,清晰可見。
房間裡點上了燈,白小宛立刻又在廚房中一陣忙碌,燒了一鍋滾水,全都端在
房間中,更把廚房中能吃的,也搬入睡房中。
終於,她把溫水灌大丈夫的喉中,更把一個乾硬的饅頭給泡開來,也慢慢灌入
丈夫的口中,她這才發現自已的丈夫,全身一共挨了四刀。
後背一刀,肩頭一刀,脖子一刀,後腦一刀。
只是,後背一刀未中脊骨,肩頭一刀未斷肩胛,脖子一刀中在後頭肉多的地方
,只是那後腦的一刀,雖未被劈開腦袋,但卻讓玉棟昏死過去。
黑夜裡,一個被砍殺而昏死過去的人,與真死人在一起堆放著,誰會注意這些
?甚至當棺木把韓玉棟盛裝起來的時候,也沒有人去看一眼他是死是活,反正不死
,也會讓棺材悶死,也會叫他流盡鮮血而死。
但是,誰知道韓玉棟他並沒有死,因為他中的刀,全沒有真的要了他的命,套
句俗話,他這是命大,至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對他韓玉棟而言,有沒有福並不
重要,設法找出兇手,才是要苟安偷生的目的。
北國的高原上,有些地方巳開始在收割高粱,人們似乎都在田裡忙。
一大早,韓五爺穿著一身天竺長衫,白狐毛背心貼得緊緊的,足蹬一雙緞面黑
布寬頭鞋,手裡提著一個鳥籠子,一搖三擺的來到大韓村官道旁的小茶棚前。
韓五爺——韓大宏,人稱“高原善人”,生得是中等身材,細眉大眼,大蒜鼻
子下面,有一張吃四方的大嘴巴,只是他那兩隻虎牙卻特別長,話還未出口呢,兩
隻尖尖的虎牙,已自兩邊嘴角露出口外,五十多歲了,嘴巴上光禿禿的。
“小五子!人找到了沒有?”
“五爺你老早啊!人我是正在找呢!不過一聽說是去看守那棟兇宅,全都搖頭
不干,他們說,錢可愛,總得要有命,命都沒有了,要錢幹啥?所以到現在還沒有
替五爺找到。”
“沒關係,你儘管找,我出高價,守一晚由原來的一錢,改成一兩,有了,你
就把他帶來見我!”
韓五爺走了,卻是他那“一兩”的話聲,卻在不停的響著,尤其是對於一大早
就在小五子的茶棚裡歇腿的江順子,更起了震撼作用。
江順子,就是距離大韓村以北十里的江村人,江村與這大韓村,那可是同在一
個高原上,只因老母的病,江順子一大早的趕到大韓村來,為的就是來借錢,一兩
銀子,那是他江順子大老遠來這兒的親戚家要借的數目。
如今聽說替人看一夜宅子,就能賺到一兩,這要是看個十夜,那就是十兩,而
十兩銀子,是他得替人家幹上半年的長工,才能賺的大數目。
江順子不過二十三四歲,生得一副大骨架,六尺大漢,一副憨頭憨腦相,看上
去在他那圓圓的大板臉上,有著傻兮兮的味道,可是這種人生性孝順,如果家裡有
一個饅頭,他頂多啃一口,其餘全是老娘的。
“小五哥!聽韓大善人說,守一晚宅子一兩銀子?”
“是啊!你想試試?”
“你看我成嗎?”
“好哇!你願意,我這就領你去五爺家。”
“是看守哪座宅子?”
“就是新蓋沒多久的一連三進大宅院。”
韓小五走出茶棚,用手一指大韓村後面,又道:“呶!就在村後那座大宅子,
大門口有對大石獅子的。”
江順子順著韓小五的手望過去,隱約看到屋簷一角,道:“就是那個大宅院?
”
“這件事我可不能瞞你,指望你不要亂傳話,我們這兒一大早,出了一樁滅門
大血案,我們大韓村裡的露臉人物,曾任咸陽知府的韓老爺,全家被殺在那宅子裡
。”
“我的媽呀!怎麼會有這種事?”
“可不是嗎!所以五爺才連夜叫人運來十二口棺材,把死人裝殮起來,暫時厝
在後院,當天還叫呂祖道觀的毛道士,同他那個女徒弟,念了一天的經呢!”
看著江順子猶豫,韓小五笑道:“五爺擔心壞人,乘機摸進宅子裡偷取財物,
才要找個看門房的,你放心,門房距離後面,還好長距離呢!”
江順子開始有點動心,因為,他想起老娘的病,那是要用銀子才能醫治的病,
六十歲的老人,如果不盡快醫治,保不准今晚脫的鞋,明早就無法再穿。
心念間,江順子把一碗熱茶往肚裡一灌,站起身來,道:“小五哥,走吧!我
去試試看!”
根本不用試,因為這是事求人而無人干的事。
韓五爺也夠大方的,除了交給江順子一把開大門的鑰匙之外,另外又當面給江
順子一兩銀子,說是叫他試試看,以後如果習慣的話,每十天結算一次。
臨走,韓五爺還叫下人提了半袋面,送給江順子。
於是,江順子提著半袋面,腰裡塞著那一兩銀子,興沖沖的,返回江村,當天
下午,天快黑的時候,江順子來到了那座新宅子的大門前。
他踏上十二層的大青石台階……他開了鎖,而進大大門,手中的一盞燈籠,舉
得高高的,右手拿著一把尺半長的厚背砍刀。
門房不算大,但卻有一張床舖,一張桌子,看上去這些傢俱全都是新的,只是
床上似乎有血跡。
江順子緊緊的關上朱紅大門,也緊緊的關上門房的門,把那盞燈籠往桌子上一
放,厚背砍刀往床頭一放,將拴在腰帶上的酒葫蘆取了下來。
有道是,刀是力酒是膽,再說江順子這把厚背砍刀,也曾經劈死過野狼,算是
吃過血的兇器,而吃過血的兇器,那可是能避邪的。
江順子掀開那條大棉被,拉開被角,搭在身上,油燈燈亮撥得小小的,而把自
己的燈籠熄掉,掛在門邊的牆釘上,順手拿起酒葫蘆,“呱嘟呱嘟”就是兩口酒喝
下肚子。
一歪身子,江順子斜靠著躺在床上,打從現在起,江順子就等著天一亮,銀子
就算賺定了,當然,如果一切順當,順當得如同他的名字一樣,趕明晚上還是照干
不誤。
任何人,處在這種時候,都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快閉上眼,睡上一大覺,天
一亮眼一睜,一切平安。
然而,江順子卻怎麼也無法睡得著,儘管一葫蘆酒他喝了一大半,但他卻幾次
閉眼,全都是面前鬼影幢幢,而一驚又把睡眼睜開。
聽遠處的擊梆聲,似乎已是三更天了。
夜裡,高原上的風聲,帶著呼嘯,院子裡有著門窗撞碰聲,聽起來特別叫人膽
顫。
江順子很想走出去看看,但他卻沒有這個膽。
就在他驚魂難安中,突然間,他聽到隱隱的有著“嘎嗒”聲。
“嘎嗒!嘎嗒!嘎嗒……”
江順子豎耳細聽,心中開始在顫抖,因為,那聲音明明是走路聲,一種不疾不
徐的走路聲音。
於是,他順手抄起身邊的那把厚背砍刀來。
“兇器避邪!”江順子自言自語。
然而,那聲音卻是更清楚了,看樣子已走入前面的大廳上了,而且還走下台階
,直朝著大門走來。
爬向門房的窗戶,往院子裡望去。
“媽呀!”江順子沒有叫出口,但那可是在他肚子裡憋的一句,因為,一個白
披風的披髮女鬼,看不清她的面貌,蹬著一雙繡花木底鞋,一步一頓的,朝著他住
的房門走來。
人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有舉鼎之力,也全被嚇得虛脫精光了,如果不被嚇昏
,這種人算是夠膽大的。
而江順子的憨厚個性,促使他的口中,說了大實話:“我江順子是五爺雇來替
你們看守宅子的,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要找上我江順子,我還有個老娘要養呢!
”
“江順子!你不用怕,我不會找你索命,你隨我來吧!”
“去哪兒?”
“隨我來!”
“我不去,我害怕!”
“如果你不去,你就死定了,來吧!”
江順子這時候才發現,原本握在他手上的厚背砍刀,不知何時已被他抖落在地
上,沒法子,看樣子還真要跟著門外的女鬼,走一趟酆都城了。
於是,江順子猛的又灌了一口酒,一挺胸,打開了門房的木門,他連燈籠也忘
了提,就跟在女鬼的身後,緩緩的往大廳上走去。
繞過大廳的巨大屏風,沿著廂房前的寬長廊,走太后廳,然後到了後院右面擺
放棺材的廂房門口。
“進去吧!右手最裡面的一口棺木內,有一封書信,另外還有十兩銀子,只要
把信送人咸陽,那兒還有人會給你更多的銀子,只是你可要記住,這事絕不能告訴
此地任何人知道,否則你就死定了。”
江順子已沒有思考商量的餘地,直覺的,只有任這女鬼擺佈的了。
於是,他在“鬼話”的指示下,壯著膽子,推開了那間廂房的兩扇木門,一股
窒人的寒意,陡然向他襲來,本能的一陣猶豫,定睛望去,一列棺材,全出現在他
的眼前,細看每個棺蓋,全都露著一截未合上去。
突然,他發覺一陣勁風,起自身後,回頭看去,那“女鬼”已不知去向。
江順子乾咳了一聲,磨蹭著牆邊,移向最裡面的一口棺材,而棺材上正放著一
個小布包。
江順子不假思索,急忙拿起那個布包,轉身就逃出這間陰氣懾人心魄的廂房,
三腳並成兩步,衝進大門口的門房中。
喘著寒氣,抖著雙手,江順子就著燈光,只見信上寫著幾個娟秀的字:“咸陽
府衙白捕頭親展”
江順子把十兩銀子往懷裡一塞,信也小心的藏起來,口中自言自語的道:“這
是女鬼伸冤,還真得替她跑一趟咸陽,要不然,萬一找上門來,那可是死路一條不
走沒了。”
收好了銀子藏好了信,江順子有點虛脫的味道,不過他心裡想,厲鬼總不會再
來找他了吧?
也就在這種心情下,江順子在不知睡是什麼滋味下,瞇著眼迷糊到天亮。
天亮了,他急不可待的竄出大門,迎面卻碰上了開茶館的韓小五。
“怎麼樣小順子,沒事吧?”
“算是沒事,有事我也不會明敞著走出來。”
“說說看裡面是些什麼情景?”
江順子一瞪眼,面無表情的道:“你說呢?”
韓小五一愣,但卻壓低聲音道:“裡面有聲音在走動,是真的?”
江順子怎麼敢多嘴,只見他一白眼道:“我不知道,也沒有聽見。”
微微一頓,江順子又道:“小五哥!麻煩你告訴五爺,我回去了!”
韓小五一把拉住江順子,急問道:“那你晚上要不要再來?”
江順子搖著頭,淒苦的道:“我娘有病。怕不能再來了!”
望著江順子走去的背影,韓小五自言自語道:“一定有鬼叫他碰到了,要不然
他不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准是,錯不了!”
江順子走了,他快步趕回家,多一句話也沒有說,留下五兩銀子,只對老娘說
到咸陽辦事,三五天的光景,就會回來的。
大老遠的,咸陽那座四四方方的城牆,巍巍然的座落在一大片原野上,江順子
走進西域,一路打聽著來到了那座宏偉的府衙前面。
“官爺!我是替人送信的。”邊自懷裡摸出那封信,雙手遞給府衙前的差官老
爺。
“這是給白爺的信,你在這兒候著。”
望向裡面的大堂,江順子感到森嚴而不敢直視,直覺的以為,這地方還是少來
的為妙。
就在他靦靦腆腆的候在府衙門口,東張西望的時候,突然由衙門裡走出一個灰
白蒼髯的大漢,看樣子年紀已在五十開外,但卻生得相當威猛,頭戴一頂四方巾拖
帶緞帽,短衫燈籠褲,足蹬薄底快靴,厚厚的眼皮下面,壓著一雙銅鈴眼,獅鼻闊
口,虎臂熊腰,一開口,聲若洪鐘的問衙門口的江順子,道:“信是你送來的?”
打躬哈腰,江順子趨前道:“是在下送來的。”
“拿著吧!回去把嘴閉得緊緊的,免遭殺身之禍。”
江順子一手接過一個小布包,急忙回道:“官爺,你放心,就算有人在我嘴巴
裡掏,也包準掏不出一個字來的。”
“那你上路吧!”
江順子走了,腰裡帶著白方俠塞給他的二十兩銀子,就算是給他壓驚的銀子吧
!然而對他來說,也算是因禍得福的了,因為在這個年頭,找誰去能借這麼多的銀
子?
就在寶雞東南,半山腰的小客店裡,白方俠呼嚕嚕的吃著面前的五大碗陝西拉
麵,麵湯可是辣忽忽的大鍋牛肉湯,吃的白方俠額上的汗直往外冒。
大方桌的一旁,白小宛抽噎的落著淚,彼此沒有說一句話,因為這時候正是吃
晚飯的時候,小客店裡有不少客人在座。
大碗的牛肉拉麵下肚,白方俠對女兒施個眼色,二人起身回到客房。
白方俠關上房門,父女兩人就坐在床沿上,先是彼此歎著氣,只聽白方俠道:
“女兒,這事既然咱們攤上了,就得設法子去解決。”
一面壓低聲音,又問道:“玉棟的傷勢如何?”
“他失血過多,元氣大傷,到現在還說不出話來。”
“這情形看來,咱們得把他設法子運出大韓村,要不然他早晚還是沒命!”
白方俠話一落,立刻對淚眼婆娑的女兒道:“天黑了,咱們這就摸上高原,先
把玉棟運出來,只要是能把他救過來,兇嫌就會輕易的被咱們揪出來了。”
只聽白小宛哀怨的道:“到現在我還不相信,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你想的太多了,那會亂神而於事無補的。”
店門外,白方俠父女兩人雙雙騎在馬上,朝著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馳去,向右
看,渭水河像一條清晰的天河,河水偶爾泛出白芒,更遠的地方,高山峻嶺隱約約
的露出一個輪廓來。
三十里不到的距離,那需一個時辰,父女兩人快馬加鞭,已距離這大韓村不到
三里地。
於是白方俠把兩匹馬往高梁地裡藏了起來,父女二人各揹著刀劍,潛入大韓村
的村後面,就在白小宛的帶領下,從後門的院牆上,翻入這座原該是充滿歡樂的大
宅院。
離開一天,白小宛擔心丈夫的身子,帶著老父一徑來到了後大廳的房間裡。
白小宛點上油燈,急步床前,卻發現丈夫韓玉棟睡得十分平靜,這才放下心來
。
掀起了棉被,白方俠看了看這位苦命的女婿,也不由的搖搖頭,一面自懷裡取
出刀傷藥,給每個尚末愈合的傷口上敷上藥,這才對女兒道:“這地方不能再待下
去了,不過看情形,一定有著極大的秘密,這次你做得很對,咱們隱在背後,就不
難發現敵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於是,白方俠背起韓玉棟,慢慢往後面院子走去。
突然,前面有了開大門的聲音,父女兩人對望一眼,只聽白小宛低聲道:“這
幾天有人來看守大門,全都叫我嚇跑了,爹先走,我再去把看門的人嚇走,免得被
他們發現就不好了。”
“孩子!用不著了,咱們這就由後門出去,一時間,他們還未必敢摸到後面來
。”
白小宛點點頭,跟在老父的身後往後院門走去。
就在那間排滿棺材的房間門口,白小宛當門一跪,面向門裡,一連叩了三個頭
,淒然的說:“公公!婆婆!媳婦走了,只要媳婦有一口氣在,一定把那個兇狠的
惡徒,揪出來,為二位老人家報仇。”
順手又帶上廂房門,白小宛發覺老父已到了後門邊,於是急急的追了上去,幫
著打開後門,父女二人相繼走出這座巍峨壯觀的大宅子。
“進去把後門拴上,不要讓人發覺有人在後門出進。”
白小宛立刻退太后院,重又把後門拴好,這才從後牆上翻了出來。
高梁地裡面,白方俠把韓玉棟的身子扶在馬上,這才與女兒白小宛一同上馬,
不疾不徐的朝著寶雞而去。
天還未亮,白方俠叫開了那個小店。
一塊碎銀塞在小二的手上,白方俠道:“辛苦你一趟,天亮的時候,給我請個
大夫來,我女婿不小心受了點傷。”
小二接過銀子,這可是開門見喜的事,小二自是滿口答應著,一面還提了壺熱
水,跟著送進白氏父女的房中。
一把拉住小二,白方俠道:“我女婿受傷這碼子事,還得請你守著點,不要對
任何人提起來,賞銀少不了你的。”
小二咧嘴笑道:“客官爺,這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絕不會有人知道的。”
一夜勞累,父女二人乘天未亮,先睡了一陣,直到小二來叫門。
白方俠父女這才發覺,天竟然亮了好一陣子。
白小宛開了房門,小二領著一個儒生打扮的年輕郎中,走進屋裡。
望著小二走去的背影,白方俠一整臉色,虎目逼視著這個年不過三十的大夫,
低沉的道:“請問貴姓?”
“在下姓卓。”
“好!卓大夫!老夫姓白,是咸陽府衙的捕頭。”
“啊!原來是名震武林的龍頭捕快白老前輩,真是失敬得很。”
“怎麼?你認得老夫?”
“人的名,樹的影,在下雖未見過自老前輩,但白老前輩的威名,在下早已如
雷貫耳已久。”
仰臉打個哈哈,白方俠道:“如此說來,卓大夫也是武林中的人了?”
“後學末進,白大俠多多提攜。”
白方俠仔細看了這卓大夫一眼,微點著頭道:“不錯!外表一派斯文,雙目炯
炯有神,兩隻手背青筋暴露,是個道上人物。”
一頓之後,白方俠道:“今日有幸一會,白方俠可要把話說在前頭,還望卓大
夫多多包涵。”
微微一笑,卓大夫道:“白大俠有話儘管說。”
“我這是來寶雞辦案子,不幸這個案子又發生在我女婿家中,在未破案以前,
還望卓大夫口風緊一些。”
神秘的一笑,湛湛的眼神中,一股懾人的光芒,一閃而歿,卓大夫淡然一笑,
道:“白大俠這就不要多慮,如今你辦你的案子,我治我的病人,咱們是各干各的
,互不相詢。”
白方俠哈哈一笑,道:“那就看你的妙手回春了。”
於是,白氏父女二人一旁站定,看守著卓大夫在韓玉棟的身上一陣摸看,一面
卓大夫不住的搖頭。
而他每次搖頭,全都讓白小宛會錯了意,以為自己的丈夫已沒有救了。
等卓大夫喘了一口大氣,站起身來的時候,白方俠看到這位卓大夫,竟然滿頭
大汗,不覺心中犯疑。
淡淡一笑,卓大夫道:“令婿的這個傷,大概只有我卓某人可以治,如今算他
命大,我先開一藥方,可命店小二去拿藥,記住,等他醒來的時候,立刻把藥餵他
吃下去,三兩天他應該可以坐起來了。”
此言一出,白小宛“哇”的一聲,哭倒在他老父的懷裡,是勞累、是興奮的綜
合反應,而眼淚卻代表了這一切,哭聲表達了她的激動。
一連聲的稱謝,白方俠露出感激之情,只是眼眶中的淚水沒有流出來。
隨手掏出一錠銀子,但卻被卓大夫拒絕了。
“等以後再說吧!”
於是,卓大夫飄然離去,客房中留下了淚眼相對的白氏父女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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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且說大韓村韓大官人的巨宅裡,血案發生後的第八天一大早,村裡的呂祖道觀
的毛道士,同他的年輕女弟子,二人手持法器,一面口中唸唸有詞的走人巨宅裡面
,在他二人後面,大韓村裡的韓五爺,緊緊的閉著嘴巴,他像生怕他的兩顆老虎牙
露出來一般,面無表情的跟在毛道士的身後。
另外,就是韓侗的遠房族人,約有十幾個人,全跟了來,他們各自身披麻孝,
手持哭喪棒,輩而無淚的,全跟在五爺的身後。
算日子,頭七已過,按風俗,也是大斂的日子,盡快的讓死人人土為安,當死
人一入土,韓侗這一門,算是在韓家的這一脈,斷絕了香煙,就好比一棵大樹,韓
侗的那個本應茂盛的枝椏,突然的枯萎了。
一眾人等,在毛道士的率領下,一徑來到了後院。
於是,就在排放棺材的廂房外面,韓族的人,按輩份順序站在門外面跪著。
毛道士焚紙舞劍,招魂鈴聲叮噹響,拂塵指東撩西,女道士更是雙手捧個大香
爐,配合著毛道士的誦經,不時的舉高舉低。
就在廂房的門口一大堆紙錢焚盡之後,毛道士當先舉步,進入廂房,他的那個
手捧香爐的女弟子,緊緊的跟在他身邊,頭低得很低,好像不敢正視房中的棺木一
般。
韓五爺沒有進去,卻隨著毛道士進去四個蓋棺封棺的壯漢,他們的手上全都拿
著榔頭,黃紙封條。
於是,每當毛道土封著一個棺材咕噥一陣之後,四個壯漢立刻把棺木合上,加
上封條,每個人口中還不停的低聲道:“安息吧!五爺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這情形好像是“蓋棺定論”了,而實際上,卻是“蓋棺”而沒有“定論”,因
為,廂房裡突然起了一陣騷動,連毛道上也倒提著他的那把呂祖寶劍,快步跨出廂
房門。
“五爺!不好了!”
一聽說“不好”,當門跪著的韓五爺,徒然一驚,大蒜鼻了一抽,當即站了起
來,正好迎著毛道士。
“怎麼回事?”
“五爺!快找啊!殭屍出現了!”毛道士面無表情。
“你在胡說什麼?”五爺真想一巴掌扇過去,只是他怕一巴掌毀了他“高原善
人”的名號,所以他忍了下來,然而他的那對虎牙卻有一半露在嘴外面,急聲又道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五爺!右面第三口棺材中的屍體不見了,好像……”
“怎麼說?”
“棺材裡面好像有東西,不過我沒有看清楚。”
“為什麼不看清楚,難道你們幹道士的也怕鬼?”
“五爺!話不能這麼說,道士可以捉鬼,但對於那些屈死的厲鬼,法力有時也
施展不開的。”毛道士在擠眼。
“好吧!跟我進去看看!”
這時候門外面跪了十幾個遠房的後輩,一聽說死人跑了,全都忘了他們是來幹
什麼的,都站了起來。
如果這時候有一個人撒腿就跑,包不准全都會一哄而散,只是沒有人跑,因為
,在他們的心中全都明白,只有在這兒跪著或守著,也才能分得一份韓大官人的“
遺財”。
毛道士雖在大白天,心裡仍然在犯嘀咕,把個呂祖寶劍舉得高高的,好像就要
劈砍下去一般,領著韓五爺進入廂房中。
二人緩緩走到第三口棺材前面停下來,韓五爺伸頭往棺材裡一看,裡邊好像看
不清,叫封棺的人又進來,把棺材蓋又推開一大半。
韓五爺一看之下,不由一愣。發覺有一張紙,隨手拿了出來,就著光線一看,
只見上面寫道:“心腸毒辣,手段殘忍,天理昭彰,豈能一手遮天,殺我滿門,不
共戴天,惡徒行跡,看你逃向何方?”
韓五爺看罷,急忙把紙箋往懷裡一塞、快刀斬亂麻一般,立刻對毛道士道:“
毛法師,咱們再看看還有哪口棺材裡走了死屍的。”
於是,二人由第四口處,慢慢查看到左面的最後一具,卻全都在。
“留下第三具棺材,等著裝屍體,其餘的開始封棺吧!屍體多,不能久放,就
算沒有殭屍,也難免屍臭。”
終於,在韓五爺的決定下,除了第三具棺材外,其餘的全都封起來了。
韓五爺自己還捐出一塊墳地,算是草草埋葬了十一口被害的人。
原本,韓侗應該可以葬於祖墳,只因為是兇死,按規矩就不能埋在祖墳上,不
過韓五爺,這位“高原善人”似乎是義不容辭的捐出一塊地來,就算在別人眼裡,
也覺得只有五爺,才有這種大手筆。
於是,韓侗的深宅大院,被人傳言成一座鬼氣森森的兇宅,一口空著的棺材,
就等著那具走脫的屍體,屍歸原位。
如果這時候韓五爺就算出十兩銀子找人看守兇宅一晚,恐怕也沒有人敢於接受
,因此,一把大鎖加上一張封條,把個美侖美奐的三進大宅院,封了起來,就算是
大白天,一個人也不敢在那個兇宅大門前走過去。
等著屍歸原位,那是韓五爺心裡話,走掉的屍體,能走到哪兒?韓五爺心裡似
乎在打著結。
於是,他發動大韓村的人,對大韓村四周,做地毯式的搜索,誰要是發現那具
走脫的屍體,賞銀一百兩。
就為了這百兩銀子,大韓村的人竟有的全家出動,還真是好一陣子折騰。
就在韓侗十一人的屍體入土為安的埋後第三天,大韓村外,來了一人,只見他
騎在馬上,神情嚴肅,灰白的須髯在下頷飄動,一雙銅鈴眼,暴射出冷凜的目芒,
連頭上的四方英雄帽,也戴的筆直,肩上露出刀把,在馬蹄的節
奏聲中,巍巍然的來到了大韓村裡。
就在官道邊的小茶棚裡,他停下馬來。
“有人在嗎?”聲若洪鐘。
茶棚裡竄出來韓小五,一看來了官爺,急忙笑迎上前道:“官爺你請下馬喝杯
茶!”
“不用了,我問你,新近由咸陽辭官返歸故里的韓知府韓大老爺府邸,在這大
韓村什麼地方?”
韓小五一驚,立即道:“官爺你是……”
“咸陽府衙的捕頭,我叫白方俠。”
韓小五當即苦喪著臉,道:“白老爺,你來晚了,韓大官人的全家,十天前被
人殺光了,好可憐呀!”
白方俠立即問道:“這是滅門血案,可曾報官?”
“這件事全由我們的韓五爺做主,聽五爺說,他要出賞格,捉拿惡人,替韓大
官人一家報仇。”
“好!你帶我去見這位韓五爺。”
韓小五一聽,當即領先快步走在白方俠的馬前面,朝著大韓村的村南端,一處
也相當高大的宅子前面走去。
走過一段兩邊全是矮林的馬車道,來到一個相當寬大的打麥場,就在打麥場的
正面,一座高大的門樓,看起來十分像個衙門,在這大韓村來說,除了韓大官人的
新宅外,就屬韓五爺的宅第大了。
門樓的兩扇大木門,還真像個小城門,兩丈高的圍牆,把個大門連在一起,走
進門樓,又見一個十丈方圓的場子,雖說是黃土地,但卻被壓得十分平坦,靠牆邊
還有幾棵桑樹,正對這個門樓,一座五丈高的大廳,一列四根巨型的柱子,黑漆得
亮珵珵的,六層大石階,也全是青石舖設,台階上的一溜長廊全都是用青磚舖地,
黑漆巨柱之間,各掛著一盞半人高的南瓜形紙糊的大燈籠,正楷大紅字清楚的漆在
燈籠上“大展宏圖”。
白方俠一抬頭,看到四盞燈籠上的大紅字,心中透著不解,怎麼在這高原的村
子上,有什麼宏圖可展?
但他哪裡知道,韓五爺韓大宏,完全是取其自已的名字,才寫了這“大展宏圖
”四個字。
白方俠的坐騎,被人牽茌馬樁上,人就隨著韓小五,來到大廳前面,就見韓小
五兩個台階合成一步上,一路喊著,人已到廳門口:“五爺!五爺!有官府裡的人
來了!”
人影就在大廳內一晃,立刻間,白方俠就見一個中等身材的五十出頭紳十模樣
的人,呵呵笑著迎了出來,從他的嘴角掩不住的兩根虎牙看,正就是“高原善人”
韓五爺,只見他跨過尺半高的大門檻,快步迎向台階進,哈腰打躬的把白方俠讓入
大廳中。
進入大廳上,白方俠環視一眼,發覺這大廳內的擺設,相當怪異,只見當中一
大間廳房,兩邊的房間各被隔成四間,看上去好像客房一般,大廳上的靠牆兩邊,
紅木椅子靠牆擺,中間的一個大方桌,連著一張條凳,一張“五路財神”的畫像,
足有三尺半高,就掛在條凳的上方,條凳上的尺半高觀音像,前面一個西瓜型銅香
爐,有一股檀香味道,正自香爐中往上冒細煙。
韓五爺把白方俠請入大廳後,急忙由下人送上香茗,邊笑問道:“官爺不知在
哪個衙門當差?”
“咸陽府台衙門。”
一滴淚水,從五爺的眼眶滴下來,黯然的一歎,道:“也真是的,我那位堂叔
,在咸陽的官做得好好的,卻偏偏辭官不干,回到這高原上來,才幾天,竟然全家
一夜之間被人殺光,難道這是天意?”
“韓大老爺咸陽為官,有鐵面父母官之稱,二十年宦海生涯,如今歸返故里,
求的是落葉歸根,這是無可厚非的,怎麼會在一夜之間被人謀殺,難道你們看不出
點滴蛛絲馬跡?”
韓五爺又是一聲長歎,道:“我們這些鄉野村夫,平日守著田園,過著與世無
爭的日子,伸手只向老天爺要糧食,就算官府,也拿我們看成化外之民,如今村上
一旦出了這麼大的事,全村全都亂了章法,不過……不過依我的看法,可能我這位
堂叔,為官清廉,在他手中辦過一些大案,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在他卸任以後,一
夜之間被仇人所殺的可能性,十分的大。”
白方俠微點著頭,當即又問道:“事情可曾報官?”
冷然一笑,韓五爺道:“滅門血案,那可是一件天大的案子,如果報官,放眼
高原附近的幾個鎮,一邊是鳳翔,另一面是寶雞,兩個地方的官差,加起來也不一
定能辦得了這件大案。”
白方俠雙眉聳動,銅鈴眼一瞪,道:“韓五爺可是想私下解決?”
“我己傳出話去,凡是通風報信,抓到元兇的人,賞白銀一千兩,當然,大韓
村的事大韓村人來解決,一千兩白銀則全由我韓大宏一人出。”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抓兇手,出賞格,這是辦案少不了的一招,但官府
絕不會出我這麼高的賞格吧?”
“風雷刀龍頭捕快”白方俠雙目精芒連閃,就在這韓五爺的臉上一陣打摶,微
微一笑,道:“五爺賞格既出,顯然決定私下為韓大老爺報仇抓兇,但如果兇手是
一名江洋大盜,或武林黑道高手,不知五爺如何應付?”
韓大宏一怔,當即一聲冷笑,道:“韓大宏如果查出真兇是武功高強之人,必
也不惜重金,聘請高手加以捕捉。”
白方俠一聽,點頭微笑道:“在下白方俠,人稱龍頭捕快,十多年跟在韓大老
爺身邊,說句五爺難以置信的話,聽到韓老爺的不幸,在下有如萬刀刺心,打從現
在起,五爺明裡找,我在暗中查,早晚會把那個兇徒揪出來的……”
微微一頓,又道:“這就煩請五爺,領在下去兇宅看看,順便看看屍體上的刀
痕,憑我多年辦案經驗,或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出來也說不定。”
立刻,就見五爺一連聲的道:“這真是太不巧了,死者屍體,全都下葬了!”
“怎麼說?”白方俠眼一瞪。
“是這樣的,死了那麼多人,又不是大冷天,為了怕屍爛發臭,所以過了頭七
,我們在全族人的商議下,把屍體暫時下葬在我捐的地頭上。”
白方俠有些無奈,心想,連再見親家一面,全不可能,自己總不能叫人家挖墳
開棺吧。
心念間,白方俠還是起身道:“既然這麼說,還是要請五爺帶在下去至現場看
看。”
韓五爺當即道:“既然白捕頭要去兇宅看看,韓大宏自當領路,你請等等,我
回後屋取鑰匙。”
望著韓五爺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面,白方俠起身又在這大廳上看了個仔細。
原來這高原上的鄉人們,生活非常保守,尤其對於婦女的限制極嚴,未出閣的
閨女,外面是個什麼世界,她絕對不知道,完全是大門不出,閨門不邁,所以大戶
人家的客房,全設在前面,生客是不會迸到二門裡面的。
一轉眼間,韓五爺已快步走出二門,來到大廳。
“白爺!勞你久等,咱們走吧!”
於是白方俠在韓五爺的帶領之下,來到大韓村後村的巨大“兇宅”。
二人一齊登上那十二層高大的台階,韓五爺邊開大門,隨意的說:“這麼一棟
大宅院,要是這麼荒廢下去,那才真的暴殄天物呢!”
“呀”然一聲,兩扇大門推開了,一股陰冷的微風,當頭吹來,韓五爺打了個
冷戰。
穿過院子裡的磚地,登上六層白石台階,二人進入大廳中,丈八高的雕花門,
依然宏偉,廳上的擺設,是那麼的高雅而壯觀,地上的厚厚毛氈卻染上了不少血跡
。
白方俠看得十分仔細,甚至於窗檻與桌腿,他也全都詳細審視,連瓷筒中的各
種字畫捲軸,也抽出來細看。
然後又到了後廳,一直到了後院的停屍廂房。
白方俠指著一具空棺,問道:“怎麼這裡還停了一具空棺?”
韓五爺當即道:“那不是空棺,原本裝殮著一具屍體,不想卻作死後七日,突
然的我們要下葬了,而棺裡的屍體卻不翼而飛,當初我們還以為是殭屍,四下裡尋
找,到現在還沒有下落。”
一頓之後,韓五爺道:“這下子可好了,白捕頭一來,這檔子事還得看你的了
,幫我們找出那具屍體來,韓大宏第一個感激你,不要人死了,連個屍首全沒有,
這對我堂叔來說,我們做小輩的可就罪過了。”
白方俠一歎,道:“惡徒要命不要財,這一定是個大陰謀,白大俠一定盡力施
為,揪出那個惡徒出來!”
韓五爺急問道:“白爺怎麼看出兇徒索命不要財?”
“其實這很簡單,韓老爺的宅子裡,箱籠錢櫃全未被翻過,東西擺設,依然是
井然有序,連個打鬥的痕跡全沒有,顯然兇徒殺人以後,當即離去。”
韓五爺一豎大拇指道:“高明,白爺不愧是辦案老手,我堂叔的這個大案,算
是有指望破案了。”
白方俠一咬牙,道:“狡詭之徒,奸惡之心令人發指,我有預感,他絕難逃出
我白某人之手。”
也許是這間廂房鬼氣重,韓五爺又打了個冷戰。
韓五爺沒有留住白方俠,但白方俠在大韓村口的官道上,人才剛剛騎在馬上,
低頭對送他上馬的韓五爺,說:“五爺你留步,至於五爺說的那失蹤屍體,這件事
最好到你們村前面的那座呂祖道觀,找個道士去辦,在下還得把力量施在抓兇手上
面。”
白方俠這麼一說,連跟著看熱鬧的幾個大韓村裡的人們,也全都覺著有理。
本來嘛!捉鬼是道士的行業,抓兇手當然是捕頭老爺的職責,豈可彼此“正事
不干”,而又“越俎代庖”。
韓五爺連聲的道:“是是是,白爺說的是。”
跟著看熱鬧的人全部走了,因為白方俠的身影,已消失在高梁地的暗影裡了,
只是韓五爺卻仍然站在那裡沒有動,因為他想,這個案子誰有本事來破?破得了嗎
?
但他又有些糊塗,那具屍體絕對不是平白無故的消失了,問題會在什麼地方呢
?
大眼上面的兩條細細長眉,徒然間變得粗了起來,好像是互相在眉頭上糾纏一
般,顯然,韓五爺有著百思不解的感覺。
龍頭捕快白方俠回到寶雞半山上的小客店的時候,已經是掌燈的時候了,一進
到客房,女兒白小宛立即道:“爹!又有什麼發現?”
微微搖著頭,白方俠道:“玉棟情況如何?”
“吃了卓大夫的藥,盡是睡覺,好像連眼皮都睜不開,真是叫人心慌。”
“這是好現像,需知一個失血那麼多的人,又在棺材裡苦餓兩天,如果不好好
補身子養內力,豈能輕易走出陰陽界,到眼前我還在懷疑,玉棟會有這麼大的命。
”
吃著店小二送來的一大碗羊肉面,白方俠道:“他們已經把所有的屍首全埋掉
了,我在等著瞧,看誰搬到那棟大宅子裡去住。”
白小宛低聲問道:“爹!你看等玉棟身體一好過來,咱們就陪著他回去,明敞
著住進宅子裡。”
白方俠放下手中的大碗,道:“你想做什麼?”
“引那個兇徒出來呀!”
搖搖頭,白方俠道:“這太危險了,如果兇徒第二次下手,必然挾雷霆萬鈞之
勢而來,否則他是不會輕易出面的。”
父女二人正說著,卻不料卓大夫呵呵笑著走進來,雙手抱拳,對白方俠笑道:
“約莫著白爺也該回來了,可有什麼發現?”
白方俠一愣,望了女兒一眼,這才問道:“怎麼,卓大夫也知道這回事?”
“令嬡只說了個大概。”
長長一聲歎息,白方俠道:“兇手是既狡猾又殘忍的,約莫著一般人絕難做出
這種神人共憤的事。”
一頓之後,白方俠問道:“卓大夫,玉棟那身傷如今到了什麼個情況了?”
“元氣大傷需要固元,失血過多,必須大補,要知這氣血乃是天地造化,而成
為人身,傷一不可,如今令婿已步入治療第二階段,就是固氣養血,照他這種二十
多歲的年紀,大約再有個三五天,應該可以下床走動了。”
白小宛一聽,自然高興萬分,卻聽白方俠又道:“容白某陡膽說一句,卓大夫
的懸壺生涯,可能不會很久吧?”
卓大夫一怔,立刻微微一笑,說:“濟生堂掛名尚不足三個月。”
哈哈一笑,白方俠又道:“卓大夫晚上來,可是對大韓村的滅門血案感覺好奇
,還是令有其他指教?”
卓大夫淡然一笑,道:“不愧是龍頭捕快,其警覺之心,確實叫人佩服。”
一面站了起來,雙手抱拳道:“在下這就告退,明日再來。”
橫身一攔,白方俠臉色一整,道:“剛來就走?”
“免得讓賢父女二人談話不便。”
“搪塞之辭,卓大夫!白某人的風雷刀尚未封刀,辭去捕頭一職尚未恩准下來
,如今白某人依然還是咸陽府衙的捕頭,容我再鬥膽的說一句,卓大夫必然是武林
中人,藉著掛名大夫,為本身做掩護,是不是?”說完,雙目梭厲的逼視著卓大夫
。
哈哈一笑,卓大夫道:“警覺性高,是干捕快的人必備的要件,但若把警覺變
為疑心,就有斟酌的餘地,白爺以為然否?”
微微一笑,白方俠道:“此地距咸陽數百地,如今白某是勢單力薄,一步棋也
不能走錯,不多加小心,那是拿我們三條人命在開玩笑。”
“到目前為止,整個寶雞鎮,也只有我卓某一人知道此事,我保證,直到賢父
女離開此地,仍將只有我一人知道,白爺可信得過嗎?”
“既然你卓大夫這麼說,白某也豁上了,那就請坐下來如何?”
卓大夫一笑,緩緩又坐了下來。
卻聽白方俠道:“卓大夫的口音,似不是陝西人,你是……”
“關外,我是關外人。”
“過去幹什麼的?”
