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楊文光似是說溜了嘴,但他還是及時的剎住,但見他鷹眼一瞪,隨即又道:“
是……是誰?我怎麼會知道?”
縣太爺像是洩了氣一般,但轉念間,又問道:“楊文光!”
楊文光沒有回答,但卻把臉仰得很高,尖而光的下巴,一翹一翹的,面露木然
。
縣太爺緩緩的道:“楊文光!你可願意將功折罪?”
突然間,楊文光一陣冷笑,然後由冷笑變成大笑,一對鷹眼中,幾乎笑出淚來
,邊擦拭著,說:“我的縣太爺,你真的把我楊文光當成三歲小孩子了!像我犯的
這件滅門大血案,還想著將功折罪?別逗了!”
縣太爺面色凝重的道:“你不信?”
楊文光嘴一咧,又一扁,好像懶得再說話。
其實,他不是不說話,他怕再說漏了嘴,那麼秦嶺八大盜可真的全完了。
且說毒書生楊文光在鐵證如山下,自知無法狡賴,只有一狠心,來個一人擔當
,然而寶雞大堂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如今楊文光唯恐把弟兄們扯進案子,來一個啞口無言低頭不語。
只聽縣太爺當即道:“楊文光!本縣不妨說給你聽,本縣也相信,你必然也知
道那血玉鳳的下落,只要你能說出那血玉風的下落,本縣只要上奏,或可保你一命
。”
一頓之後,縣太爺又道:“要知這血玉鳳乃是皇上寵物,與這血玉龍自是不同
,也許皇上一高興,免你一死,那是誰也難以意料的。”
楊文光仍然是緊閉著嘴巴不言不語,他甚至開始把頭低得更低。
一看這情形,縣太爺當即又道:“楊文光!你要好好想想,不要傻到以自己的
命價換取的銀子,供他人去享樂,那可是天底下最傻的人。”
驚堂木一拍,縣太爺高聲道:“犯人送入大牢,好生看守,等候人犯到齊,再
行審問,退堂!”
於是,楊文光又被拖入大牢,只是這一百大板,痛的他齜牙咧嘴,哼咳的睡不
著覺。
折騰了一夜,已近五更,各人也分別回房安歇。
一路回到後院的客房裡,大內高手乾坤掌卓重陽,不停的尋思著,看情況寶雞
大堂的突然提起血玉鳳,這對於毒書生楊文光來說,看得出他的反應極不尋常,看
來必然與這秦嶺八大盜極可能有關連。
於是,卓重陽關上房門,隨手在行李中取出一個畫冊,就著燈亮一張張的翻閱
著。
細看,原來畫冊上所繪,全是人頭像,甚至還有註明,記述其特徵的。
首頁,竟是江南神偷水悠悠,只見是一張尖而削麗的臉,長髮披肩,眼角上吊
,嘴巴小巧,原來是個女的。
第二頁,卻書明是中原九洲千手怪任光,由畫像上看,這任光必然是個乾癟的
老者,因為老者除了滿臉皺紋外,一嘴山羊鬍子,全是灰白的,只是老者雙目,卻
炯炯神光暴射,十分的精神。
這些看在卓重陽的眼裡,他只是輕搖著頭。
於是第三頁翻過來了,只見是一個臉型有梭有角的蒼髯大臉,只見他雙眉細小
,雙目如豆,鼻小而圓,有如一個算盤子兒擺在小嘴巴上一般,只是他那一臉鬍子
幾乎長到鼻樑旁邊,如果側面看,倒像個野人或猿猴。
就在這毛臉一旁寫著:秦嶺八大盜之首——伍億。
於是,卓重陽一連又翻了七頁,每一頁他都看了個仔細,尤其對於楊文光的畫
,看的十分仔細。
不久之後,他做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決定。
那可是一件令人十分吃驚的決定。
就在離正午尚有一個時辰,而白方俠正欲前往大韓村的時候,卓重陽立即把白
方俠攔住。
“大人可有吩咐?”白方俠問。
卓重陽一笑,道:“咱們還是幾個人打商量,白捕頭可暫時不要前往大韓村去
。”
“那是說大人另有妙計了?”