哈哈一笑,卓大夫道:“白爺這是在調查我的身家姓氏祖籍來了,也罷,我乾
脆說明白些,我什麼都干,不過在京裡的時候要久一些,這次算是離京最久的一次
了。”
二人這種試探性的說話,似乎慢慢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然而白大俠一直問
不出卓大夫過去的來歷,而他也想不起武林道上有這麼一號人物。
當然,在白方俠的心目中,卓大夫是黑是白,是個值得注意的事。
就在白小宛送走卓大夫之後,進入客房中有些不解的問老父,道:“爹怎麼會
懷疑起卓大夫來了?”
冷冷一笑,白方俠道:“孩子,咱們處在這個節骨眼上,對任何一個人物,全
都要加以留意,我曾到鎮上濟生堂問過,他們原本有大夫在,只要一聽說是受傷的
人,卻全由這個掛名大夫去看,再看到他對玉棟的治療手法,不由使我起了戒心。
”
“不管怎麼樣,人家總是在全力救治玉棟,咱們應該信得過人家才是。”
就著一盆水,白方俠洗著一雙腳丫子,一面緩緩的道:“年頭不對了,好人與
壞人,已經叫人很難分辨出來,仁義道德全成了人們粉飾自己的門面的工具,今天
是朋友,明天他就會取你的命,這就是為什麼為父的要辭去那小小的捕頭官職,寧
願逍遙山野的原因。”
於是,白小宛低下了頭。
當天夜裡,高原上的風似乎特別大,青紗帳裡,偶爾還會冒出幾聲狼嗥,村子
裡的野狗與人家養的狗,全都叫個不停,直到二更將近的時候,才稍稍平息下來。
就在這時候,一條嬌小的人影。疾如飛燕一般,一掠而落入韓家那座兇宅後院
牆裡,只見她一連幾個彈縱,人已進入後宅大廳的房間中。
亮起火摺子,點上了油燈,原來竟是白小宛。
只見她立刻走入新房的對面一間,而那間房,卻是韓侗老夫妻兩人的住處。
在她一陣翻櫃倒箱的尋找中,除了有些金銀珠寶之外,其餘並本有特別的東西
被她翻找出來,她似是感到一陣失望。
她在找什麼?
只要看她那種驚異不定的眼神,就不難想像那件東西的重要性。
失望中,她又把東西放在原位,一切整理就緒,背了一包金銀,那是她需要的
。
於是,她黯然的吹熄了燈,失望的走出大廳,繞著邊廂的走廊,她又到了前面
的大坪上。
正當她舉步繞過那座巨大屏風的時候,突聽一聲輕響,清晰的傳入她的耳中。
在這種陰森的黑夜裡,對一般人來說,准也不敢半夜摸進這座兇宅,那麼來人
會是誰?
是人?還是鬼?
白小宛一閃而貼身在暗影吧,極目向響聲的地方望去,就見一條人影,一條相
當高大的人影,手中似平握著一把樸刀,一步一停的。往大廳上摸來。
仔細看,才看到是一個身穿黑衣褲,頭戴黑巾的男子。
只見他每走一步,舉頭四下看看,顯然怕厲鬼突然出現似的。
於是,白小宛冷然的笑了,因為終於有了眉目,她決心要把這個大漢留下來,
好好的盤問。
慢慢的,白小宛把身上的披風翻了個面,把白色的披風裡子又露了出來,拔下
了發針,一頭秀髮遮住了臉,飄然的迎向了那個黑衣大漢。
“誰!”
白小宛的三寸金蓮徒然間發出“登登”的聲音。
突然間,這黑衣大漢似是發了狠勁,大喝一聲舉刀向白小宛劈來,一面厲叫道
:“劈死你這妖魔鬼怪!”
黑夜裡,白小宛卻看得真切,就在一溜冷焰迎面灑落下來的同時,只見她鼻吼
冷哼,一招風擺柳枝,輕飄飄的躲過劈來的一刀,順勢一腳,踢向那人手腕,就聽
黑衣大漢“啊”的一聲,竟然撤刀暴退,刀雖未被踢落,但卻見他左手一直在撫摸
右手腕,顯然那一腳讓他痛入心肺。
猛然間,只見那黑衣大漢,大叫一聲,立即連縱帶跳,翻牆而去,白小宛因頭
髮遮面,剛剛把頭髮一撩,發覺那人已跳到大門頂上,不由大怒,人也跟著縱上屋
頂追去,但她終還是遲了一步,那個黑衣大漢一連幾個閃躲,已失去了蹤影。
到了這個時候,白小宛自覺不宜久留。也立刻由後院翻牆出去,直奔回小客店
。
一路上,白小宛心裡在琢磨,那黑衣大漢會是誰?他那個時候進入兇宅,居心
何在?
這一切,全都是謎,她必須趕回小店,同老父商量。
原來茌卓大夫離去不久,白方俠父女二人正準備睡下,卻突然聽到一旁的韓玉
棟有了聲音,白小宛急忙把燈點念亮,發現丈夫淒迷的睜開雙目,緩緩的伸手,拉
住白小宛的衣袖,斷斷續續的問道:“小宛!咱們這是在哪兒?”
“寶雞鎮的一家旅店。”
“啊!他們呢?爹娘兄弟他們呢?”
“身子要緊,等你好了我會慢慢告訴你的。”
一眼看到白方俠,韓玉棟擠出一粒豆大的眼淚,道:“爹也在這兒!”
“孩子!安心歇著,先得把身子回過勁來再說。”
突然,韓玉棟似要挺身而起,但卻沒有撐起來,突然的倒在枕頭上,雙目微閉
的道:“血玉龍!血玉龍!”
白方俠父女二人對望一眼,彼此有些迷惘。
就聽韓玉棟又道:“血玉龍!”那個下巴上一片粗黑鬍子黑衣人,聲音啞啞的
,他……他……“孩子!不要急。慢慢說。”白方俠道。
用力的翻眼看了一下岳丈大人,韓玉棟道:“爹!那天晚上大廳上突然出現四
個幪面黑衣人,他們手中全拿著鋼刀,擁著一個穿紫袍的人,只見那穿紫袍的,手
裡提著一把鋼刀,逼我爹娘,馬上交出血玉龍,否則威脅殺死全家,只是那血玉龍
,是我韓家的傳族之寶,我好像聽爹說過,那血玉龍是我韓家一族的榮耀信物,凡
是族中有人榮光耀祖,血玉龍就歸誰的,當年我父中進士而入仕途,給這大家族不
少的光采,才擁有此血玉龍。”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這證明卓大夫的醫術不凡。
緩緩的閉上眼睛,而白氏父女卻並不去追問,就等韓玉棟喘過氣來,叫他自已
慢饅講。
白小宛倒了一碗參湯,饅慢的灌到韓玉棟的口中,算是給他提神解渴。
慢慢的又睜開眼睛,韓玉棟緩緩的又道:“當時我父母全都怒目相向,咬牙不
說一句話,就在這時候,後院老趙與門房張全兩人,舉著砍刀衝上大廳,想不到黑
衣人好厲害,才一碰上面,就把張全砍死,老趙也在跑向外面呼叫的時候,被一個
施飛刀的黑衣人,一刀插死在院子裡。”
韓玉棟想坐起來,但卻被白方俠按住道:“你躺著說,可不要勉強自己!”
韓玉棟雙目一皺,似是相當痛苦的樣子,半晌才又道:“這四個黑衣人正要舉
刀砍殺其餘的人,我爹立刻由一個木箱中,拿出一個半尺長血玉雕的五爪飛龍,那
是放在一個棗木匣子中的。四個黑衣人一看,一一打手勢,全都翻牆走去,想不到
一個更次不到,這幾個黑衣人去而復返。就見那個穿紫袍的一把揪住我爹,說是那
個血玉龍是假的,不問青紅皂白,揮刀就殺,舉刀就砍,如今也不知他們怎麼樣了
。”
韓玉棟滴下了淚,白小宛陪著哭,白方俠又問道:“那血玉龍怎麼會是假的?
”
韓玉棟道:“血玉龍我曾見過兩次,那是半尺多一點的晶瑩白玉所雕,除了白
玉所雕的五爪飛龍,栩栩如雲中祥龍騰躍之外,只要把這玉龍迎著燈亮照,就會發
現這白玉裡面,會出現一絲絲的鮮紅血線,只要輕輕晃動,玉內的血線還會移動,
就如同人身上的血脈一般,其價值何止連城。”
聽了韓玉棟的話,白方俠有如進入五里霧中。
只聽他自言自語的道:“這我就不明白了!”
白小宛含著淚,問道:“有什麼不對?”
“那五個兇手既然發現血玉龍是假的,再次回來殺人後,必然會翻箱倒篋,大
事搜索,為何宅子裡面,各房間中的東西,全都未曾動過一般?”
“也許他們在搜去血玉龍以後,又把房中整理成原來的樣子也說不定。”白小
宛道。
“這是為什麼,真要是這樣,兇手的用意何在?”
白小宛立刻低頭問韓玉棟道:“玉棟你知不知道血玉龍放在哪裡?”
“爹娘住的房間裡。”
“好!我這就去一趟找找看。”
白小宛稍加收拾,背上寶劍,披上披風,就著黑夜,直奔大韓村而去。
且說白小宛在大韓村中的兇宅,沒有找到“血玉龍”
,卻遇上一個黑衣大漢,一戰而驚走黑衣人後,急急的返回寶雞的小客店,時
候已是五更將盡了。
白方俠正在焦急呢,突見女兒近來,自是一喜。
白小宛喘著氣,解下披風,把個小布包放在桌上,一旁睡著的韓玉棟一喜,急
忙道:“小宛!你找到血玉龍了?”
搖搖頭,白小宛緩緩解開小布包,說:“我沒有找到血玉龍,隨意只取些金銀
回來,我想咱們如今需要這些花用。”
廢然的一歎,韓玉棟道:“被賊人搶去了,怎麼辦呢?”
白小宛仔細的把夜探兇宅之事,說了一遍,只聽白方俠道:“這樣看來,兇徒
是個陰險而又多詭謀的人,他必然是在轉移咱們的追查方向,把咱們導入誤途,以
為是韓老爺在任上得罪了什麼江湖人物,才招致這場大禍。”
白方俠冷然一哼,又道:“可惜他遇上了我自某人,他的這種心機,算是白費
。”
一面轉身低頭,對流淚的韓玉棟,道:“賢婿安心靜養,等你的身子一有起色
,咱們再全力去抓那個惡徒,他飛不上天,也鑽不了地,就算他是孫悟空,會那麼
七十二變,白方俠也會把他當小老鼠一般的,把著他的小尾巴拎出來。”
看看天色,白方俠這才又對女兒道:“去年初,你四舅留給你的那套腳上功夫
,看來你還是沒有練到家,要不然,你那梅花腿中的一招鐵板腳,應該可以把對方
的手腕踢斷,不會只叫那個黑衣人痛得叫出聲,而未拋去手中刀,看來你還得抽空
加緊練,那可是為了你的裹足,才特別為你竭盡心智研究出來的腳法,可不能叫你
四舅失望。”
白小宛一笑,道:“雖然沒有踢斷那黑衣人的右腕,至少也要叫他痛上好幾天
的。”
於是父女二人相繼的關起房門,走向前面飯堂裡。
店小二一看來了白氏父女,立刻送上一盤芝麻燒餅,切了一大盤的醬牛肉,小
米稀飯,外帶一盤芝麻葉小菜。
白小宛另外又要了一碗白嫩嫩的陝西涼粉。
父女二人邊吃,一面遙遙的望向遠方的渭水河,那是從上游大散關前面流下來
的河水,稍稍的有些黃,但比起黃河來,渭水河的河水算是清多了。
河水悠悠,人生的歲月悠悠!
當河水碰到巨石擋道的時候,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也爆發出玉珠般的浪花,過
去了,水流依舊。
而人生的旅途上,也有著無數巨石,明裡暗裡擱在前面,一旦碰上,懦弱的人
就此消失於人的世界之外,勇敢的人,卻在石梭的磨蹭下,更堅強,更茁壯。
白方俠有著萬丈雄心,說什麼退休,道什麼辭官不干,人活著一天,就要不斷
的奮鬥,如果認真的把人生劃清界線,等於是把自己往墳墓中推,因為準放棄了奮
鬥,就等於是結束了自己的人生。
於是,白方俠做了個決定,那就是他決定不再堅持辭去他的咸陽府衙捕頭一職
。
有了這個決定,心情上似乎踏實不少,當然胃口也大開,一連吃了三套芝麻燒
餅夾醬牛肉,喝了三大碗的小米稀飯。
突然間,白小宛的眼睛一亮。
白方俠在驚覺之下,也隨著望向店門口。
一個黑褲子藍長衫的大漢,一條青巾扎在頭上,左手提著一把鋼刀,刀把上挽
了個小包袱,一條布帶子,把個右手吊在脖子上,大踏步的走入店裡來。
白方俠雙眉一皺,望向女兒。
於是,父女二人就以“眼語”一陣交談……就見那大漢在另一張桌上坐下,要
了一大碗小米稀飯,剛出鍋的大饅頭,要了四個,一大盤滷菜,呼呼嚕嚕的吃起來
,那種旁若無人的架式與吃相,還真叫人側目。
白方俠一施眼色,父女二人又走人後客房。
不多久,就見白方俠像個無事人般的,一搖三晃,走出店來,卻發現那大漢正
吃最後一個饅頭。
緩緩的走出小客店,半山上的這條小街上,已有不少人在走動,就在店門附近
,白方俠來回走了兩三趟,這才發覺大漢起身會帳,朝西南方走去。
白方俠自是不肯放鬆,他要看看這個大漢,究竟是不是昨晚夜人大韓村的那個
黑衣人。
一路暗中跟蹤,一直走出寶雞鎮,朝著險峻難攀的秦
嶺方向而去。
過渭水河,路上行人已不多見了。
越過大散關,正是幾與天齊的秦嶺。
這個大黑個子,究竟是要往哪兒去呢?
白萬俠心中在嘀咕。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且說白方俠一路跟著大漢疾走,不覺已過了大散關,這一路上山,那可是要奔
上秦嶺山去的,就在一個山道的轉彎地方,一棵老松樹,由一個巨巖後面歪歪扭扭
的伸延到官道另一面的懸崖上空,正好遮住了這條官道,而使得陽光,星星點點的
從松葉縫中,灑在官道上。
白方俠也就要繞過這個山彎,他還特意的扭頭望向高山下面的遠方,而遠方的
平原上,渭水河就像這兒女人的裹腳布一樣,長長的扭曲在那兒。
一回頭,猛然發覺老松樹下面,大個子正兀立在那兒。
“老頭!我看你也跟累了吧!何不在這老松樹下面歇歇腿?”
白方俠一笑,道:“你大概做了什麼虧心事吧!”
哈哈一笑,大漢齜牙咧嘴的道:“虧心事?哈……”
一陣大笑之後,大漢擤了一把鼻涕,道:“到了這個地段,我就同你講大實話
吧!石大爺是專門做虧心事起家的,這你總該明白了吧?”
白方俠一怔,問道:“這麼說來,你好像是江湖上傳說的秦嶺四煞之一了,對
不對?”
大漢突然一愣,提刀的左手一指白方俠道:“你究竟是誰?”
“我姓白,你就叫我白老頭就成了。”
“姓白的,你跟著我幹什麼?”
“昨晚你到大韓村的那個兇宅幹什麼?”
姓石的一驚,立即高聲道:“大韓村?兇宅?我沒聽說過。”
冷冷一笑,白方俠道:“聽說秦嶺四煞從不落單,其餘三個呢?”
“姓白的,先說說你的來頭,讓石爺往水裡泡泡,看是冒青煙還是冒泡兒?”
“咸陽府衙的龍頭捕快就是我。”
“怪不得咄咄逼人,原來竟是‘惡名道上揚’的官家鷹犬——白方俠,只可惜
這裡不是咸陽,這兒是秦嶺,姓白的你走錯地方了。”
仰夭打個哈哈,白方俠道:“白某在你們這些專干殺人買賣的人眼裡面,是惡
名遠揚,也因此,從來就沒有在我白某手申,溜掉過一名惡徒,當然包括大韓村的
滅門血案在內。”
白方俠面前這個三十出頭大漢,光板臉,尖嘴巴,一雙狼眼上面,吊著一對三
角眉,脖子細長,好大的一個喉結露在外面,一看就知道是陰狠的人,而他也正是
秦嶺四煞之一的石無水。
要知這秦嶺四煞,老大官中、老二石無水、老三余通、老四丁百年,四人就在
這秦嶺山大腳蜂滴露崖山寨,嘯聚了一百多人,明著是靠山吃山,伐木采林為生,
暗地裡卻幹著攔路打劫,殺人越貨的勾當,他們這種行徑,遠在二百里外的咸陽府
衙,早就一清二楚,只因路途遙遠,力量單薄,一直沒有找上秦嶺山來,如今大韓
村出了滅門大血案,死的又是白方俠的親家翁,自然他要戮力破案。
如今好不容易堵上這石無水,當然也就不會輕易放過。
緩緩的,白方俠踏著有力的虎步,一步步逼向石無水。
“你要幹什麼?”
“你是跟我回寶雞?還是要我把你拴著走?”
“笑話!石大爺沒有犯王法,憑什麼跟你上衙門?有道是官大不壓善良人,姓
白的!你得拿出證據來!”
冷然一笑,白方俠道:“要證據?手裡拿著殺人刀,右腕吊在脖根上,就你這
副模樣,已足夠我把你捉進衙門了。”
“笑話,拿刀的又不只我一個,手腕受傷又不犯法,怎麼樣,赫赫有名的龍頭
捕快,原來是仗著衙門的那點嚇人玩藝兒,想把石大爺弄進去,來個屈打成招不成
!”
白方俠人已逼近在石無水的前面不過五尺遠,衡情量勢,石無水絕難逃出他的
一抓。
於是,白方俠指著石無水的右腕,道:“脫下來,解開那布帶子,讓白某瞧瞧
你的傷勢。”
“幹啥子?”
白方俠大喝一聲,道:“脫下來!”聲若洪鐘,震耳欲聾。
石無水三角眉一皺,暴退一步,道:“姓白的,我老實對你說,我這腕傷是昨
晚走夜路遇了邪,碰傷了的,有什麼好看的?”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依我看來,你不是遇上什麼邪了,而是你這邪遇到了
正,被人給踹傷的吧!”
石無水一聽心中一驚,不由嘿然冷笑,道:“姓白的,我看你這是在找岔,不
過你卻找錯對像了,秦嶺四煞豈是怕事的!”
他話聲才落,徒然一腳踢向白方俠的關元,陰損狠毒,兼而有之。
白方俠嘿然有聲,末見其如何施力,人已彈起一丈有餘,“唰”的一聲,風雷
刀已拔在手中,空中一擰腰,斜刺,暴展刃芒,疾若蒼鷹搏兔一般,撲向石無水。
然而,石無水心裡明白,他絕對不是白方俠的對手,即使自己沒有受傷,也難
以抵擋龍頭捕快雷霆一擊,也就在這一意念中,石無水在踢出一腳之後,抹頭就往
山上竄去。
白方俠想不到這秦嶺四煞,會是這副窩囊樣,落地一怔,發覺這石無水已跑出
五丈以外,看那兇徒的腳程,顯然己施出全力逃命。
白方俠本來要追上去,但他在心念中,覺得親家的血案算是踩出點眉目來了,
至少已經知道,這秦嶺山中的秦嶺四煞,與這件案子有著關連,有道是“跑了和尚
跑不了廟,老母雞生蛋要抱窩”,只要找上大腳峰的滴露崖,四惡煞一個也別想逃
。
且說秦嶺四煞的老二石無水,在白方俠的撲擊中,撒腿直往山上跑去,完全仗
著年輕,兩條腿有力量,頭也不回的一個勁兒往前急跑,一連翻過兩個山頭,才喘
著大氣回頭看,不由露出得意之色,自言自語的道:“他娘的老子打不過,跑總還
跑得過你吧!”
一面舉目環視一下四周,咧嘴一笑,緩緩朝前山道往山中行去。
石無水才不過又走了五里多的山路,迎面快步的走來一人,兩人尚末走近,來
人已揚手高聲叫道:“石二爺!你可回來了,大爺派我下山去找你呢!”
一看是山寨的一個小頭目,石無水問道:“找我?有什麼事?”
“不是山寨上有事,大爺是怕你二爺有事!”
“我有什麼事?”
“是大爺說的,如今寶雞那面,風聲很緊,大家要避一避,大爺大概知道二爺
的毛病,怕你在外面久了,會出紕漏的,所以叫小的去把二爺找回山寨。”
秦嶺山的大腳峰,像一個女人的大奶子,只是那個徒然間插入雲霄的峰頂,尖
而溜圓,從來沒聽說有人會爬到那個峰頭上,不過在峰頭上,卻有一個小不點的泉
水,朝著大腳峰下直淌涼泉,如果在大熱天,仰頭張嘴的接上兩口泉水,還真比奶
水好喝。
就在這滴露崖前面,一溜的搭建了四五排草屋,當中的一個大茅屋,看上去叨
拾得相當偉峨壯觀,只是大茅屋中的一應桌椅,卻顯得粗糙,只有茅屋兩邊廊前的
兵器架子上的刀槍矛子,發著閃亮的銳芒。
斑駁的大木椅子上,秦嶺四煞全在座。
“老二,說說看你這手腕!”老大官中一臉的不悅。
“本來我是去寶雞找風擺柳的,你們是知道的,我已經很久沒有到她那兒了,
夜裡做夢,會看到她在向我招手,可是我一到了寶雞,忽然想起大韓村的那個大宅
院,咱們誰都知道,那兒還有不少金銀,全放在箱櫃裡,不拿白不拿,過不了多久
,還不全要被姓韓的族人來個大分家!所以……所以……”
“所以你一個人就摸進去了,對吧!”老三余通說。
訕訕的一笑,石無水道:“可是……可是我一進去,馬上又出來了!”
“為什麼?有鬼?”老四丁百年想笑。
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石無水道:“對!還真叫你猜中了,我他娘的才往院子裡
一落,迎面幽忽忽的飄來一個披頭散發女鬼,老子不信邪,迎頭就是一刀劈砍,你
們猜怎麼樣?”
沒有一個插嘴去猜,全部睜大眼睛看著石無水一人。
石無水多少有點得意感,尖尖的嘴巴一翹,兩隻狼眼一瞪,說:“當時就見白
影一晃,像一陣輕煙吹過一般,就在我一刀劈空未及收刀的時候,突覺這右手腕處
,一陣刺骨的痛,幾乎把刀丟掉,各位兄弟可是知道的,石無水是永遠不吃眼前虧
的,沒把握的事,絕對不干,不干就得跑,所以說這些年來,石無水的雙手錶現欠
佳,雙腿倒是替我做了不少事。”說完竟得意的笑了。
“叭”的一聲,官中一巴掌拍在厚木桌子上,厲聲道:“老二!你在給我們大
伙惹禍事,你知不知道?”
一頓之後,狠狠的一瞪眼,又道:“自從干了那件事以後,咱們也收了應得的
酬勞,答應過人家,一年半載的,避免再往寶雞露面,等事情平靜了再說,你怎麼
不聽勸也不信邪,卻偏要財迷心竅找鬼去打交道?”
石無水自知理虧,木然的坐在那兒,機靈的一雙狼眼,一變而成了死色眼,呆
呆的望著桌面,心中可在盤算,半道上碰上白方俠的那檔子事,要不要這時候說出
來。
突又聽官中道:“我敢說老三遇上的絕不是什麼鬼怪,一定有人在那個兇宅中
作怪,被你撞上了。”
石無水道:“可是你們看……”一邊解下纏在右腕的布帶子,道:“這會是什
麼兵器所傷,青紫一塊,像個溜圓的大銅錢,這不是鬼扶手是啥子?”
烏黑泛紫,四周紅腫,看樣子石無水的右腕傷得還真是不輕。
竟然,誰也看不出他是傷在什麼兵器之下。
“不過……不過……”石無水狼眼一翻,發覺自已有點說溜了嘴,於是閉口不
再說下去。
看在官中眼裡,立刻發覺事情有了麻煩,冷冷一笑,官中問道:“說吧!石老
二肚子是憋不下東西的,要不然,你會坐立不安的。”
“老大!你可真是石無水肚子裡的蛔蟲,還真叫你說對了,是有那麼一回事。
”
緩緩的環視了面前三人一眼,石無水靦腆的道:“我遇上了龍頭捕快白方俠了
!”
他此話一出,聽的三人好像椅子上突然裝有彈簧一般,一下子全都跳了起來。
官中手指石無水道:“快說,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把那個道上的鐘馗引出
來了?”
“我沒有去惹他,是他看我不順眼,一路跟著我爬到山上來。”
“如今他人呢?”
得意的一笑,石無水道:“那個老小子怎麼會跑得過我?我一口氣連翻兩座山
頭。他大概一看追不上我,知難而退,大概迴轉寶雞去了。”
丁百年一咬牙,道:“真是可惜,早知道那個老小子一人上山,咱們就該合著
把他放倒在深山中喂狼,他娘的,道上不知多少人,全栽在那老小子手裡,我的一
個拜兄唐朝東,就是被他拎到牢裡,沒幾天人就被殺了。”
一看有了幫腔的,石無水嘿嘿笑道:“這機會有的是,哥兒四個到寶雞去摸索
摸索,包準能把姓白的勾引到秦嶺山。”
官中鼻孔冷凜的哼了一聲,道:“省省力吧!姓白的只要不摸到咱們這滴露崖
來,咱們就算是無量壽佛了。”
大韓村裡的呂祖道觀,毛道士正舉起他那把呂祖寶劍,嘴巴裡一個勁的叨念著
無量壽佛……當然,毛道士念的與官中口中的無量壽佛,完全是風馬牛兩回事,因
為官中是自我解嘲,而毛道士卻是為了遮掩,明著收下韓五爺的五兩銀子,硬著頭
皮也得走一趟兇宅。
原來大韓村的人們,傳說兇宅中有鬼魂出現,甚至還有人聽到一窩哭叫聲,如
今就算韓五爺一晚上請兩個膽子大的大男人去看守大門,恐怕也不會有人去的了。
就在大韓村正為兇宅超渡亡魂的時候,龍頭捕快白方俠,騎馬來到了大韓村。
他沒有再去兇宅,而直接來到韓五爺的莊院前那個打麥場子上,早有人去到兇
宅,把韓五爺找回來。
“白爺你來了,快請屋裡坐!”
白方俠一笑,當先舉步登上大門台階,走過門樓裡面的空場子而進入大廳上。
一面讓坐,韓五爺問道:“可有什麼發現?”
“算是有點眉目的。”
韓五爺一聽,兩個大虎牙像要從嘴巴裡跑出來一般,四方嘴一咧,問道:“什
麼樣的線索,可靠嗎?”
“五爺!我說過,天底下沒有秘密,誰能逃過上天的一對萬能眼睛?那眼睛明
察秋毫而惡人無所遁其形,什麼樣的大案子,早晚都會真相大白的。”
韓五爺一笑,道:“對!對!白爺說的一點不錯,有了白爺這幾句話,我堂叔
的這個血案,就等著兇手現形了。”
白方俠一撫灰白鬚髯,道:“這幾天這大韓村可有什麼可疑的發現?”
“傳說兇宅鬧鬼,而失蹤的那具屍體,又未找到,再這樣下去,大韓村裡的人
,恐怕真的要惶惶不可終日了。”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今兒一大早,我為了平息大家心中的驚嚇,又把毛
道士請入兇宅,給亡魂超度,如果再不能安靜下來,少不得我得同族裡人商量,把
那座大兇宅拆了。”
二人喝著下人送上的香茗,一面韓五爺又問道:“白爺!能不能露個口風,剛
才你說有些眉目,究竟是什麼樣的眉目?”
乾笑一下,韓五爺不等白方俠回答,立刻又道:“當然,如果白爺覺著案未破
,說出來有些不方便,那也無所謂,我只是覺著,如果有什麼線索,大家應該商量
合計,也許我在這地面熟,或可給白爺一些小情報。”
白方俠心中一陣熱,來的目的,就是要聽韓五爺的這幾句話。
心念間,淡然一笑,道:“其實也沒有太值得守密的,就是過了大散關往秦嶺
山去,有個叫大腳峰滴露崖地方,那兒窩了四個惡徒,叫什麼秦嶺四煞的,他們四
個最有嫌疑。”
白方俠的銅鈴眼瞇得很小,但兩束銳利的眸芒,卻隱隱的逼向稍有不安的韓五
爺。
四目相對,韓五爺立即狠聲道:“這四個畜牲!”
淡然一笑,白方俠一撫灰髯道:“有關這四個惡煞的事,如今只是嫌疑極重,
暫時還不能把這事洩露出去,否則這四個兇徒,來個天南地北的躲藏起來,那就麻
煩大啦!”
韓五爺一正臉色道:“白爺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這話算是到我這裡為止,
決不會再有第三人知道。”
“這我就放心了。”
白方俠說著,正眼又看了一眼遊目四顧的韓五爺,緩緩的道:“五爺!我想知
道,這大韓村的人能與韓侗韓老爺拉上關係的,有多少戶?”
韓五爺一怔,但剎時間又笑道:“由祠堂族譜上論,他們那一支總還有個十三
四戶吧!”
“難道五爺不是他們那一支?”
“一支算三代,如果算四代,我們就捻在一塊了。”
白方俠一笑,又問道:“韓老爺的那支族人,可有什麼人要站出來說句話的?
”
冷哼一聲,韓五爺不屑的道:“有什麼話好說的?說也不過是想在我堂叔的家
產上,分一點現成的罷了。”
白方俠似是問出要緊的地方了,只見他一面站起身來,邊說道:“有件事我得
要求五爺主持個公道,五爺儘管向韓老爺那一支的族人吩咐,只要他們能找回失蹤
的屍體回來,韓老爺的財產,只管分給他們,如果沒有找回來,誰也不能搬大宅中
一張小板凳。”
一邊往外走,邊又道:“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如今我得趕著去辦要緊的事
,不能再耽誤了。”
“要緊的事?什麼要緊的事?”
“當然一定與這件滅門大血案有關。”
韓五爺很想知道,但他卻不便發問,只得說:“白爺有要緊的事在身,韓大宏
不便強留,指望著白爺早日破案,大韓村的人就感激不盡了。”
於是,白方俠跨上馬,帶著一肚子的迷惑,走出這令人痛心的大韓村。
而兀立在門樓外面的打麥場上,韓五爺細眉打結。那對虎牙盡在兩邊嘴角磨蹭
,磨蹭得亮晶晶的,像是準備要拉個人來啃幾口的樣子,直到白方俠走出大韓村,
人馬的影子消失在青紗帳時候,他才扭頭回到他的那“大展宏圖”的大廳堂去。
且說白方俠離開了大韓村,策馬回到寶雞半山腰的那家小客店,謹慎的走入客
房中,正看到卓大夫在替女婿韓玉棟換藥,女兒白小宛守在一旁。
“白爺回來了!可有眉目?”
“如果我心中的這個兇徒,真的是這件大血案的主謀,那他的的確確是我白某
人平生所遇,最奸險狡滑的人。”
白小宛也冷冷的道:“遇上這種人,咱們可得處處小心,步步為營,否則,不
但前功盡棄,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韓玉棟己能起身坐起來,雖然大難不死,可也裡外全脫了兩層皮,這時候,他
有氣無力的道:“小婿實在不懂,也想不起,誰會這麼狠心,殺了我全家,為什麼
?他們究竟為什麼?難道‘血玉龍’對他們這些兇徒,真的那麼重要?”
一旁正在替他換藥的卓大夫一聽“血玉龍”三字,突然雙眸暴射出七彩光芒,
只是他己經迸出牙縫的話,又被他牙齒咬得緊緊的,沒有說出來。
突又聽韓玉棟道:“小婿以為,等我能走動的時候,咱們立刻回大韓村去,先
在咱們宅子裡住下來,也好就近查訪兇徒下落。”
白萬俠猛搖著頭,道:“如果咱們明敞著回去住,惡徒又發覺你還活著,你想
他會輕易放過咱們?包不准他又會施出更毒辣的計謀出來,那可是令人防不勝防的
。”
韓玉棟苦澀的道:“爹的意思是……”
“等!咱們明察暗訪,案子不破,大韓村就無法,也不能去住,約莫著你的傷
也好多了,咱們得再搬個地方,這件事不定還得個兩三個月折騰的,住在客店,很
容易被人盯上。”
卓大夫已換好了藥,這時候也道:“能夠下這種毒手的人,絕對不是個簡單人
物,小心防著點,這叫先站穩腳步,再徐圖打探,一舉可以揪出兇手來,白爺的這
個決定,是對的。”
不久,卓大夫走了。
望著卓大夫走去的背影,白小宛道:“爹!我想今晚去一趟大韓村,摸摸那個
韓五爺的底細,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不用去了,你收拾收拾,咱們把玉棟送到濟生堂,交給卓大夫守著,連夜咱
們上大腳峰滴露崖去一趟。”
“卓大夫會幫咱們看守著玉棟?”
“他會的,憑我這雙尚未老花的眼晴,看得出這卓大夫絕非是個普通人物。”
“爹不怕他施壞?”
“如果他施壞,玉棟早就沒命了。”
終於,白方俠三人吃過了晚飯,天色也漸漸的黑了,渭水河畔的寶雞,像被一
大塊黑布遮起來一般,除了星星點點的幾盞油燈亮外,什麼也看不清楚。
就在這黑咕隆咚的夜裡,白方俠把韓玉棟送到街上的濟生堂藥舖。
卓大夫也真夠熱心的,硬是把個受傷的韓玉棟,攙到自已的睡房裡,還拍著胸
脯道:“賢父女儘管放心,該辦什麼事,著意去辦,韓老弟在我這兒養傷,我包準
他平安無事,他要是掉一根汗毛,你們就拔我卓某人一根鬍子。”
白方俠感激的道:“卓大夫,我信得過你,要不然也不會冒昧的來打擾你了。
”
安頓好韓玉棟,白方俠父女二人立刻縱馬馳出寶雞……他們很快的過了渭水河
……也越過大散關,而直上秦嶺山的大腳蜂。
夜幕裡,只有天上的星更加亮了,但星光卻無法照亮大地,頂多只在人們頭上
眨巴眨巴像火星一般的螢光,對於攀山越嶺走夜路的白方俠父女二人來說,那可是
一點作用也沒有,因為,當白方俠父女把馬匹藏好,認定了大腳峰的方向以後,山
徑小道,幾乎很難分辨出來。
二人一連翻了三個山頭,總以為大腳峰就要到了,但在山頭上望去,卻仍有一
道山頭擋在前面。
隱隱約約的,有燈光出現,大概滴露崖就快到了吧!
白方俠示意女兒白小宛,把鏢囊寶劍,重新檢視一遍,一打手勢,直往對面有
燈光的地方走去。
父女二人行走如飛的奔馳在雜草叢生的山徑上,讓人詫異不已的,是白小宛的
一雙三寸金蓮,生的是那麼纖巧,長的是那麼細緻,竟然在這山道上,還能縱跳如
飛,與他的老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也不過半個多時辰,白方俠父女二人已摸進一大片黑忽忽的矮樹林中。
從這個矮樹林中望出去,大腳峰滴露崖下面,一溜的搭幫了五排草房,二更天
將盡,除了正中的一大棟草房中,尚有燈光外,其餘的四排草房中,全都是黑漆漆
的。
一打手勢,白方俠用手一指最後面的一排屋,白小宛有如夜鳥投林般,一連幾
個彈跳,人已撲近那座黑咚咚的草屋。
一切全都是想像中的平靜,而且四周除了秋蟲的鳴聲之外,竟然連個巡邏或守
更的人,也沒有看到。
就著草屋簷下,白小宛一打手勢,就見風雷刀白方俠如一頭上山猛虎般,撲入
草房的陰影中。
白方俠父女二人,分成兩撥,交互的摸到正中大草房與第二排草屋之間,這才
發覺這中間大草屋的門外面,四個手持鋼刀的漢子,正在把守著。
於是,父女二人一閃而到了這間大草屋的後面,貼著牆,輕移著身子,偏頭隔
窗,望到這大草屋的正中大廳上。
只見幾把粗椅子上,坐了五個人,其中一個,右手吊在脖子上,一看就知道是
四煞中的老二石無水。
五個人似乎是在爭吵什麼。
就聽一個穿紫袍的道:“咱們事前全說定了的,怎麼你們拿約定當放屁?”
卻聽石無水道:“五千兩銀子總不能把俺們老是拴在這大深山裡吧!走出去透
透風,有什麼了不起?用得你大爺摸黑跑來教訓我們四人?”
“事情到這緊要節骨眼,就不會等幾天?再說你我心裡都有數。贓官的老大被
人救走了,他娘的當初你們下刀的時候,怎麼會連個準頭都不拿捏穩,如今可好,
事情不定是個什麼結局呢!”
石無水不以為然的道:“我看不會吧!八成有人在暗中弄鬼。”
“既知有人暗中弄鬼,你半夜三更摸進去幹什麼?”
紫袍的人口氣相當不客氣,顯然他沒有把面前的秦嶺四煞放在眼裡,一頓之後
,又道:“如今半路上殺出個白方俠,容我說句不客氣的話,那個老捕頭的幾手絕
活,你們四個沒一個能扛下來的。”
緩緩的,紫袍大漢,就在這草屋大廳上來回的踱了兩趟,徒然站住身子,又道
:“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不論是西北道上,或是關洛道上,誰都知道龍頭捕快,
白方俠有個十分扎手的女兒,外表上那個嬌滴滴的女兒,生得是一副好模樣,但誰
也想不到,她卻有一身極高的功夫,如果看走了眼,吃虧就在眼前。”
秦嶺四煞的老三余通,把個朝天大鼻子一掀,不以為然的道:“一個女流,花
拳繡腿而已!”
突聽石無水哈哈一笑,道:“白老頭真要是有那麼一個美貌女兒,石無水倒是
希望有一天能碰上她,別的長處我沒有,一把抓住她那三寸金蓮,包準能把她捏得
舒舒坦坦,倒在我石無水懷裡學貓叫,猛撒嬌!”
窗外的白小宛一聽,探手鏢囊,摸出一個稜形飛鏢,正準備甩向屋中的石無水
,卻突然被老父一把攔住。
回頭看,只見老父猛搖頭,顯然,不叫自己魯莽。
就著燈光,白方俠又仔細的看,可是草屋中的那個紫袍人,就是不把頭轉向後
面。
就在這時候,又聽那個紫袍人道:“我來,是要把話再說清楚,在風聲未平息
下來以前,你們秦嶺四煞,不能踏進寶雞一步,否則……”
他話未說完,秦嶺四煞中,站起兩個來。
那是老二石無水與老四丁百年。
就聽長相像個葫蘆臉的丁百年,道:“否則怎麼樣?”
冷然一笑,穿紫袍的道:“否則,那就別想活著回來。”
“他娘的,你以為你是老幾?這兒不是長安,你少在這兒吹鬍子瞪眼睛,惹惱
了秦嶺四煞,先把你剁了喂狼!”
紫袍漢子仰天打個哈哈,道:“要知一個人莽撞,並沒有多大關係,但是如果
不知死活,甚至不知道屎香屁臭,那就離死不遠了。”
“這事你就不用再管了,天塌下來,有我們秦嶺四煞扛著,就算是真的出了紕
漏,大不了敲碎牙和血吞,絕不把你們攀纏上,這你總該放心了吧?”
丁百年不等穿紫袍的再說什麼,立即又道:“老實一句,趕明兒一早,石二哥
要陪我走一趟寶雞,你猜我丁百年去幹啥?”
紫袍大漢一怔,就聽丁百年道:“丁某人就是去找那個如今落了單的白老頭,
算一算舊賬去。”
“你們之間有什麼賬好算的?”
“我丁某的磕頭換帖兄長,叫唐朝東,是被這姓白的捉到衙門砍頭的,我這個
拜兄一死,連我那個唐大嫂,也一根繩子上了吊,你想我丁百年會饒了他?”
“如果你覺著自己份量夠,我出個價碼,只要你能剁了那個姓白的,一千兩銀
子隨時等你來拿。”
“好!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丁百年似是精神一振,扭頭對石無水道:“明天一早,咱們去寶雞,石二哥可
知道姓白的落腳地方吧?”
石無水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一頓之後,石無水又道:“我看咱們根本不用找,那姓白的聽說一向鼻子很尖
,咱們只要大搖大擺的在寶雞街上來回晃蕩個幾趟,包準會把他引出來。”
“好!就這麼辦!”
“看樣子我楊文光這一千兩銀子還真得準備著了。”
這時候,長得一臉秀才相的官中,哈哈一笑,道:“楊八爺!你又何必認真呢
?往後咱們還得聯手做買賣呢!難不成這檔子事完了以後,就沒有下回了?”
到了這個時候,窗外的白方俠,心裡算是有了譜了。
於是,他對女兒一打手勢,兩個人就像空中幽靈般,順著來路,往山下竄去。
夜風像從風箱扇出來一般,發著“呼呼”的響聲,矮樹林中的樹枝椏,相互的
撲打著,掀起陣陣的“沙沙”聲,這應當是帶著恐怖的味道,然而對白氏父女二人
來說,正好掩護他們的行蹤,而使得二人順利的離開了大腳峰的滴露崖山寨。
一路飛縱,轉眼到了官道上,白小宛氣呼呼的道:“爹剛才為什麼攔住我?”
“我還沒有弄清楚那個穿紫袍的大漢是哪路人物,如果你一出手,勢必引起一
場大戰,一旦那頭狐狸不願露面,竄入黑暗中,咱們豈不又要費上一番手腳?”
“他自稱姓楊,叫什麼……”
“楊文光,長安總督衙門的楊八。”
冷然的跨上坐騎。白方俠又道:“官匪勾結,這是個什麼世界?豈不苦了善良
百姓?”
“楊文光在總督衙門是幹什麼的?”
“可能是一名副將,聽人說他手底下有兩下子,只不過他怎麼會與這秦嶺四煞
,扯上關係?這一點我實在想不通,難道……”
這時候,父女二人已飛馬來到自大巖伸出的那棵老松樹下面。
只聽白方俠道:“咱們就在這老松樹下歇著,暫時不用再回寶雞,玉棟有卓大
夫照顧,料也無妨。”
一面緩緩下馬,邊又道:“你不是要教訓那個姓石的嗎?咱們就在這兒等他來
。”
一聽老父的話,白小宛急忙下馬,當即答道:“爹!你儘管一旁守著,看我一
個人收拾他!”
於是,父女二人各抽出一床毛氈,裹在身上,斜靠在巖石上,歇息起來,兩匹
馬,就拴在老松樹根上。
別以為大山裡的夜晚,一定是靜靜的,連一點聲音全沒有,其實大謬不然,因
為在這深秋的秦嶺山裡,除了勁風陣陣之外,還有樹木茅草的晃動聲,“嗚嗚”的
狼叫聲,再加上不時有夜梟的淒鳴聲,合奏出一部懾人的樂章,如果是膽小的人,
絕對無法合起眼來,睡上個好覺的。
也不過天才放亮,秋陽尚在大腳峰後面呢,秦嶺四煞已來了三個,本來,他們
應該四個同道的,可能因為滴露崖山寨上,楊文光楊八爺還在,所以老大官中留下
來了。
大老遠的,石無水與余通、丁百年三人,已經在指指點點,往老松樹這兒奔來
。
龍頭捕快白方俠雙手按住風雷刀的刀把尾端,刀尖扎著地,一副怡然自得的樣
子,對於三個惡煞的到來,似是渾然不覺,也似不屑一顧的模樣。
白小宛已拔劍在手,迎面站在路當中。
雙方距離一近,就聽石無水哈哈笑道:“乖乖隆滴咚!
天底下還有人要攔路打劫咱們這些干強盜的,合著咱們該去搶皇帝老子了!”
白小宛劍尖一指石無水等人,道:“說!殺我公公全家的,可是你們秦嶺四煞
?”
石無水涎著臉道:“我的小親親,看你這身細皮白肉的,再算上你那兩隻一把
抓住兩頭不露的三寸金蓮,我石無水真的不信,你怎麼拿得動那把長劍。”
卻聽虯髯大漢余通,把個朝天鼻一掀,問道:“你說你公公全家被殺,我問你
,你公公又是誰?”
“大韓村裡,新近由咸陽歸返故里的韓侗韓老爺!”
丁百年立刻說:“是不是我們干的,如今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們能不能
活著回去。”
“嗖”的一聲,拔出背上鋼刀,丁百年戟指坐在大巖石上的白方俠,喝罵道:
“姓白的,今天你該償還我那義兄唐朝東的血債了吧!”
緩緩的站起身來,白方俠的風雷刀在身前一橫,道:“唐朝東那個採花賊,是
你閣下的義兄,這一點對白某人而言,不足為奇,因為你們全都是一丘之貉,不過
我對於你們這些專干殺人勾當的惡徒,有時候我就不懂,你們都是人生父母養大的
,可是被你們殺的人,又何嘗是天上掉下來,地上生出來的?”
只見他左手一指丁百年,冷然喝問道:“姓丁的,你們家有姐妹嗎?你們家總
也有大姑娘吧!唐朝東如果奸的是你姐妹,你怎麼樣?還是他因為是你的義兄就算
了?”
白方俠一咬牙,又道:“唐朝東那個自命小白臉的東西,他該凌遲,而不是一
刀之罪,姓丁的,你知道嗎?嗯!”
白方俠逼近丁百年,睚眥欲裂的又道:“扶風柳莊的柳姑娘,人家才十六歲,
大半夜裡唐朝搶了人家,逐爬上坑去對一個不懂事的閨女施暴,臨完嫌人家柳姑娘
的一雙腳,包的不夠小巧,竟然一狠心把人家一雙腳剁掉,我問你,他唐朝東是人
還是狼?是人就不該做出那種絕子絕孫的缺德事,是狼就該殺掉,想不到你姓丁的
恬不為怪的還要為其報仇,我問你報的什麼仇?雪的什麼恨?”
白方俠似乎在教訓面前的三人一般,舉著手中風雷刀指著迎面的三人,道:“
幹你們這種勾當的人,只有守住山寨,等著別人找你們算賬,你們有什麼資格,反
而找別人算賬?”
丁百年的葫蘆腦袋一仰,眉毛上挑,幾乎碰上前額頭髮,厲聲罵道:“他娘的
不要以為你姓白的穿上二尺半,就神氣活現的教訓起爺們,老子找你算賬,那是因
為一個義字,唐朝東終歸是我的義兄,老子不能看著他死在你姓白的手裡,不聞不
問,姓白的,你今天認了吧!”
於是,“沙沙”之聲接連響起,石無水、余通、丁百年三人,全都拔刀在手,
腳踏丁字步,緩緩移向白氏父女二人。
白小宛笑對身後的老父,道:“爹還真的說對了,梅花腿中的那招鐵板腳,勁
道還真的沒有練到家,才沒幾天的功夫,這個大黑個土匪。又可以動刀子了。”
一擺手中劍,白小宛又道:“爹!你老歇著,三個不入流的東西,讓我來打發
,你只管拿繩子拴人就是了。”
哈哈一笑,白方俠扭腰一彈,人己落在一塊巖石上面,風雷刀入鞘,順手在腰
間抽出三根牛筋,一面道:“這三個鬼東西陰險毒辣,你可得留意他們施壞。”
三煞看到這情形,一個個氣得齜牙咧嘴,就聽石無水高聲罵道:“兄弟們!我
看這娘們比我那個風擺柳可強多了,留活口,石二哥要好生消遣消……”
石無水話還沒有說完呢,突然間……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且說白小宛不等石無水把話說完,彈身施展出梅花腿,右手長劍,勢如初陽乍
露般,徒然撒出一片彩霞般刃芒,兜頭罩向石無水,她這是含恨出手,一上來就是
殺手。
石無水哪會想到面前這個娘兒,具有如此快捷的身手,再說她又是三寸金蓮小
又巧,怎麼樣也不會讓人看出,竟然是個追命羅剎。
本能的,石無水舉刀封架,更想以大漢的粗壯身體,硬抓飛撲而來的白小宛。
在他想來,一個小腳娘們,就算挨你一下子,又有什麼關係?如果一把摟住,
只要自己高興,一用力就能把她勒死。
就在一連三聲的“叮噹”聲響中,刀劍的刃芒中,迸現了碎小的火花,光束乍
隱,碎芒消失的一瞬間,緊接著“叭”的一聲,就見一股鮮血,自石無水的口中噴
灑出來,紅影打閃,自石無水的頭上掠在石無水的身後。
那只是一招之間的事,等一旁的丁百年與余通二人圍上來的時候,白小宛已冷
笑連連的站在地上。
原來當石無水暴伸左手,連抓帶抱的硬撲飛來的白小宛時,卻不料白小宛會在
右腿一封石無水的左手後,左腿連環跟上,狠狠的腳尖搗在石無水的心口上,這是
一招梅花腿中的巧施連環,快、准、狠,石無水自是難以避過。
一把扶住搖搖欲倒的石無水,丁百年急問道:“老二!你怎麼樣?”
連連的苦笑,石無水扭身指著一丈外的白小宛,道:“是個地道的小辣椒,咱
們應該相信楊八爺的話,她比她那個吃公門飯干鷹犬的老子,還要難惹。”
石無水似是昏過去了,頭垂了下來。
丁百年緩緩放下石無水,右手舉刀,左手在懷裡摸出一把飛刀,與余通一打招
呼,緩緩逼向站在路中央的白小宛,二人並肩,似是怕白小宛逃走。
“小宛,留意姓丁的手上那把破鐵。”
冷冷一笑,白小宛道:“爹!你只管等著拴人吧!”
她那話才說完,丁百年已大喝一聲,揮刀劈向依然不動的白小宛,而余通更露
出兩個大門牙,呼喝有聲的斜劈過來。
兩把鋼刀,帶起一溜刺眼的冷焰,挾著雷霆般呼嘯之聲,威猛而有力的殺來,
如果白小宛舉劍封架,勢必被砸斷劈飛。
就在這冷芒繞體沾到的瞬間,白小宛快不可言的一個斜掠林梢,兩隻金蓮碎步
連連的,把個嬌軀側向丁百年的左面,身了斜在當空,就“力”的運用上講,那幾
乎是不可能的事,仰她在碎步支撐中,硬生生的斜閃而掠過丁百年。
然而在丁百年來說,這也算是一次難得的好機會,因為白小宛的身子,就在自
己的飛刀附近,只要自己一抖左手飛刀就會送到白小宛的身上。
嘿嘿一笑,丁百年毫無徵兆的一振左腕,在相距不到三尺的距離中,飛刀如流
星般,筆直的射向白小宛的左肋。
“叭”的一聲脆響,白小宛一腳踢在疾飛而來的那把半尺長的飛刀上,“嗖”
的一聲,飛刀上斜,就在白小宛的頭上掠過,可知丁百年的這一飛刀,顯然用足了
力道。
也因此,徒然使得白小宛想起來丈夫韓玉棟說的話,全家被殺的那大夜吧,有
個黑衣人,曾以飛刀殺死家僕老趙,看樣子八成就是這個傢伙。
心念間,探手人鏢囊,摸出一支稜形飛鏢,就在他猛一轉身之際,在她長劍直
刺的同時,抖腕甩出手中的飛鏢。
丁百年想不到這姓的白女子腳上功人,如此的了得,一怔之間,扭身揮刀就砍
,卻不料身形尚未站穩,白小宛劍尖已快點到眉心,本能的一偏頭,舉刀擋去,卻
不料白小宛左手的稜形飛鏢悄無聲息的疾飛而來。
到了這個時候,丁百年已沒有躲閃的能力,唯--的只有提著雙腿向上縱。
就聽“噗”的一聲,一支稜形飛鏢,生生插在丁百年的大腿上。
丁百年一咬牙,伸手拔出那支飛鏢,在一股鮮血外冒中,一支血鏢惡狠狠的擲
向白小宛,人卻一屁股坐在地上。
輕舉寶劍一格,白小宛左手疾抓,飛鏢又到了她的手中,動作之優美,連一旁
的白方俠,都在撫髯點頭。
疾快的,白方俠牢牢的把石無水雙腕朝後的拴上,這才又緩緩走到丁百年身前
道:“姓丁的,做惡的人,天理難容,指望你下輩子能做個讓你父母高興的好人!
”
丁百年一手捂往外冒血的傷口,仰頭叫道:“姓白的!你想殺我?”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原來你也怕死呀!”
丁百年罵道:“他娘的,誰會嫌命長?”
白方俠一口唾沫吐在丁百年的臉上。狠狠的把個風雷刀刀尖指著丁百年的鼻尖
,道:“這麼說來,你的命值錢,別人的命價賤,被你們害死的人,全都是該死,
是吧?”
狠狠的一腳把丁百年手中的鋼刀踢落到山谷下面,緊跟著,一腳踹在丁百年的
腰眼上。
就聽丁百年“哼”了一聲,齜牙咧嘴的斜身躺在石地上。
白大俠以極快的手法,不消幾下子,就把個丁百年也拴了個結實。
余通這時候一看情形,心裡已開始發毛,他那一臉胡茬子所烘托的那只朝天大
鼻子,一撅一撅的直往上抽,左手舉著刀,早已改攻為守,只要白小宛舉劍刺來,
他立刻舉刀封擋,緊接著盡力躲閃遊走。
這只能幹耗時間,明敞著是拖延,說穿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一看這情形,白方俠風雷刀一橫,當先站在路中央,先封住余通的去路,一面
冷笑道:“大鬍子,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掙扎個啥?當真要像他們兩個一樣,先
流點血再裝孬?”
余通雙目怒瞪著白小宛,口中卻叫罵道:“姓白的,老子不是殺頭命,姓余的
不會跟你上衙門,有本事你就在這兒放倒你家余爺!”
白方俠冷笑道:“真是執迷不悟,真要把你殺死在這大山裡,也沒什麼不可以
的。”
一頓之後,白方俠揚聲對白小宛道:“小宛!不用顧忌,必要時儘管痛施殺著
。”
白方俠有了指示,白小宛精神一振。
突聽她大喝一聲,手中劍瞬間挽起三朵劍花,品字形的一閃而逼向余通,同時
間,左手的那支帶有丁百年身上鮮血的稜形飛鏢,徒然間射向余通的退路。
嘿然有聲,余通手中鋼刀奮力一圈,疾快的灑出一束密密的光芒,擋鏢阻劍,
一氣呵成。
就聽一陣金鐵交鳴聲,在二人身前響起。
看情形,余通似是躲過了白小宛這千鈞一髮之危,因為余通的臉上出現了得意
之色,正準備向一旁躲閃呢!
但他再也想不到,就在他的意念配合著行動,正要縱身而起的時候,突然面前
紅影一閃,白小宛人已橫劍在他的面前,鐵板腳連環踢出。
就聽“砰,砰”一連兩聲,緊接著余通甩刀“哎呀”連連,雙手全捂在小腹上
,一連後退四五步,被路邊的巨巖擋住,而沒有落下山間。
看余通痛苦的表情,顯然是受傷極重,從他立現的汗珠來看,不單是力道盡失
,甚且小腹幾有被洞穿之危。
其實白小宛在施出鐵板腳的時候,本想一腳踢在余通的關元,但她心存忠厚,
把襲擊的部位提高三寸,余通才逃過這要命的一擊。
緩緩的走到余通身前,白方俠冷然道:“這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非要被人
折騰得像個狗熊樣才上道,這可是自找的!”
余通一聽,立刻露出他那對蠟黃的大門牙,咧著嘴唇,直哈大氣,似乎是想罵
幾句,只是喉頭不聽使喚。
一嘴巴打在余通臉上,白方俠厲聲道:“姓余的,你甭對我白某人露出這副吃
人像,干了一輩子捕頭,我白方俠見的多了,如果要恨,那就恨你自己去,誰叫你
幹些不入族譜的勾當,羞了你的祖宗十八代,也苦了你爹娘。我姓白的只能替你們
的父母可憐,如今被擒,那也是早晚的事,安份些咱們這就上道吧!”
反手上了綁,余通垂頭喪氣。
吐血昏死過去的石無水,也醒過來了,只是動了幾下,發覺雙手被反綁,一掙
沒有掙脫,心中就知不妙,站起來就想逃,卻被白方俠一刀背砸在腿彎上,罵道:
“狗東西,你最好識相點,別再自討苦吃。”
一面說著,隨又在馬鞍上抽出一根繩子,連著一串,把四個秦嶺四煞中的三個
,全串了起來。
白方俠父女二人跨上馬鞍,白方俠在前面,白小宛殿後,三名惡煞居中,一行
五人緩緩朝著寶雞而去。
一身緊身短衣靠,四方英雄帽,外罩一件天竺色披風,足蹬薄底快靴,年過五
旬的白方俠,依然是精神抖摟,風雷刀把上的鮮艷奪目五彩緞帶,在他胯下馬的彈
跳前行中,一抖一抖的,讓人感著有威風八面的神采。
馬後面的三個秦嶺惡煞,一個個怒目直視,罵不絕口,偶爾還站在路上磨蹭一
陣,指天罵地,好像連老天爺也對不起他們似的,不該給他們披上一張人皮。
丁百年捂不住大腿上的傷口流血,還是白方俠替他扎了一條帶子,血才慢慢不
往外流,只聽他在走過大散關的時候,對沿路跟的人叫道:“丁大爺就是秦嶺山的
山大王,我叫丁百年,你們聽說過嗎?丁百年,要丁他娘的一百年,所以丁大爺死
不了,還有得活的,哈……”
石無水也連聲咒罵,道:“你們這群王八蛋,可曾聽過秦嶺山裡有個石無水?
石大爺就是我,這一回你們可高興了吧!等石大爺這顆腦袋被切下來的時候,你們
把大爺這顆腦袋拎到你們土地廟,放在神案上供著,包准一定會驅邪,哈……哈…
…”
而走在白小宛馬前面的余通,大門板牙伸的長長的,上嘴唇盡在牙上面刮,哼
哼咳咳的,把個朝天大鼻子猛往上抽,一臉胡茬子活像個李逵下梁山。
余通沒有罵,但他走一陣,會死賴著站在路當中不走,像個餓狼般,怒瞪著雙
眸,逼視著馬上的白小宛。
有時候白小宛冷然飛出一鞭,打在余通身上,反而讓余通哈哈大笑。
於是,磨磨蹭蹭,走走停停的,五人一路“熱熱鬧鬧”的走入寶雞鎮來。
而寶雞的縣衙門,就在寶雞的鎮西面兩棵老柳樹附近,有一個小小的廣場,縣
衙大門口,還站了兩個衙役,二人的黑色馬褂,前後全印著“兵”字,帶鞘的鋼刀
,掛在腰帶上,一動不動的像兩個石膏像。
白方俠騎在馬上,雄赳赳的到了縣衙前面。
“煩勞通報一聲,咸陽府衙的捕頭白方俠,求見太爺大人。”
一聽說來了府衙的捕頭,那是上差爺到了,再聽說是白方俠,二人立刻想到了
龍頭捕快,豈敢怠慢,一個衙役立刻飛奔入內,另一個卻替白氏父女二人拉馬,往
縣衙前面的馬樁上拴馬。
石無水與丁百年二人卻仍然叫罵不休。
縣衙役拴好馬,回頭對丁百年二人喝道:“安靜點,該你們死,就算叫破喉管
,照舊也活不了,窮嚷嚷個啥?”
“狗東西!你也敢對大爺們呼喝!”丁百年大罵。
石無水也道:“俺們這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魚躍網中等人烹!”
“叭”的一腳,踹在石無水的胸口上。
緊接著,“哇”的一聲,石無水吐出一大口鮮血,幾乎人又昏過去,不過雙目
金星卻在連閃。
衙役踹出這一腳,想不到會讓石無水吐血,但他哪裡知道,石無水的胸口傷勢
,是被白小宛所傷,因此還以為自己的功夫如何了得呢!
衙門裡立刻走出那個通報的衙役,一面對著白方俠施禮,邊說:“大爺在堂口
候著,白爺請進。”
於是,白方俠一整衣冠,直往寶雞縣衙堂上走去。
老遠的,就聽堂口上站著的縣太爺,捋著胡髯,滿臉笑容的道:“約莫著白捕
頭也該來了!”
白方俠一聽,似是這寶雞的父母官,話中有話,心裡一緊,立刻趨前幾步,單
膝一跪,道:“咸陽府衙捕頭白方俠,給大人請安!”
“免了!免了!快坐下來說話。”
就在縣衙的客堂上落坐,縣太爺一捋山羊鬍子,呵呵一笑,問道:“案子可有
眉目了?”
白方俠一驚,問道:“大人指的是……”
“大韓村裡的滅門大血案呀!”
“這件事大人已經知道了?”
哈哈一笑,縣太爺道:“身為百里侯,地方發生這種大案子,焉有不知的道理
?如果有一天,此案由遠在咸陽的上衙所破,本縣這頂烏紗帽,豈能保得住?”
白方俠赦然的道:“本案死的是卑職的親家翁一家,如今府台衙門尚未有人知
,卑職怕打草驚蛇,所以先自私下查訪,一有眉目,立即前來堂上報告大人知道。
”
“如今可有眉目了?”
“抓了三個嫌犯,現在衙前候著,就等大人簽發收押。”
“辛苦你了,白捕頭,捕的三人,是什麼地方人?”
“三個都是秦嶺山的強人,人稱秦嶺四煞的便是。”
“好啊!這四個魔頭總以為我這衙門小人員少,奈何他們不得,盡在這附近做
案,這下子算是他們惡貫滿盈,死期到了。”
突然間,就聽縣衙前面有女子哭喊聲,白方俠一驚,立即告便,向衙門門跑去
。
老遠的,就見一個三十不到,細柳高挑,俏臉長髮的小腳婦女,死命的抱住口
角尚有血漬的石無水。哭喊起來。
才不過哭了兩聲,就聽石無水在她的耳邊急急的說了兩聲,一面示意她快些離
去。
於是,就在白方俠人一到衙門口,看上去這婦人好似被衙役哄走似的。
望著這個俏娘們走路的姿勢,誰也會相信她生了一身軟骨頭,那種走一步擺又
扭,由腳到頭全在動的模樣,大概就是細柳枝風中搖曳的味道。
就在寶雞縣衙門,收押了石無水等三人之後,白方俠父女正要告辭的時候,縣
太爺,這位看上去瘦骨嶙峋的四十出頭的高個兒,瞇瞇眼一瞇,好像要合起來一般
,大蒜似的鼻頭,在嘴角撩動中,向外一偏,微笑著道:“我該給賢父女見見一位
你們早已熟識的人了。”
一面對身後站著的文案師父一點頭。
文案師爺一笑,起身走入另一廂房。
立刻,人未到,哈哈的笑聲先傳人白方俠父女二人耳中,白小宛一驚。
於是,濟生堂的卓大夫,來到這縣衙的客堂上。
“卓大夫!你是……”
又是一聲笑,卓大夫先對縣太爺施一禮。
縣太爺立刻起身歡迎,一面對白方俠道:“卓大夫的身份,本不該說出來,只
是目前的情況看來,似乎大韓村的滅門血案與卓大夫的案子有著關連,所以在卓大
夫的首肯下,才能說出卓大夫的身份來。”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卑職在初次遇到卓大夫的時候,心中就犯了疑,只因
為卓大夫沒有任何不良企圖,所以到現在,卑職只是加以暗中留意而已。”
卓大夫一笑,道:“白捕頭果真名不虛傳,龍頭捕快之威名,我在京中就有個
耳聞,想不到一下子咱們會湊在一起辦案了。”
一聽卓大夫竟是京中派來辦案的人,白氏父女二人互望一眼,臉上露出了驚疑
之色。
縣太爺當即道:“卓大人只是以大夫來掩護自己身份,實則卓大人是大內派採
辦案的高手。”
白方俠一聽,立刻起身施禮,道:“卓大人不單是醫道高明,更兼武功了得,
客店中為卑職小婿疔傷的時候,卑職已心裡明白了。”
白小宛低聲說道:“卓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先代我夫謝過!”
款款起身,盈盈的施了一禮。
淡淡一笑,卓大人道:“韓玉棟今天的精神好多了,就在後衙中歇著,你去看
看他吧!”
白小宛當即起身告辭,在一個衙役的指引下,走入後院一間廂屋中。
於是,卓大夫請縣太爺,摒退屋中所有的人,包括師爺在內,只餘下縣太爺與
白方俠。
三人把坐椅拉近,話聲也跟著低了起來。
“白捕頭,京中有個卓重陽你聽到過沒有?”
“大內高手乾坤掌卓重陽,卑職早有耳聞,莫非就是卓大人?”
微點著頭,卓重陽道:“白捕頭可知為何現在對你表明我的身份?”
“卑職愚昧!”
“因為我在為韓玉棟治傷的時候,曾聽到你父女二人說什麼血玉龍,而我這次
離京要辦的案子,卻是御案上擺放著的一個血玉鳳。”
一頓之後,卓重陽又道:“賊人能為了一隻血玉龍,殺死退職的韓侗滿門,包
不准他也盜走了御案上的血玉鳳,也因此,我覺著咱們有合力辦案的必要。”
血玉龍尚末找到,如今又冒出個血玉鳳,白方俠心中大感困惑。
於是,他不得不先把血玉龍的事,說個明白。
壓低了聲音,白方俠悄聲的說:“就卑職所悉,這血玉龍,是韓老爺的傳家之
寶,在他們的韓家家族上,也稱得上是傳族之寶,當年韓老爺初入仕途,榮光耀祖
,才在他爺爺手上,接過這血玉龍來,算算日子,也保存了三十多年,卻不料才卸
任返歸故里不到幾天,就遭到這滅門慘禍,寧不叫人悲歎!”
一頓之後,白方俠鬚髮怒張,恨恨的又低聲說:“當初卑職尚在咸陽,原本是
有退休之意,只是新任府台大人厚愛,一再的慰留,且又幫著辦理一樁案子,突然
接到小女的書信,卑職尚不太相信,因為韓老爺不可能會有什麼仇家,那麼快的追
殺到大韓村,也許是為財。
而在卑職與小女二人,三番二次的夜探大韓村韓老爺的新宅,卻發現--切完好
無損,這就使人入了五里霧中,直等到卓大人妙手回春,才由小婿口中得知賊人要
的是血玉龍,細想起來,如果小婿救不回來,這件血案的起因,永遠將是個謎,案
子也甭想破了。”
縣太爺不停的點著頭,一面低低的道:“抓來的三人,白捕頭怎麼會知道與他
們有關?”
於是,白方俠就把一切經過,又說了一遍。
就聽卓重陽道:“頂多他們是一群幫兇,主使他們的人,看來還要費上一番手
腳。”
縣太爺一笑,道:“卓大人說的不錯,這三個惡徒,如果一口咬定大韓村的血
案與他們無關,咱們又如何定案?如果三人拚命不吐一字,那主使他們的人,咱們
又有什麼辦法把他拎出來?”
白方俠立刻道:“所以直到目前,卑職仍然在暗中追查,抓此三人,也只是‘
投石入林’的作法。想把真正的主兇犯驚出來。”
卓重陽雙目神光暴射,望著遠方,自言自語道:“投石入林!投石入林!嗯!
此法可行。”
不提三人在這寶雞縣衙客堂上密議。
且說寶雞渭水河靠東邊街頭的小道上,弄堂裡走出一匹小毛驢,驢背上坐著看
上去只有四兩骨頭的風擺柳,毛驢後面,緊緊的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手裡
拿了一根小鞭子,口中還不停的“喲喲!得!”的,緊跟著小毛驢屁股後頭快步趕
。
驢背上的風擺柳,細柳腰隨著驢步的踢踏聲,相當有致的一擺一送一回,兩隻
金蓮,硬鞋幫上還繡著大紅花,裹腳布白得珵亮,尖尖的鞋尖上,還釘上一朵鴿蛋
大的鮮紅花。一頭烏溜溜的頭髮,挽成了髻,一塊黃緞布巾,緊上加緊的包紮起來
,顯得一臉的俏麗樣,紅坎肩裡面,厚厚的一層狐毛,靠邊上全露出長毛來,緊緊
的套在翠綠的短上衣上面,紅粉色的燈籠褲,褲腿扎得嚴實極了。
小伙子趕著小毛驢,出了寶雞西街口,午後的日頭,相當的紅,紅得把條渭水
河,照耀得金星不斷的在河面閃爍,遠遠的,通往大散關的高峰上,起不了一點作
用的片片碎而又薄的淡雲,一旦脫離山峰,立即化為烏有,就如同風擺柳心中對石
無水的感情一般,只要二人一離開風擺柳的那間近河岸小瓦屋,二人就像這天上的
淡雲,只有等到再一次的相聚,才能撩起二人的情慾。
不幸,這一次卻是叫風擺柳掀起了內心中的情濤,因為感情這東西,實在很微
妙又奇怪,平常二人就算相見,大不了一陣捻和,等熱度一邊,拍屁股分道揚鑣,
珍惜,那只能等到下一回見面再說。
然而,如今石無水一旦上了綁,風擺柳立刻發覺,二人的感情已經到了水乳交
溶的地步,要想生離死別,那只有乳幹掉水完了。
於是,風擺柳不顧一切,死命的抱著石無水哭喊。
一開始,石無水還真的不相信,風擺柳會對自己用情這麼深刻,自己還真成了
傻蛋,傻兮兮的以為自己多聰明,如今看來,殺人放火不一定該死,對不起風擺柳
,那才真的該死。
“死不得!”石無水在心中吼著……立刻,藉著機會,對風擺柳面授機宜一番
。
於是,風擺柳擤了一把清鼻涕,起身就走。
不久,風擺柳騎上她雇的一頭小毛驢,直奔大散關。
當風擺柳過了渭水河的時候,頂頭的太陽已在慢慢的放大,大得像她閨房裡面
掛在牆上的大圓鏡子,只是鏡子是亮的,而距山頭不遠的太陽,卻火紅的有些燒手
模樣。
過了大散關,走向了山道,風擺柳好像是豁出去一般,一路咬著碎牙,面無表
情,不要說是自已這是走向土匪窩,就算是真的走向狼窟,她也拼上了。
然而,這對趕驢的小三兒來講,心裡頭就不是滋味。大腳峰滴露崖山寨上住的
,全是喝過人血的刀客,那伙強人,就算是你親親熱熱的向他鹼一聲二大爺,如果
他不是在興頭上,照樣會送你一個大巴掌,准叫你七葷八素,不知東南西北,這要
不是風姑娘一再保證,說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說什麼也不會跑到這兒來碰霉氣。
小毛驢的腳程,不快卻實在,四隻細得像風擺柳足踝一般粗細的四隻纖巧蹄子
,自出了寶雞,到爬上秦嶺山區,一直保持著一定的速度,那種穩定的勁道,有一
陣幾乎把背上的風擺柳晃睡在驢背上。
還未曾看見大腳峰呢!大太陽似乎不忍看著鳳擺柳往火坑裡跳一般,悄悄的溜
到山那邊去了。
有那麼一點余輝,仍然照著大地,似乎在警告尚未回家的人們,趕快找地方歇
著吧!
然而,這對風擺柳來說,卻只有使她加速往大腳峰趕去,因為有一股力量,一
股對她這種火坑中長大,難得碰到真愛的力量,在她的心中翻騰,就算為這難得一
遇的愛而死,也是心甘情願,何況這往後恐怕就再也不會遇上石無水這種赤裸裸的
愛情了。
有句俗話,說:“騎小毛驢走山路,不怕摔!”
其實兩隻腿稍長的人,跨上小毛驢,身子隨便一歪,腳就會碰到地,怎麼樣也
不會挨摔。
不過這對風擺柳而言,可就真夠她瞧的了,一連翻了三個山頭,風擺柳摔下三
四回,虧得小毛驢不高,而風擺柳的屁股上肉又厚,彈性又大,所以她還是照騎不
誤。
由官道入山道,再爬過幾個高山。已經是二更天了,山裡面,黑漆八烏的,偶
爾還有些狼叫聲。
為了壯膽,小三兒手兜的皮鞭子不停的抽,抽得“叭叭”脆響,小毛驢好像很
篤定,它不為小三兒的鞭聲所影響,仍然是老步伐,也許驢心中知道,小三兒的鞭
聲,只是在為他自己壯膽而已。
雖說鞭聲是給他小三兒自己壯膽,但卻在這深山裡起了共鳴,因為,對面的半
山腰處,一列列的草房中,有了人聲,跟著就見十幾個火把,衝出屋外,驢背上的
風擺柳還以為是遇上一群鬼火呢!
“喂!”對面有人在叫。
“喂!”小三兒也應了一聲。
很快的,火把往這邊移過來,而且好像是在飛。
越過山溝,小三兒拉著小毛驢往大腳峰滴露崖上去。
才爬了沒多高,幾隻火把已圍了上來。
“我的娘呀!你不是石爺的老相好嗎?”
風擺柳像是要脫了骨節岔了氣一般,下得驢背後直扭她那個大屁股,還未曾回
答,就聽另一個拿火把的問道:“風姑娘,大黑的天,你摸到山上來幹啥?”
另一個也說:“石二爺一大早就去寶雞找你了!”
緩過氣來,風擺柳皺著眉尖,直著腰道:“各位好兄弟!大事不好了,快帶我
去見你們的大爺。”
一面領著風擺柳往山寨上爬,就近的一個持火把為風擺柳照亮的問道:“究竟
什麼大不了的雞毛皮事,害得你風姑娘摸著黑往山上跑?”
風擺柳沒好氣的道:“秦嶺四煞,官石余丁,被人家抓進寶雞縣衙門裡,就有
三個,這還不急人?”
“這可是真的?”
“不是真的,我風擺柳這時候不擁著熱被窩睡大覺,還跑到你們這兔爺不拉屎
的地方來,喝涼風聽狼聲呀!”
“這下子又真的麻煩大啦!看看官大爺怎麼辦吧!”
於是,在十幾個火把的照耀下,大伙全擁進了正中的大茅草屋中。
沒有多久,五排草房中的百十多人,全都走出草房。
大草屋的正廳上,楊文光楊八爺大馬金刀的坐在粗木椅子上,不停的冷笑。
官中卻盡在頓足大罵。
楊文光冷聲道:“你應該感謝我楊某人,你知道嗎?”
一聽楊文光這麼一說,官中秀才臉上,更加陰沉了,只聽他咬著牙,道:“為
什麼?”
哈哈一笑,楊文光道:“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我在你這苦行僧一般的大茅屋
裡賴著沒有走,說不定照你們秦嶺四煞的慣例,四個一起下山去自投羅網了。”
冷然一笑,官中道:“那可說不准,也許就少了我官中一人,他們三個才被捉
迸官衙裡。”
鼻子裡強力的擠壓出個“哼”,楊文光道:“我早就說過,而且我的上面也一
再說過,這件血案,關係重大,大概要躲過這緊張的一刻,等風平浪靜以後,再慢
慢露頭,可是你們偏不信邪,這下子可好,人一進了衙門。這輩子算是完了。”
“怎麼說?”官中似乎有氣。
“你們這些糊塗蛋,也不想想,那韓侗雖然辭官,但他終歸當過朝廷的命官,
方面的大員,官家豈有坐視的道理?如今為了破案,說不定暗中已派來什麼厲害角
色,就在這寶雞附近,張開一張大網,等著收網呢!”
官中像個洩氣的皮球一般,頹然的坐在大椅子上。
一旁的風擺柳卻急急的道:“官爺!你得快點拿個主意出來呀!”
突然間,就聽楊文光怒指風擺柳喝罵道:“都是你這騷娘們,如果沒有你,石
老二也不會一個勁兒的找上寶雞,真他娘的女人禍水!”
風擺柳被罵,幾乎掉下眼淚來。
卻聽官中道:“八爺這是什麼話,你這叫‘肚痛怨灶王爺’!”
一頓之後,以一種安慰的眼神,看了一眼欲哭的風擺柳以後,才又道:“石老
二就喜歡那種調調兒,沒到山上來以前,他是個有家室的人,只是他太過火了,硬
生生的把個老婆折騰跑,好不容易又認識了風姑娘,這方面算是叫他收了心,如果
沒有風姑娘,石老二照樣會去找別的女人的。”
一面對站在門口的眾人,叫道:“風姑娘連夜趕上山寨報信,八成還餓著肚子
,快下碗麵,加兩個雞子兒。”
官中一面說著,起身走到門口,又道:“大伙快去歇著,說不定明天咱們有得
折騰的。”
於是,火把熄了,眾人等也慢慢散去。
返身回到椅子上,就聽楊文光問道:“官老大!你準備怎麼行動?”
官中連連冷笑,陰森森的兩眼,看上去好似剛從墳墓裡爬出來一般,木然的道
:“乘其不備,出其不意,給他娘的來個劫獄,寶雞縣衙那個小不點,官中還沒有
把他放在眼裡!”
楊文光嘿嘿一陣冷笑,幾乎把個手指頭點到雙目呆癡的官中鼻頭上,說:“官
老大,什麼事情越是到了緊要關頭,越得要沉住氣,就你目前這百十來人,也想造
反?哼!我看你是自不量力!”
官中一拍桌子,唬的一聲站起身來,道:“你說我該怎麼辦?吊在褲襠裡裝孬
?”
楊文光沉聲說:“若是在平時,你官中運氣好,或有那麼幾成希望,會把他們
三個救出來,可是如今就不同了,縣衙裡就住著一個姓白的,連我也沒有把握會勝
得了他,何況江湖上誰都知道,姓白的有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是個地地道道的帶
剌玫瑰,動起手來,比她老子還要狠。”
一頓之後,又道:“老實說,我楊八還真捨不得秦
嶺山的這股小力量,所以才分析給你聽,要不然,我才懶得多嘴呢!”
官中有些不服,咬著牙道:“哥四個扭在一塊兒,已經十多年了,如今三個被
逮,就剩我官中一個,我操他先人,這日子我寧可不過。”
冷凜的瞪著楊文光,官中吐氣有聲的又道:“八爺!如果交情夠,你就暗中幫
著施把勁,把我那三個兄弟救回來,覺著不便,趕天亮,你回你的長安總督衙門,
不要在此地惹上--身臭,不好回去。”
輕搖著頭,楊文光苦澀的道:“既然官老大這麼說,我得好好琢磨琢磨,不過
你放心,只要能插手,楊某絕對不會袖手的。”
說完,起身轉回睡房,但卻帶著一肚皮的憂慮。
他躺在硬板床上,拉起一張棉被往身上一搭,雙手一連,往腦後一放,把個裝
滿陰狠毒招的腦袋托起來,兩隻大眼睛在黑暗中睜得圓圓的,就如同黑森林中暴露
出一雙銳利的花斑豹的眼晴一-般。
眼睛在打轉,表示他的腦筋在轉變。
在他想來,這秦嶺四煞,確有利用價值,一旦全部被殺,自己在這條入甘進川
的三岔道上,無形中減少一分力量,但是這四個惡煞如今已有三個被捕,而官老大
又要充好漢想劫獄,萬一再被捕,衙門裡來個大審判,難保他們不把大韓村的那檔
子事說出來。
於是,他果斷的做了一個決定,一個令他含笑而眠的決定。
楊文光那雙墊在腦後的雙手,平整的移在胸前,四平八穩的睡著了。
大廳上,官中看著風擺柳吃完一大碗麵,連大廳外的小三兒也填飽肚皮,這才
笑對風擺柳,道:“風姑娘吃完就快歇著,趕明兒天一亮就上路,你放心,早晚我
會把他們三個全救出來的。”
風擺柳有些想落淚,鬆鬆的雙肩抽搐了兩下,含淚笑著站了起來,道:“全看
你的了,大爺!”