卓重陽一笑,道:“咱們屋子裡商議去。”
不多久,客廂中除了卓重陽與白方俠之外,塞北大俠馬雲龍與白小宛,以及韓
玉棟全到了。
只聽卓重陽道:“看來秦嶺八大盜,咱們只抓到一個,顯然在這一帶出沒的有
四個,其餘三個只是冒個泡,就沒有影子了。”
緩緩的一瞄各人,卓重陽又道:“原本是呼之欲出的幾個歹徒,卻由於這楊文
光一狠心,要一人承當,而使幾個主犯既藏頭又藏尾,所以這件事,我思之再三,
覺得咱們若不出奇謀,還真的有些難辦。”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姓楊的不是說血玉龍已經被他藏在踩雲嶺嗎?咱們押著
他前去踩雲嶺,就不難引出那幫大盜出來。”
微搖著頭,卓重陽道:“踩雲嶺咱們是要去,不過咱們必需先把露面的三個全
逮到以後,才上踩雲嶺。”
白方俠當即道:“明敞著風姑娘要領我們去大韓村,她一定能認出楊文光把她
領在哪一個巨宅裡住過一宿,只要一到那個宅子裡,不就全明白了?”
卓重陽道:“約莫著風姑娘是會找到,只不過一旦別人一口否認有這麼回事,
咱們又該如何辦?”
馬雲龍沉聲道:“咱們押著楊文光,叫他自己指認出來,他若說個不字,就由
我馬雲龍來收拾他。”
卓重陽當即道:“如今楊文光早已是吃了秤錘鐵了心的人,風擺柳再怎麼說,
他只一個勁兒的否認,咱們又該如何?”
於是,幾個人全沉默了。
微微一笑,卓重陽道:“所以這件事我再三琢磨,不如由我裝扮成衙役,姓楊
的不一定會認識我,趁機會我把他弄出大牢,看他要我陪他去哪兒,這樣一來,他
的那幾個伙伴,全都得露出尾巴,等咱們去拴了。”
白方俠一怔,旋即笑道:“卓大人這是欲擒故縱,只不知這楊文光,會不會上
這個當?”
卓重陽信心十足的道:“他會,而且一定會,因為他們的最大秘密,我全知道
,只要我稍加一提,他不信也得信!”
眾人只覺得這位大內高手,似乎袖裡乾坤不輕露,白方俠當即道:“這件事咱
們得要同縣太爺仔細商量一下才成。”
卓重陽微微一笑,道:“那是當然的事!”
於是白方俠找來了縣衙捕頭李長虹,更他把縣太爺也請到這廂房中來。
就在一陣商量與極為巧妙的安排下,一個連環捉放計謀,當即暗中展開來。
計謀設計了,當然一切要照計行事。
寶雞的大牢裡,一切如常,獄卒仍然是照常每道鐵柵門兩人,牆上的大油燈,
自裡到外,一連掛了三盞,那個新到的牢頭,竟然大馬金刀的坐守在牢中。
楊文光在天快黑的時候,才吃到一個黑不溜秋的窩窩頭,他連一口水也沒有喝
到,實際上,他這時候寧願喝上一碗水,也不要吃那個黑窩窩頭。
二更天剛到,寶雞縣太爺,在捕頭的護衛下,來到了牢房中。
牢頭一看大人來到,連忙打開牢房,請進一臉嚴肅的縣太爺。
“牢中有重犯,你可要小心守著,出了紕漏,小心你這顆腦袋。”
牢頭連連應著,隨在縣太爺身後,來到楊文光的牢房柵門外面。
爬在草堆裡的楊文光,一看到縣太爺來到,立即爬到柵邊,道:“大人!你要
的口供我算是吐給你了,如今卻連口水都不送來,難道要把楊某人折磨死不成?”
“馬上取一碗熱湯來。”
縣太爺這麼一說,牢頭立刻外傳,不多久,一大碗熱呼呼的肉汁湯,送到楊文
光的手中。
立刻,就見楊文光一口氣全喝了下去。
卻聽縣太爺一笑,道:“以後每餐全得給犯人送上一碗湯來,如果我知道你們
沒有送,小心你們的腿。”
一提到腿,楊文光還真的一陣“哎呀”。
微微一笑,縣太爺道:“楊文光,你想通了沒有,可願意說出血玉風的下落來
?”