於是,當天晚上,風擺柳就睡在石無水的那張舖有狼皮的大木床上,除了大木
床上石無水的那身臭味還在外,風擺柳也只能不時的撫摸一下木床邊緣,那味道叫
風擺柳想起石無水的腳後跟,因為,每一回二人熱烘烘的搏鬥之時,石無水總會把
兩隻粗糙得像沒有刨光的木頭般的腳後跟盡在她那兩個大腿上磨蹭,磨蹭得她“咯
咯”笑。
想到這裡,風擺柳哭了。
哭著走入夢鄉……第二天一大早的,小三兒拉著小毛驢,就在滴露崖山寨大廳
前的小廣場上,候著風擺柳。
適時的,風擺柳由大草房中走出來,她的後面緊緊的跟著楊文光以及官中二人
。
官中在後面說:“風姑娘!你安心的回去,寶雞方面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再趕
著來報個信,約莫著就在這一二天裡,我就會摸上寶雞去。”
一旁的楊文光露出一臉的關心,表現出憂愁的模樣,扭頭對官中道:“官老大
,我這就溜去寶雞,情況順利的話,我就把他們三人弄走,不過我還是反對你硬幹
!”
“八爺!你上路吧!希望著你能在官家那面拉一把,我們哥兒四個就有幸了。
”
一聲長長的歎息,楊文光陪著風擺柳走下石階,走到小三兒的小毛驢前面。
猛回頭,風擺柳望向站在石台階上的官中,道:“大爺!盼望著你能早一天把
三位爺救出來,要不然,風擺柳也不想活了!”
官中面無表情,陰沉的眼神,突然暴睜,沉聲說:“石無水一輩子沒有做過讓
人心服的大事,唯獨他抱住你柳姑娘,算是抱對人了,也叫人佩服他的眼光。”
本來他還想說出下面那句“石無水該死而無憾了”
,可是他突然感到那句話不大吉利,所以也就沒有說出口來。
於是,就在官中的招手下,在一眾嘍兵的注視中,楊文光、風擺柳與小三兒,
一齊走了。
風擺柳仍然在那頭小毛驢背上晃呀擺的,一路擺過了秦嶺大山,晃過了大散關
,也擺到了寶雞。
也因為一路上盡跟在小毛驢屁股後趕路,而使得楊文光的心,在風擺柳的自然
擺扭與習慣的風騷流露中,一路跟到了寶雞,也跟到寶雞街邊渭水河畔的風擺柳的
閨房中。
就在寶雞縣衙的後堂上,白小宛陪著老父白方俠,以及丈夫韓玉棟,三人在商
議著大韓村中的血案主謀人物,可能是何人的這個問題。
大韓村一百多戶人家,挨家論戶的推敲,沒有一家看起來有嫌疑。
就現況而論,韓五爺算是大韓村的領袖人物,而且也是有名的“高原善人”,
單就事情發生後,韓五爺出錢出力,那種痛心疾首的表現,怎麼樣也不會被認為是
兇手,是主謀。
幾經商定,線索還得要從秦嶺四煞的身上去探索。
於是,白方俠當即決定,自己趕著返回成陽,就近的向府台大人面前,討取辦
理此案的派令,並順道再往長安的總督衙門,打探這楊文光的行為。
公門中數十年,白方俠心裡明白,如果想抓到楊文光,自己非得有十成十的證
據,不足以明敞著捕人。
然而,白方俠再也沒有想到,總督衙門的副將楊文光正在寶雞的風擺柳閨中閒
扯談呢!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且就在寶雞縣衙裡,白氏父女商議以後,白方俠當即向縣太爺告辭,跨馬迴轉
咸陽。
白方俠在臨走的時候,特別對女兒白小宛道:“目前案子雖成膠著,但卻是最
危險時刻,抓到幾個替人賣命的兇徒殺手,只能使主謀的惡徒,施出更毒辣的招術
出來。”
白方俠有些憂慮的又道:“辦案多年,對於那些拿錢賣命的人,我看的可多了
,就算把他們丟進油鍋裡,他們也不會招出是何人主謀,這就是一行有一行的行規
。”
白小宛沒有說話,嘴巴閉得很緊。
“記住!好好守著玉棟,一切等我回來再行動。”
白小宛點著頭,不置可否的,送走了老父。
回到縣衙後面的客廂房裡,白小宛對已經能站來走路的丈夫韓玉棟道:“爹回
咸陽府衙,還好咱們已遷住到縣衙來,安全上已無多大問題了,如果是在客店,我
就不能也不敢隨便離開你了。”
“聽口氣,宛妹可是心中有了打算?”
“我想去大韓村看看,也許會有什麼發現。”
韓玉棟長長一歎,道:“只可惜我韓玉棟不會武功,否則,這種殘無人道的滅
門血案,我怎麼會瀝血椎心的推給官家去辦?”
白小宛咬著牙,道:“白小宛不會放過他的,咱們總會把那個主謀人物刨出來
的。”
夜裡,天空似乎在鬧著集會,像浪濤一般的烏雲,從秦嶺的高峰處往外處擠,
擠過了渭水河,又推到了寶雞的天空上,只是雲動風大,卻沒有下來一點雨。
地面上,似乎也將要發生驚人大事一般,由秦嶺山區裡,一溜的沿著山道,走
出百十個穿著黑衣短打衫褲的漢子,細看全是黑布包頭,手裡提著鋼刀,一路上連
個咳嗽聲都沒有,小跑步的走過了大散關,越過了渭水河,直摸往寶雞。
什麼時辰?誰也不知道,天太黑,雲又厚,如果不是地頭熟,就算是分辨個東
西南北,也不容易。
不過,大半夜裡,一下子出現這麼多人,如果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包準會把寶
雞住的人嚇一跳。
也許官中的運氣欠佳,霉運當頭,或者是秦嶺四煞應了他們歃血為盟的時候那
句話,“沒有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
就在二更天剛敲過沒有多久,白小宛正準備繞過縣衙,前往大韓村去,縣衙前
廣場邊的大槐樹下,白小宛發現有十幾個人影在一箭之地的來路上往縣衙前撲來。
一驚之下,想起老父臨走時候的話,“膠著時期,也是最危機的時候”。
於是,急忙又折回衙門中,且急急的對一個守夜的捕快高聲叫道:“有人往縣
衙這邊衝過來了!”
她聲音很大,連房子裡的十幾個衙役,全都驚嚇出來。
“在哪兒?”
就著一個窗子,白小宛手一指,道:“你們看!”
那捕快的反應也夠快的,一瞥之下,立刻高聲叫道,“敲警鐘,大伙抄傢伙!
”
原來官中在楊文光與風擺柳走後,左思右想,總覺得這位長安督府的副將楊八
爺,是官家人,怕事情鬧大,而把他攀扯上去,而拿他們秦嶺四煞的性命不顧。
一念之間,當即招集全寨嘍兵,合計好時辰,立刻殺往寶雞,同時間。他也告
訴眾嘍兵,如果一切順當,大伙救出人之後,馬上狠狠的干一票,誰有能耐,那就
盡量的裝,寶雞可是個富足地方。
於是,每個嘍兵除了一把殺人鋼刀外,還在腰裡塞兩個雜面饃,一大頭大蒜,
準備路上填飽肚子好殺人,如果是渴了,渭水河的水有的是。
且說二更天才過了一半,官中已領著他的嘍兵摸到了寶雞的縣衙一箭之地,他
正要派幾個武功好的嘍兵,先把值班的衙役幹掉,還正在分派人手呢,卻不料縣衙
裡突然間警鐘大鳴,夜空中“當當”之聲,震耳欲聾,不要說是睡覺,就算是叫魂
,也早把鬼嚇跑魂招回了。
在官中想來,一個小小縣衙門,就算連同縣太爺算上,頂多不過三數十人而已
,卻不料一下子竟出來七八十人,全提著燈籠火把,沖殺過來。
到了這個時候,官中發狠叫道:“嘍羅們!殺!”當先揮刀向前衝去。
就在燈籠火把的照耀下,遠遠望去,酷似兩窩黑黃螞蟻咬架一般,一邊自衙門
衝向縣衙前的廣場上,另--邊在黑影裡冒出一股黑潮,一個個揮著明晃晃的大刀,
沖撲而上,於是,雙方就在這場子上,喊殺震天,金鐵互鳴的砍殺起來。
官中似是殺紅了眼,只見他身上全是濺的別人鮮血,而鮮血也染紅了他的雙眼
,所以迎著他的幾個衙役,沒有幾個照面,全都“哎喲”大叫著倒了下去。
守在縣衙大門的白小宛,一看在人群中,官中有如猛虎竄人羊群一般,舉手投
足間就有人叫著倒下去,就著燈亮一看,原來是秦嶺四煞的老大來了,心中一喜,
這可是血案第四個真兇,逮到了他,四個齊全,就差一個穿紫袍的大漢,這案子就
算差不多破了。
心念及此,一擰柳腰,人如夜鷹投崖般的,彈起數丈高,手中寶劍一撩一揮,
銳芒打閃,一下子卷向官中的面門,絲的一聲官中的頭巾被削落地上,這還是他見
機得早,否則一顆腦袋,必被削落地上。
官中的秀才臉上全變了顏色。他那陰沉的眼眶裡在往外冒火,手中大砍刀一掄
,左手指著白小宛,道:“他奶奶的,你大概就是那個干捕頭的女兒吧!婊子養的
,你父女兩個專門同我們這些道上的朋友過不去,今天晚上官大爺就是要來收拾你
父女二人的。快把你那個該死一千回的老雜種叫出來。”
官中這麼一吼。附近打鬥砍殺的人,全都退向一旁,壁壘分明的各守一方,而
雙方一上來就被放倒在地的人,藉著機會被拖向一邊。
突然間,懸衙大門下面,縣太爺當門一站,在七八個護衛的防守中,戟指場中
的一人,高聲喝道:“你們是哪裡來的?敢情想造反不成?”
仰面哈哈一笑,官中高聲叫道:“我的縣太爺!你可別嚇著了,秦嶺四煞只殺
人不造反,你只要牢裡放出我那三兄弟,俺們馬上撒腿走人,你看怎麼樣?”
“殺人放火,竟然還敢來劫獄,這與造反有何不同?”
官中一聲冷笑,尚未回話,白小宛已高聲道:“姓官的,你還敢在你白姑娘面
前耍狠,就先嘗嘗姑娘寶劍的厲害。”
面對一個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女子,官中哪會把她放在心上,哈哈一笑,一緊手
中大砍刀,兜頭劈向揮劍而上的白小宛,一面的口中叫道:“官爺先劈了你這個臭
女人,好做討價還價的本錢!”
白小宛徒然施出梅花腿,錯步拋肩,閃過官中的大砍刀,手中劍走輕靈,一晃
劃向官中的右肋。
官中“嘿”然有聲,右手大砍刀疾抽,刀把在前,刀頭在後,奮力一豎,擋過
白小宛的--劍。
於是,就見他一個大翻身。和身摸向正欲撲上的白小宛,看樣子兩下裡可能要
撞個滿懷。
就在這生死立判之間,突聽白小宛一聲清叱,小巧的身影,有如乳燕離窩一般
,把個身形徒然間提升三尺,她雙手握劍,硬生生的運足雙臂之力,捲起一股渾厚
的劍芒,擋向奔灑而來的大砍刀。
官中心中暗喜,他的這一刀,足可以開山裂石,一個姑娘家,能有多大能耐?
勝利似乎在兩個拚鬥者之間,掉下來了!
而失敗也在二人之間,選擇了適當人選!
終於,就在一聲金鐵碰擊而散發出無數火花的同時,就見白小宛自官中的左肩
頭,一個迅捷無比的跟頭,緊跟著“砰”的一聲脆響。
火把的照耀下,白小宛有如一頭從高處落下的狸貓一般,輕飄飄一點聲音也沒
有就落在官中前面五尺地方。
她面無表情的一領劍訣,準備二次衝上。但卻發現官中一手捂住自己的左目,
右手大砍刀不分東南西北,更不分是敵是友,左沖右突,亂砍一陣,口中還不停的
大叫道:“狗娘養的雜種,竟把老子一隻眼踢瞎,還我眼來!”
眾人細看,官中的左手正在往外冒血,那種突然失去一目,一種錐心刺骨的痛
。加上他的失去人性,把個孤傲而僅有的一隻右眼,瞪的如老牛眼一般,相當嚇人
。
還真應了“擒賊擒王”那句俗話,官中這麼踉蹌的窮嚷嚷,立刻間把他帶來的
那幫嘍兵們士氣,全嚷到九霄雲外去了。
於是,兩個雜面饃的力量,全施到每個人的兩腿上,因為沒有一個人猶豫的拔
腿就逃。
黑夜掩護他們摸向寶雞縣衙來。
當然黑夜又掩護他們逃回秦嶺山的大腳峰去。
本來還有衙役要追捕,但卻被縣太爺給叫住,拿住頭兒,跑的那些人,就成不
了什麼氣候了。
終於,在大棍木棒與大繩的圍擊下,官中被結結實實的綁上大堂。
有什麼好問的?
辦好一應手續簽押大牢就行了!
當搏鬥接近尾聲的時候,縣衙附近的暗影裡,出現了兩個人。
一個正是窩在風擺柳閨房不走的楊文光楊大爺,他是在“當當”的警鐘聲中。
立即竄出來,直奔縣衙,卻不料正碰上幾根大繩子盡在官中身上纏,看樣子官中瞎
了一隻眼,再送入大牢,這活罪就夠他受的了。
暗暗的罵了一聲:“狗養的,全是一群豬!”
望著推推拉拉的一群衙役,像是黑黃兩種螞蟻的戰鬥結束,黃螞蟻拖著勝利品
往窩裡搬一樣,把個罵不絕口的官中,推進了公堂。
冷然一笑,黑暗中的楊八爺道:“活該!不聽八爺言,吃虧在眼前。”
不過,楊八爺多少還是帶著一些惆悵的,回到了風擺柳的住處,他覺著,得找
個適當時機再告訴風擺柳。
另一面,縣衙後院的住處,大內高手卓重陽,也在縣衙的警鐘聲中,來到了縣
衙的前面,他對於衙前廣場上的打鬥,連瞄一眼也沒有,他更不會去到大牢幫衙役
們守著三個要犯。
卓重陽一徑飛撲到韓玉棟的房間,二人對坐著聊起天來了,而且是天南地北說
個沒完,但二人心中全都明白,因為韓玉棟擔心妻子是不是已經到了大韓村,她會
不會遇上衙前的打鬥?
而卓重陽在知道白方俠遠去咸陽之後,就怕白小宛孤掌難鳴,所以跑來幫她保
護著韓玉棟,因為韓玉棟不只是白氏父女的希望,更是破案的關鍵人物。
打鬥結束了,現場上成了死寂一片,縣衙加強了戒備,自然是不在話下,連牢
房裡的秦嶺四煞,全都上了三十二斤重的粗腳鐐,就算有人再來劫獄,看了那種粗
得嚇人的腳鐐,也會知難而退的。
劫獄是不會再有了,只是楊文光卻一搖三晃的來到了寶雞縣的衙前,這時候也
不過三更天多一點。
“煩勞通報一聲,長安總督衙門副將楊文光求見你們的太爺!”
一聽是總督府來的,立刻就見一個衙役,畢恭畢敬的對楊文光道:“將軍稍待
,小的這就稟報我們老爺!”
望著急步入內的衙役,楊文光環視一下寶雞縣衙大堂四周,發覺這衙門的屋宇
宏偉,各通道戒備森嚴,看樣子似乎如臨大敵一般。
一陣腳步聲,縣太爺甩著水袖,一應官服齊全的迎站在堂目的門檻邊。
楊文光立刻快步上前,雙方互施一禮。
一身紫袍,高大威猛的楊文光,看著面前的清懼嚴肅的縣太爺,微微一笑,道
:“末將由長安來,正要趕著辦一件案子,因為這是有關軍機的事,還望大人協助
。”
於是楊文光被請到客堂上。
瘦削的縣太爺,瞇瞇眼一擠,就算是沒有笑,也是一張笑臉,大鼻孔一動,問
道:“涉及軍機,下官不便過問,但不如要卑職協助做什麼事情?”
淡淡一笑,楊文光道:“由此入川的秦嶺山裡,有四個頑匪,人稱秦嶺四惡煞
的,不知大人可有耳聞?”
縣太爺一聽,心中嘀咕著:“這可巧,才湊齊四個,馬上就有上級衙門來找這
四人,這種巧合也有些離譜。”
心念間,哈哈一笑,道:“境內出了盜匪,下官自然知道,不過這秦嶺四惡徒
,盤踞在秦嶺大山裡面,是個三不管的地界,再說下官沒有力量入山清剿,頂多只
能嚴守地方,不讓其入境騷擾百姓而已。”
“貴縣說的也是,像這種小股盜匪,任何深山大澤中全有,本不足為奇,只是
這四名盜匪,近來甚囂塵上,已引起總督大人的注意,所以特派下官來此察訪。”
縣太爺一聽,笑道:“這就太巧合了,秦嶺四煞這四個歹徒,也剛剛才被本縣
收押在大牢,尚未過堂呢!”
楊文光雙眉一揚,結在髮髻上的細長藍緞帶,猛的向後一甩,說:“喲!這可
是大功一件,末將必上復總督大人,好生對貴縣褒揚一番。”
縣太爺一笑,道:“那就多謝將軍了。”
楊文光哈哈一笑,隨即抱拳道:“既然捕到這四個歹徒,不知貴縣準備怎麼發
落?”
縣太爺早已有了警覺之心,聞言當即回道:“四個兇徒牽涉一樁大的命案,有
關未來的發落,已不是下官權限所能了結的了。”
楊文光道:“如果末將把他四人押回長安總督衙門,不知貴縣的意思如何?”
微搖著頭,縣太爺道:“在血案末了以前,這四個惡徒不會走出寶雞衙門的大
牢一步。”
“如果有總督大人的公文呢?”
“本縣只隸屬府台衙門,如有府台衙門公文到來,要殺要放,本縣自當照辦。
”
嘿嘿一笑,楊文光道:“正該如此。”
微微一頓,又道:“聞言這四個歹徒十分兇殘,末將想去看看他們四個,到底
是個什麼長像,不知大人應允否?”
淡然一笑,縣太爺道:“既然將軍要看,本縣自當奉陪。”
於是,在值班衙役的前導下,二人走人寶雞縣衙的那座大牢。
楊文光先是舉頭看,一條條手指粗的老葛籐,編織而成的屋頂,一看就知道,
在這種葛籐上面,一定舖設一層厚厚的黃泥巴,然後在這泥巴上再舖上瓦片,想要
從屋頂上弄個洞下來,簡直就是夢想。
一連越過三道鐵門,才進入最裡面的一處牢房中。
隔著牢柵,楊文光看到了四個大漢,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睡的好不自在,好像
他們身上的傷,對他們並未有多大的妨害似的。
“叮咚”一聲牢門合上的響聲,把四個惡煞驚醒過來。
隔著木柵,石無水一沖而伸手向楊文光抓來,口中還大叫道:“你!你!”
一拳搗在石無水的嘴巴上,楊文光罵道:“真是豬!”
看著楊文光直打眼色,余通一沖而上,反映著楊文光罵聲有稜有角的道:“你
他奶奶的是什麼東西?你他娘的是幹啥的?他娘的要把老子們怎麼樣?”
楊文光對身旁的縣太爺道:“貴縣你看這些惡徒,死到臨頭還要在嘴皮上佔便
宜,這要是一旦逃出去,那還得了。”
冷冷一笑,縣太爺道:“他們逃不了,想出去,那得看他們往後的表現了。”
楊文光心中一窒,當即道:“末將這就轉回長安,上報總督大人,如有可能,
末將會在他們案結以後,押解他們去長安。”
哈哈一笑,縣太爺陪著楊文光又走出大牢。
楊文光走出了縣衙,看起來是往長安的何道而去,然而他卻在轉眼之間,又來
到風擺柳的房中。
“楊大爺你回來了,石二爺他們……”
“風擺柳,我看他們四個這輩子別想走出寶雞那個大牢,你等著給石無水收屍
吧!”
“爺!你總得設法子救救他們呀!”一把抓住楊文光的衣襟,風擺柳跪在地上
。
“你這是做什麼!你以為我不急?老實說我比你急上好幾倍,你知道嗎?”
“那就更應該設法救他們出來呀!”
楊文光就勢一把拉起風擺柳,低聲的卻帶著威脅性,貼近風擺柳的耳邊,說:
“風姑娘,你說說看,為什麼你對石無水那麼癡情?他只是一個強盜,對你來說他
石無水又能給了你什麼?要從良,也得要找個合適的人,你說是吧!”
風擺柳低頭泣道:“風擺柳自小吃苦受罪,從未遇到一個對我真心的人,而石
無水石二爺,卻全給了我,人就貴在知心,石二爺就最瞭解我的心,所以我……”
“狗屁!你被他玩得滴溜轉,還以為他是在同你玩真的,他自己都常說,玩刀
的人早晚得刀下亡,如果他要是把你放在心上,他應該洗手不干同你捻和在一塊才
是,干什麼他還照干強盜不誤?”
就這麼幾句話,風擺柳已有了猶疑,但她還是悠悠的,流露出一股女人天生的
憐憫心,道:“可是他石二爺本來就待我不錯,如今他在牢中受苦,我總不能眼看
著不管吧?”
楊文光心想:“人說婊子無情,這話卻不盡然,有道是,深山有俊鳥,風塵出
義女,看來真的一點不差。”
一念及此,更對這風擺柳生出占為己有的心。
於是,楊文光隨手掏出兩錠銀子,往桌上一擱,道:“風姑娘,銀子你先收著
,我得走了,至於石老二的事,我看弄他們出來,怕不太容易,你心底善良,不過
可不要太癡情,頂多盡盡人事吧!”
望著楊文光的背影,風擺柳有些迷惘,姓楊的他……楊文光的這一手,也夠風
擺柳這位頭腦簡單腰肢軟的風塵女子想上老半天的。
昨夜的一場搏鬥,再加上客房中與卓大夫的一席暢談,白小宛實在累的過了頭
,人一倒在床上,立即沉沉睡去。一旁的韓玉棟,坐守在床沿邊,目不轉晴的望著
自己的嬌美妻子,算來算去,結婚尚不滿三月,想不到她嫁到韓家以後,卻成了洶
湧浪濤中的浮萍,這種日子,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安定下來。
也許是,武人容易氣,文人多眼淚,因此韓玉棟黯然的滴著淚,一種瀝血的眼
淚。
窗外的雲,終於在天將亮的時候,灑下了雨滴,似乎老天爺在陪著韓玉棟傷心
,也似是上天一怒,要洗刷掉寶雞縣衙前的廣場上滴灑的人血。
於是,就在一陣嘩啦啦的雨聲中,楊文光一晃而到了大韓村。
像一頭走失在高原上的花斑豹一般,淋著雨敲開了韓五爺的後院門。
“你找誰?”
“老五在家嗎?”
“你是……”開門的長工一驚。
“告訴你們五爺,有位姓楊的要見他。”
“請進來,我去告訴五爺,他現在正……”
楊文光一聽,隨口問道:“你們五爺在幹啥?”
就見那長工伸出右手,先是握著拳頭,然後把拇指與小指伸得長長的,拇指尖
往嘴巴上一放,道:“過煙癮呢!”
楊文光冷冷一笑,道:“天都快要塌了,他還有心情抽那玩意兒!”
長工以為楊文光說的是外面下大雨呢,所以露齒一笑。
長工把楊文光領進廂房的客屋,立即折向後堂屋,沒有多久,就聽一陣腳步聲
,急匆匆的走來。
走入廂房客屋,韓五爺一眼看到楊文光,立刻道:“老弟台!你怎麼冒著大白
雨跑到我這兒來?”
一面轉頭對外面叫道:“來人吶!取兩件我的夾袍來,端盆熱水,另外馬上叫
廚上燙壺酒,弄兩樣熱炒來。”
韓五爺一口氣吩咐下去,全是為了楊文光,但當他一轉身,面對沮喪的楊文光
時候,不由滿面怒容,道:“這是什麼時候,你還敢大搖大擺的闖進大韓村?”
“五哥!如果我不來,有一天你會大罵我楊八不夠交情,可是等五哥你罵我的
時候,一切全都晚了。”
韓五爺一驚,立即返身向外面看了一眼,這才走近楊文光的椅子前面,惡狠狠
的,一句話也沒有說,好一陣子,突然換了個笑臉,道:“老八!有什麼話,先別
急著說,等你把這身濕衣裳換下來,喝杯酒暖暖身了,咱弟兄們再細談。”
於是,原本要緊張的空氣,卻一下子變得沉悶起來。
一張四方桌,對坐著兩個各懷心事,各具陰狠的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看樣
子二人全在心中揣摩著即將來臨的危機,該如何的去應付吧!
楊文光換上一件絲綢夾袍,是天藍色的,穿在他的身上還怪合身的,比起他那
件紫色夾袍來,更能把他原本是總督衙門的副將,那種架式烘托出來。
酒菜很快的送上,韓五爺立刻摒退下人,把個客房門關得嚴密密的。
“喝吧!等你身暖過來,再仔細的說給我聽!”
“我等不及!”
猛喝乾杯中酒,楊文光邊夾著菜,說:“五哥,秦嶺四煞,全被人捉進寶雞縣
衙了。”
韓五爺一聽,大蒜鼻子一皺,兩個大虎牙暴伸,“格砰砰”的雙手骨節連響,
低聲罵道:“這四個不知死活的王八操的,五千兩銀子把他們燒昏頭了,才幾天功
夫,就讓人家拴住小辮子。”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也算是折騰一夜的楊文光,幾杯酒下肚以後,這才慢慢的道:“五哥!小弟可
是一夜未合眼,指望著把這件事送進五哥的耳朵裡,也好聽你的指示了。”
韓五爺道:“你說吧!”
於是楊文光就把秦嶺四煞被白氏父女追捕的情節,全說給韓五爺聽了一遍。而
且還把寶雞縣衙大牢的情形,也說了一遍。
韓五爺半晌未開口。
他在沉思,因為從他那一雙長長的細眉,不時的在交互打結上,就可以看得出
來。
楊文光在這個空檔裡,又一連三杯酒下肚。
突然間,韓五爺一拍桌子,道:“撒網捕魚!”
楊文光一怔,旋即笑道:“五哥可有妙計!”
冷冷一笑,韓五爺道:“我問你,寶雞縣衙的大牢裡,那四個畜牲的口風如何
?挺得住大刑逼供嗎?”
楊文光低頭沉思一陣,道:“這很難說,不過照平日他們四個那股子狠勁,應
該不會口吐真言,但誰也包不准他們其中哪一個,會臨時來個孬種,這年頭,有許
多惡人,嘴皮子說的夠狠,一旦到了大難臨頭,比個夾尾巴狗都不如。”
韓五爺一聽,當即下了個決定,道:“既然你這麼說,那你就趕著先把這件事
辦妥,完事以後,立刻在黑夜溜進大韓村,我等著你!”
楊文光一愣,道:“五哥的意思是……”
“這還要我明說?你去琢磨著辦吧!”
一面站起身來,走到房門邊,高聲道:“取把油紙傘來!”
其實這時候,外面的雨似乎快要停了,拿油紙傘只是遮遮楊文光的那張臉而已
。
於是,楊文光撐著一把豬血色油紙傘,離開韓五爺的那道後院門,也離開了大
韓村。
當他繞著官道,走下高原的時候,寶雞縣的上空,灰濛濛的一團水氣,連那條
渭水河也全都消失在霧裡。
趕著走進風擺柳的屋子裡,楊文光發覺風擺柳雙目癡呆的坐在床沿上,屋中央
的桌子上,還擺著飯菜,看樣子風擺柳還沒有動筷子吃呢!
一看是楊文光進來,風擺柳似乎魂兒入了竅,一下子站起身來,扭著一個團團
的大屁股,迎上去。
“怎麼還沒有吃晚飯,天快黑了!”
“我吃不下!”
“還在想石無水?”
風擺柳有些赧然,靦腆的點著頭。
楊文光一看,心中有點冒醋,冷然一笑,道:“風姑娘,你也太死心眼了,石
無水如今成了死囚,你又沒有欠他什麼,有什麼值得你茶不思飯不想的!”
一把拉住風擺柳的細嫩手腕,楊文光道:“先吃飯,你要不吃飯,餓壞了身子
,心痛的不是那該死的石無水,而是我楊某人。”
“爺!你這是做什麼?”
“我這是在關心你!”
“爺會看得起我這種女人?”
“女人就是女人,在我楊某眼裡,沒有這種那種之分,風姑娘在我楊某眼裡,
如今就是個黃花大姑娘!”
楊文光就這麼一句話,而使得風擺柳的一身骨頭,更加的軟了。
女人原本就是這麼一回事,經不起男人們在耳根說上兩句好聽的,尤其是適時
而又得體的話,面前的男人立刻會變成她的知心人。
鳳擺柳自不例外,一聽楊文光並未拿她當殘花敗絮看待,心裡立刻透著暖烘烘
的帶著感激,在她想來,楊文光比之石無水,當然是有過之無不及,擔心的是這楊
文光會看上自己?
於是,她緩緩的低下頭去……這動作看在楊文光的眼裡,那就是女人發出的“
默許”信號,他又不是傻蛋,焉有不知之理了緩緩的走到風擺柳身前,巨靈掌平伸
,托住風擺柳的下頷,一雙銳利的,有如鷹眼的目芒,盡在風擺柳臉上搜索。他那
個鷹鉤鼻子下面的尖嘴巴,一伸一縮的盡在他那個窄臉上抖動著,光禿禿的嘴唇上
,還有些發亮,那樣子似乎他是一頭蒼鷹,一頭利爪下正抓著剛剛獵到的野兔一般
,先是一陣欣賞,然後再找下“口”的機會一般。
突然間,就聽風擺柳“唔”的一聲,緊接著,楊文光有力的左臂,攔腰一把,
硬生生把風擺柳的嬌軀,摟在懷裡,他那噴火的尖嘴巴,盡在風擺柳的濕唇上撩撥
,像是要點燃那荒原上的野草--般,到處伸出火苗。
於是,風擺柳的細腰開始有些扭動,大屁股上像爬了螞蟻一般,也開始在晃動
,而成了一個在上麵點火,另一個在下面加薪……終於,在“風”的助威下,把個
燎原的火勢,引發到“擺”動中的嫩“柳”樹上了。
在楊文光來說,他這一仗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因為,他一定要強過石無水,只
要強過姓石的,他才能在風擺柳的心目中,像個人物,當然風擺柳就會聽他的。
而風擺柳卻在想,去了個石無水,來了個楊文光,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一場大戰,好像是結束了。對楊文光來說,差事是苦一點,只是風擺柳也給了
他甜頭,那種他過去從未嘗過的甜頭。
緩緩的穿著衣裳,風擺柳細聲細氣的在楊文光的耳畔,像嚼芝麻的說:“爺餓
了吧!我去給爺把吃的熱一熱。”
楊文光在風擺柳的肥屁股上擰了一把,笑道:“人說女人要柔,男人要剛,不
過風姑娘的柔,也柔得過火了。
不要說是剛,就算是金也要被你柔化掉。”
“格格”一笑,風擺柳爬下床來。
於是,就在風擺柳的房間裡,小圓桌上重又擺上四樣小菜,一壺暖酒,二人關
起房門,肩碰肩的蹭在一塊吃喝起來。
原該是石無水坐的地方,如今卻換成了楊文光,也因此,風擺柳不時的喟然
--歎。
“風姑娘,如今你算是我的人了,心裡邊就別再擱著石無水了。”
“人心是肉做的,我感到有些虧欠他。”
“這是你有良心,也是你可愛的地方。”
喝乾一杯酒,楊文光嘴巴一抿,又道:“趕明兒一早,做幾樣好吃的,送去縣
衙大牢裡,看看石老二去。”
“他們會讓我見他?”
“怎麼不會,你又不會劫獄,他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
“怎麼樣?”
“帶錠銀子去,打點一下就成了。”
於是,探監的這回事,滿滿的塞在風擺柳的心中。
第二天一大早,風擺柳提著楊文光提議她應帶的東西,一擺兩三晃的來到了縣
衙前面。
寶雞縣衙門裡的衙役,還真有兩個認識風擺柳的。
“喲,那不是街頭河邊的風姑娘嘛!”
“八成提著吃的來看相好的了。”
風擺柳含笑上前,靦腆的道:“爺們,就行個方便吧!衙門的人好積德,風擺
柳心裡感激。”一面暗中把一錠銀子塞過去。
有道是,錢可通神,有錢放屁是香的,沒錢放屁惹人厭,風擺柳這錠銀子,算
是花在刀口上了。大牢門口的衙役,把門裡的牢頭叫到門邊,二人就那麼一陣嘀咕
。
於是,牢頭把風擺柳的一籃吃的,提過去看了又看,還拿筷子盡在那兩個木盆
裡挑挑撿撿。
其實,風擺柳在楊文光的交待下,用兩個木桶滿滿的裝了一桶紅燒牛肉,一桶
拉麵條,連個酒都沒有帶去。
有了銀子,送的東西又非常單純,於是,風擺柳進了大牢門外。
一看來了風擺柳,秦嶺四煞全都一愣,石無水像個要衝出鐵柵的猛虎,齜牙咧
嘴的抖動著粗檻,道:“你怎麼來了?”
“石爺,你瘦了!”
一面低下頭來,緩緩的把籃子放在地上,用木碗裝了面與牛肉,一一的遞給牢
中的四人,風擺柳道:“吃吧,四位爺!目前我也只能做到這些。”
紅燒牛肉麵,比每日兩個黑窩窩頭,可好吃多了,提的兩木桶面與紅燒牛肉,
一下子全塞到四人的肚子裡。
石無水放下木碗,一把拉住風擺柳道:“你看到那個姓楊的沒有?”
風擺柳微點著頭。
“告訴他,快點設法把我們弄出去,要不然他也快活不了幾天。”
風擺柳一驚,但她盡力保持平靜,說:“再見到他,我會告訴他的!”
於是,牢頭來了。
“風姑娘,時辰差不多了,你該走了!”
“他娘的,你來羅嗦啥子!”
石無水這一罵,風擺柳立刻道:“石爺!人家這是給咱們方便,你不能冤枉好
人!”
石無水鼻子裡“哼”了一聲,心裡可在盤算,這幫王八蛋,眼前是不能得罪,
指望著還得再見風擺柳呢!
於是,石無水那對三角眉下的狼目,懾人的光芒,一下子全收斂了,光板臉上
出現了沮喪。
風擺柳提著籃子,依依的不時回頭,大牢裡的鐵鐐聲“嘩啦啦”的響動,好似
對風擺柳發出無助的吶喊一般。
這一天,過的似乎很平靜,白小宛一直陪著丈夫韓玉棟,原本打算在夜裡摸進
大韓村,但是秦嶺四煞的老大官中前夜一鬧,她再也不敢輕易離開。
還是爹說的對,一切行動,要等爹由咸陽回來之後,才能有所決定。
縣衙裡住了這麼一位武功高強的女子,一開始並未有人注意到,如今卻在一夜
之間,白小宛算是出了名了,衙門裡的人,送了她一個雅而帶渾的外號:“鐵腳媳
婦。”
打了一場勝仗,縣太爺當然高興,就在三天頭上,在縣衙的後堂上,擺了一桌
慶功宴。
席上的客人不多,韓玉棟勉強陪著妻子白小宛入座,當然,卓大夫也是座上客
,另外就是文案師爺,以及寶雞縣衙的捕頭兒李長虹。
席間,縣太爺對於白方俠相當記掛,覺得白方俠應該在這--兩天折回來了。
其實,縣衙大牢裡關著四個如狼似虎的兇徒,縣衙裡從上到下,誰也睡的不安
逸。
“我爹也說,四五天的功夫,他就會回來的,約莫著就在這三兩天內,會回來
吧!”白小宛說。
卓大夫,這位大內高手卓重陽,呵呵一笑,道:“這檔子事,以我看來,好像
連台好戲還在後頭呢!”
白小宛一笑,道:“卓大夫的意思是,案情還未導入正途?”
“不錯!這好像是對付一條毒蛇,咱們狠狠的一刀剁下去,才僅僅剁掉一小段
蛇尾巴,毒蛇卻一下子隱入洞中,再也不露面了。”
縣太爺微點著頭,道:“看來就是這樣,只有等白捕頭回來以後,咱們看看他
的意思了。”
其實,這時候的白方俠,身在咸陽,心在寶雞,他實在不放心自己的女兒,小
宛的個性他做老子的,自然一清二楚,跟著自己辦案,養成了她嫉惡如仇的個性,
好勝心強,促使她心高氣傲,這些全都是行走江湖易招忌的。
於是,他趕著拿到府衙的公文,立刻就向寶雞進發,他走得很急,幾乎就是飛
馬疾馳。
然而,他還是晚了幾個時辰,因為,寶雞的縣衙門裡,還真出了大事,那是一
件令人無法防範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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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且說正午時分,寶雞縣衙前,風擺柳又提了她的那個籃子,籃子裡依舊是兩個
木桶,一桶麵條,一桶紅燒牛肉,木碗四個,筷子四個。
門外面的牢卒一看,有些不高興的道:“風姑娘!你怎麼又來了?”
風擺柳一笑,嘴一抿,細手一伸,塞過去一錠銀子。
風擺柳的手是柔柔的,銀子是硬梆梆的,然而二者卻都是那個牢卒所喜歡的,
因為牢卒茌接過銀子後,半天沒有把風擺柳的手放掉。
緩緩的抽回手,風擺柳道:“爺!你給個方便,我知道我這是在盡盡人事罷了
!”
牢卒一歎,道:“風姑娘你可要快些,不過我還得同牢頭言一聲。”
說著,人就消失在鐵柵門後面。
也只是一會兒功夫,牢頭打開了鐵柵門,一面低低的道:“風姑娘,這可是最
後一次,往後你就別再來了。”
緊跟在牢頭身後,風擺柳沒有說話,一徑到了囚著秦
嶺四煞的牢房外面。
又是一陣腳鐐聲,除了官中仍是痛的躺在麥杆舖的地上沒動以外,其餘三人全
擠到了柵門邊上。
石無水隔著欄柵,雙手托住風擺柳那俏麗媚人的臉龐,把個大舌頭直在嘴唇上
磨蹭,而一雙狼目打轉,卻透著一股追悔無奈。
咬著牙,石無水道:“我死了,你怎麼辦?”
風擺柳滴下淚來,緩緩的把臉抽出石無水的雙手,蹲下來為四人裝盛牛肉望著
牢裡秦嶺四煞呼嚕嚕的吃著紅燒牛肉麵,風擺柳喟然的道:“這以後要是再想見到
四位,恐怕得等四位出去了。”
石無水才吃了大半碗,一聽風擺柳的話,狼眼一瞪,鼓著一嘴未嚥下去的面,
道:“為什麼?”
風擺柳能說什麼?低頭只是不語。
嚥下口中的面,石無水道:“可是看牢的王八蛋們找你麻煩?”
一頓之後,把個大木碗往地上一放,吼叫道:“這些王八蛋的,全都是認銀子
不認人,大不了多給他們些銀子就成了。”
一旁的牢頭冷冷一笑,道:“天底下只有殺頭的事沒人干,放姑娘進來,就有
被殺頭的危險,這以後她就是拿再多的銀子,我也不敢斗膽放她進來了。”
石無水不由大怒,高聲罵道:“放你娘的屁,她一個弱不經風的女子,有什麼
叫你好擔心的?”
牢頭雙手一叉腰道:“牢裡關了你們四個,老子心裡並不舒坦,如今就指望白
捕頭白爺從咸陽回來,能把你們押入咸陽大牢,我就阿彌陀佛了。”
收拾好碗桶,鳳擺柳為石無水滴下了晶瑩的淚水,只那麼低聲的道:“石爺!
你多保重!”
於是,風擺柳走出了牢房,也就在她剛剛走出大牢的門柵時候,還清晰的聽到
石無水在牢裡面大聲叫:“風擺柳!你要來啊!”
風擺柳走了……她擺動著比柳枝還要軟的細腰,款款的走過了寶雞的大街,又
走到街頭靠河的方向。
就在她剛剛走入自己的房裡時候,迎面楊文光卻一本正經的道:“等了你好久
,你怎麼才回來!”
“有事嗎?”
“如果你還想活命,那就快點收拾一下,跟我走!”
“走!到哪兒?”
楊文光道:“現在沒時間告訴你,總之一句話,馬上收拾一下,隨我離開這兒
。”
風擺柳看楊文光的表情,絕對不是在開什麼玩笑,但她自問沒有什麼值得要她
命的事情。
但轉念一想,也許楊爺想帶她上路吧!
於是隨便收拾幾件衣服,她甚至連自己的積蓄也未帶在身上,就跟著楊文光上
路了。
她這裡上路,寶雞縣衙的捕頭李長虹也領著四個衙役捕快,飛一般的趕向風擺
柳的住處,白小宛也跟在他們後面,因為衙門裡鬧翻了天,白小宛才吃過中飯,卻
在縣太爺的召喚下,知道了令她大吃一驚的事。
原來當風擺柳離開縣大牢不久,大牢裡的秦嶺四煞,突然間一個個雙手捧腹,
直嚷著肚子痛。
起初牢頭只是笑……“別裝羊了,我的四位山大王,干了一輩子的牢頭,什麼
花招沒經過,什麼人物沒見過,你想我會上你們的當?”
牢頭的話,似是不起作用,秦嶺四煞仍然是大叫,而且開始在地上滾。
這情形有些蹊蹺,因為看樣子不是在裝假。
細想他們剛吃下不久的紅燒牛肉麵。與風擺柳昨日送來的,又完全一樣,再說
風擺柳絕不可能對她的老相好下毒手啊?
於是,牢頭認定是四個人在耍花招,不由冷然喝道:“牛肉吃得多了,勁頭就
大了,那就叫吧!”
緊接著,砰的一聲,把個大鐵柵又關了起來。
突然間,就聽裡面傳出嘔吐的聲音,牢頭一驚,急忙叫人又打開牢房,發現牢
裡地上,已吐了滿地的牛肉,上面還帶著血。
石無水甚至鼻孔也在往外冒血。
“這是中毒了!”
牢頭與一群牢卒全都大驚失色。
到了這個時候,牢頭只有一咬牙,飛快的跑到堂上,把情形稟報縣太爺。
縣太爺才同白小宛等,一齊吃過中飯,正在喝茶聊天,聽到這消息,一腳踢在
牢頭肩頭,把個跪在面前的牢頭,踢了個仰天翹。
於是,縣太爺領著眾人,來到大牢裡。
唉聲低微氣若遊絲,秦嶺四煞的四張原本不同的臉,全都在泛青。
縣太爺立刻著人去請來卓重陽,一面走進大牢,卻被有氣無力的官中一把抓住
衣擺,猛翻著獨目。
縣太爺低頭一看,只見這官中正就是前夜被捉的匪頭,他那只受傷的瞎眼,也
正在往外冒血,鼻孔嘴巴全有血。
到了這個時候,惡人總會天良發現,其實任何一個人,就在他即將離開人世的
一剎間,他必然會拋棄他在人世時候的一切罪孽,以懺悔的心情離開這個世界。
就算是一個普通的人,在臨死之前,總會回光近照,這短短的一剎迴光返照,
正就是要說出他心裡的話,世上誰見過或聽過,一個將死而迴光返照的人,還會說
謊的?
一念及此,縣太爺立刻高聲叫道:“這是殺你們滅口,一定是主使你們的人干
的,快說,大韓村的血案,主謀的人是誰?”
官中淌血的獨目暴睜,雙手像鐵鉗一般,拉住縣太爺的衣擺,口中直哈著大氣
,斷斷續續:“是……是……一定……是……姓……楊……”
只有一個“楊”字,人已倒在縣太爺的腿前面死了。
於是,白小宛飛快的查看爬在地上的石無水,捂著肚子窩在牆根的余通,一頭
頂在地上的丁百年。
然而,三個人全都斷了氣。
一看這情形,縣大爺一聲吼,道:“抓風擺柳那個女人來!”
捕快李長虹,當即率領四名捕快,疾往衙外走去。
白小宛一聲冷笑,道:“風擺柳一定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姓楊的該死,白小
宛饒不了他!”
於是,白小宛當即追著李長虹五人,也撲向風擺柳的住處,因為在她想來,那
個長安總督衙門的楊八,必然在風擺柳的住處。
然而,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風擺柳已經跟著楊文光,走了,只是這一回不知道
楊文光在哪兒弄來一匹馬,也許是他臨時買的,把個風擺柳往馬背上一放,自己成
了馬伕模樣,朝著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走去。
楊文光要把風擺柳往什麼地方送呢?一直等上了高原頂上,他還沒有拿定主意
。
送到五哥的住處?他會收容嗎?
送到呂祖廟暫住,風姑娘願意嗎?
要不然送到兇宅去,只是自己就得陪著她窩在那兒了。
“踢踢噠噠”的楊文光在馬前走著,馬背上的風擺柳望著這高原上的風光,很
多地方,都在播麥種了,有些田地還在燒玉米杆呢!
天漸漸的快要黑了,而楊文光尚未決定把風擺柳送往何地,他有些猶豫起來,
不過最後他還是把風擺柳暫送到韓五爺的大宅子裡。
“老八!事情聽起來你好像辦成了,不過你卻不該把個姓風的女子帶到我這兒
來。”
“五哥!你想到沒有,如果風擺柳被抓了去,你想她會扛得下大刑逼供?到時
候她說出是我楊某人動的手腳,這縣衙的衙門不去沒關係,連門我也難跨出一步。
”
“那也不該帶到我這兒來呀!”
“五哥的意思,是把她做了?”
楊文光一頓之後,又道:“做了她只是舉手之勞,可是這麼一來,又添了一樁
案外案,說不准就會把五哥扯上去了。”
韓五爺一聽,當即道:“趕天明的時候,你要馬上辦兩件事,第一樁,快把這
姓風的女人藏到不惹眼的地方,第二件,你得往寶雞走一趟,打聽一下看秦嶺四煞
是不是全死了,可能的話,也打探一下姓白的那個老東西的行蹤。”
“五哥的意思是……”
“撒網捕魚。”
於是,當天夜裡,楊文光與風擺柳暫住在大韓村的韓五爺大宅子裡。
也就在這天夜裡,二更不到的時辰,白方俠也回到了寶雞的縣衙裡。
他還沒有走進客堂,就聽說秦嶺四煞全被人毒死在牢裡。
一看到縣太爺那種焦急的樣子,白方俠卻怒瞪著一旁的女兒白小宛,道:“走
的時候我一再的交待,想不到我最關心的事情,竟還是發生了。”
“這件事可不能怪令嬡,她已經盡了力,怪也只能怪牢頭,我已經把他關起來
了。”
於是,白方俠取出咸陽府衙的公文,雙手遞交給縣太爺,一面說:“卑職已被
委派,協助大人辦理此案,請大人過目。”
縣太爺接過公文,心中稍稍放心的說:“本案暫不移送府衙了嗎?”
“是的,府台大人的意思,是要就近偵辦。”
點著頭,縣太爺道:“這麼一來,下官就有贖罪的機會了。”
白小宛心中有氣,不由狠聲說道:“爹!明明看到那個姓楊的同秦嶺四煞混在
一起,也知道是他利用姓風的女人,對秦嶺四煞下毒手,咱們為什麼不把他抓來呢
?”
白方俠道:“抓姓楊的很容易,但我們卻無法在他口
中得到什麼,同時我這次也轉到長安去了一趟,在總督衙門打聽這姓楊的副將
,據說他在總督大人面前相當的紅,為什麼會那麼紅,就不知道了。”
縣太爺當即道:“白捕頭才回來,回屋去洗把臉吃點東西,我這就派人去把卓
大夫請來,大家也好商議個辦法出來。”
當天夜裡,大內高手卓重陽與縣太爺以及白方俠三人,就在這寶雞的縣衙裡,
商議到三更過後,才做了個決定,就是明裡對外說囚牢裡死了人,而且是中毒死的
,不過只死了三個,有一個被救活了,因為他受傷重沒吃幾口紅燒牛肉麵,中毒輕
,這是大難不死,等著就要招供了。
就在第二天的正午時分,緩緩的由寶雞的縣衙裡,抬出三口薄薄的棺木出來,
而且還有意無意的把棺木擺放在縣衙前的幾棵大槐樹下,幾個衙役還弄了香紙焚燒
一陣,這才被人抬著去掩埋了。
聽說牢裡死了三個秦嶺山的強盜,寶雞地方上的老百姓們,沒有一個不說是老
天有眼,惡有惡報,甚至有人還說,這種人早就該死,為什麼留著他們吃冤枉牢飯
?
然而,人群中卻有一人,他穿了一身天藍府綢夾袍,頭挽青巾,大鼻子上面的
一對鷹眼不停的眨巴,在他那窄窄的臉膛上,現出了冷漠與陰灰的氣色,這人正就
是一大早剛由寶雞高原上的大韓村折回來的楊文光。
當他來到縣衙前面的時候,正好看到由大牢裡抬出三具裝屍的薄棺出來,心中
那份急怒,幾乎把自己的雙手骨節握碎,嘴裡的牙齒“格砰砰”的。
最叫他驚怒的,是聽到寶雞縣衙裡,已知道了高原上的大韓村血案,縣太爺正
準備親臨高原,展開調查,而且這件大血案,一夜之間已驚動了整個寶雞,所有的
人全知道了這件事。
當然,大韓村的滅門大血案之化暗為明,也是大內高手卓重陽與縣太爺,以及
白方俠三人的決定,因為案情的演變,已不容在暗中摸索。
但是,他們對於韓玉棟的復活過來,卻仍然封鎖消息,不向外宣佈,因為那是
一招殺著,不到緊要關頭,是不會叫韓玉棟出面的,尤其大韓村方面的歹徒末被揪
出來之前,韓玉棟就不宜出面。
於是,在寶雞地方上,由於秦嶺四煞的供認,縣太爺決定親往大韓村調查此案
,時間已定在二天一大早上路。
楊文光把這個消息帶到了大韓村,當面如數家珍般的全告訴了韓五爺。
“看來這件事越來越鬧大了,咱們可得設法謀一良策,否則,咱們的辛苦經營
,就全完了。”
“五哥說的對,眼下就看五哥的安排了。”
韓五爺就在客廂中,來回踱著四方步,又見他把嘴唇一捲一捲的磨蹭著他的那
兩個長虎牙,細眉下面的大眼球不停的打轉,好一會兒都是話到口邊又嚥了回去。
一旁的楊文光心裡明白,秦嶺八大盜的老五,除了擅長易容之術以外,更是足
智多謀,眼前的形勢,就看他怎麼應付了。
突然,韓五爺果決的站在楊文光面前,道:“這件事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一步走錯,哥兒八個全得卯上,我一個人扛不下這個重擔子,我看這麼辦,咱們今
晚去到兇宅,看看三哥的意思,再作決定。”
楊文光一聽不由點著頭,道:“小弟也覺著只有這樣了。”
兩個巨奸在勾通意見之後,相對的一歎,韓五爺道:“真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紕漏,到底出在啥子地方?”
楊文光道:“以我看八成是出在韓侗大兒子身上。”
韓五爺臉一沉,道:“你是說失蹤的那具屍體?”
“你真的相信殭屍?”
望著韓五爺苦笑連連。楊文光又道:“以我看當初根本沒有把那小子殺死,準
是又活回來了,問題是我們不知道是誰把他救走的,要不然,事情就好辦多了。”
韓五爺搖著頭道:“我不信天下會有那麼巧合的事,更不相信韓玉棟他有那麼
大的命。”
楊文光鷹眼一瞪,道:“難道你會相信真的有鬼?”
“有沒有鬼,你該去問三哥呀!”
鼻孔裡哼了一聲。楊文光道:“三哥那個怪脾氣,誰願意去招惹他?”
“別再把煩惱擴大了,趕緊吃過晚飯先歇一陣,晚上還得忙呼呢!”
韓五爺說罷,走出客廂。
楊文光把身子壓向床上,心中想到了暫住在後屋裡的風擺柳,只是這兒是韓五
爺的家,五哥在地方上修行的名望,可不能毀在自己的手裡,就算心裡癢癢的,也
只有嚥著口水忍耐了。
且說在寶雞的縣衙內,三巨頭會議完畢以後,空氣也全按照計劃放出去了。
於是,就在當天夜裡,白方俠對女兒白小宛道:“爹準備今晚去一趟大韓村,
看看那面有什麼動靜,也好給縣太爺舖舖路,明日去了以後,心裡也有個底兒。”
白小宛道:“夜探大韓村,還是我去比較通當,爹已經同那韓五爺照過面,算
是明著來了,女兒他們全不認識,暗中探看,比較方便多了。”
“可是咱們已把空氣放出去,而玉棟也要你在一旁守著,你能離得開?”
“所以我才說,我去比較適合,縣衙必需爹在,咱們又不好指派人家卓大夫,
爹說是吧?”
白方俠一看這情形,輕點著頭,道:“你去可要多加小心,約莫著敵人必然正
在設下什麼毒計,千萬可不能上了人家的圈套。”
白小宛一笑,道:“爹儘管放心,女兒怕的是他們不出來,只要露個頭,一切
就好辦了。”
白方俠似是想到了一件事情,面帶笑容的,對女兒白小宛道:“有件你一定喜
歡的事情,我忘了告訴你!”
“爹!是什麼事?”
“就是我這趟迴轉咸陽的時候,去了一趟長安,就在西關城門下面,碰到你四
舅了。”
白小宛一高興,立刻問道:“爹沒有約四舅前來?”
“怎麼會沒有!我把你才嫁到韓家幾天,就受了這麼大的委屈要說給他聽,但
是他那個脾氣怪,暫時我沒說,不過,他趕著把自身的事一辦完,這幾天就會來寶
雞了。”
白小宛一聽,眼淚掉了下來。
白方俠心裡明白,每次只要聽到四舅的名,女兒總會想到她娘,於是,一份歉
意,也會流露在白方俠的臉上,把女兒嫁給韓家是對的,但遭遇卻是令人歎息的,
只是這種遭遇,誰又能料想得到?
所幸,女兒是個女中丈夫,也是個提得起放得下的女英豪,幫著自己辦過不少
大案,否則,面對這件滅門大血案,她可能早已倒下去了。
提起白小宛的四舅,在西北道上相當有名,塞北大俠馬雲龍,生了一個光禿髮
亮的頂門,大半個腦珵增光發亮,好像他那一頭長髮長錯了地方似的,全移到了他
那個大嘴巴四周,就在他那絡腮大鬍子的烘托下,一個大鼻樑上面,深凹的一雙眼
珠子,卻特別明亮,雙眼皮垂在眼上有些叫人見過一眼就難以忘壞的感覺,六尺高
的大漢,經常在腰裡插了一根二尺半長的粗鐵棒。
每次,白小宛只要想起四舅,她就會想起四舅的形像,尤其四舅的那雙眼神,
總會讓她想到死去的娘。
如今一旦聽到四舅要來,自然又是喜極而泣了。
夜空的繁星在閃爍,月牙兒像一把鋒利的鐮刀,彎彎的掛在大散關的那面高峰
頂上,前一夜的烏雲,真的成了過眼雲煙,因為這時候的天空,連一點點碎雲全沒
有。
一路奔馳在高原上,白小宛並未騎馬,一雙三寸金蓮,卻能飛奔於黃土的高原
上,這情景誰又會相信?
然而,這卻又是事實,因為只要聽到她有如陀螺擰地的“沙”聲,就知道她的
雙足,絕非是一把握住兩頭不露的小巧柔弱的金蓮,只要看到她那彈跳縱躍的身形
,你絕難相信她是一雙僅只三寸的小腳娘子,事實上,白小宛的雙足,早已練到似
鋼一般的堅實,深山大澤中的羚羊四足,小而堅硬,實際上比起一般大腳丫子來,
更顯得靈巧。
才不過一個時辰,夜影中,韓村的幾棵大樹,已擺在眼前。
白小宛對此地早已是識途老馬,雖然有好多地方,高粱杆子全被放倒,但她仍
能辨認出公公的那座新宅子來。
看看天色,二更天已過,三更才臨,白小宛閃身到了兇宅的後院牆。
她先是四下裡望望,然後一提氣,擰身縱上一丈多高的大院牆,一晃身落在兇
宅的後院。
又見那口六七十丈深的水井,井繩散亂的丟在井口一邊,兩個小木桶上的桐油
的依然發亮,一個端正一個倒著,停放在近花牆的地方,風聲偶爾細細的呼嘯一聲
,擦耳而過,這是北國夜間常有的現像。
白小宛的那件白底紅面的大披風,在她一陣抖勁中,人已到後堂屋,正廳上依
舊空蕩蕩的,正廳兩邊的臥房門,仍然關得緊緊的,一切看上去與她在此地守著韓
玉棟時候,全都沒有異狀。
就在她正要走出後正廳的時候,突然間,一連三聲物件落地聲,清晰的傳過來
。
有人!她直覺的自語著,人也跟著往暗影小躲去。
沿著右邊廂房的寬長廊,白小宛藉著微弱的一點月光,緩緩的看到正廳的巨型
屏風後面,轉出三個人來。
緩緩的,就著屏風的一個邊,白小宛側著臉望出去,只見兩俗一道,已上到後
廳上來。
白小宛立即一閃身,退出後堂大廳,因為如果三人摸到後面來,自己就無法再
有所掩蔽身形。
而大廳外面,卻可以躲在屋簷下面的橫樑上,那個雕刻的像個龍頭的丈多長的
橫樑。
白小宛奮力擰腰一彈,三丈高的橫樑,恰巧被她雙手攀住,像是打鞦韆一般,
身子一晃蕩,人已坐在上面。
適時的,就見三條高大人影,一溜的走入後面,看樣子是直往後堂大廳而來,
橫樑上的白小宛還以為是一般小盜,半夜三更來偷盜財物呢。
卻不料三條人影,疾快的在後面打了一轉,又折了回來,這對白小宛而言,心
中就透著迷惑,難道這三人正就是那血案的……心念及此,白小宛立刻熱血沸騰,
兩手心沁汗,就在橫樑上,極快的又把披風翻了個白外裡紅,同時也隨手拔下插在
頭上的髮簪。
這時候,就聽其中一個,道:“三哥!你未免也太小心了,一座兇宅,半夜三
更誰敢來?小弟點燈了!”
“老八怎麼還是粗枝大葉的?要知小心一些總是對的!”
“老五說的不錯,咱們這趟買賣,尚未完全成交,人家買主說的可是斬釘截鐵
,十萬兩黃金,就等著哥兒八人去抬,但是人家要買的是太平寶,案子沒有了結,
咱們一兩也拿不到,如果中途出錯,誰來擔待?”
看樣子三個人就在大廳上坐下來了。
溜著那根大柱子,白小宛緩緩的順著柱子滑下來,提著她那小巧的腳跟,慢慢
的又移向大廳後門,摸到了屏風後面。
這次她聽得十分清楚,也使她大為吃驚。
“三哥!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我同五哥可要聽聽你的了,這方面可是由你策劃
的,總不成你當真看破紅塵做起老道士來了吧?”
“你們以為三哥是在修行呀?”
一頓之後,就聽那個嗓音忽男忽女的聲音又道:“我告訴你兩個,我比你們忙
碌多了,你們在幹些什麼事我不知道?就拿你老八來說,你從大散關那邊一過渭水
河,我就看到你了,你也不想想,你是幹啥子的,怎麼會同那個軟叭叭的娘們捻和
在一塊?這明裡說,你是總督府裡的一名副將,暗裡講,咱們在設法擺平大韓村這
檔子事,也好拿了十萬兩黃金走人,如今可好,明明是一樁輕鬆的小事,如今卻成
了燒火棍挑牛糞,越撥弄越臭了。”
“他娘的,這都是那四個王八蛋惹出來的禍事。”
“算啦!當初還不是你拍胸脯,說是秦嶺四煞是你的朋友,辦這回事一定沒有
問題,老大才答應出五千兩銀子的,如今看你怎麼向老大交待!”
“就為了這四個不成材的東西,害我特別去了一趟秦
嶺山大腳蜂,本想同他們商量把這個事情緩一緩,最好叫他們四個遠走高飛,
哪想到四個全是牛,這下子可好,為個騷女人,全把命丟了。”
“咦!不是說還有一個活著嗎?”
“五哥你這麼說,我也知道,因為我也只看到由縣衙抬出三口棺材,不過我總
覺得,只要是沾到我的穿腸毒藥,沒有不肝腸寸斷七孔流血而死的,怎麼還會有活
命的?
所以我到現在還不能相信。”
“不相信也沒有用,事實上不就是只死了三個嗎?”
“也許你的毒藥沒有調均勻吧?”是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
卻聽另一個聲音,道:“三哥!如今八弟把那個騷女子帶在我宅子裡,你看怎
麼辦?”
“等一會兒,把她弄到野地裡做了!”
“不!不!三哥千萬使不得!”
“你捨不得?”
“不是我不捨得,只因為咱們這樁事情還沒有個定案,又何必節外生枝?再說
如果官衙發現這風擺柳的屍體,必然把力量集中在這高原上,到時候咱們只有招架
乏力了。”
一頓之後,又道:“風擺柳是個禍水,但她也算對咱們有功,大不了我再把她
藏換個沒人知道的地方。”
就聽那個叫五哥的,道:“既然老八這麼說,咱們把事情商定以後,你趕快把
她帶走。”
一陣沉默之後,就聽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又道:“聽說寶雞縣衙那個縣官,
明日要到大韓村來?”
“是我親自聽到的。”
“老五可有什麼對策?”
“所以我才搬動三哥大駕,咱們湊在一塊商量對策。”
“老八有什麼要說的?”
“三哥!如今風聲有些不對,我是不是先返回長安,躲上一陣?”
“難道你想把風擺柳也帶回長安不成?”
“我總得向七姐報告這兒的事情吧!”
“七妹那兒,不用你再去嘀咕,咱們這兒人手不夠,萬一那姓白的父女二人踩
來,說不定咱們還有得拚的。”
忽然他換成了尖尖的女音,又道:“五弟!明日縣官一到,你最好以不變應萬
變,盡量拿話往縣官身上套,看他怎麼應付。”
打個哈哈,那個叫老五的道:“我想也只有這麼去應付了,反正案發的時候,
我又不在現場,他一無人證二無物證,他能把我姑姚大剛咬掉一截不成?”
又聽那個女腔道:“如今我要老八去辦一件大事。”
“三哥!什麼事?”
“以我看,後院空棺可能是大問題,咱弟兄心裡有數,那具屍體必然是被人救
走,要不然就是他自己清醒過來以後,逃掉了。”
一頓之後,又道:“這都是當初你們動手時候,太過粗心大意,所以這件事,
還是由老八負責,就這方圓百里內,好生給我察訪出來,那麼一個帶傷的人,他逃
不遠的,否則被他公堂上一站,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老八你!”
“三哥說的也是,只等我把風擺柳安置好,立刻趕著辦這件事。”
於是,女音又起,道:“此地不可常來,咱們也不便久留……”
突聽自稱姓姚的道:“血玉龍己送到老大的手中了吧?”
“提這個幹什麼?……誰!”
女腔一變而成了厲喝,緊接著三條黑影,衝到屏風後面,而同時三人手中也握
了兵刃。
月影下,星光中,三人手中的兵刃閃閃的散發著冷芒。
就在三人繞向正廳後院的時候,迎面一團白影,左飄右蕩的盡在後面院子中央
閃動,一頭烏黑的長髮披在前額。
三個人一窒,就聽那個道裝的女腔,道:“五弟!真的有鬼嗎?”
“你這幾天的道士似乎是白干了,有鬼沒有鬼,怎麼也不會一跳兩丈高,這不
是鬼是什麼?”
就著由後院吹進來的一股冷風,只見那團白影,宛如一隻旋地的陀螺一般,一
閃而消失在後院。
女人的腔調聲,道:“就算她不是鬼,但看她的這個動作,輕功絕不會在你我
之下,但願她沒有聽到咱們剛才的談話。”
“三哥!我看咱們還是衝過去,看看她究竟是人是鬼?”
“是人早已溜掉,是鬼豈不霉氣?”
就見他一擺手,道:“咱們走!”
三人這才剛剛又折回廳中,就在兩個大廳間的院子假山石上面,那團白影在上
面,一彈一飄,嘴裡還發著淒厲的,令人毛髮直豎的笑聲。
三人這才剛跨過門檻,猛然一見,還真的大吃一驚,這一準是鬼,要不然才那
麼一會兒功夫,她是怎麼又跳到前院來呢?
看樣子人鬼大戰是難以避免了。
突聽那個穿道裝的道:“老五!老八!咱們看來是不容易走脫了。”
一揚手中長劍,老道罵道:“他娘的!老子干的捉鬼行業,今晚你碰上我這個
半路出家的雜毛才道,合該你倒霉。”
他話一落,當先舉劍平刺,衣袂飄動,撲向那座假山而去。
他人尚在空中呢,突然發覺迎面黑影連閃,假山上的白影尚在晃動呢,而來自
黑影下面的數點小小黑點,已當頭向他罩來,那樣子有如山崩而飛下的碎石一般。
小黑點才向他擊來,假山上的“砰”聲才傳入三人的耳中。
在這緊張的一剎間,飛撲而上的老道,右手長劍一圈,一連撥落數塊碎石,但
也許是黑暗的關係,仍有一粒,敲打在他的額頭上,聲音不大,但他在翻身落地的
時候,順手一摸,粘糊糊的。
在流血,他心中在想著,立即一擺手,把手中長劍一揮,道:“圍住她!”
一面大聲喝道:“她絕不是鬼,她是人,絕不能放她走!”
老道這一說,另外兩人的膽子立刻壯大起來。
突聽另一人急叫道:“三哥!接著!”
老道一把抓了個結實,原來那是一條布巾。
只是老道並未用布巾去擦拭額頭上的滴血,而是急急的把臉遮起來。
他這一動作,立刻引起剛要圍上假山的二人注意,也紛紛掏出絲巾,把半張臉
蒙了起來。
假山上的白影子,正是白小宛,她想不到面前這三人,這麼大膽,竟然向她圍
殺過來,不由尖聲一陣冷笑,人卻借勢在假山頭上連環猛踢,那座假山上面原本是
一層層一塊塊疊上去的石頭,吃她一陣猛踢,院子裡立刻飛砂走石,灰煙一片。
圍上她的三人,卻正是韓五爺、楊文光,另一個道士卻赫然正是那呂祖道觀的
毛道士。
白小宛除了似乎在大腳峰滴露崖見過一眼楊文光之外,其餘二人白小宛還是頭
一回碰上。
如今她聽得真切,只恨老父不在此地,要不然合二人之力,應該可以把三人一
網逮住,不過她似是藝高膽大,決定試試這三人的能耐,能夠放倒他們,這件案子
就又有轉機了。
於是,她在引誘三人衝入後院的時候,自己已由屋簷邊上翻落到中院。
看著圍上的三人,白小宛雙腿連環,把個假山頭上的幾塊石頭,踢向三人之後
,冷叱一聲,人已撲向最近假山的楊文光,碩大的白披風抖落中,寒光疾閃,冷芒
乍現,白小宛手中的劍,已自披風中暴刺楊文光的眉心。
楊文光“嘿”然一聲,手中鋼刀上撩,左腿伸右腿躬,頭向上揚,在他來說,
只要避開她這一劍,攻敵機先,將盡落我手,因為她人在空中,終究是要落下地來
的,只要在她未落下實地的時候,自己只要攔腰一刀,足以叫她重傷當場。
然而,事實卻全不是那麼回事,而事實也絕不能盡如人意,因為這世上,如果
樣樣事全如人意,皆大歡喜,那麼這個世界,不成了“神”的世界了?眼前楊文光
就是這個情形,因為,就在刀劍相擊,火花飛濺的同時,楊文光正準備調換馬步,
揮刀向後,突然眼前披風晃動中,一隻細細的小腳,“砰”的一聲,狠狠的踢在楊
文光的下巴上。
“唉呀”一聲,楊文光仰面直著身子猛往後退,一連暴退七八步,身體撞在欄
杆上,總算沒有倒下去。
白小宛在一腳得手後,人也借勢彈縱到地面上。
她並未有稍歇的機會,因為前後兩把長劍,正挾著雷霆之勢,狂濤一般向她劈
來。
就在兩路夾擊,即將展開的時候,突聽楊文光捂著受傷的嘴巴,狠狠的吐出一
口血水,口齒不清的道:“三哥!五哥!咱們得把這小辣椒留下來,她一定就是那
個龍頭捕快白方俠的女兒。”
一面打個哈哈,又道:“小弟這一腳挨的值得,至少讓小弟知道她是誰了!”
說著,一擰身,雙肩一抖,立即揮刀又撲過來。
白小宛一看三面受敵,徒然大喝一聲,奮力一縱,手中長劍連連打閃,人已躍
起三丈高,半空中撒下一片刃芒,猛擊近身的道士。
一看來勢太猛,道士一聲冷哼,橫裡一躥,躲過白小宛的那片令人寒心的冷芒
,緊接著大喝一聲,揮劍就刺。
白小宛逼退面前的道士。力未用完,當即展開梅花腿,指東打西,踢南蹴北,
一時間,楊文光三人還真的奈何她不得。
看上去三個大男人,竟然無法對付一個三寸金蓮的纏腳女子,怎麼說也難以叫
人相信。
又是一陣砍殺之後,楊文光徒然叫道:“三哥!五哥!你們暫退,讓我來收拾
這姓白的潑辣女子!”
也許這是一句暗語,道士與韓五爺雙雙真的向後躍去。
就這時候,楊文光嘿嘿一陣冷笑,“刷刷刷”,迎著白小宛就是三刀劈出,身
子卻跟著一躍而上,口中叫道:“叫你嘗嘗楊八爺的厲害!”
只見他話聲末落,暴伸左手,立刻一把粉狀物,兜頭向白小宛罩去。
楊文光的這一手,大出白小宛意料之外,她已無從有一點躲避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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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且說楊文光乘黑暗之間,抖手撒出一把毒粉,白小宛發覺一團像石灰又像白粉
的東西,兜頭罩過來,她急中生智,猛然一甩頭,就聽“絲”的一聲,一頭秀髮,
密密的在她的前面布了一道發牆,正迎上楊文光灑來的一把毒粉。
不過,即便是這樣,她還是覺著有一股淡香味道,吸入口中。
經驗告訴她,自己得馬上離開現場,否則萬一中了敵人的毒計,那可就全完了
。
心念間,她一甩頭髮,一面閉住一口氣,大披風迎著楊文光撲來的身子一掄,
右手長劍指向楊文光的嚥喉,而左手徒然一鏢。
黑暗中,雙方距離又近,這一稜形飛鏢,正狠狠的插在楊文光的肩頭上,只要
再低上半寸,準定能把整個飛鏢送人肩窩裡,不過即使這樣,楊文光已痛得連連倒
退。
白小宛把握機會,六層大台階,一下子翻了上去,她絕不再停留,也不敢再停
留,因為她已覺出頭在暈,也有著噁心感,這全是中毒的徵兆,如今,指望著能快
些離開就算大幸了。
白小宛一直穿過後堂屋大廳,一連幾個彈縱,人已翻過一丈多高的大院牆。
她似乎還聽到受傷的楊文光在叫道:“快追呀!她一定中了我的迷魂粉,她逃
不遠的,你們追呀!”
然而,白小宛卻並未發覺有人追上來。
她未曾走官道,一直認准方向,在田地裡飛奔。
越走,頭就有如箍上一層入肉的鐵圈一般難過,而使她痛得幾乎哭出聲來。
其實也算她幸運的,要知這秦嶺八大盜的武功,一個個全有其獨特的一面,江
湖上能真正認出他們來的,恐怕少之又少,而能以一個女子,力敵他們三個的,大
概也只有白小宛一人了。
如果,不是韓五爺有所顧忌,因為他要應付明日寶雞縣的縣太爺那一關,萬一
他要是有個受傷什麼的,他怎麼去解釋呢?所以他在楊文光的叫聲中,沖是衝過去
了,只是他在追出後院牆之後,人卻極快的折回到自己的大宅子裡,那個他謀奪過
來的韓五爺大宅子裡。
另一面,毛道士,楊文光所稱的三哥,更是不願再去惹這個一身刺的野花,自
己的額頭上的血算是不再流了,看樣子三幾天自己還不好走出那個呂祖道觀。
但他在楊文光的叫聲中,也挺劍追出去,像韓五爺一樣,毛道士一出了院牆,
也立刻迴轉呂祖道觀,把個道觀的大門,讓那個女弟子關得緊緊的,他還特別交待
那名女弟子,誰來也不要開。
倒提著鋼刀,楊文光也追了過去,但他在下巴受傷的時候,頭已有些發暈,他
也知道,自己的下牙己被踢掉兩顆,而肩頭上的一鏢,因為距離頭腦近,而痛得頭
腦發脹,但他一狠心,還是要追過去。
就在他繞過後院廂房的時候,突然間聽到廂房中一聲“叭”,在他想來,這八
成是人倒地的聲音,不由咧嘴一笑,口中罵道:“他娘的,原來你躲在這裡面。”
“叭”的一腳,踢開了那間原本擺放死人的廂房,立刻一股陰森之氣,自屋中
衝出來,陰森夾著臭味,使楊文光打了個冷顫,只聽他破口罵道:“王八蛋的,老
子就把你剁到這間屋子裡。”
一面擺動手中鋼刀,楊八的一對鷹眼盡在眼眶中打轉,大鼻子下面的尖嘴巴,
一抽一咧的,把個腦袋左右擺動,像是走入地獄一般,一步步的試著往屋裡摸索著
。
漸漸的,他似乎已適應屋裡的黑暗,濛濛中看到了屋裡的東西,在他的右手方
向,正有一堆黑呼呼的東西,停放在那兒,楊文光一狠心,一個箭步衝了過去。
就在他剛看清楚是一具棺材停放在那兒的時候,心中不由大吃一驚,一摸棺材
蓋,有一半未曾蓋上去,正準備抽回左手的時候,突聽“噢”的一聲,一團黑影自
棺中飛射而出,擦著楊文光的受傷肩頭,一抓而過。
楊文光幾乎被嚇破了膽,但覺受傷肩頭一陣劇痛,就聽他“唉呀”一聲,返身
就逃。
楊文光衝出了廂房門,朝著院牆邊上躥去,幾乎就是連滾連爬的,衝出了一丈
多高的院牆外面。
於是,兇宅的院子裡,有了一聲貓叫,但這對楊文光而言,已引不起他的注意
了。
就見他腳下不停的一直奔到韓五爺的深宅大院,才停下來直喘氣。
楊文光像個鬥敗的公雞一般,帶著一身傷,回到了他住的客廂房中。
然而,白小宛這時候,卻如同一個爛醉而倒下去的酒鬼一般,披風上沾滿了泥
土,跌跌撞撞的下了高原,之字形的高原邊上的官道上,她至少跌倒四五次。
但是在她堅強的意識裡,在她強烈的的內心深處,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吶喊著
,道:“你不能倒下去!你不能倒下去!”
白小宛就是在這種強烈的意識中,才沒有倒在高原上,她終於奔下了高原。
於是,她找到了一條小溪流,急急的把冷水往頭上澆。
她在清水的刺激下,神志與精神,已恢復不少。
她就在喘息聲申,走到了寶雞的縣衙前面。
正在值夜衙役跑上來查看,發覺是他們崇拜的“鐵腳媳婦”白姑娘,急忙扶進
縣衙後面的客房中。
這時候的天色已是五鼓,東方已在冒白。
白方俠與韓玉棟一看白小宛的模樣,二人均大吃一驚,白方俠急忙問:“這是
怎麼回事?”
白小宛躺在床上直喘氣,斷斷續續的道:“女兒中了敵人的毒粉,好在我見機
的早,把頭髮迎上前去,才沒有把大量毒粉吸入口中,要不然,怕早已被他們殺了
。”
白方俠一聽,急忙往白小宛頭髮上看,一面急急的叫衙役去提桶熱水,因為發
上仍有毒粉痕跡,必須加以清洗。
“小宛,你說他們,好像不只一個吧?”
“三個!”
“哦!”白方俠立即陷入思考中。
一面他看到女兒的模樣,心中實在痛,當即說:“好好洗一洗,天就快亮了,
天一亮爹就把卓大夫請來替你解毒,有什麼話,等你回過勁來再說。”
一旁的韓玉棟急得直跺腳,道:“這些賊人,也太可惡了,這還有王法嗎?這
是個什麼世界?”
白方俠安慰的道:“你現在也只是重傷初愈,不要過份激動,天亮以後,你還
得協助卓大夫,好好替小宛守著,說不定我還得陪縣太爺走一趟大韓村呢!”
“爹放心,我不會離開小宛一步的,指望著卓大夫能早點來,也好把宛妹口中
的毒解掉,就好了。”
也許是勞累了一夜,也許是已經到了安全地方,白小宛似是一下子有著崩潰的
感覺,竟雙目緊閉,沉沉的睡著了,當一桶熱水提進來的時候,還是韓玉棟與白方
俠二人幫著把她頭髮上的毒粉沖洗淨的,然而白小宛卻宛如不知也不覺的,緊閉著
雙目,這情形白方俠心裡有數,女兒真的中毒了。
就在雞叫第二遍的時候,卓大夫,這位大內高手卓重陽,已急匆匆的來到縣衙
的客廂房中,在他的後面,緊緊的跟著寶雞縣衙捕頭李長虹。
卓重陽看到白方俠一臉焦急,當即走大白小宛房中,便見韓玉棟流著淚守在一
旁。
卓重陽這位大內高手,伸手翻開沉睡中白小宛的眼皮,細細的看了又看,把了
一遍白小宛的脈門,不由咬牙道:“終於還是露頭了!”
於是,卓重陽問明一邊焦急的白方俠與韓玉棟二人,緩緩的道:“她是中了人
家迷魂蝕肺毒粉,這是一種極為霸道的迷藥,吸入這種毒粉,走不出半里路,必然
頭痛欲裂,大量嘔吐,而昏死過去,毒粉在鼻孔中游入心肺,肺就開始霉爛而使中
毒的人輾轉痛苦的死去,不過……”
白方俠張著驚悸的大眼。淚水在眼眶中轉動。
韓玉棟一張驚愣的大口,再也合不上了,他似是想哭而又哭喊不出來的樣了。
卻聽卓重陽又道:“不過她脈像平穩,神光未失,且又能在中毒之後,跑出三
四十里的路,這證明她中毒輕微,我這就去給她配藥,你們快用清水沖洗她的鼻孔
裡面,並用井水敷頭,應該很快使她清醒過來的。”
說完立即走出門去。
於是白方俠與韓玉棟二人,當即依照卓重陽的吩咐,清洗白小宛的鼻孔,且急
急的用井水冷敷。
就在他們忙碌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縣太爺撩起門簾也急急的走了進來,面露驚
急的問道:“白姑娘可要緊嗎?
”
“謝大人關愛,卓大夫去配藥了!”
“那就好!那就好!”
自從縣太爺那晚見這白小宛惡戰秦嶺四煞老大官中以後,對白小宛極為賞識,
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一聽報說白姑娘受了毒傷,自然是親自要來探看了。
就在縣太爺剛剛退出客廂門的時候,突然間,前面大堂上鼓聲雷動,“咚咚咚
”的,一連響了十幾聲。
這是有人擊鼓鳴冤,這又會是什麼大案發生了?
立刻,縣太爺官服整齊的,隨著文案師爺與捕頭李長虹,來到縣衙大堂之上。
“帶擊鼓人!”