楊文光鷹眼上翻,冷哼一聲,道:“韓侗的血玉龍,現在踩雲嶺,要麼我帶你
們去取,至於血玉鳳,我楊文光一概不知,你也別費心思了。”
一頓之後,楊文光又道:“楊某人說的更明白些,血玉龍藏在踩雲嶺什麼地方
,老實說也只有我一人知道,也只有我帶你們去取,別人是休想取到手的。”
縣太爺冷然的道:“只要人犯抓到,血玉龍物歸原主,那是早晚的事,既然你
要一人承當,這話我可要說在前,等到本縣將其餘的要犯抓到,而他們來個捷足先
登,招出血玉鳳的下落來,姓楊的,你這唯一可以活命的機會,可就被別人搶去了
!”
楊文光尖嘴一扁,道:“楊某人不信你有翻天的本領。”
哈哈一笑,縣太爺道:“明日咱們大堂上碰面,本縣有信心,一定會讓你招出
那天夜晚,同你一起的另外二人,你們原本是三人合擊白姑娘,難道你能否認認另
外二人?同時你們那天晚上在韓家兇宅中的談話,白姑娘聽的一清二楚,你們的陰
謀詭計,還能瞞到幾時?”
冷哼一聲,縣太爺又道:“明日大堂之上,本縣不信你能扛過大刑折磨!”
說完,衣袖一甩,轉身就走。
楊文光一聽,不由打個冷顫,心想,明日的大刑,不知自己會變成什麼模樣?
望著縣太爺走去的背影,楊文光真想哭求,但他能嗎?絕對不能,因為哭求就
得把心裡藏的,全得吐出來,其後果,則是弟兄八人全得死。
一陣迷糊,似睡而又睡不安穩,楊文光隱約聽到鼓打三更,雙腿正痛的無法動
彈呢!
突然間,就見一個面貌清秀的衙役,一手提燈籠,口中叫道:“查牢房!”
這可是每個夜晚的例行公事,牢門還真得打開,讓這衙役進來查看一番。
也就在這個衙役剛剛進入第三道牢門的時候,只見他雙手疾出,雙掌倏砍,兩
個牢卒立刻倒了下去。
他更是毫不猶豫,只一擰身,揮手將第二道牢柵的牢卒也擊昏在地,緊接著,
就在第一道牢卒正要大叫的時候,那個衙役快不可言的“叭叭”兩掌,當場把二人
擊倒。
只見他毫不停留的,立刻跑到楊文光的囚房前面,迅速的把牢門打開。
“楊八!你能不能上路?”
“你是誰?”
“這時候哪有廢話講?你能不能跟我走?”
“我這雙腿實在痛得很,怕無法跟你走了!”
“快!我先把你背出去再說!”
楊文光人在這個時候,又想起不久前縣太爺的話,心中自然想著,能早些逃出
去,才有生路。
於是,他一咬牙,人也站了起來,比個頭,兩個人差不多,楊文光雙手挽住衙
役的脖子,雙腿後屈,爬在衙役的背上。
二人急急的走出大牢,繞到後院牆樹影下,溜出縣衙的牆外面。
就在靠近渭水河的河邊柳林中,正有一匹馬等在那兒,衙役把楊文光扶上馬背
,自己也跨了上去。
楊文光就爬在衙役的前面,只聽衙役狠聲道:“我家主人出了那麼多的黃金,
托你們秦嶺八大盜辦這件事,卻想不到你們越弄越糟,如今竟弄得不可收拾。”
爬在馬背上的楊文光,這才恍然大悟,哈哈一笑,道:“我說誰會有那麼大的
本事,一下子敢撞入大牢,手腳又那麼利落的一連放倒六個牢卒,卻原來是……”
“閉嘴!”
楊文光這一下已是深信不疑了,因為如果這人不是同路人的話,他一定會讓自
己說下去的,可是這人沒有,他甚至不讓自己說出口來。
心念間,楊文光立刻問道:“你這是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
“連夜送你回你們的老窩踩雲嶺去。”
“這怎麼可以呀!你沒看我傷得這麼重,怎麼還能連夜上踩雲嶺?”
“你最好不要羅嗦,我不會把你送到那個幾乎要你命的騷女人那兒的!”
“你是說風擺柳?”
“不是她還會是誰!”
“她娘的,我還真要找她呢!”
“算了吧!她如今可在縣衙裡住著呢!”
“老兄!你怎麼摸得這麼清楚?”