於是縣堂上走進來大韓村的韓五爺。
只見他一臉的誠惶誠恐,雙手還托著一個大紅紙包,看來相當的沉重。
低著頭急走兩步,韓五爺當中一跪,嗚嚥著流淚道:“草民韓大宏,高原上大
韓村人氏,因為同族的堂叔自咸陽辭官歸來,想不到卻被人謀害,全家連同僕婦一
十二口,全遭不幸,是草民在這大韓村中,被同族人推舉,設法找出兇手,所以草
民出賞格一千兩銀子,有人抓到或格殺謀害我堂叔的歹人,就把一千兩銀子奉上,
昨日聽人傳說,縣太爺已處死謀害我堂叔韓侗一家人的兇徒,今特來奉上這千兩賞
格的。”
“糊塗!”
縣太爺怒指跪在堂上的韓大宏,喝問道:“大韓村出了滅門血案,為何不來縣
衙報案,卻秘自出賞格,要我這縣衙門何用?你們的地保呢?”
“回大人的話,大韓村遠在高原上,村上住的全是族人,所以並沒有地保,平
日有事,全由草民化解,一向都是相安無事的。”
“簡直不像話,一個一百多戶的大村莊,竟然沒有地保,豈不變成了化外之民
了?簡直就沒有把我這縣衙門看在眼裡。”
“草民們該死!”但韓五爺心裡在想,如果不是秦嶺四煞出了紕漏,惹來白氏
父女,小小一個寶雞縣衙,有什麼了不起的,惹惱了我姚大剛,一把火燒了你這盡
唬小民的地方。
驚堂木一拍,縣太爺道:“拿回你的一千兩銀子,天下哪有官家收取民間賞格
的道理?”
一頓之後,又道:“韓大宏!”
“草民在!”
“你立刻回去,本縣馬上要去大韓村,親自勘察。”
韓五爺立即道:“回青天大老爺的話,屍體早已在過了頭七,就已經掩埋了,
如今只餘一棟兇宅了。”
縣太爺一聽,冷冷一笑,道:“你們已經把所有的屍體都埋了嗎?”
韓五爺的反應何其快,立即聽出這縣太老爺的話中有話,當即又道:“回大人
話,事情是這樣的,原本是十二具屍體,全由草民出資購棺,停放在兇宅後院,就
在第八天下葬的時候,發覺有一屍體不翼而飛,至今尚未有下落,草民也曾發動全
村四下尋找,至今一點消息全無。”
縣太爺冷冷一笑,道:“這件事你又出多少賞格?”
“草民也只是替族人們辦事,大家沒有公論,草民也不便有所主張,還請大人
明鑒。”
“韓大宏!”
“草民在!”
“你不用先走,就跟隨本縣一同前往大韓村。”
縣太爺也不等韓五爺有什麼表示,當即傳話道:“李捕頭!馬上點起二十名衙
役,本縣立刻前往大韓村走一趟!也請白捕頭一同前去!”
佇立在堂上的韓五爺,卻暗中一陣高興……韓五爺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他不是
一直企望攔住縣太爺不要前往大韓村嗎?
其實,他腹內另有機關,這大概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寶雞的街道上,人群一陣騷動,因為縣太爺出巡,正鳴鑼開道呢!
一堆堆的人群,在後面紛紛議論,大韓村出了滅門大血案,如今縣太爺正要親
自前往勘察。
也有人猜測,前天死在縣衙的大牢裡的秦嶺四煞,就是這血案的真兇,四個兇
手死了三個,怎麼現在縣太爺還要去大韓村呢?
於是就有不少的人,跟著前往高原的大韓村而去。
白方俠在離開女兒白小宛的時候,白小宛已在卓重陽的治療中,清醒過來,有
許多話她要告訴老父,但白方俠卻叫她先把精神養過來再說。
一旁的卓重陽笑道:“約莫著再有兩個時辰,頭就不會再痛了,到時候我再拿
幾付補身子的藥來,過了今晚,精神就會全恢復過來了。”
臨走,白小宛對老父道:“爹!往後你只要看到一個鷹眼大鼻子,尖尖嘴巴的
人,可要小心他施放這種霸道的毒粉。”
白方俠一笑,轉身離去。
但卓重陽卻神色凝重,心中在想,越來越像是那幾個惡魔干的了。
心中有了疑團,卻不便馬上問白小宛,只有盡力先把白小宛治好,才能問出一
點眉目。
且說自寶雞往大韓村的官道上,縣太爺騎在一匹棗紅大馬上,在白方俠、李長
虹與文案師爺等人的簇擁下,緩緩的往高原上走去,在他們的後面,至少也跟了三
四百人,遠遠的望向攀登高原的那條之字道,酷像一群撈窩搬家的螞蟻。
一群人等正就在午時,趕到了大韓村,於是全大韓村的人,立刻又熱鬧起來,
有些甚至扶老攜幼,擁出家門擠著一睹寶雞縣太爺是個什麼長相。
一進到大韓村,韓五爺立刻吩咐他的家人,縣太爺這是為咱們大韓村辦案來的
,風刮日曬的騎馬受累,咱們可得好好招待一番。
於是,兇宅的大門在韓五爺的開啟下打開了。
兇宅兩座蹲坐在門前的石獅子,依舊是張牙舞爪的樣子,至少有六七百人,黑
壓壓的全擠在兇宅的前面。
整十個衙役,手提著鋼刀,一排的站在兇宅那十二層青石台階的最下一層,阻
擋住人們往台階上爬。
韓五爺在前,領著縣太爺、文案師爺,以及白方俠與李長虹二捕頭,迸人兇宅
中,其餘十名衙役,一沖而進入兇宅,他們由前門一直分段的站到後院。
縣太爺一進入大廳,緩緩看了一遍,發覺廳後的院中相當零亂,假山上的石頭
,散落在院子四周,同時在地上,發現一些血跡。
捕頭李長虹,很快的仲手一摸地上血跡,當即道:“回稟大人,這地上血跡是
不久以前才滴上的。”
銳利的目芒,一閃而劃向韓五爺,道:“這是怎麼回事?”
韓五爺當即躬身道:“回大人的話,最近這兇宅常鬧鬼,沒有人敢走近,所以
草民也不知道。”
縣太爺冷哼一聲,對李捕頭道:“仔細找找看,可有什麼發現!”
於是連白方俠也跟著四下看。
紅磚舖的走道,院子裡並沒有雜草,種的一些花木,尚未全開放,如今又臨深
秋,如果有東西可尋,自是非常容易。
突然間,白方俠伸手在地上拾起兩顆牙齒,急忙呈向縣太爺道:“大人!這是
兩顆人齒,大人請看!”
“不錯!是兩顆下□牙齒。”
一面交給一旁的師爺,道:“這是最佳證物,好好收起來。”
一旁的韓五爺一看,不由暗暗罵道:“老八真是該死,偏就被人踢落兩顆牙,
這可是誰也無法狡賴的證物。”
於是,縣太爺又折回前面大廳上,的確這座大廳夠氣派的,能在祖地上,蓋起
這座大宅院,不正是榮光耀祖的明顯表示嗎?只可惜……縣太爺把這大廳也仔細的
查驗一遍,卻是除了地氈上的已發烏黑的血跡外,其餘並未有特殊的地方。
直到後廳,縣太爺發覺財務方面,並未有損失,自言自語的道:“難道這是仇
殺?”
韓五爺立即上前道:“回大人的話,我們大韓村全族的人,也都一致認為,本
案一定是仇殺,想我堂叔韓侗,為官多年,身任知府,聽說他在任上還真殺了不少
江洋大盜,武林豪強,說不定是哪個仇家,乘其辭官歸來,暗中謀殺的。”
縣太爺一聲冷笑,道:“謀財也好,仇殺也罷,全得要憑證,不能光憑猜測,
本官自有定論。”
“是!是!全憑大人明鑒!”韓五爺道。
於是,一行人又來到後院那停屍的廂房中,而廂房裡的那口棺材,依然停在那
裡。
韓五爺快走兩步,對縣太爺道:“就是這口棺材中的屍體,不翼而飛,到如今
也不知在什麼地方。”
“你可知這屍體是何人?”
“這個草民知道,他是我的堂弟韓玉棟,就在他們全家自咸陽回來的第二天,
我還在前面的大廳上同他一桌喝酒吃飯呢!”
縣太爺神秘的一聲冷笑,道:“既然你能說出屍體何人,本縣一定能把個韓玉
棟,找回來,不論是死是活。”
韓五爺一聽,面色立變,但他卻藉故低頭看著棺材,而掩飾過去。
於是,一群人等,又在這後院中祥細的看了一遍,連那口井也細細的看了一遍
,尤其是李長虹,藉著正午的陽光,爬在井口上,向著似一片鏡子的水井,好一陣
的探著,甚至還把石頭往那六十多丈深的井中投去。
縣太爺問道:“李捕頭!可有什麼發現?”
“回大人的話,井中聲音清脆,似是不會有屍體的樣子,而且水面平整,不像
有東西漂在上面。”
一扭頭,縣太爺問白方俠道:“白捕頭,你有什麼發現?”
白方俠一看韓五爺,淡然的道:“回大人的話,咱們這趟來,似乎收穫不少,
卑職以為伸手抓人的時就快到了。”
縣太爺捋鬚一笑,道:“有一天案情急摶直下,本縣就要看看你這名震關洛,
威揚西北的龍頭捕快的神技了!”
韓五爺似是一顫,卻聽白方俠道:“大人謬獎,卑職只不過盡力施為而已!”
韓五爺突然對白方俠道:“自從見過白爺之後,至今小民還耿耿於懷,指望著
白爺能早日破案,也好為我的堂叔報這滅門大仇呢!”
白方俠道:“這事你只管放心,案子只要是我白某人插手,還沒有捻著破不了
的,這也只是早晚的事。”
韓五爺當即施禮,道:“江湖上傳言,白爺有位武功了得的女兒,每每會幫著
白爺破案,怎麼沒見她也來,好讓我們瞻仰瞻仰?”
白方俠一怔,當即問道:“這事五爺怎麼會知道?”
哈哈一笑,韓五爺胸有成竹的道:“過去我們全不知道,可是這兩天,全寶雞
已經傳遍,白爺的女兒在縣衙前露的一手,可真給你白爺掙足了顏面了!”
淡然一笑,白方俠道:“如今她正有些不舒服,在寶雞歇著呢!”
韓五爺嘿嘿的笑著,肩頭還有些聳動。
白方俠也在笑,只是他在心裡笑。
於是縣太爺當即道:“咱們回衙,本縣馬上著人先把這宅子前後門封起來,就
等本縣發落了。”
韓五爺當即趨前,道:“大人蒞臨大韓村,這是大韓村一百多戶人家的榮寵,
小人已在寒舍擺下酒飯,請大人賞光。”
縣太爺一笑,道:“境內藏著巨盜,又發生這麼重大刑案,本縣如何還有心情
擾民於此。”
一頓之後,縣太爺又道:“大韓村不能沒有地保,此事暫由你韓大宏代理,有
關本案,不論什麼發現,必需盡快報知縣衙,不可有誤。”
韓五爺想不到自己竟弄了個地保一職,心裡也不知是喜還是憂,只是一臉的冷
笑。
他冷笑什麼?
縣太爺率領著一群人等走了,就連遠從寶雞來看熱鬧的人,全都跟著離去。
這時候有幾個韓侗的近族親人,卻圍著韓五爺問長問短,而韓五爺心中老大的
不高興,但仍然耐心的笑道:“看樣子這位縣太爺似乎有破案的本事,咱們當初真
的小看他了。”
也就在縣太爺剛剛跨上馬背,走沒有多遠,迎面一匹快馬,直衝而來。
看清楚是個新派的牢頭,捕頭李長虹道:“什麼事這樣慌張?”
就見那牢頭翻身下馬,迎著縣太爺跪下去,道:“稟大人,就在大人離衙一個
多時辰,突然有個偽裝成衙役的人,摸進大牢,想進去劫獄……”
縣太爺用手一擋,道:“不用說了。”
一面向一旁的龍頭捕快白方俠道:“不論什麼事,全得要等咱們回衙後才能辦
,白捕頭就辛苦一趟。馬上騎來人的馬,趕回去先撐著,本縣這就馬上快趕。”
白方俠心裡當然明白,自己女兒女婿全在縣衙裡,如今敵人乘虛而人的摸上縣
衙,而自己的女兒尚不知怎麼樣,萬一被敵人摸進去,後果何堪?
心念間,白方俠也不多說,雙腿一彈,人已落在馬背上,一拍馬背,就見那馬
怒嘶一聲,疾馳而去。
於是,縣太爺率領一行人等,急急的往寶雞縣衙趕去。
飛馬馳回寶雞縣衙門,正碰上女兒白小宛披頭散髮,手握長劍,緩緩的由通往
大散關的方向轉回來。
白方俠先就放下了心,急忙翻身下馬,迎著女兒道:“發生什麼事了?”
白方俠沒有等女兒白小宛回答,急忙用手去扶住,焦急的道:“你現在感覺如
何?”
“爹!女兒這個樣子不太好看,咱們還是回衙去再說。”
扶著女兒,正往衙內走呢,後面卻又來了卓重陽。
只見他手中正提了兩包藥走過來。
“賊人也太大膽了,大膽得出乎我卓重陽意料之外,竟敢那麼明目張膽,大白
天的衝進牢裡去,適巧我又不在,否則,那賊子休想走得脫。”卓重陽有些恨。
白小宛與老父二人,急急的回到客廂,韓玉棟正在急得掉眼淚呢,一看白小宛
與岳父一齊回來,這才破涕為笑的說:“可把我急壞了,怎麼去了一個多時辰?”
卓重陽把藥往桌子上一放,道:“白姑娘快歇著,趕著盡快把藥吃下去,就這
一陣子折騰,任誰全吃不消。”
白小宛的面色是有些白,那是一種蒼白,大病初癒就是那個模樣,但她似乎並
不在乎,只恨恨的道:“這一路追下去,女兒想他是跑不掉了,想不到那賊子打橫
的竄入一個村莊,等我追進去,他卻突然飛馬馳向大散關而去,當時我也正想找匹
馬追去,可惜附近找不到,我只好悻悻的折回來了。”
“你是怎麼同賊人拼上的?”白方俠間。
白小宛道:“當爹離開後不過兩個時辰,縣衙裡突然警鐘大鳴,就聽有人叫著
有人劫獄,女兒剛覺著好一點,正要睡下呢,突然有人這麼一叫,直覺以為必是昨
夜兇宅中的那三個,於是女兒就衝入大牢那面,卻不料迎面一個穿著衙役衣裳的人
舉著蠍尾鋼刀,從大牢裡殺了出來,於是女兒揮劍迎了上去,卻不料這人身手的確
比昨晚三人要高明些,在搏鬥中一連躲過梅花腿中的連環三踢,急切間,他大概是
怕被眾多衙役圍上,或者是有其他的高手趕來,所以他並不戀戰,狠劈三刀,衝出
重圍,朝大散關方向跑去,女兒這才一路追了下去。”
卓重陽急問道:“白姑娘可看清那人的長相沒有?”
“圓圓的大臉,像個彌勒佛,身體微胖,五短身材,施一把蠍尾鋼刀,武功招
數相當怪異。”
卓重陽冷冷一笑,道:“算一算八個魔頭,正好來了一半。”
白方俠吃了一驚,道:“卓大人指的是誰?”
卓重陽臉望門外,而門外面正好可以望向渭水河對面的高山峻嶺,就見他用手
一指,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件案子必然是秦嶺八大盜所為,如今算一算,他
們八個卻出現了四個。”
白方俠驚愣的道:“數年前聽說這秦嶺八大盜不是各奔西東,不再為害江湖了
嗎?”
卓重陽道:“幹上大盜的人,已經是手大口大,要他們改過遷善,豈是容易之
事?這幾年八人做案,已轉入地下,暗中下手,比之明來,還要叫人難防,也不知
他們是怎麼得知御案上有一座血玉鳳的,更不知是由何人所盜,如今總算有了眉目
的。”
幾個人正在議論著呢,突然間衙前有了鑼聲,看樣子縣太縣回衙了。
過沒有多久,縣太爺來到這間客廂中。
“卓大人也在,那太好了。”
各人見過禮,紛紛坐了下來。
先是白小宛詳細的把昨夜在兇宅中的一場搏鬥,說了一遍,然後又把個矮胖的
劫獄大盜說了一遍。
正好此時新派的牢頭也來報告,說明那矮胖的大盜,只在過了第一道鐵門的時
候,就被人發現,當即他連傷牢房三名獄卒,但他卻無法衝進第二道鐵欄門,外面
的警鐘己響,他才盡力往牢中看了又看,才衝出牢房。
牢頭的臂上,似乎也有刀傷,因為他一直把個左臂緊緊的抓著。
縣太爺擺擺手,叫他去歇著,這才問房中各人,道:“依照當前情形看來,歹
徒似乎把目標集中到咱這寶雞縣衙來了,他們這行動,明顯的是在對本縣挑戰。”
一頓之後,縣太爺又道:“本縣實力單薄,全憑各位施援了。”
卓重陽當即問道:“韓五爺是個什麼長像?”
白方俠道:“這人中等身材,一副紳士模樣,細細的兩條眉毛,眼鼻口全都大
一號,開口說話,總先露出兩隻虎牙,就算不說話,他的那兩隻虎牙也還會不時的
露出來。”
卓重陽雙眉緊皺道:“這會是誰?秦嶺八大盜中,似乎沒有這號人物。”
白方俠道:“聽小女說,昨晚有一道人,武功不俗,會不會就是大韓村的呂祖
道觀中的道士?”
一頓之後,白方俠又道:“那個送面入大牢的女子,目前也不知到哪兒去了?
”
卓重陽道:“看情形那個女子必然是兇多吉少。”
縣太爺一驚,道:“不久必然又是一條人命案了。”
白方俠當即道:“目前這幾個歹徒,應該是呼之欲出才是,只不知應該如何的
下手捕捉,趕明日一早,卑職單人獨騎再前往大韓村一探,我要直入呂祖道觀,看
看那個道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如有可疑,卑職當場先把他押回縣衙再說。”
縣太爺道:“白捕頭一人前去可以嗎?”
“幾個跳梁小丑,卑職尚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
縣太爺一笑,回頭對卓重陽道:“本案卓大人是否覺著與京中的那件失寶案子
有關連?”
卓重陽頷首道:“從所失的寶物中,已知這血玉龍與血玉鳳,必是天下至寶,
人間罕物,此人有雄心竊取二寶,必然名頭不小,而能一舉盜得此二寶之人,當今
江湖上,也只有秦嶺八大盜有此能耐。”
他微微一頓,又道:“既然他們已出現了四人,而重心又放在這縣衙中,我這
掛名郎中也沒有再干的必要,打從現在起,我也得暫棲大人這縣衙內,幫著捉強盜
了。”
縣太爺一聽,當然十分高興,立即叫人收拾一間客房,供卓重陽住。
一旁的白方俠也甚為高興,當即又問道:“卓大人既然知道這秦嶺八大盜,想
必也認識他們吧!”
卓重陽道:“那是數年前的事了,在保定府的雙燕莊上,見過其中四個,當時
客人眾多,隨便打過招呼,如今也只是模糊的一點印像而已。”
白方俠道:“明日卑職前往大韓村,卓大人是否願意前往?”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白捕頭是要我陪你一同去?”
“能把他們指認出來,豈不更好?”
卓重陽低頭一想,道:“白捕頭,這麼辦,你明日只管騎馬前去,我得另外打
扮,要知這秦嶺八大盜,一個比一個奸詐,我目前還不能叫他們認出來,否則他們
必然一哄而散,再要找他們,可就難上加難了。”
白方俠道:“好!就這麼辦,一切卑職全聽大人的就是了!”
寶雞縣衙後堂的客廂中,就在這一陣商談中,遂決定了捕魚大計,就等動手撒
網捕魚了。
而靜坐一旁的白小宛,這時候也插嘴道:“如今我已完全復元,趕明兒陪爹一
起前往大韓村去,也好幫著指認昨夜惡鬥的三個賊人。”
白方俠道:“去大韓村,你最好現在還不要明敞著去,時機成熟時,出其不意
的你再出來,叫了他們來個措手不及,咱們也好一舉而來個一網打盡。”
於是,白小宛小嘴一翹,鼓著個俏麗的腮幫子,道:“昨晚真是個大好機會,
如果爹在的話,那三個歹徒必然會被咱們拿住。”
白方俠道:“這可說不定,咱們怎麼會知道賊人的毒粉厲害?說不定咱父女二
人全栽在那賊毒粉中了。”
白小宛狠聲道:“下回再叫我碰到他,看我不先廢了他那只左手才算怪事呢!
”
其實,白小宛的話才說沒有多久,就在扶風一個客店後院裡,秦嶺八大盜之一
的毒書生楊文光楊八爺,正在一間小客房中,左手摟著風擺柳,右手舉著酒杯,自
己先喝半杯,然後另半杯倒進風擺柳的嘴巴裡。
“爺!我不能再喝了,我替你拿杯子吧!”
風擺柳的柔聲細語,聽得毒書生楊文光汗毛直豎,心癢癢的,而使得楊文光的
左手五指,盡在風擺柳的腰眼上彈琵琶。
風擺柳在陣陣癢酥酥中,細腰狂扭,連帶的把個肥大屁股,盡在毒書生楊文光
的大腿上窮磨蹭。
毒書生楊文光的左手摟得更緊,風擺柳的聲音越嗲。
“爺!昨晚你說遇見什麼兒來著,那多嚇人呀!”
毒書生楊文光用力放下酒杯,道:“我這是命大,只在肩頭受了點傷,嘴巴裡
碰掉兩顆牙,這要是換了你,包准沒命。”
風擺柳一笑,道:“爺的陽氣盛,鬼是不敢近身的。”
毒書生卻怒形於色的道:“八爺所遇上的鬼,其實是人,不過她在八爺的心中
,與鬼沒有分別!”
風擺柳一驚,就著楊文光的耳根,細聲道:“這個人會是誰?誰敢同八爺你做
對?”
“還會是誰!秦嶺四煞如今死了三個,還留了一個活的在縣衙大牢裡,他們是
怎麼進大牢的?”
風擺柳一驚,驚叫一聲,道:“他們已經死了?石爺呢?他死了沒有?”
毒書生又是用力一摟風擺柳的細腰,道:“姓石的死活,如今有什麼關係,如
今你有了我楊八爺,往後你儘管太太平平的過日子吧!”
風擺柳有些急,問道:“告訴我石爺怎麼樣了?”
毒書生楊文光一咬牙,道:“死了!”
風擺柳一聽,還真的落了幾滴眼淚。
突聽楊文光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帶到此地?”
風擺柳一驚。
就聽楊文光沉聲說道:“衙門傳出話來,說你與強盜有勾結,正要抓你去問罪
呢!”
風擺柳大叫道:“他們冤枉我!”
“可是你與姓石的認識總是真的吧?”
於是風擺柳沉默了。
只聽楊文光又道:“我就是為了你,才在昨晚遇上那個姓白的女羅剎,你不知
道那個女子有多厲害,他娘的,三寸金蓮能踢死人,你說玄不玄?”
也真是夠巧的,就是最後這兩句話,被一個住店的聽了去。
於是,這位無心人卻成了有心人了。
當然,也該著毒書生楊文光倒霉吧!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扶風鎮正就在咸陽與寶雞之間,靠近官道的鎮頭一家客店,門口掛了兩盞竹子
編的西瓜大燈籠,朱紅漆寫著“平安”二字,大概就是平安客棧了吧!
一輪紅日,像個滾燙的火球,這時候不論是從寶雞到長安,或者是由咸陽到寶
雞,應該在這扶風鎮上住下了。
有道是,雞鳴早看天,夜晚早住後,當然,這對從長安來的塞北大俠馬雲龍來
說,自也不例外。
提起這塞北大俠馬雲龍,人不過四十出頭,頂門已珵光發亮,禿了一大半,只
是卻生了一腮幫的粗胡茬子,大鼻樑上的一對大眼睛,卻如擠壓在眼眶裡一般,看
上去深陷在眼眶裡,雙眼皮,濃眉毛,一副標準的西北人長相。
只見他龐大的身軀,穿了一件藍夾袍,前擺還掖在腰幫裡,背後卻插了一根兩
尺半長的珵光閃亮鐵棒,那是一根溜圓的鐵棒。卻被他的身體全遮擋在背後。
他人也剛剛走入店裡,在小二的帶領下,走入店後的客房,無意中,聽見一間
房子裡傳出兩句叫他吃驚的話。
就那麼兩句話,已把他的所有精神,全集中在這間屋子裡的人身上了。
因為,屋子裡的人,提起了白氏父女,而白小宛是他心目中最疼愛的外甥女,
如果說當今武林中,誰能把個三寸金蓮練成出腳踢死人的地步,大概也只有自己的
外甥女白小宛了。
於是,塞北大俠馬雲龍一把拉住小二,指著楊文光緊鄰的一間房子,道:“我
住這一間。”
店小二一笑,說:“客官,那是個雙人房間,你只一個人!”
毛森森的嘴巴一咧,馬雲龍道:“我後面還有個伴,不定什麼時候就趕來了!
”
店小二回頭咧嘴笑道:“客官只要樂意,反正小店是論房間算賬。”
說著登上台階,推開房間的門,把個馬雲龍讓進了這個房間裡。
好大的一張床,這是馬雲龍進門後的第一印像。
小二把茶沖好開水,笑道:“客官,你是在房間吃飯,還是到前面大伙湊熱鬧
?”
馬雲龍一笑,隨手塞了一塊碎銀子,笑道:“兩斤醬牛肉,一斤燒酒,大餅二
斤,送到房裡來,我在房裡吃。”
小二一笑,道:“客官,你點的菜可真實在,一頓吃了兩頓不餓,你請稍候,
馬上送來。”
望著小二走去,塞北大俠馬雲龍就著窗戶細聽,不由奇怪起來,怎麼沒有聲音
呢?
人走了?
不會吧!沒看見有人走出來嘛!
於是他推開木窗,把個光腦袋伸出去一大半,耳朵豎得很直。
這一回塞北大俠馬雲龍聽了個真切,因為隔壁房中發出了陣陣“哼咳”與“嗯
啊”聲。
“這他娘的是在幹啥事?”馬雲龍在嘀咕。
人是最好奇的動物,馬雲龍自不例外。
轉眼間,小二把一應吃喝,全送進房來,馬雲龍並未動筷子,他仍然把房門緊
閉,窗戶半掩,光頂頭朝向快要天黑下來的院子。
突然,他聽到了一聲,那是僅有的一句:“風擺柳!
你這個肥屁股,扭起來像個大陀螺!”
緊接著就聽一聲“呵!”
狠狠的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他奶奶的,天還沒有黑就拚
上了。”
板凳搬到桌邊,馬雲龍先喝了一杯燒酒,就著醬牛肉,啃著半寸厚的芝麻大餅
,心想,隔壁這一對,究竟是什麼來路?
於是,馬雲龍決定先摸清對方是什麼個來路,必要的話,何妨出手把他二人留
下!
不久,小二送上了燈。馬雲龍一笑,隨口問小二道:“小二,隔壁住的是什麼
樣人?”
“好像是一對夫妻吧!那股子粘糊勁,可親熱呢,一進到店裡來,就關上了房
門,快兩三個時辰了。”
“他們是由哪道而來?”
“寶雞吧!”
“做什麼買賣?”
小二搖著頭,道:“看不出來,女的提個小包袱,男的穿一件天藍絲袍,看樣
子十分闊氣。”
馬雲龍擺擺手,小二走了,留下的卻是馬雲龍一頭霧水。
夜裡,一切全靜了下來,馬雲龍也靜靜的躺在床上,不知如何才能同隔壁這一
對搭上腔。
正在他思前想後,無所適從的時候,突聽隔壁的聲浪,又傳過來,這家客店的
房間,房矮屋小,一有聲音,隔壁聽的最為清楚,就連人在床上翻身的滾動聲,半
夜裡也會傳入隔壁,何況又是“哼叫”聲。
於是,塞北大俠馬雲龍笑了,只見他稍加收拾,輕啟房門,就著地上,拾起一
塊石頭,狠狠的砸入隔壁房間,人也疾快的又縮回房間。
“砰”的一聲,驚散了隔壁的交戰雙方,就聽楊文光喝罵道:“是哪個王八蛋
!”
就聽風擺柳也低叫道:“八爺!我好怕。”
突然,隔壁的房門啟開了,一條碩大人影,一閃而落在院子中央。
楊文光的一對鷹眼,環視著客店的四周,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現,不由“噫”了
一聲,隨口罵道:“王八蛋別叫八爺碰上,看我不剝下你的人皮當狗皮才怪呢!”
邁著四方步,緩緩的又進入房裡。
約莫著又過了半個時辰,楊文光也才剛剛發出鼾聲,隔壁的塞北大俠馬雲龍,
嘻嘻一笑,輕啟房門,把半個身子探出去,抖手又是一塊石頭,砸入楊文光的房間
。
無巧不巧的那塊石頭正砸到風擺柳的大腿上。
“哎喲!”風擺柳大叫一聲。
緊跟著房門開處,楊文光手持鋼刀竄了出來,就見他擰腰彈身,縱上了矮房,
一陣尋覓,依然無所發現,就在他落到院中的時候,破口大罵,道:“他娘的,拔
毛拔到老虎嘴上來了,瞎了眼的狗兒。”
房間裡,風擺柳叫道:“八爺,算了!回來歇著吧,趕天一亮咱們早點上路就
是了。”
楊文光狠狠的又走回房間。
另一面,塞北大俠卻捂著肚皮笑。
如今的塞北大俠馬雲龍仍帶著玩世不恭的態度,行俠在這關洛與西北道上,四
十多歲仍是光棍一條,也因此他對於老姐姐留在世上的獨生女白小宛,那可是疼愛
有加,他的一身功夫,也就毫無保留的傳給了白小宛,只因西北這地方上,尤其高
原上的婦女,自小就開始纏足,為的是將來有個好婆家。有句話是說,俏臉不如俏
足,可知纏足的重要。
白小宛自小纏足,等到她四舅馬雲龍教她功夫的時候起初一年,可真的苦了白
小宛,咬牙流淚不知凡幾,要不是她四舅熱心指教,以及白小宛的好強心,白小宛
絕難有今日的成就。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陣,塞北大俠馬雲龍在一陣開門的響聲中醒過來。
隔著窗戶向外望,他發現隔壁的一對男女,正要走出房門來,不由一笑,急忙
一整衣服,伸著懶腰走出房門。
兩個房門,彼此相距不過兩丈,人自然看的夠真切。
然而馬雲龍並不看向楊文光,卻隨口道:“不知是哪個驢操的東西,放著個棉
花似的娘們不抱,卻偏偏一而再的在院子裡大吼小叫裝鬼叫,吵得馬四爺一夜沒好
睡。”
楊文光一聽,哈哈一笑,道:“朋友,你姓馬吧?”
馬雲龍心中想笑,心想,你小子總算上鉤了。
當即故作糊塗的道:“朋友,你認識我?”
搖搖頭,楊文光道:“我不認識你,如果我要是認識你,你豈會不認識我?”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對!說的有理。”
馬雲龍正自故作不解的時候,突然楊文光一指遠處河岸邊道:“是那條河邊附
近,有個人在等你,他同我說,這家平安客店裡,住了一位光頂大鬍子的人,看到
你要我帶聲話給你,看樣子他還在等你去呢!”
馬雲龍心想:“王八蛋在同我打哈哈,你以為馬四爺不知道你心裡的詭計?”
但馬雲龍表面上還是一本正經的,道:“真有這回事?”
“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好!我這就趕著去看看!”
一面往店外走,邊對小二道:“銀子你收著,不定我還得趕回來吃早飯呢!”
望著馬雲龍走去的背影,楊文光冷然笑道:“原來是個半調子,還指望著回來
吃早飯呢。”
於是,楊文光要了三斤醬牛肉,芝麻大餅五斤,外帶一袋西風酒,風擺柳又要
了五六個大白饃,這才跟著馬雲龍的後面,走向河岸邊。
楊文光前面拉著馬韁,風擺柳騎在馬背上,看樣子他們是要趕著過河而直上斜
峪關了。
前面走的是塞北大俠馬雲龍。
後面緊跟毒書生楊文光與風擺柳。
三人還真的同船擺渡,過了河。
三人一上了岸,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人呢?”
毒書生楊文光一笑,答非所問的道:“咱們這是五百年前有緣份,修得今世同
船過渡。”
哈哈一笑,馬雲龍道:“說的也是。”一面仰頭四下看。
毒書生楊文光道:“馬兄,我看找你的那人一准上了斜峪關去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他原是走的那個方向呀!”
一面對故作迷惘的馬雲龍又道:“我看這麼辦,我先走一步,設法追上面去攔
住他,你慢慢的趕,咱們斜峪關口碰面,不見不散。”
呵呵一笑,馬雲龍道:“這麼辦,我回扶風吃早飯,你去幫我攔住他,叫他個
王八腳歇著,別再往前移,吃過早飯我就追去。”
隨手在馬鞍袋中抓出一塊醬牛肉,更拿出--個大白饃,楊文光道:“你湊合著
填填肚皮,還是趕路要緊。”
“這怎麼可以!咱們這才初次見面呀!”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拍肩就蓋頭,有道是,四海之內皆兄弟,吃這麼一點
東西,算不了什麼。”
哈哈一笑,馬雲龍也不再客氣,因為這時候客氣那才真的成了二百五他爹,老
二百五了。
於是,楊文光,這位秦嶺八大盜的老麼,揮揮手跨上了馬背,在他的懷裡,正
坐著風擺柳,纖細的兩手,緊緊的抓著馬鞍帶,楊文光一抖絲韁,口中撂下一句話
,道:“馬兄!我在前面等你了!”
半個饃還沒有嚥下去,馬雲龍只能“唔唔”的答應著。
望著漸漸遠雲的一馬雙跨二人,塞北大俠馬雲龍哈哈笑著,緩步追了上去,這
時候在他想來,這世上究竟是什麼人是智者,誰又是愚者?只有自以為聰明的人,
他方把自己當成智慧高人一等的智者,然而,大智若愚又做何解釋?
如今的毒書生楊文光與塞北大俠馬雲龍二人,全都在故做糊塗,心如明燈,只
是毒書生楊文光的心中,正有著一聲忿怒的烈火,熊熊的燃燒著,不過他掩飾得法
,連個火苗也沒有露出來。
然而,忿怒的念頭一起,上天就會起了反應。因為迎面那插入雲霄的絕峰上,
才只那麼一點點烏雲,竟然也爆發出一股悶雷,這能說是巧合嗎?
塞北大俠馬雲龍的腳程也夠快的,只見他一路疾趕,不多久已過不斜峪關,立
刻間,人就如同到了地心一般,四面全是絕嶺,再抬頭看,也只能看到半山腰,而
山路卻慢慢的由一條丈寬漸漸成了三尺小徑。
一連翻過兩三個峰腰,又走過四五個懸崖下面的半山洞,山崖上有水滴正滴在
山道上。
塞北大俠馬雲龍找了一處山泉,一連喝了幾口泉水,拍拍肚皮,雙肩一陣鬆動
,面露微笑,抬頭往前面看去,不由吃了一驚。
原來就在對面的絕崖處,有一個突出的懸崖,崖子上正有一個人站在那兒,朝
著他直擺手,那樣子就如同深山中遇上了老朋友一般,在打招呼。
而那人站的那個崖子上的大巖石,禿禿的連個草也沒有長,真成了“獨眼龍看
戲,一目了然”。
塞北大俠馬雲龍心想:“好小子,你總算露出原形了。”
心念間,不由頂著尚未被峰邊烏雲遮住的陽光,伸手就在頂門上一陣搔,癢癢
的,而且還有些熱不拉嘰的,這也許因為雲邊的日光,特別熱的關係吧!
於是,他一長身疾快的撲向了那塊大巖石。
那是一塊突出在崖外的大石頭,要攀上那個大石頭,還真的不容易,因為不但
是沒有路,而且還有許多酸棗枝,就長在小山道與大石頭之間,所以馬雲龍還真是
每走一步,就得先挑挑撿撿的才能下第二腳。
不過,正要由山道折向大巖石的時候,馬雲龍可看的真切,因為攀向高山而去
的那匹馬上,只坐了一個人。
不錯,是一個人,一個女人,而且那馬每踏一步,那女人的柳腰就像斷了一般
扭了個好大的弧度,馬雲龍還真的替那個女人擔心,這要是扭個一天下來,就算不
把腰扭斷,也會把腰扭傷。
終於馬雲龍登上了那個遠看是個大石頭,近看卻像個石台的巖頂上,還真夠平
整的,也夠大的,如果有那麼一個知己的好友,弄上一壺好酒,一面對弈,邊喝著
酒,這情景與畫中的李白又有何分別?
塞北大俠馬雲龍不由有些苦笑,而他的人,卻正好也落在大石面上。
迎面的兩個尖峰,相距得那麼近,而兩峰之間的深谷中,正有著一股銳勁十足
的風,吹在這大石頭上,而成了這塊大石的頂頭風,也因此,石上站的人衣袂飄飄
的帶著響聲。
毒書生楊文光咧嘴笑。
塞北大俠馬雲龍也笑。
漸漸的,楊文光由笑而轉變成冷笑。
相反的,馬雲龍卻由淡笑,一變而成了哈哈大笑。
於是,楊文光戟指馬雲龍道:“大鬍子!你不覺著奇怪?”
“有什麼好奇的?又有什麼可怪的?”馬雲龍笑臉依舊。
“你不問我找你的人在哪兒?”
“不就是你嗎?”
楊文光鷹眼一厲,沉聲道:“這麼說來,壓根你就知道是我在拉把你到這兒來
了?”
馬雲龍又是一聲沉笑,道:“只有驢蛋才會糊塗得不知東南西北屎香屁臭。”
“這麼說來昨夜客店中攪和大爺好事的,必然也是你這童山濯濯的大鬍子了?
”
“馬四爺哪會有閒情逸緻去打散一對野鴛鴦,只不過在打走一對擾人清夢的‘
貓叫春’罷了。”
一提起昨晚的事,毒書生楊文光不由大怒,戟指馬雲龍道:“這麼說來,你還
不如一頭驢,你簡直蠢得如同一頭快要被宰割的豬。”
徒然間,塞北大俠馬雲龍的笑聲,緊緊的隨著迎面峽谷中吹出來的陣風,吹向
極為遙望的方向而去。
緩緩的踏前一步,塞北大俠馬雲龍沉聲喝道:“小子!你別再裝糊塗,馬四爺
也不用再唱戲,咱們就在這荒涼的絕嶺上,拋心置腹的說個明白,對了頭就揚揚手
,抽屁股蹬一腳,你東我西,各走各的……”
“要是不對頭呢?”楊文光接了一句。
嘿嘿一聲冷笑,馬雲龍道:“流點血,掉塊肉,祭一祭這兒的山神老爺。”
“好!那就把你的名號唱出來吧!”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名號唬不了人,倒是事情我想知道一點。”
毒書生楊文光心中暗暗在想,原來是有為而來。
心念間,不由嘴角冷冷一笑,道:“你想知道事情,也該看準了人再打聽,八
爺有哪一點要你看上了,卻偏偏找上八爺?”
“聽說你認識個姓白的女子,而且她手底下還真有那麼兩下子,是吧?”
“你聽誰說的?”
“聽你呀!”
楊文光一愣,旋即道:“原來你是個色狼,專門喜歡聽人家辦事呀!”
一頓之後,又道:“你是姓白的女子什麼人?”
塞北大俠馬雲龍心想,面前這傢伙可是個鬼,見鬼可得說鬼話呀!
於是,一咬牙,狠聲道:“我與姓白的女子沒干系,找她只是要替我的朋友出
口鳥氣。”
毒書生楊文光一聽,仰天哈哈大笑,道:“同路人!同路人!”
只見他緩緩的收起他那把鋼刀,迎著馬雲龍一抱拳,道:“在下楊文光,長安
總督衙門的副將,閣下是……”
馬雲龍答非所問的道:“既是長安督府的人,怎麼往這深山中走去?”
“實不瞞老兄說,我這是趕著到踩雲嶺,去辦件事。”
“踩雲嶺?踩雲嶺?”馬雲龍自言自語的說。
“怎麼樣!你知道踩雲嶺?”楊文光問。
“我想起來了,前幾年那兒住了一幫人,以後聽說是拆伙了,怎麼他們又聚在
一起了?”
楊文光只是皮笑肉不笑。
馬雲龍當即道:“如果我馬雲龍猜的不錯,閣下必然是秦嶺八大盜之一了吧?
”
“有些事情擺在心裡比說出來要好得多。”
哈哈一笑,馬雲龍又道:“我這個人,是個直腸子,嘮叨了半天,我只有一個
要求,還望你能答應。”
楊文光不悅的道:“說吧!”
嘻嘻一笑,馬雲龍道:“勞動閣下,陪我去找那你心中可恨的女子。”
“你是說叫我領你去找姓白的女子?”
“是啊!”
一聲苦笑,楊文光道:“你別拿我尋開心了,那女子如今就在寶雞縣衙門,要
找你不會自己去找?”
“咱們這可是同路人,你不去怎麼成?”
毒書生楊文光一聽,覺著不是滋味,有些被面前這個大鬍子愚弄的味道,不由
一聲冷笑,道:“好小子,你放了半天屁,卻原來沒有一個是臭的。”
徒然間,鋼刀又拔在手申,口中罵道:“他娘的,咱們還是在手上見真章吧!
”
也不等馬雲龍有何動作,兜頭就是一刀。
看著--股冷芒迎面劈來,馬雲龍哈哈笑道:“自己人怎麼說打就打?”人卻一
閃而躲向一邊。
“別他娘的裝瘋賣傻了,你知道的太多,死的就越快,等你快閉眼的時候,我
會告訴你心裡想的。”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你小子能在我那外甥女手中走掉,可能有那麼兩把刷子
,不過你今天遇上我馬雲龍,就別想再走了。”
“他娘的,原來你與那個鐵腳小女人是一伙的。”
哈哈一笑,馬雲龍道:“你總算弄明白了。”
於是,馬雲龍的二尺半鐵棒子,一閃而抓在手中,迎著欲撲來的楊文光打了一
陣旋轉,珵亮的大光頭一擺,極其瀟灑的拿了個馬樁。
楊文光不聽唬,也不聽嚷嚷,二次揮刀撲上,一束刃芒快逾奔閃光虹,一閃而
擊向馬雲龍的大光頭。
就聽「噹」的一聲,好清脆的響聲中,一溜散碎的火花,就在二人之間爆裂開
來。
挺胸哈哈一笑,馬雲龍道:“碰上我馬雲龍,你小子不掏出你那壓箱底的玩藝
兒,可就難在馬四爺的手下溜走。”
馬雲龍的這句話,還真的提醒了楊文光,就在他一旋身的時候,左手疾快的在
懷裡摸了一把。
楊文光的這個動作,馬雲龍似是並未察覺一般。
驀地裡,楊文光的鋼刀斜劈而下。身子轉成了側面,卻把只左手,掩藏在另一
個方向,在他那長袍後擺的一撩之間,身子暴旋斜進,左手徒然間,一把灰不灰白
不白的粉狀物,快不可言的疾罩向馬雲龍的面門,出手之疾,下手之狠,純然是要
把馬雲龍臉上抹粉的樣子。
就在這勝負即將立判,生死已是頃刻的關頭,突見馬雲龍一錯而站到上風頭,
同時間張口“呼”的一聲,一股比他背後吹來的山風還強幾倍的勁風,自他的口中
吹了出來,立刻間,那股快要撲上他臉的白粉,席捲而折向楊文光的身上。
楊文光大吃一驚,急急一縱身,人往斜處躲去,卻不料馬雲龍身形奇快,腳尖
一鉤,把個楊文光的後腳挑起三尺多高。
楊文光失去重心,身子用力側歪,卻沒法子拿樁站穩,同時間,鼻孔裡感到有
一股淡淡的香味,心中大感不妙,就聽“沙”的一聲,楊文光的整個身子,除了一
隻腳尖施力的鉤住大巖石的一處凹地之外,全都滑在巨巖的下面,他的那把鋼刀,
更極力的頂住下面的石上,看樣子只要他一動,人就會跌入那雲深不知處的萬丈深
壑中。
看了楊文光的這種情形,塞北大俠馬雲龍道:“我的小乖乖,這要是掉下去,
不成了肉醬了!”
毒書生楊文光連大氣都不敢冒,只是小聲的道:“姓馬的,你要怎麼樣?”
“我說過,趕來聽聽你說大實話!”
“快問吧!”
“不過我可得提醒你,如果你有一句叫你馬四爺不入耳的話,馬四爺只要腳尖
一挑,你就算同這個花花世界永別了,你可得好生琢磨著。”
“快問吧!你還羅嗦個鳥?”楊文光開始在冒冷汗。
“好!我問你,什麼時候你們秦嶺八大盜又粘糊在一起了?”
“壓根我們就沒有拆伙。”
“你閣下剛才露的一手,馬四爺猜,你准就是那個毒書生楊老八吧?”
“不錯!”
“好!現在咱們來證實一件你說的事!”
“快問吧!我不能再撐下去了。”
仰天打個哈哈,塞北大俠馬雲龍道:“看樣子你這位毒書生很怕死嘛!”
一面伸手入懷,掏出一根天蠶絲繩,極快的把楊文光的一隻腳拴上,另一端緊
緊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突然間,馬雲龍手一抖,只聽一聲“哎呀”,就見匐在崖邊的楊文光猛然間,
又滑下二尺。
雖說腳上拴著天蠶絲繩,楊文光還是嚇了一大跳,就聽他幾乎是哭出來的聲音
道:“姓馬的,你究竟想幹什麼?”
哈哈一笑,看著只有兩隻腳露在崖上面的楊文光,馬雲龍沉聲說:“姓楊的,
你可要打定主意了,馬四爺問話,你可得立即回答,如有一句吞吞吐吐,四爺我只
要手一松,看到沒有,谷底下的那些厲鬼在向你招手呢!”
“姓馬的,你能不能把我拉上去?我現在已經是頭痛欲裂,噁心要吐,你讓我
上去,我吃瞭解藥,你問什麼,我就答你什麼,而且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包你
滿意。”
“這麼說來,你還真的中了你那獨門的毒粉了!”
“是呀!”
“哈哈,這可真是報應,自己總算嘗到惡果了。”
楊文光一顫抖,道:“拉我上去!”
馬雲龍道:“既然你這麼急,我這就快些問。”
只見他雙手緊緊那根天蠶絲繩,道:“你們在寶雞為啥子事去的?”
“找那秦嶺四煞去的。”
“為什麼同我外甥女白小宛交上手?”
“姓馬的,我是奉命行事呀!”
“奉誰的命?”
“我們老大袖裡乾坤伍億。”
“你同我那外甥女交手,她是否也上了你小子的毒當?”
“我不知道,不過她那夜並未當場躺下,諒來無恙。”
“伍億那個老東西教你去寶雞幹什麼?”
“這……這……”
馬雲龍的天蠶絲繩一鬆,楊文光連兩隻腳底板也到了巖石下面,不由大驚。
卻聽馬雲龍道:“我這繩子已所剩不多,如果再松那麼一尺,包不准沒法把你
拉上來,要命不要命,那可是你楊八的事了。”
楊文光一想:“到了這個時候,不如先說吧!反正這兒又沒人看到,更沒有人
聽見,就算是有朝一日這姓馬的傳揚出去,自己給他來個死不認賬,他能把我這督
府的副將怎麼樣?”
一念及此,楊文光一聲歎,道:“姓馬的,算你狠,好,我說。”
只聽他咳了一聲,道:“我找秦嶺四煞為的是要奪取一件寶物才去到寶雞的。
”
“什麼寶物?”
“血玉龍!”
“沒聽說過,是誰家的?”
“退職還鄉的韓知府韓侗。”
嘿嘿一陣冷笑,馬雲龍沉聲說:“好嘛!我怎麼說你們會同我那外甥女交上手
,原來是去偷她婆家的寶物啊!”
手中繩子一抖,馬雲龍又問:“血玉龍呢?”
“不知道!”
冷然一笑,馬雲龍道:“你這是想死!”
楊文光急道:“姓馬的,你就是把我丟下這深谷,我還是不知道,因為我真的
不知道哇!”
聽楊文光這位毒書生的話,好像是要哭出來的一般,每個字也似不是由嘴巴裡
說出來,而是由眼睛裡帶著淚水擠出來一般。
塞北大俠馬雲龍,這位生在塞北,而混在關洛與西北道上的好漢,冷冷一笑,
雙臂使力,緩緩把個倒掉在懸崖上的毒書生楊文光,提拉上來。
就是這麼一陣子折騰,毒書生己變成了病書生。
只見他連翻身爬起來的力氣全沒有,活像個泥巴人,只是爬在崖邊直喘大氣,
一面緩緩伸手入懷,抓出一個白玉瓶,顫抖著兩手,把瓶中的藥丸,倒了數粒,急
不可待的放入口中。
看樣子毒書生有十分之九說的是大實話。
塞北大俠馬雲龍單腳一撩,楊文光一個大轉身,成了臉朝上,馬雲龍還真的替
楊文光捏一把冷汗。
天上的陽光,已為烏雲所掩,但楊文光的臉上仍然看的十分清晰,那是一種夜
路走多了,突然碰到鬼的時候嚇的,更像是從墳裡拖出來的殭屍。
塞北大俠馬雲龍自語的道:“原來惡人也會露出一副可憐相。”
其實芸芸眾生中,惡人與常人何異?所謂惡者,起於惡念之突臨,事後必然有
著坐立不安之感,只是凡夫俗子眼裡,不易分辨而已,也只有大惡之人,才會視掠
奪為快事,干殺人勾當為滿足,但即使如此,惡人在任何危及生命的時候,也會免
不了懼怕,因為準都知道,走一趟人世,是多麼的不易啊!
楊文光似乎是喘過了一口氣,他試著以手撐地,把個身子側支起來,滿以為解
藥該發生作用了,但他才只把頭輕輕一搖,立即雙眉緊皺,另一手急忙去揉額頭。
於是,他把一對鷹眼,惡狠狠的瞪向一旁狀極輕鬆的馬雲龍。
“你小子別拿衛生眼珠子瞪著我,像你們秦嶺八大盜的平日作為,任何一個都
該被亂刀劈死,不過眼前我不殺你,但是我也不會放你走,只等你回過勁來,咱二
人敞步走,折回寶雞去。”
“回寶雞幹啥?”
馬雲龍道:“我不放心我那外甥女白小宛。所以你得隨我迴轉寶雞,如果她沒
事,我自會放你走路。”
“姓馬的,你別拿我當二百五了,我都全盤告訴你了,我人一到寶雞,就算你
放我,他們也饒不了我的。”
馬雲龍冷笑道:“他娘的,到時候你把這總督衙門副將身份擺出來,誰又敢動
你身上一根汗毛!”
喘著大氣,楊文光道:“不管怎麼說,寶雞我是不能去了。”
馬雲龍鐵棒一指楊文光的大鼻頭,道:“眼下這種場面,是你說了算,還是四
爺我說了算數?”
一看這情形,楊文光直覺的看了一眼被他丟在大石上的鋼刀。
冷哼一聲,馬雲龍手中鐵棒徒然一閃,就聽「噹」的一聲,楊文光的那把鋼刀
已被挑落到深澗中去了,連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就好像那把鋼刀被溶化在溶爐
裡一般。
而楊文光成了個洩氣的皮球,只是他並不死心,念頭在他的腦海中閃動。
就聽他狀似哀求的道:“姓馬的,我承認楊八今天栽在你手裡,不過隨同我來
的那個女子,她可是個一點武功也不會的弱女子,如今她正騎著馬往大山裡面走去
,萬一遇上什麼虎狼,豈不是白白死在你的手中?”
馬雲龍道:“你這是要我去把她找回來?”
“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這個世界上應救的人太多了,跟你楊八混在一起的女
人,我看不救也罷!”
說著又是一腳,把個斜著身子的楊文光踹倒下去,急快的把這位毒書生反手捆
了個結實。
實在說來,塞北大俠馬雲龍的這個想法,自有其道理的,因為昨晚上風擺柳與
楊八的那種熱呼勁,好人家的女子,絕不會天還沒黑就開始折騰的。
所以楊文光這時候扯風擺柳,馬雲龍只覺得有些噁心感,怎麼還會把個馬上的
風擺柳找回頭?
塞北大俠馬雲龍一伸手,就在楊文光懷裡摸出一包毒粉,另外又把那瓶解藥全
照單收下,這才一抖繩子,把一臉沮喪的毒書生楊八提起來,道:“走吧,楊八!
趕著過了河,說不准我會給你弄匹牲口騎上,不過這可要看你的表現了。”
到了這個時候,毒書生楊文光真的是山窮水盡了,不由得一聲苦笑,道:“姓
馬的,我這就跟你到寶雞,不過你得想清楚,如今我楊文光也算是朝廷的一員副將
,被你一個江湖混混捆著走,這成何體統?”
馬雲龍一笑,問道:“依你楊副將的意思呢?”
楊文光扭身對身後的馬雲龍道:“鬆開繩子,我在前面走,咱們保持距離,我
絕不會心生邪念,撒腿走人,怎麼樣?”
馬雲龍一笑,道:“本來是可以的,只是你小子是秦
嶺八大盜之一,就如同隔著木門吹喇叭,名聲太大了,所以我還是把你拴著,
而且我還要告訴你,咱們這是連夜走,一口氣就得趕到寶雞,所以說,你小子只好
定下心來吧!”
到了這個時候,不要說是楊文光楊八爺了,就算是秦
嶺八大盜之首,那個老奸巨滑的伍億,恐怕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解這當前之
危了。
楊文光緩緩的從斜峪關方向走,不時的還回頭去看看高山上,只是每次一回頭
,他所看到的只是身後的馬老四那副光頂門大鬍子,而使得楊文光有著無比的厭惡
感。
也許這時候解藥發生作用,楊文光的氣色,看上去也好多了,他那雙鷹眼下面
的大鼻尖上,也有了汗水,窄窄的臉龐下面,那個尖而光的下巴,也有了泛濕的光
亮,大概解藥把衝向腦門的毒物,硬生生的逼出體外了吧!
就在太陽偏西的時候,二人到了河岸,擺渡的船家,還真的吃了一驚,這是不
是官兵抓強盜,二人一早才過了河,大半天的功夫,怎麼全變了樣?
楊文光咬著牙,嘴巴閉得緊緊的。
一邊的馬雲龍,卻對船家擠擠眼,面露微笑。
過了河,馬雲龍這才說,“楊八,我這個人,一向是慈悲為懷,所以從來也不
虐待俘虜,但是我馬老四要相對的,也就是說彼此都要夠意思。”
一頓之後,又道:“身邊拴了個大盜,實在說我馬老四連合眼都會心裡發毛,
所以我寧願花銀子弄兩匹馬,可是我得把狠話說在前面,你要是動歪腦筋,我就會
叫你小子地上跑,就算拖死狗,馬四爺也會把你拖到寶雞。”
楊文光只拿一對鷹眼死盯著馬雲龍,他算是把馬雲龍恨之入骨,如果這時候局
面顛倒一下,他一定會叫馬雲龍先缺個胳臂少條腿的,慢慢折騰這個傢伙,只可惜
老天不幫忙,局勢難扭轉,甚至在上天的這種巧妙安排下,還真的從天外又把他弄
回寶雞來。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塞北大俠。馬雲龍還真的自掏腰包,就在扶風鎮上買了兩匹馬,不過他的這兩
匹馬卻是大不相同,一匹馬雄壯高大,一看就知是一匹上等良駒,另一匹卻是垮兮
兮的皮包骨,鼻孔中還在淌鼻涕,顯然是一匹老掉牙的老馬,連那背上的馬毛都脫
落了一大片,馬販子說,這匹馬等於是奉送,真正賺銀子的,卻是那頭雄壯的大馬
。
當然,塞北大俠馬雲龍騎上了高頭大馬,楊文光則苦哈哈的登上那匹瘦成皮包
骨的老馬。
不過只要能有馬騎上代步,總比走路要舒坦得多。
楊文光騎在馬上,心思卻想到了翻山越嶺走向踩雲嶺的風擺柳,天都快黑了,
看來風擺柳可能真的兇多吉少了,只可惜她這種真正的女人一旦死了,對男人來說
,誰都會叫一聲“可惜”!
塞北大俠馬雲龍在楊文光跨上坐騎之後。極快的把這個毒書生的雙腿足踝,用
繩子由馬肚子下面,互相連結起來,他結的那個結,卻又打在馬腹中間,楊文光就
算想彎腰解,也伸不了那麼長的手。
於是,他這才解開毒書生楊文光的背後雙手。
“小子!你可以鬆散一下兩臂,我說過,對付你們秦
嶺八大盜,我馬老四不得不慎重。”
一面又自馬鞍帶中摸出一塊醬牛肉,另又取出一個大白饅頭,遞給正在活動雙
臂的楊文光,邊又道:“拿著,咱們邊走邊吃,記得嗎?上午時候你曾給我吃了一
塊醬牛肉外帶一個饃,我這是有借有還,外帶利息,吃不夠儘管開口,肚皮可是自
己的。”
楊文光的確有些餓,聞言也不多說,接過醬牛肉與饃,自顧的在那匹瘦兮兮的
馬背上啃起來。
於是,二人邊吃進行,甚至馬雲龍還透著關心的問道:“小子!夠不夠?要不
要再來一塊牛肉?”
楊文光兇巴巴的鷹眼,直瞪著馬雲龍,一邊又接過一塊醬牛肉,邊沉聲道:“
如果我是你馬老四,我是不會這麼大方的,因為即使我吃飽,甚至吃舒坦,楊八也
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感激,相反的,只要機會臨到我楊八的頭上,我就一准叫你離開
這個世界。”
就著一嘴巴的肉渣子,塞北大俠馬雲龍仰天哈哈大笑,道:“要不要聽聽我為
什麼拿你像個朋友?”
馬雲龍低沉著聲音,邊又搔了一下鬍子,道:“那是因為直到目前為止,你小
子的表現尚佳,沒有造我馬老四的反,給你些吃的,只是一種鼓勵。”
冷冷一笑,毒書生楊文光冷冷的道:“那是因為我還沒有逮到機會,老實說,
從一開始到現在,楊八盡在打主意,大鬍子你可要加倍小心了。”
“呶!再來幾口酒。”
楊文光也不客氣,接過馬雲龍的酒葫蘆,一連喝了好幾口。
卻又聽馬雲龍道:“我最喜歡聽大實話了,小子!只要你誠實,馬老四吃什麼
,你也會有份,至於你在心裡想幹什麼,那是你的事。”
一頓之後,馬雲龍又道:“如今咱們算是吃飽喝足,該趕路了。”
就見他說完後,一鞭子揮在楊文光的那匹馬後屁股上,無奈那匹瘦馬只往前衝
了七八步,又恢復它那老態龍鐘的步調。
正就是老掉牙的一匹老馬,馬眼角上還塞著眼屎,也怪可憐的,馬雲龍一歎,
只好緩緩的跟在那匹老馬的後面,迸三步退兩步的“移”向寶雞。
摸著大黑天,直到五更天,馬雲龍終於把楊文光押到了寶雞,也來到了寶雞的
縣衙前。
由於最近怪事連連,即算是縣衙的大牢裡,也發生了命案,所以把個寶雞縣衙
的衙役們,摘得是焦頭爛額,風聲鶴唳,看樣子全縣衙役們全都卯上了,黑夜白天
,全都加強了戒備。
天就要快亮了,這時候的衙前廠場上,“的喲!的喲!”的來了兩騎馬,剎時
間,縣衙前又是一陣騷動。
“什麼人?不要命了!”
馬雲龍尚未及開口呢,突聽楊文光高聲叫道:“你們快抓這叛逆!”
有個衙役一愣,問道:“你是……”
“你們怎麼連我全不認識了?前不久我還見過你們大人的,怎麼不記得了?”
“那你是……”
“我是長安總督衙門副將,楊文光楊副將。”
“那他是……”
楊文光--瞪眼,道:“我說過。這個人是叛逆,快把他抓起來,這可是大功一
件!”
就這麼一陣叫嚷,立刻又跑過來五六個衙役。
大家全把注意力集中到馬雲龍的身上。
穩坐在高頭大馬上的馬雲龍,嘿嘿笑道:“你們這群傻蛋,如果要是聽他的,
那才准上當的。”
一個手握鋼刀,看來像個衙役班頭的人。用手一指馬雲龍,道:“你是什麼人
?”
“我叫馬雲龍。”
“沒聽說過!”
突然其中有人叫道:“這個人說的不錯,我想起來了,前幾天他還同咱們大人
在客廂說話,如今他換了這件藍長夾袍,所以好半天我才認出來。”
楊文光有了幫腔的,心中自然一喜,當即臉色一沉,高聲喝道:“還不快把這
叛逆抓起來!真要被他逃了,你們哪個擔待得起?”
楊文光這麼一吆喝,七八個衙役立即揮動手中鋼刀,把個一愣一愣的馬雲龍圍
了起來。
就聽那個班頭衙役喝道:“真他娘的怪,這陣子盡上些‘歪嘴屁股’——邪門
,這小子一準是個瘋子,竟然敢往衙門闖。”
手中刀一揮,高聲道:“大鬍子,你還不下馬,真想挨刀啊?”
楊文光一聲冷笑,道:“你們好生把他看牢,我這就去縣衙見你們大人。”
邊說著,一帶馬韁,真的朝著縣衙大門騎去。
塞北大俠馬雲龍氣得有些顫抖,暴喝一聲,道:“楊八!你在找死!”
他“死”字出口,徒然間就在那匹高大的馬背上一個金鯉躍龍門,一彈一閃之
間,眾衙役只覺頭頂如巨鷹撲擊一般,就在衣袂飄動聲中,黑影打閃之下,馬雲龍
已雙手如鉤,斜著他那碩大的身形,頭下腳上的,抓向正要離去的楊文光。
楊文光苦在雙腳被縛在馬腹下面,無法自由活動,衣袂聲聽得真切,也僅能側
身,回手反擊。
然而,馬雲龍卻是含恨出手,因為面對這個奸詭小人。他決定要給他製造點苦
頭,讓他及時的得到應得的懲罰,也算是一項現世報。
於是,在一陣劈啪連響之後,夾雜著一聲脆響,黑夜裡聽得十分清楚。
於是,楊文光“哎呀”一聲嚎叫,人也跟著伏在馬背上,豆大的汗珠子,一顆
顆的從他的臉上往外冒。
就在馬雲龍剛落下地來的時候,一群衙役又圍了上來,其中還有人大叫:“捉
住他!”
一把拉住那匹瘦不拉嘰的馬,馬雲龍戟指圍上來的衙役,喝道:“你們這群吃
冤枉糧的飯桶,也不想想,我馬老四要是叛逆,還會把自己送上衙門來?”
“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是誰並不重要,不過馬上的這個人,可不能叫他跑了。”
一面回頭望著馬背上痛得齜牙咧嘴的毒書生楊文光,冷冷笑道:“我馬老四不
是早就有言在先,只要你不造我馬老四的反,馬老四就把你當朋友看待,想不到言
猶在耳,你就造起反來,如今你該相信馬老四的話了吧?”
鷹眼中翻動出怨毒的冷芒,楊文光幾乎把肺都氣炸,只是一條右臂,像是快要
掉下去一般,晃裡晃蕩的掛在那馬老四扭頭對圍著他。卻個個面露驚悸的衙役,說
:“咸陽的白捕頭可是落腳在你們這個縣衙?”
“不錯!白捕頭正是在這兒。”
“那就快去把他叫來,不論他是起來了還是仍在做夢,只管把他叫起來。”
馬上的毒書生痛得齜牙皺眉,聽說白方俠在衙中,心裡還真的一驚,因為有其
父,必有其女,一旦白方俠的女兒碰上自己,那就全完了。
心念間,一時也想不起有什麼好主意,如今痛的連個腰都直不起來,還有什麼
麼主意好打?看樣子也只有“節
哀順變”,指望著“船到橋頭自然直”了。
終於,龍頭捕快白方俠自縣衙出來了,在他的身後,正就跟著他的女兒白小宛
。
燈籠的照耀下,白氏父女看的真切,只聽白方俠高聲歡愉的道:“是雲龍!約
莫著你也該來了!”
“四舅!”白小宛大聲歡叫,一下子衝向塞北大俠馬雲龍的身邊,暴伸雙臂,
幾乎把個六尺大漢馬雲龍抱離地面,邊又叫道:“四舅!還以為你不要小宛了呢?
好久也不來看看我!”
塞北大俠馬雲龍有些眼濕,每次看到這個唯一的外甥女,總會聯想到姐姐。
馬雲龍眨巴著大眼睛,原想把眼眶裡的淚水消化掉,卻由於白小宛的一隻手,
在不停的撫摸著他那一臉的大胡茬子,而使他的眼淚又掉出了眼眶。這是他行走江
湖長久以來積壓的感情,無論怎麼樣,見了親人總難免有所發洩,而發洩的最佳最
直接的,那就是淚水的交流,因為,馬雲龍由鬍子上滴下的淚水,已與白小宛的眼
淚,彙集在一起而落在地上。
一旁的白方俠有著安慰的在笑。
圍著的衙役們,卻全都傻眼了。
因為,一大早天還沒有亮,寶雞縣衙竟然又出了這麼一樁令人蹄笑皆非的怪事
。
白方俠一指馬上的楊文光,問道:“這人是誰?”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白方俠精神一振,急又問道:“我要找的人?”
馬雲龍拉著白小宛的手,對白方俠道:“如今看了我的寶貝外甥女沒有事,我
算是放心了。”
只見他放開白小宛,雙腿奮力一彈,人已落在楊文光的背後,不做任何暗示,
一把扭住楊文光垂在一側的右臂,只那麼一托一按。
“咯”的一聲,楊文光大叫一聲,幾乎由馬背上昏下馬來,所幸被一個衙役雙
手托住。
看樣子楊文光的那條右臂又合上了,因為楊文光強忍著痛,前後的甩了幾下子
。
馬雲龍跳下馬背,一手指著馬上的楊文光,對白方俠咧嘴一笑,道:“這小子
可是打劫血玉龍的主犯之一。”
白方俠一高興,正要開口,突聽馬上的毒書生楊文光厲聲喝罵道:“放你娘的
屁,你想往楊某身上栽贓。”
馬雲龍不防楊文光會來這麼一下子,還真是一愣,旋即笑道:“難道你還能否
認,你不是秦嶺八大盜之一的毒書生楊文光?”
馬雲龍此聲一出,白氏父女不由驚喜的對望一眼。
卻又聽楊文光道:“我不是什麼秦嶺八大盜,我是長安總督衙門的副將楊文光
楊大爺,不信可以去問。”
“哈,好麼,一推六二五,推了一乾二淨。”
冷然一笑,馬雲龍又接道:“你小子又不說大實話了,真是不夠光棍,要你承
認更讓你心服口服,也只在時辰上折算而已,小子,你絕對逃不了的。”
當然,白方俠心裡有數。他早就疑心這位長安總督衙門的副將,只是沒有證據
,如今被送上門來,也不知自己這位內弟,有什麼有力的人證或物證。
突聽塞北大俠馬雲龍道:“白大哥!你只管著人把他送進大牢,錯不了的,只
等太爺過堂,我出面做證就是。”
白方俠當即一揮手,對一群衙役,道:“送入大牢,好生看住。”
楊文光到了這時候,就算再叫,也擋不住牢獄之災。
再有能耐,也只有乖乖的被人拖進大牢。
一場風暴,似乎是過去了。
白小宛把這位四舅拖進縣衙後的客廂裡,韓玉棟迎上來,一拜到地。
只聽馬雲龍道:“我這個外甥女嫁到你們韓家,正門還沒有進,就受了這麼多
苦,你倒是說說看,這算是什麼名堂?”
“都是侄甥無能,侄甥該死。”
馬雲龍一笑,道:“這往後過日子,你小子拿出點良心就成了。”
韓玉棟自是唯唯諾諾。
天亮了,馬雲龍整整折騰了一夜,但他看到了他的外甥女白小宛,疲累早就溜
到九霄雲外了。
白方俠請示了縣太爺。
不久之後,又把剛剛進住在縣衙的卓重陽,也請到自己的客廂中。
於是,塞北大俠馬雲龍先由白方俠向在座諸人加以介紹,卓重陽對於這位大俠
,也是心儀己久,只是從未謀面。
縣太爺與縣捕頭李長虹,對於縣衙又來了個高手人物,自然是大表歡迎。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把在扶風碰上這毒書生楊文光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一邊又隨手掏出楊文光的毒藥與解藥,道:“我還真擔心我的寶貝外甥女,被
這毒書生所害,等不及的連夜趕來,還好沒事。”
小宛聽的好感動,也十分高興,當即起身道:“那天夜裡,小宛曾惡戰三人,
只不知是否有此人,不過其中有一人身中我的稜形飛鏢,好像是在肩頭上。”
白方俠當即道:“記得卑職曾協同大人去大韓村的兇宅,撿到過兩顆牙齒,也
不知是否是這小子的?”
一頓之後,又道:“不過這毒書生既然是秦嶺八大盜,他怎麼會混進長安的總
督衙門,當上一名副將?而且還聽說他在總督面前也算是個紅字號的人物。”
卓重陽冷冷的一笑,道:“如果咱們能證明他是秦嶺八大盜之一,他這個紅字
號人物,馬上就會變成黑字號的小丑了。”
縣太爺一聽,緩緩的道:“這件事,目前本縣尚不宜與他碰面,總得先證明他
的真實身份之後,才能先在公堂上當面予以拆穿,到時候叫他想狡賴,也難以啟齒
,就算他能舌燦蓮花,面對證人證物,他必將難以狡賴。”
一面對一旁的捕頭李長虹道:“這件事李捕頭馬上去辦,大牢裡先驗驗他的身
上各處傷勢,套取一些口供,本縣再做定奪。”
卓重陽笑道:“照這種情形看來,御書房的那座血玉鳳,必然也是被這秦嶺八
大盜所竊走,想不到消失江湖數年的這幾個黑心大盜,竟然根本沒有散伙。”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過斜峪關直上秦嶺的最高蜂,有個絕峰叫踩雲嶺,這個
高嶺是從北向南,北面谷下面的老虎口,如果要翻到另一面的青龍口,前後就得一
整天。
那地方有句俗話,是‘口見口九十九’,也就是說,從老虎口翻過踩雲嶺而到
青龍口,總共是九十九里的山路,正好是一半上山,一半是下山路,聽說這秦嶺八
大盜,正就在這踩雲嶺的某一地點,如有必要,馬雲龍願帶各位前往。”
卓重陽道:“咱們先施把勁,把附近已出現的幾個大盜捉住,再設法攀上踩雲
嶺,剿他們的老巢去。”
白方俠一聽,當即道:“對!咱們先是集中力量,把大韓村的滅門血案破了以
後,再找上踩雲嶺去。”
一聽說滅門血案,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什麼樣的滅門血案?”
白小宛當即流下淚來。
白方俠黯然一歎,道:“原本咱們在長安城門口碰面,我是要把這件事細說給
你聽的,一方面我記掛著還在寶雞的小宛,怕她出事,另方面我看你形色匆匆,而
你又言明三幾天就會找來寶雞縣衙,所以我就沒有告訴你。”
伸手搔一搔光禿禿的頂門,馬雲龍急問道:“究竟是怎麼樣的血案,我也正在
奇怪,你們怎麼會住在這縣衙來的?”
白力俠當即道:“如今老哥是該告訴你,咱們並非單只為了尋找被劫的血玉龍
,主要的是抓那幾個大盜,韓侗韓老爺的全家一十二口,除了我女婿韓玉棟尚在這
人間,其餘的全都被殺了。”
塞北大俠馬雲龍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旁抓住白小宛的手,問道:“這可是
真的?”
滴淚點著頭,白小宛道:“爹說的全是真的。”
突然間,她哇的一聲,一頭撞在馬雲龍的懷裡,痛哭起來。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小宛!現在把眼淚收起來,等到把一群兇徒全抓到了,
你再好好去你那公婆墳前,讓他們地下有知,韓家娶了你這麼個好媳婦。”他好像
是個直腸子,“唬”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一擺手對縣衙捕快李長虹道:“咱們這就
去大牢,找楊文光去。”
邊又對縣太爺與卓重陽施禮,道:“馬老四是個嫉惡如仇的人,何況殺的又是
我外甥女的公公全家,這要是不把兇徒抓到,馬老四食不知味,寢不安枕。”
也不等別人再說什麼,一把抓住李長虹,道:“咱們走!”
望著馬雲龍的背影,縣太爺道:“這位馬壯士,豪氣干雲,真叫人佩服!”
卓重陽也道:“武林中正多奇俠義士,他們不求功名,默默行俠江湖,但求心
安理得而笑遨江湖。”
白方俠卻對女兒白小宛道:“如今你四舅也來了,你還不快點去弄些他喜歡吃
的,也好讓你四舅填飽肚子,好替咱們辦事!”
縣太爺當即道:“馬壯士喜歡吃什麼麼,儘管往廚上吩咐,何用白姑娘親自下
廚?”
白方俠道:“我這位內弟,這幾年也最喜歡小宛替他弄吃的,主要是他太寵他
這個外甥女了。”
白小宛嘴一嘟,道:“四舅他才不寵我,為了練他教的梅花腿,我還挨了他不
少罵呢!”
屋裡幾人,望著白小宛消失的背影,全都哈哈笑了。
另一面,縣衙捕頭李長虹,帶著塞北大俠馬雲龍,二人急急的來到寶雞縣衙的
這座大牢。
牢卒一看是捕頭,自是立刻打開牢門。
重犯在牢,牢裡又加派了人手,一連過了三道鐵柵門,這才到了最裡面的一間
牢房。
這時候的毒書生楊文光,在經過一夜的失魂落魄而又苦不堪言的折騰以後,正
在牢房干草地上,呼呼大睡呢!
就連嘩啦啦的開啟牢門聲,也沒有把他驚醒。
塞北大俠馬雲龍一沖而進入牢房,就見他雙手箕張,一把把個沉睡中的楊文光
提了起來。
“他娘的,你還睡得著啊!”
楊文光睜開眼,不由大吃一驚,還以為自己在做噩夢呢,不停的把個腦袋猛晃
蕩,一雙鷹眼直不楞的瞧著面前幾乎同自己粘糊在一起的馬雲龍。
“你想幹什麼?”楊文光驚慌的問。
“馬四爺要吃了你!”
徒然一甩,把重心不穩的楊文光摔倒在地。
只見他戟指地上的楊文光,厲聲喝道:“你小子真走運氣,如果馬四爺在斜峪
關的大山裡,知道你干了滅門大血案,殺死我外甥女全家,你想我馬老四會叫你這
麼舒坦的騎馬上寶雞?馬四爺一准卸下你小子的雙臂,挖瞎你一雙眼睛,只留你一
口氣在,一根繩子把你拴來寶雞。”
楊文光一聽,全身激靈靈打個冷顫,但他卻強辯道:“誰說我與大韓村的滅門
血案有關?”
“好小子!你這不是已經招了嗎?連我還不知道血案地點,你卻說出個大韓村
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容楊文光再說什麼,一把又抓起坐在草堆上的楊八,右手暴伸,一掌插在楊
文光的下巴上,用力一夾,楊文光的嘴巴已被捏開。
就聽塞北大俠馬雲龍嘿嘿一陣陣笑,道:“王八蛋的,你下□的兩顆牙齒到什
麼地方去了?”
緊接著“嘶”的一聲,把一件原本很體面的天藍夾袍撕開來,只見楊文光的肩
頭上,正有一個傷口,看樣子才結疤不久。
“小子!你這肩頭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楊文光依然聲色俱厲的,道:“姓馬的!你不要血口
噴人,世上缺少兩顆牙的,有的是,肩頭受點傷又能證明我什麼?我勸你們盡
早放我回長安,否則後果你們應該知道。”
“呸!”
馬雲龍一口唾沫吐在楊文光的頭上,一邊又罵道:“小子!你這輩子別想再回
長安了!”
一面徒然往楊文光面前一蹲,沉聲道:“就讓馬四爺告訴你,你的那兩顆牙,
縣太爺把它當成了寶物,就帶在縣太爺的身上,你這肩頭的傷口,只有我那外甥女
的稜形飛鏢,才能插成這種模樣,還有就是你被我摸過來的毒粉,你又能做何解釋
?小子!你認了吧!如果想少吃你馬四爺的苦頭,那就快把你們在這寶雞的其餘幾
人,招出來!”
楊文光冷冷一笑,道:“純屬巧合,不足為憑,就算你手中的毒粉,那也不是
我楊某人的東西,你只是在栽贓而已!”
“叭!”
馬雲龍徒然一個大嘴巴,打得楊文光紅了半個臉,罵聲有致的道:“王八蛋好
狡詐,你等著馬四爺收拾你吧!”
一擺手,道:“咱們走!”
於是,馬雲龍氣唬唬的當先走出大牢,後面的李長虹卻小聲對怔在地上的楊文
光道:“人生天地之間,就得像個大丈夫模樣,大丈夫敢做敢當,何必像個踩不扁
的癩蛤蟆?”
搖著頭也走出了大牢。
塞北大俠馬雲龍又到了衙役的客廂中,當即把他所見,又對各人說了一遍。
只聽縣太爺道:“如今所缺的,只是一個證人。”
白小宛道:“姓楊的身中鏢傷,正是稜形飛鏢,我是不是可以當做一名證人?
”
縣太爺搖搖頭,道:“他如果死不承認有那麼一回事,你又能對他如何?”
突聽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只可惜昨日同這廝一同上山的女子,不知是何人,
要不然能把她找到,一切就應該齊備了!”
白小宛道:“舅舅見那個女子,不知是個什麼模樣?”
馬雲龍的雙眼皮一壓,大鼻樑一皺緩緩的道:“那個女子的模樣很艷,大紅上
衣紫色長褲,提了個小包袱,走起路來一搖三晃,尤其她坐在馬上,那個細腰好像
個風吹楊柳條一般。”
突聽縣衙捕快李長虹道:“馬爺提起那女子腰如柳條,她會不會就是失蹤的那
個風擺柳?”
這時候守在一旁的文案師爺,突然道:“依常理論斷,這女子很可能就是失蹤
的風擺柳,而風擺柳那個女子,在送進毒面毒死秦嶺四煞之後,就被這姓楊的兇徒
騙往他鄉,怕的是風擺柳招出是何人指使,不過……”
一頓之後,又道:“過了斜峪關,就是高山峻嶺,山中虎豹狼群,就算大白天
也會碰上,只怕這女子兇多吉少了。”
突見白小宛道:“看來這女子十分可憐,不如我快馬加鞭,前往斜峪關附近看
看,也許會碰到她。”
馬雲龍立刻道:“不可以!你一個女子,怎麼能往那大山裡摸去?”
白小宛立刻走到馬雲龍跟前,道:“四舅,你還不放心小宛呀!小宛可是跟你
學的武功,難道你連自己全不相信?”
馬雲龍一怔,白小宛立刻又道:“四舅!你喜歡吃的紅燒牛筋,小宛給你燉了
足三斤,還有你喜歡的酒,馬上都好了,等你吃完了好好睡上一覺,說不定等你醒
來的時候,小宛已經回來了。”
馬雲龍望著白方俠道:“女兒是你的,你怎麼說?”