冷冷一笑,只聽那個衙役道:“你以為世上就你們秦
嶺八大盜聰明過人?我老實告訴你,自從主人的這筆生意一開始,我就死盯著
你們,就在秦嶺四煞出事以後,我就投入寶雞衙門當差,為的是主人這筆生意,這
麼說你總該明白了吧!”
楊文光立即又道:“不過老兄,你看我這個模樣,怎麼能上山呀?”
“寶雞這附近全都危險,我不能再冒險。”
楊文光當即道:“這麼辦,你乾脆趁黑天,送我到高原上的大韓村,我設法在
那兒窩幾天,等傷一好,我自已就會轉回踩雲嶺去的。”
一頓之後,楊文光又道:“他奶奶的,也不知這個寶雞縣官是聽誰說的,他竟
連那只血玉鳳,也說出來了。”
只聽馬上的衙役驚怒已極的喝道:“這還了得,如果讓我家主人知道官家在找
這血玉鳳,不知又要急怒成什麼樣子了。”
一面策馬調頭轉向高原,邊道:“看來我得快點把你送到大韓村,趕著把這事
向我家的主人報告呢!就算你現在叫我送你回踩雲嶺,我也不會送,也沒空閒送了
。”
於是,楊文光更是深信不疑。
蹄聲驟然間加快了,這表示偽裝成衙役的漢子,心中有了更急的事要辦。
“到了大韓村,你可得把話同人家說清楚,千萬要把你藏的嚴密些,像你的這
件案子,那可是殺頭罪,寶雞縣衙門,現在不定鬧成什麼光景呢!”
冷冷一陣笑,楊文光道:“就叫那群王八蛋去鬧吧,不定哪一天,我姓楊的摸
進縣衙,一刀捅死那個狗娘養的縣官,報我這一百大棍之仇。”
於是,二人一騎盤上了高原,直往大韓村而去。
月黑風高,三五隻野狼,偶爾還會跟著兩人跑上一陣子,也許楊文光的身上,
有一股血腥味吧,才引起野狼的垂涎跟蹤。
就在大韓村裡一陣狗叫聲中,楊文光被來人送到了大韓村的村南面,韓五爺的
大宅子前面。
“你自己叫門進去吧,我得趕著回去報告主人呢!”
“你等等!”
那人跨上馬背,一面不悅地問道:“你還幹什麼?”
“老兄!你總得告訴我你的大名吧!”
“有了這次買賣,你還怕你不知道我是誰?”
只見他話聲一落,一抖馬韁,疾馳而去,轉眼之間,已沒入黑夜的高原上。
望著救自己出獄的人消失不見,楊文光更相信自己真的是被人家救出來了,心
中不由一陣高興,舉手急急的一敲韓五爺的高大院門。
四更已盡,五更剛到,也正是人們好睡的時候,這時候有人敲門,八成全不受
人歡迎。
然而,楊文光卻例外,因為他是韓五爺的朋友,而楊文光在叫開大門的時候,
指名要找韓五爺。
當然,韓五爺立刻也走到前面的大廳上,天很黑,但韓五爺看到楊文光後,還
真的大吃一驚,才幾天沒見,楊八弟已變得不成人形了。
“你這是怎麼搞的,才幾天沒看到你,你窩到哪兒了呢?”
“五哥!快給我腿上敷藥,我慢慢告訴你!”
於是,楊文光又被人抬進客廂裡的睡床上。
韓五爺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道:“老八!你這是被人打的,是誰?”
“寶雞知縣。”
“這麼說來,你是被他們擰住小尾巴了?”
於是,楊文光就把遇上塞北大俠馬雲龍,直到被關進大牢的經過,仔細的說了
一遍。
韓五爺一聽,當即罵道:“老八,你怎麼會糊塗成這個樣子?如果人家施的是
欲擒故縱計謀,連我豈不也要遭殃?”
楊文光立刻面露寒霜,冷冷的道:“五哥!你別盡為自己著想,不管小弟死活
了,上回我同風擺柳來你這裡躲一下,你就急急的把我倆趕走,害我在外面出事情
,弄成這副模樣,如果那時候你不催我離開,怎麼會有今天這樣?”
一頓之後,又道:“如今我傷成這樣,你不但不盡快替我醫治,反而又要趕我
走,你該想想,我受這麼大的罪,可並未把三哥五哥你們兩人攀扯出來,難道還不
夠義氣?”
韓五爺道:“老八!你聽我說,咱弟兄們在外面扎個根可不容易,萬一不小心
,弟兄們可就全完了,我這也是為咱們踩雲嶺才不得已呀!”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無論如何,為了安全,你腿傷敷好藥,馬上我派人
送你去扶風暫時躲著,等傷一好,你趕緊回踩雲嶺去。”
突聽楊文光沉聲喝道:“我不走!傷不養好,我絕不離開此地。”
韓五爺望著趴在床上的楊文光,焦急的道:“老八!這可不是鬧意氣的時候。”
楊文光一瞪鷹眼,道:“我絕不是鬧意氣,老實說,我楊八把傷養好以後,也
不會回踩雲嶺,我要直奔長安,找七姐去,她一定會施力先替我出這口氣的。”
也就在二人爭執的時候,就聽“叭”的一聲,廂房的門,被人一腳踢開來,就
見白方俠一閃而衝了進來。
韓五爺大吃一驚,床上的楊文光更是驚的面無人色。
也不過就那麼一窒之間,韓五爺立即冷笑道:“白捕頭,你怎麼會找上我的門
裡來了?”
“韓五爺,你是有名的高原善人,如今卻在你家裡窩藏越獄逃犯,你該怎麼說
?”
韓五爺一聽,這事可能還會有轉機,當即面色一緩,手指床上的楊文光道:“
一個行善的人,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這人半夜撞開我家大門,要求救他,韓大宏也
只能幫著替他敷藥,難道這也有罪?”
白方俠心中好笑,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在狡賴。
當即哈哈一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沒有什麼大罪可言,只需跟我到縣
衙去辦個手續就成了。”
突然高聲喝道:“李捕頭!”
只見黑影中,又閃進一人,卻正是那寶雞縣衙捕頭李長虹。
“把床上的越獄重犯楊文光拖回大牢!”
白方俠緩緩走進韓五爺的身前,低聲道:“五爺!不會是你去把楊文光劫走的
吧?”
韓五爺立即正色的道:“白爺,你看我這模樣,像個劫獄的嗎?”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那就好,你該把衣裳穿整齊,隨我到縣衙辦個例行手
續,也就沒事了。”
韓五爺當即道:“你請稍待!”
於是韓五爺輳身折回後院。
望著韓五爺走去的背影,白方俠一陣冷笑,老小子竟還在白爺面前的耍滑頭。
其實這時候白方俠心裡有數,姓韓的去換衣服,如果藉機會溜掉,那也只有一
途可溜,那就是他張的一個大口袋,而收這個大口袋的人,正就是女兒白小宛與塞
北大俠馬雲龍。
也許韓五爺以為此事尚有可為,才沒有溜走。
更或者是這韓五爺覺著,自己沒有把握制服這姓白的,所以就急急忙的穿好衣
服,走了出來。
楊文光早已又被拖在馬背上走了。
“咱們這就上路吧!”韓五爺道。
白方俠一笑,手一讓,道:“五爺請!”
早有長工把韓五爺的馬匹牽到。
白方俠當即道:“五爺你只管上馬,我的坐騎在村子外面。”
韓五爺這時候才想到,原來這姓白的沒有騎馬進村裡來,怪不得沒有聽到蹄聲
。
白方俠陪著韓五爺,李長虹卻是押著楊文光,四人到這寶雞縣衙的大堂上的時
候,天早已大亮了。
白方俠把韓五爺讓坐在縣衙正堂一側,就等著太爺升堂問話了。
韓五爺坐一陣然後起身來回的走了幾步,看起來等的時辰越長,心裡就越不平
靜,只見他不時的把嘴唇上下翻動,兩隻特長的虎牙,時而外露,那樣子顯然有著
極端的不自在。
就在韓五爺坐立不安的時候,迎面的一扇窗子後面,大內高手卓重陽,隔著一
個小孔,極目的望著韓五爺的長像,一旁的縣太爺也焦急的守著。
卓重陽的手中,正拿了一個畫冊,只見他雙眉打結,輕搖著頭,一遍又--遍的
翻動著秦嶺八大盜的畫像。
還真是好長一陣子,卓重陽才一打手勢,當即與縣太爺二人,來到後衙的廂房
中。
卓重陽立刻問一旁的韓玉棟,道:“你能確定韓五爺就是你的遠房堂兄?”