白方俠似是無可奈何的道:“當前咱們這些人,似乎沒有可派出的人,也只有
讓她走一趟了。”
縣太爺哈哈一笑,道:“李捕頭似是認識那個風姑娘,不如叫李捕頭陪同白姑
娘一同走一趟,也好有個照應。”
卓重陽道:“這樣應該算是很妥當的安排了。”
於是,白小宛與李長虹二人,立即束裝騎馬,直奔扶風對面的斜峪關方向而去
。
且說騎在馬上的風擺柳,隨著那匹馬,順著山道直往深山中行去,她在每走一
段路,就停下來回頭望一望,如今在她的心中,楊文光楊八爺,成了她的入幕之賓
,只是楊文光臨離開的時候,曾經非常篤定的對她說:“風姑娘,你只管騎著馬往
前去,我去辦件事,不定頓飯功夫,我就會跟上來,那時候咱們往這大山裡走,心
裡也舒坦多了。”
至於有什麼可舒坦的?楊文光沒有說,風擺柳自不願多問,因為她是個地地道
道的女人,一總聽任男人擺佈的女人。
世上有許多不同類型的女人,但很多人一提起風擺柳這種女人,覺得她們這種
順從男人,憑男人擺佈的女人,為水性楊花,其實女子水性楊花也好,順從男人也
罷,全都是因為男人的行為使然,所謂吹皺一池春水,於卿底事!自然也就無人好
管閒事了。
風擺柳看看就要天黑了,加上山邊的烏雲開始向四處擴散,撩起的山風,也叫
風擺柳心中害怕,到了這個時候,她真是前進後退全不對勁。
就在她仰頭四下望,欲哭無淚的騎到一個兩山溝交叉地的時候,突然間,從西
面深谷中走出一個身體微胖的五短身材壯漢來。
能夠在這種深山中相遇,那可真是緣分不淺。
只見矮胖漢子,一看到騎馬的風擺柳之後,三腳並成兩步,一下子竄到風擺柳
的馬前來。
一開始,雙方不免都吃一驚。
矮胖的漢子,以為在這深山中哪會有這麼勾人魂靈的女人出現,包不準是妖魔
鬼怪的化身。
而馬上的風擺柳一看面前的矮胖子,長的是一副笑彌勒樣子,只是他的背上插
了一把鋼刀,萬一是個打劫殺人的強盜,她的楊八爺不在,她不是要遭殃了!
呵呵一聲乾笑,道:“這位姑娘,你這是上哪兒呀?”
勉強的擠出一個笑臉,風擺柳細聲細氣的道:“我們從扶風來,只是跟我一同
來的楊爺,還在後面沒有跟來,不知他是不是迷路了!”
只見那胖子笑道:“姑娘你說的不錯,你那條路是去扶風,我這條路可通往大
散關,咱們如今站的這個地方,正就是兩條山道合一起,再往那面走,就要走進更
荒涼的踩雲嶺了,那兒可不能隨便去呀!”
“對!踩雲嶺,楊爺就是要帶我去踩雲嶺的,他說在那兒他有個好住處,可舒
服著呢!”
矮胖子一驚,急忙問:“你說的那個男人姓楊?”
“是呀!”風擺柳雙眉一挑,相當逗人。
“他可是叫楊文光,人們都叫他楊八爺的?”
“是呀!”風擺柳開始有了笑。
“他人在哪兒?”
“在後面,他叫我一個人先走,他會不會又去了扶風?”
看著風擺柳的急樣子,矮胖的人立即道:“快回頭,咱們去找他!”
風擺柳有些猶豫的道:“你這位爺可是……”
“我叫姚光圓,人家都叫我笑彌勒姚一刀,我是楊文光的二哥,昨天才回寶雞
經大散關折回來,我也正在找楊八弟呢!”
一聽是自己人,風擺柳還真的放心不少,立即調轉馬頭,跟著笑彌勒姚光圓,
折回原路,還未曾走多遠,看看天色,已經是天黑下來了。
處在這深山大嶺中,風擺柳慶幸自己遇上了楊文光的姚二哥,只要有個男人在
身邊,風擺柳就會睡的安穩。
要知這姚光圓,正是秦嶺八大盜之一,除了老大伍億之外,就是姚光圓比較詭
計多端。
本來血玉龍到手後,送給買主,但買主不收,且言明案子正值熱潮,不願惹事
,十萬兩黃金早已備下,但需要失寶方面的血案完了以後,買方纔能成交。
也因此,血玉龍如今好端端的放在踩雲嶺。
然而,十萬兩黃金,是個誘人的數目,因而袖裡乾坤伍億不得不急急的派出老
二笑彌勒姚光圓,再走一趟寶雞。
也就在他與韓五爺接頭以後,才發覺事態相當嚴重,而楊文光又不知去向,為
了寶雞的大牢裡,還有一個秦嶺四煞之一未死,他才冒險裝扮成衙役模樣,想混進
寶雞大牢,刺殺那名尚未死的四煞之一。但他哪裡知道,這秦嶺四煞早已全死,等
到他才進了第一道鐵柵門,就因為他的那個模樣特殊,而被新上任的牢頭識破,一
場混戰,姚光圓十分幸運,因為白小宛身體尚未復原,有些力不從心,否則他可能
就走不脫了。
且說風擺柳在姚光圓的維護下,就找了一處巖穴,看來還怪清爽的,姚光圓幫
著把個薄棉襖與一張毛氈自馬背上取下來,還親自為風擺柳舖在巖穴中,自己卻守
在洞穴。
風擺柳實在是太困乏了,倒下來沒多久,就睡著了。
馬鞍袋中,楊文光事先買的芝麻大餅與醬牛肉,正好對了姚光圓的胃口。
姚光圓邊喝著酒,一邊啃著醬牛肉與大餅,當然,眼睛卻停在鳳擺柳的身上,
紅短襖紫長褲裡面,一定裹了個白不溜丟的玉體,他娘的老八也真會享受,辦正事
兼辦私事,還帶個叫人心癢癢的娘們。
他心中想的,雖然有些過火,但他還是沒有馬上下手,因為終究她是老八帶的
人,如果老八知道,十多年兄弟之情,全都得泡湯。
前半夜沒有有睡得穩,後半夜附近有狼叫,姚光圓知道這時候更不能睡,如果
一個失神,包準進入狼腹。
只是他在想,面前這女子,碰到自己也算她走運,否則再要直著往深山中走去
,那兒可有許多花豹,她這身細皮白肉,恐怕連骨頭都得進入豹腹。
月亮在飛逝的厚雲層中,偶而灑下一點光芒,但瞬間又被烏石遮住,山風又開
始大了,而呼嘯的山風中,在附近樹葉的簌簌響應下,突然間,一連十兒聲“嗚嗚
”狼嗥聲,傳進了巖穴中。
突然間,風擺柳在睡夢中一驚而起,就聽她哇的一聲,雙手箕張,整個身子投
迸姚光圓的懷裡。
這可是:美人投懷送抱,英雄得意之時。
姚光圓一看,來了個反抱,結結實實的把個風擺柳抱在自已胖嘟嘟的懷裡。
“我好怕!”
姚光圓忘了回話,兩隻胖手,盡在風擺柳的身上招呼,心想,他娘的,這娘們
好像沒有長骨頭嘛!除了軟綿綿,就是光滑溜溜的。
“姚爺!我好害怕!”
一句姚爺,這才把姚光圓的出竅靈魂喚了回來。
“姑娘!你不用怕,有我姚光圓在,包準比楊八在還管用!”
姚光圓似是故意的說了這麼一句一語雙關的話,但風擺柳怎會聽得懂?
於是,姚光圓火了!
當然,他的這個火可不是要發脾的人,而是慾火高張的火!
最明顯的表示,就是他的兩隻胖嘟嘟的手,七上八下的盡在風擺柳的身上捉迷
藏。
起初,風擺柳還以為這姚光圓是在安慰她吧,哪想到越來越不是味道。
在她的直覺上,以為在這深山中,怎麼還能再搞七捻八呢?
也就在這個意念中,風擺柳軟叭叭而又苦兮兮的道:“姚爺!這時候怕不作興
來那事吧!”
“姑娘,就算是施捨一次如何?”
“姚爺!只要你看得起我風擺柳,趕天明找不到楊爺,風擺柳一定陪你姚爺在
扶風住上一陣子,你看如何?”
話都已經敞明了,姚光圓再不識相,也得吞口水,硬把慾火熄滅,不過他打心
眼裡望著,明天千萬可不要碰上楊八。
其實,他是沒有碰上楊八,因為他碰上了另一個幾乎要了他命的厲害角色——
鐵腳媳婦白小宛。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天總算泛白了,因為一夜驚嚇的關係,風擺柳卻倒在軟叭叭一身肥肉的姚光圓
懷裡睡著了。
姚光圓沒有叫醒風擺柳,因為他實在想多抱一會兒這個風情萬種的風姑娘,所
以姚光圓即使想換個坐姿,也咬牙強忍下了,他怕把懷裡的風擺柳動醒。
說也奇怪,人的眼珠子不能固定瞄著一件物或某一點,它必須要在眼眶裡打轉
,才能使人保持清醒,如果直不楞的望向一點,疲倦馬上就會跟進。
笑彌勒姚光圓就是這樣,他那彌勒佛的一雙笑眼,就直直的盯在風擺柳那大白
菜心般嫩的臉蛋上,一眨不眨的直瞧,於是,他也有了倦容,頭一低鼾聲跟著發出
來,兩個人就這麼互偎互依的擠在這個巖穴裡睡著了。
這真是一場好睡,太陽光斜斜的把風擺柳的眼睛刺醒,她才自姚光圓的懷裡爬
起來。
姚光圓迷濛中的兩臂用力一摟,卻是空的,睜開眼,這才發覺風擺柳已走出穴
外。
於是,笑彌勒姚光圓一整衣衫,呵呵笑的走出巖穴,一面道:“真是一陣好睡
,咱們這就上路吧!”
風擺柳一笑,隨手取出一些吃的,姚光圓自是不客氣,二人蹲坐在穴外面,邊
吃邊聊。
“風姑娘,我看楊八已經把你丟下不管了,要不然這時候還沒有他的影子?”
風擺柳一聲長歎,道:“楊爺為什麼要這樣?我處處全聽他的,他也對我很好
,怎麼會把我丟下來不管?”
笑彌勒姚光圓冷然的道:“你知道楊八的外號是什麼?人稱毒書生,你想一個
被人稱做毒的人,他什麼事不能做?而且是大反常態的,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他都
會做得出來。”
有道是,“財迷心竅,色失本性”。
“財迷心竅”,就會不擇手段。殺人放火全幹得出來。
“色失本性”,進而色膽包天,仁義道德被拋諸腦後。
楊文光可是姚光圓的把兄弟,兄弟們合力闖名號秦嶺八大盜,十多年來著實弄
了不少,如果這八個人各奔東西,一准都是家財萬貫的大富豪,只可惜八個人全都
忙於弄銀子珠寶,而忽略了這一點。
如今笑彌勒姚光圓為了風擺柳,照樣把個楊文光說成不是人,這正應了那句老
話,什麼是朋友?純粹互為利用,什麼又是兄弟?張開嘴巴各啃各的。
而風擺柳卻不懂這些,她是個女人,她絕對不是人盡可夫的那種一女再吃兩家
茶的女子,因為她的表現中,己坦誠的告訴人們,她是個弱者,一個弱者,對於男
人,尤其是像刀口上奔波的人,她能怎麼樣?當然只有認了。
既然有這種想法,倒不如一應順從,也好皆大歡喜。
於是,姚光圓翻身上馬,風擺柳仍然坐在姚光圓的懷裡,就像坐在楊文光懷裡
一樣,她唯一的感觸,就是自己坐在一個男人的懷裡,至於這個男人是誰,她管不
了,因為她是個弱者。
山中小徑不平,人騎在馬上,那種左顛右晃的味道,本不好受,只是如今馬上
坐的,一個是胖嘟嘟的矮胖子,另一個是柔美嬌嫩的女嬌娃,風擺柳像窩在一個大
棉被裡一般,而姚光圓像是抱了一個碩大的香布袋。
就在二人擠擠蹭蹭的騎著馬,快要到斜峪關的時候,太陽光斜斜的把條河照得
發亮,馬上的姚光圓卻在心中暗暗高興,因為楊文光終究沒有出現。
“風姑娘,咱們到了扶風,我帶你去一家最好的大飯店,好好的住幾天,你放
心,姚某人絕不會虧待你的。”
風擺柳當即道:“姚爺!說實在的,風擺柳遇見你們,真是幸運,因為你們對
我都是那麼好!”
姚光圓一笑,道:“只是我比他們待你的更好,不信你等著瞧。”
姚光圓還正在風擺柳的嫩白脖子根上哈大氣呢,突然間,一陣蹄聲自斜峪關方
向馳來,姚光圓心中一愣,暗自罵道:“他娘的楊文光,你這時候如果出現,姚二
哥只好翻臉不認人了,娘的你這不是等於吊足了二哥的胃口?”
只是,他心中罵的並未自口中冒出來,卻一變而成了冷水澆頭,因為迎面兩騎
,一男一女,而那個艷若桃李,美似天女的女的,卻正是前天一大早,同他在寶雞
縣衙裡幹過一仗的女羅剎,而後面的男子,從那身打扮看,不正是寶雞縣衙的捕頭
嗎?
山道上,狹路相逢,就算想躲也來不及。
四個人正好是兩男兩女。
突然間,自後面追上來的李長虹,高聲叫道:“馬上坐的不是風姑娘嗎?你怎
麼會在這兒?”
風擺柳當然知道捕頭李長虹是何許人,當即無奈的道:“爺!我沒有殺人,你
們不要抓我呀!”
她這一開口,捕頭李長虹就心裡明白,風擺柳是被人騙跑的。
心念間,當即哈哈一笑,道:“風姑娘,你這可是上了賊人當了,衙門裡沒有
一個人說你殺了人,再說你也不像個殺人的。”
一頓之後,又道:“回去吧!你盡放寬心,李爺我拍胸脯擔保,你絕對沒有事
!”
於是,風擺柳的眼淚流下來了,幾天來東奔西逃,風刮日曬,對於她這種嬌柔
的純女人,幾乎等於是一種殘忍,她的哭,那是自然的流露,是內心痛苦的發洩。
就在這時候,笑彌勒姚光圓已緩緩的下了馬,蠍尾鋼刀已握在手中,一面橫著
身子往斜坡的亂石中退。
在他想來,面前這個女子,三寸金蓮一點點,只要移向高低不平的亂石堆中,
對自己只有好處而無害處。
然而,白小宛右手長劍打橫一擺,竟然那麼輕靈的與姚光圓成平行的進入亂石
坡上,一雙美眸,直直的盯著橫移的姚光圓。
原本是一雙妙目,可是姚光圓卻無法消受,因為他曾與白小宛交過手,他心裡
有數,實在沒有把握從她的手裡溜走,如果不是事先備有一匹馬,他可能已經被抓
在寶雞的大牢裡了。
如今又在這山道上被兜住,看來只有放手一搏了。
夕陽已經偏西,山道的兩邊,一邊是捕頭李長虹,他手持鋼刀,隨時準備支援
,另一面卻是滿含淚痕驚悸莫名的風擺柳。
於是,突聽白小宛清叱一聲,徒然間揮劍迎頭劈去,耀眼奪目的刃芒,窒人氣
息的冷焰,像極了破空的閃電,疾快得無與倫比的劃向矮胖的姚光圓。
姚光圓大喝一聲,奮力舉起手中的蝸尾鋼刀,而他的人,卻在刀劍互碰,火花
崩現申,橫裡移出五尺,緊跟著他人貼地一旋,人刀離地不過二尺,風捲殘雲般擊
向追擊而來的白小宛。
姚光圓的這一招,陰損毒辣具有無比的威力,只要他的蠍尾鋼刀能掃中白小宛
的雙足,這場仗的主宰,就全落到他姚光圓的手中了。
就在這事起倉促,白小宛的險像乍顯的時候,就聽白小宛冷冷一笑,道:“來
得好!”
不見她有任何動作的前奏,人卻直衝而起,然後就見她空中一擰身,頭下腳上
,長劍開道,直奔側身仍在彎腰的姚光圓。
姚光圓一刀掃空,心中大吃一驚,急忙舉刀封架星光打閃的白小宛奔來的劍尖
,卻不料那穿心的一劍被他剛剛擋過,而眼前黑影一晃,突然間,就在一聲脆響中
,直覺的臉上一陣穿心脹腦刺痛,人已翻滾到斜坡下的山道旁,本能的,姚光圓一
長身,發覺自己正好跌落在風擺柳的身前。
一長身,就在風擺柳“哎啊”聲中,笑彌勒姚光圓一把摟緊風擺柳。
這一回他可沒有表示出任何溫存,更沒有在風擺柳耳畔巧言令色的咕濃幾句,
而是一把鋒利的蠍尾鋼刀,狠狠的架在風擺柳的脖子上。
只聽他大聲喝道:“站住!只要你敢過來一步,姚爺先就把這娘們宰了!”
白小宛戟指笑彌勒姚光圓罵道:“你要不要臉?”
捕頭李長虹也道:“姓姚的,你這麼一來,就算不得什麼英雄人物了!”
姚光圓冷冷一笑道:“非常時期,權宜之計,說不上英雄不英雄的,只要你們
撒腿走人,這女人就算活命了。”
嘿嘿一笑,姚光圓又道:“所以說,她的命操之在二位的手裡,我姚某人只是
操刀而已。”
白小宛氣的說不出話來,銀牙咬的咯咯響。
還是捕頭李長虹老到,聞言哈哈一笑,道:“姓姚的,聞聽你們秦嶺八大盜全
都是人物,怎麼你會這麼窩囊,擄個娘們當護身符,這往後還怎麼在道上闖?”
“他娘的!你要是再放屁,老子這就動手了!”
風擺柳突然哭道:“姚爺!你真的狠下心來殺我嗎?
我答應陪你去扶風住的,你怎麼還拿刀子……”
“閉嘴!”姚光圓暴喝一聲。
風擺柳閉上了嘴,但她的淚水卻不斷的流,流過了她那細嫩的臉頰,落在那把
架在她脖子根的蠍尾鋼刀上,在斜陽的照射下,酷似一顆顆透亮的珍珠。
於是,白小宛的心開始軟化了,女人,誰叫女人是弱者?風擺柳當然不能死在
這兒,這趟快馬加鞭的趕來此地,為的就是找這風擺柳,如今人既然找到了,算是
達成了任務,至於這個姓姚的,能抓住更好,否則,他早晚也難逃被捕的命運。
在她的這一心念間,白小宛以劍指著滿臉是血的姚光圓道:“放了風姑娘,你
滾吧!”
左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被白小宛的足尖踢破鼻頭流的血,姚光圓哈哈笑道:“要
姚某放人,當然是接受姚某的條件,那就請騎上你們的馬,退回斜峪關,我這才能
放人。”
捕頭李長虹罵道:“姓姚的,你別不識相,白姑娘這是慈悲心腸,她說放你,
你的這條命算是又從鬼門關紿撿回來了,你要是不識好歹,那你就殺吧,反正風姑
娘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女子,她死對我們只是一聲歎息,實在說,關我們什麼事?而
你才是我們要捉拿的大盜要犯。”
捕頭李長虹這是言不由衷,只是能唬則唬,也算是一種權宜之計吧!
但聽到姚光圓的耳朵裡,還真的發生了作用。
只見他仰頭四下一瞧,木然的道:“既然你這麼說,也罷,我只要風姑娘陪我
走一段山路,等我二人攀到嶺頭上,姚某一准把風姑娘留在嶺上,到時候你們把她
帶下來就成了。”
捕頭一看白小宛,只見她微一點頭。
於是,捕頭李長虹道:“衝著你還是披的一張男人皮,我們權且信你一次,姓
姚的,我可把話說在前頭,你要是動了風姑娘一根汗毛,你今天就算死定了。”
嘿嘿一聲冷笑,姚光圓一摟風擺柳,立即往後面的嶺上攀去,白小宛與李長虹
二人沒有動,只站在那兒仰頭望,偶而還聽風擺柳“哎呀”一聲,不過那種“哎呀
”與風擺柳在扶風被馬雲龍的石頭砸中所叫的聲音不同,因為這時候的叫聲,充滿
了驚悸與無奈。
一段不算短的山坡路,就在高低不平中攀過去,途中風擺柳也幾度掙扎,但那
只是一種本能的抗拒,在姚光圓有力的挾持下,她的掙扎是不會起任何作用的。
終於,妙光圓與風擺柳攀上了嶺巔,遠遠的,只見姚光圓把風擺柳往一棵大樹
幹上一放,然後自己也上了那棵樹,把風擺柳又拉上一段,這才一飄落下樹來,哈
哈大笑的朝著山嶺下面看。
嶺下的白小宛正欲上山,卻被李長虹擋住,因為他還沒有弄清楚,姚光圓在搞
什麼鬼。
這時候的嶺上面,姚光圓笑指風擺柳,道:“風姑娘,咱們好像無緣份,二爺
心裡實在不甘。”
風擺柳這時候卻福至心靈的在樹上道:“姚爺。你快走吧!風擺柳心曳還是很
感激你的,我就住在寶雞的街頭,渭水河邊上,你隨時來我都歡迎。”
就是這麼幾句話,風擺柳真的還救了自己,因為在笑彌勒姚光圓的手中,正握
著一個鴨蛋大小,有稜有角的尖石頭,正準備砸向風擺柳的腦袋上,卻因為風擺柳
的這兩句不痛不癢的好話,而使得姚光圓剛聚的手勁,又鬆了下來。
其實就算再惡的人,一旦聽到兩句捧自己的好話,多少都會遲疑一下,而風擺
柳在姚光圓的心目中,顯然以為她是楊文光的姘頭,再加上老話一句。伸手不打笑
面人,於是姚光圓手裡的石頭又丟下了山溝。
就在這時候,姚光圓已發覺那個一腳踢破他那肥胖臉蛋的女子,正協同衙門的
捕頭李長虹,直往這山頂上衝來,二人手中的刀與劍,迎著斜陽像一面鏡子一般直
打閃芒。
看了這情形,姚光圓破口罵了一句:“他娘的!真倒霉。”
終於,他又看了一眼可憐兮兮,萎縮在樹枝上的風擺柳一眼,而且風擺柳卻正
眼巴巴的望著他。
一口唾沫嚥下肚,姚光圓抹頭就走。
其實姚光圓並非是走,而是逃,因為他盡往難行的絕壁上面竄去,白小宛與李
長虹還未曾衝上山嶺,姚光圓卻已消失了蹤影。
於是,就在風擺柳的哀求呼叫中,捕頭李長虹還真的費了不少氣力,才把個風
擺柳從樹上抱下來。
白小宛心中仍然有著不放過姚光圓的念頭,她四下裡追出察看一陣,忿然的又
走回來。
望著白小宛的一雙比自己還要纖巧的三寸金蓮,風擺柳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
捕頭李長虹用力的攙扶著風擺柳,一步一歪,兩步一閃的走下嶺來,白小宛早
已坐在馬背上了。
“白姑娘,咱們還得快些走,約莫著天黑的時候,趕著過河。”
白小宛道:“咱們今晚不住店,連夜往宅雞趕。”
捕頭李長虹道:“就依著白姑娘,不過總得到扶風鎮上吃頓飯,歇歇腿,風姑
娘才能跟咱們一塊上道。”
白小宛一看驚嚇過度的風擺柳,笑道:“說的也是,我還真覺著有些餓了呢!
”
於是,三人均騎上馬,直奔斜峪關,過了河。
那已經是最後一班船了,船老大撐過河,就要扛起他的篙回家呢,如今又來了
三匹馬,船小,必須分兩次撐。
船上站著兩位姑娘,卻是不問型的兩人,船老大心裡明白,姑娘家手裡握著劍
,那一準是潑辣型,另一面,風擺柳卻楚楚可憐的模樣,只不知這是誰家的姑娘。
三人一到了扶風,正好店中已開始上燈。
也真是巧,風擺柳又被帶進她和楊文光住過的那家店,不過這次他們不住店,
只向店中要了一些吃的。
三個人一面吃著,捕頭李長虹試著問低頭喝著一碗牛肉湯的風擺柳,道:“風
姑娘,有個叫楊文光的,已經被我們抓入大牢,據他說,是你毒死了秦嶺四煞。”
風擺柳一驚,幾乎又哭出來,道:“我沒有,我怎麼會去毒死我的心上人呢?
”
捕頭李長虹伸手拍拍風擺柳的手,笑道:“是呀!說什麼我們也不信,大伙全
以為,必定是那個姓楊的,在你送進大牢的牛肉麵裡動了手腳。”
風擺柳道:“爺!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那天他到我的屋裡,教我怎麼進
大牢,怎麼打點,他的那些安排,一定有著計謀,我上他的當了。”
捕頭李長虹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一定是他叫你趕快逃走的吧?”
風擺柳的大眼一瞪,道:“對呀!”
李長虹故意一拍桌子,狠狠的道:“王八蛋,好狠心!”
風擺柳一驚。
卻聽李長虹又道:“姓楊的利用你的手,殺了秦嶺四煞,然後又把你拐走,而
你還對他透著感激,風姑娘你說,這姓楊的可夠陰狠毒辣了吧?”
風擺柳一怔,她有些想哭,那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哀就算她如今已經知道被楊
八利用,但她又能怎麼樣?除了表現出女人的本能,流淚之外,她還能怎麼樣?
於是,捕頭李長虹對白小宛施個眼色。
就見白小宛一笑,一手擱在風擺柳的手背上安慰的充滿了關懷的,道:“風姑
娘,如今有我白小宛在,你誰也不用再怕,咱們都是女人,我懂得你的心。”
把凳子又拉近一些,白小宛道:“我們捉了那個姓楊的,正準備過堂審問,到
時候你只要實話實說,我保准你不會有一點罪。”
風擺柳道:“人真的不是我毒死的,姑娘一定要相信我。”
白小宛把風擺柳的手抓得更緊了,一種鼓舞作用,也開始在風擺柳的心中激盪
。
卻聽白小宛又道:“你這就跟著我回縣衙,如果大人在堂上問話,你只管照實
說,姓楊的己經是階下囚,他不敢把你怎麼的。”
看著風擺柳直點頭,白小宛放心的又問道:“你怎麼會碰上那個自稱姓姚的?
”
“那是昨天晌晚,天都快黑了,跟我一同往山裡去的楊爺,一直沒有跟上來,
我正感害怕的時候,那位姚爺卻從另一條山谷中走來,還真虧遇上了他,要不然昨
晚上可能就被野狼吃了。”
白小宛一聽,多少還真的替風擺柳捏了一把冷汗。
於是,三人放下碗筷,捕頭李長虹會過銀子,三人這就連夜上路。
三人快馬加鞭,三更剛盡,已到了寶雞。
白小宛帶回了風擺柳,還真的使大伙大吃一驚。
就在客廂裡,縣太爺把各人全請到。
卓重陽愈來愈有信心追尋大內失去的血玉鳳,已可斷定,在血玉龍的這件案子
偵破的時候,也會水落而石出,也因此,他已有了積極參與的心情。
塞北大俠馬雲龍如今由於寶貝外甥女的婆家遭到滅門大血案,如果他不把這件
案子弄個一清二楚,他絕對不會輕言離去。
當然,白方俠更是全力以赴,非要把兇手揪出來不可。
大家在這客廂中,挑燈商議,風擺柳也被帶進來,縣太爺還賞了她個座椅,讓
風擺柳的心平靜下來。
縣太爺先把風擺柳仔細的看了一遍,他發覺這個女子是個紅顏薄命相,紅顏兩
頰生色相,雙眸斜挑唯薄命,再加上個性溫馴,那是男人心中的尤物,如今遭逢這
麼個狗屁倒灶的大案子,弄個不好就有殺身之禍,如今總算上天有眼,沒有落在賊
人手裡。
心念間,縣太爺問道:“風姑娘!一切情況,李捕頭全對你說過了,如果本縣
在大堂上叫你指認,你可願意?”
風擺柳欠欠身,道:“民女願意!”
縣太爺一笑,又問道:“你能不能把一路跟著姓楊的情形,再說一遍?”
於是,風擺柳毫不考慮的,把楊文光帶著她一起上了高原上的大韓村,然後又
因為楊文光的受傷,而帶她遠走扶風上踩雲嶺的事,全都說了一遍。
只聽白方俠道:“大人,這一下連那大韓村的韓五爺,也攀出來了。”
縣太爺哈哈一笑,道:“這可是一件大功勞,白姑娘!本案這頭一功,可就記
在你的頭上了。”
白小宛眸中有淚,道:“民女只求能替我公婆一家報仇,於願已足矣。”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道:“孩子!四舅也來了,這件事你可以放心了。”
於是,卓重陽當即對縣太爺道:“大人,有道是打鐵要趁熱,咱們就在這半夜
三更天,把那個死不認賬的楊文光,提上大堂,好生的盤問盤問,看他是個怎樣的
說法。”
“本縣就依卓大人!”
於是,捕頭李長虹立即傳下命令:“大人升堂!”
大半夜裡,寶雞縣衙的大堂上燈火通明,三班衙役,文案師爺,刑堂手與陪審
人員,全部到齊。
沒有多久,寶雞縣太爺冠戴整齊的高坐在大堂上。
驚堂木與吆喝聲中,大牢裡提到毒書生楊文光。
夜暗的燈影下,縣太爺那瞇瞇眼瞪得很大,只見他戟指堂下的楊文光道:“楊
文光,大韓村的韓侗一家滅門血案,可是你做的?”
楊文光環視堂上四週一眼,冷冷的道:“笑話!楊文光堂堂總督衙門副將,豈
能執法犯法?大人,這可得要有憑有據呀!”
縣太爺驚堂木一拍,喝問道:“既然不是你做的血案,為什麼你指使風擺柳風
姑娘,為牢中的四個要犯送吃的,而你卻暗中下毒手毒殺牢中的要犯!”
楊文光一聽,當即叫道:“你們這是從何說起?再說我又不認識什麼風姑娘的
,怎麼會指使她做出犯法的事?”
縣太爺一聲冷笑,道:“看來不把證人叫在你的面前,你是不肯招的了。”
於是風擺柳戰戰兢兢的上了公堂。
“楊爺,我……我……”
楊文光戟指風擺柳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風擺柳一怔,道:“楊爺,你把我帶走,還到過高原上大村,後來你受了點傷
,又把我帶到扶風,咱們不是上踩雲嶺嗎?你把我丟在深山裡,差一點被狼吃了呢
!怎麼你全都忘了?”
楊文光幾乎要撲向風擺柳,只聽他罵道:“看你這副德性,楊爺會看上你?你
這是在胡說八道。”
縣太爺冷冷一笑,道:“楊文光!張開嘴巴來!”
“幹什麼?”楊文光一驚。
只見縣太爺對一旁的捕頭李長虹道:“拿去比一比看。”
李長虹在縣太爺手中接過兩顆牙,立即走到楊文光面前,笑道:“楊大人,你
張開嘴巴。”
楊文光指著李長虹手上的牙齒道:“你要幹什麼?”
“只是比對一下,看看是不是楊大人的牙!”
到了這個時候,楊文光也只好把口張開了。
只見李長虹--面比對,邊說道:“從楊大人的傷口上看,掉的這兩顆牙還沒有
幾天嘛!”
他這一說,無異證明牙是楊文光的。
縣太爺立即喝道:“有罪之人,豈可站著回話!”
立刻四周暴喝一聲:“跪下!”
楊文光還想硬撐,卻被一個衙役一棍子擊在腿窩,就聽“撲通”一聲,毒書生
矮了半截。
只聽縣太爺道:“楊文光,你解釋一下你這兩顆牙,為什麼會掉在大韓村的兇
宅?”
楊文光沒有說話,縣太爺當即又道:“這兩顆牙齒本縣拾獲的時候,在場至少
有十人以上,你能否認這不是你的?”
一面一擺手,道:“把韓相公請來。”
於是,苦主韓玉棟緩緩的走進大堂,當他一看到堂上跪的楊文光時候,尤其是
在燈光下,立刻奮不顧身的撲過去,一面口中厲叫道:“兇手!還我一家命來!”
楊文光似乎認得這韓玉棟,那可是他親自下的手,怎麼會沒有死?
心念間,當即道:“我沒有殺你全家,殺你一家人的,是那秦嶺四煞所為。”
“也有你,你還賴得了,那晚你穿的是件紫袍,可是你的那對鷹眼,尖尖的嘴
巴,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你還想狡賴?”
突然間,楊文光高聲道:“我楊文光可是堂堂總督衙門副將,就算是犯了王法
,也輪不到你這小小的縣衙來審問,除了總督衙門,楊文光拒絕一切答覆。”
縣太爺一聽,不覺一愣,突見白小宛一縱而落在楊文光的身邊,一把捉住楊文
光的右手,厲叱道:“姓楊的,一個總督衙門副將,就可以胡作非為?我問你,那
天晚上你們三個殺我一人,另外兩人呢?”
“不知道!”
“你不說白小宛也會把他們揪出來的,而且我還要告訴你,白小宛不只是揪出
三個秦嶺八大盜,一個也別想逃掉。”
楊文光一聽,大吃一驚,但他表面仍然裝做不懂的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哪兒來的秦嶺八大盜啊!”
白小宛冷冷一笑,道:“你別一問三不知,趕天一亮我再把另外幾人捉來,到
時候看你還有何話說。”
縣太爺突然把個驚堂木一拍,高聲道:“楊文光,如今人證物證全在,你還敢
逞口舌之能,來人呀!”
眾衙役一聲暴喝。
就聽縣太爺喝道:“先打一百大板,如果不招,再上大刑。”
楊文光高聲抗辯道:“你敢對總督衙門的人無理!”
縣太爺道:“辦了你這名江洋大盜,有一天督府怪罪下來,大不了我這頂烏紗
不要。”
看樣子縣太爺真的豁上了。
於是,一陣劈哩啪啦,把個毒書生打的兩腿血跡斑斑,動彈不得。
一陣毒打之後,兩個衙役又把楊文光拖拉到大堂上。
縣太爺的驚堂木“啪”的一聲,楊文光徒然一震。
“楊文光!到了這個時候,你如果仍想狡賴,那可是在自討苦吃。”
楊文光厲聲叫道:“一個小小縣官,敢對我這總督衙門副將動刑,這筆賬該怎
麼算法?”
“一個罪無可赦的強盜,還敢咆哮公堂。”
縣太爺清懼的臉上,現出了冷峻的寒氣,立即喝道:“大刑伺候!”
原本為了大韓村的這件滅門血案,誰都知道是這楊文光下的毒手,有物證,更
有人證,連塞北大俠馬雲龍也在楊文光的嘴巴裡得知他是秦嶺八大盜之一,這是絕
對錯不了的,只是這楊文光就是死不承認。
一旁的馬雲龍氣的直跺腳,白氏父女自然也很急。
突聽一旁的風擺柳道:“楊爺,你要帶我去踩雲嶺,我也答應了你,如果不是
你對我這麼說,風擺柳怎麼會知道有個踩雲嶺?”
楊文光猛回頭,罵道:“閉上你那張臭嘴!”
風擺柳傷心的想掉淚,突聽白小宛道:“風姑娘,你不用怕,天一亮我帶你去
大韓村,看看楊文光是把你帶在哪裡住一夜,我會把那人手到擒來,同這惡徒對質
。”
一頓之後,白小宛又道:“風姑娘!你可還記得你在大韓村時候住在什麼地方
,房子是什麼模樣吧?”
風擺柳毫不考慮的道:“記得,那一戶有好多好大的房子。”
楊文光突然間如一頭瘋虎般要撲向風擺柳,卻被兩個衙役在他的淌血的屁股上
踹了一腳。
“哎呀”一聲,楊文光幾乎昏死過去。
就聽他躺在地上,側身戟指風擺柳,罵道:“楊八後悔沒有聽三哥的話,把你
這個妖精做了,看樣子你可真是個掃帚星,誰惹上你,全得沒命。”
縣太爺驚堂木一拍,喝道:“楊文光,本縣再問你一次,大韓村的滅門血案,
你是招認不招認?”
楊文光抬起上身,環視大堂上各人一眼。
就在一群人當中,只有韓玉棟,他透著“虧心”以外,其餘的,他都是以一種
“惡狠狠”的毒眼逼視過去。
於是,楊文光咬著牙,道:“既然把柄全落在你們手裡,楊八爺認栽了。”
縣太爺心中一緊,急問:“這麼說來,你是願意招認了?”
楊文光冷然的道:“楊文光招認可以,但需答應我一個條件,否則楊文光至死
也不吐一個字,叫你小子無法落案。”
縣太爺大怒,正要喝叱,卻發覺一旁的文案師爺在拉自己的衣袖,當即道:“
你有什麼條件?說出來看看!”
楊文光道:“大韓村的滅門血案,不錯的確是我楊八與秦嶺四煞所為,從頭到
尾,全是我五人所做,老實說,為的就是姓韓手中的血玉龍。”
他喘了口大氣,又道:“那血玉龍被我攜回踩雲嶺一處危崖中藏了起來,這件
事也只有我一人知道,大丈夫敢做敢當,不能誣賴無辜,如今我們五個人全被你們
抓到,要殺要剮,那就請便。”
縣太爺道:“既然你這麼說,本縣暫且相信你今日所招認的供詞,你就在上面
畫個押。”
楊文光伸手一擱,道:“我的條件還沒有說出來呢!”
縣太爺當即道:“那就快說。”
楊文光道:“楊文光如今仍然是總督衙門的副將,不能在你這小小的縣衙門壞
了總督大人的威名。”
冷冽的環視堂上各人一眼,楊文光又道:“案子我在你這縣衙裡招認,並且也
按例規畫押,只是楊文光畫押之後,還請馬上把本案移到總督衙門,就算楊文光該
死,也要死在總督大人的刀下。”
縣太爺想不到這既奸且詭的楊文光,會提出這個要求,不由冷笑一聲。
而文案師爺又在拉縣太爺的衣袖。
於是,縣太爺一笑,道:“好!本案一結,本縣已沒有責任,自當把你送上級
衙門處理,你先把今日口供畫押吧!”
楊文光想不到縣太爺會這麼爽快,還以為他怕事,急著把這件案千推出去呢!
終於,他在自己的口供上畫了押。
縣太爺取回楊文光的口供,冷冷一笑,道:“那夜伙同你,你們三人在兇宅中
合著力,圍殺白姑娘的另外兩人是誰?”
楊文光一愣,急急叫道:“滅門血案,共是五人,不信你只管問苦主,至於另
外兩人,那與此血案無關,何必再節外生枝,多此一舉?”
縣太爺一笑,道:“楊文光,虧你還混在總督衙門當差,你也不想想,如果本
縣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把個不明不白的大血案往上衙一送,上面怪罪下來,我拿什
麼去搪塞?”
楊文光開始發覺自己在往這個縣太爺撐起的布口袋裡面鑽,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的就會送往長安。
心念及此,當即道:“楊八過去正是人稱秦嶺八大盜之一,不過這件血案,卻
是我楊八一人策劃,在秦嶺四煞的協助下做的,如果大人不信,儘管去查吧!”
縣太爺一怔,他發覺快要進入口袋的楊文光,又在縮腦袋,往外抽,還好已經
有了部份供詞。
冷然的一拍驚堂木,縣太爺道:“楊文光,像這種大血案,並非本縣小看你,
你楊文光絕對做不了主,再說你怎麼會知道韓侗韓大人手中有個血玉龍?還有那血
玉鳳呢?”
楊文光一聽血玉鳳三字,不由自主的打個冷顫,急急的叫道:“韓侗家裡只有
一個血玉龍,哪裡會有什麼血玉風?這可是沒影的事。”
“誰說沒影?如今你們秦嶺八大盜的紕漏可大了,連皇上的東西你們也敢盜。
”
楊文光急忙道:“大人!你不能無中生有,這可是滅族的罪!”
縣太爺立刻道:“既知滅族大罪,還敢起盜心,這能怨誰?”
一頓之後,縣太爺在楊文光的驚悸中,立即又道:“不過這兩件寶物,可全是
無價之寶,約莫著你楊文光也沒有那麼大的膽,敢於偷盜皇上的寶物。”
“本來不是我盜的!”
楊文光話才落,縣太爺立即道:“那是誰?”
“是……”
堂上的人全都心中一緊,而坐在一旁的卓重陽,更是一下子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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