韓玉棟道:“我們今年才見過一次面,這次回到原藉,也見過幾次面,他是我
的遠房堂兄。”
卓重陽不解的道:“從畫上面看,這韓五爺的臉型,鼻子以上,很像這畫中秦
嶺八大盜的姚大剛,可是他的嘴巴卻不太像,尤其是那兩顆虎牙,姚大剛是沒有那
麼長的虎牙。”
白方俠不經意的道:“江湖上善長易容術的人不少,這姓韓的會不會也動了手
術,施了易容術?”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極有可能,我也似乎聽人說起秦嶺八大盜中,有個善長
易容的傢伙,你們看會不會就是他?”
一陣長思之後,而變成了熟慮,思考總是對某一樁事情在推向合情,在敲其合
理。
於是縣太爺當即道:“咱們就在這姓韓的身上查看一番,再做道理。”
一面特意的交待捕頭李長虹,等一會要對這姓韓的一嘴牙齒,特加留意一番。
捕頭李長虹不斷的點頭。
於是,升堂鼓響了,三班衙役全站在大堂兩邊。
“帶韓大宏!”
就在一陣例行的審問之後,縣太爺冷然的,對跪在堂下的韓五爺道:“楊文光
被人劫走,理應逃回深山,甚至連夜逃回秦嶺八大盜的老巢踩雲嶺,為什麼卻獨獨
逃入你的宅子裡?這其中定然有著什麼隱秘吧?”
韓五爺大叫冤枉,道:“草民在這高原上,大家全叫我是高原大善人,也許姓
楊的就著這一點,才找上我家門的,大人,有道是人的名兒樹的影,草民這是受了
盛名之累呀!”
冷冷一笑,縣太爺道:“本縣曾在兇宅中,撿到兩顆牙齒,是不是你的?”
韓五爺一驚,心想,那兩顆牙齒明明是楊八弟的牙,而且也被他當成證物了,
這老小子卻又提起這兩顆牙來,不知是何用心,難道他……韓五爺心念及此,當即
一張口,道:“大人你看,草民一嘴牙齒,一顆不少。”
縣太爺一施眼色,捕頭李長虹一個箭步,來到韓五爺跟前,只見他也不客氣,
立刻雙手把韓五爺的嘴巴拉開。
一面,李長虹高道:“下牙齊整。”
緊接著,李長虹伸出兩個指頭,挑開韓五爺的上嘴唇,低頭看去……突然間,
韓五爺在李長虹正要開口說出話的時候,暴伸右掌,一下子掐住李長虹的脖子,食
指與拇指,深深的鎖住李長虹的喉管,一面冷冷的道:“誰敢動一動,我就掐斷他
的喉管!”
一面又笑對滿臉通紅,額頭青筋暴露的李長虹,道:“想活命,就送我出衙門
,要當英雄,你可就沒命了。”
哈哈一笑,縣太爺道:“這麼說來,你那兩顆虎牙,果然是假的了?”
韓五爺一聽,雙唇一攏,嘴巴一咧,轉頭迎著堂上坐的縣太爺,張口吐出兩個
白牙。
就聽“嗖”的一聲,兩顆白牙如兩顆夜空流星般,筆直的射向縣太爺的面門。
一看迎面就飛兩顆牙齒來,縣太爺大吃一驚,就在眾人一驚之下,突見一團紅
影,奔雷閃電一般,悠然而躥起一丈有餘,衣袂飄飄之中,接連聽到“叭叭”兩聲
脆響,就見射向縣太爺的兩顆白牙,全被踢落在地。
眾人這才看清楚,原來白小宛就在眾人一怔之間,和身縱起,雙腳連環,把襲
向縣太爺的兩顆牙齒,踢落在地。
這時候韓五爺已拖著李長虹,退到了大堂口,就見他回頭喝道:“誰都不能跟
出來,否則你們就替這姓李的收屍吧!”
急速的,韓五爺拖著李長虹退到縣衙門外,而隱身在屏風後面的卓重陽,哈哈
笑著走出來,一面指著堂口,道:“他不是韓五爺,他叫姚大剛,是這秦嶺八大盜
中的老五,不錯,這姚大剛善於易容。”
縣太爺皺眉道:“這麼說來,真正的韓五爺又到哪兒去了,難道己經遭到毒手
了嗎?”
且說一群人等沒有一個敢追出大堂的,眼巴巴的望著姚大剛死死的扣著李長虹
的喉管,拖出衙外面。
就在衙前的馬樁前面,姚大剛解開自己的馬,一切准備妥當,右手未放之際,
左手暴伸,翻手一掌,拍在李長虹的腦後,人也一縱,跨上坐騎就衝向寶雞市街,
看樣子他是要急急的趕回大韓村而去。
姚大剛前面縱馬疾馳,在他的後面,白小宛已跨馬銜尾追去。
沒有多久功夫,塞北大俠馬雲龍也騎上他在扶風買的那匹高大壯碩的棗紅大馬
,追了上去,臨走,他對眾人道:“我得支援我那外甥女去了!”
老遠的,寶雞鎮頭上向高原看去,只見一騎人馬,飛一般的繞著那“之”字路
,向高原上沖。
也就在那騎馬衝上高原沒有多久,又見一騎,飛一般的直衝而上,第二騎尚未
上去,又是一騎跟著衝上。
這三騎馬,在經過寶雞的時候,已引起不少人的注目,縱馬在大街上飛馳,必
然是發生了不尋常的大事,否則誰又會不顧一切的在人多的大街上奔馳?
也因此,三騎馬在攀上高原時候,寶雞的街頭上,還真的有不少人擠在那兒觀
望。
姚大剛如今是既驚且怒。
驚則容易亂神,這時候他不知該怎麼應付眼前的緊張局面,難道放手一搏?
怒則肝火上升,心中不由大罵楊文光這個糊塗蛋,自已就該在他一上門來的時
候,就把他做了以後,丟在荒野地裡去,也不至惹上這身騷。
姚大剛一衝上高原,並不走官道,他飛馬抄近路,直奔大韓村。
先是到了呂祖道觀,衝進去,一把拉住才剛剛放下飯碗的毛道士,急道:“三
哥!事情被人挑明了,快回踩雲嶺,晚了就脫不了身了。”
毛道士一驚,急問道:“老五!你再說清楚些!”
“過了斜峪關,我們山裡頭碰面,我再告訴你,快,有追兵在後面,咱們由另
一面下高原。”
一面往外急走,邊又道:“我得回去收拾一下,你只管快走就是了!”
毛道士這時候才發覺,裝在姚大剛嘴巴裡的兩顆特大號虎牙,已沒有影子,連
鬢上的假髮全都撕去,變成了地地道道的姚大剛了。
姚大剛一折回那座韓大宏的住宅,左手捂著嘴巴,一沖而進太后堂屋的睡房中
,他把人全都哄到屋外,自己就在臥房中一陣急速的搜刮,挽了個包袱,背在身上
,也不多說,急急忙忙的又竄出屋外,一直又走出大門樓,上馬疾馳而去。
他動作極熟,似是早有準備,但他卻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早,而又是
這麼急,所以他所能竊取的,也只有他知道的一些。
韓五爺失蹤了!
不論是真的韓五爺或是假的韓五爺,全都不見了。
呂祖道觀的毛道士,也不知到什麼地方了?
問大韓村的人,也只能得知他們騎馬走出大韓村,到什麼地方去,連官道旁開
茶舖的韓小五也不清楚。
白小宛自認為騎馬已經是夠快的了,就連後面急跟而來的塞北大俠馬雲龍,也
沒有在中途追上白小宛。
只是二人都不知道,前往高原上的大韓村,還有一條捷徑,那要比之走官道,
還要近上五里路。
也因此,當白小宛追上大韓村,追到韓大宏的巨宅的時候,一間之下,才知道
這位五爺,自寶雞回來後,面無表情,一句話也沒有說,收拾許多金銀珠寶,騎馬
不知去向了。
於是,白小宛立刻把秦嶺八大盜的事說了一遍,而且更說出韓五爺就是八盜中
的老五,名叫姚大剛,這以後要大韓村的人可得多防著點。
於是,韓五爺的後宅院裡,立刻哭號成一片……哭有其一定原因的。
首先就是韓五爺的老婆,自己怎麼會那麼糊塗,連假的韓五爺全不知道,這可
怎麼得了?
其次則是所有韓五爺的家眷們,大家哭著,嚎著,為的是韓五爺的“真身”又
到什麼地方了?
就在白小宛正要上馬追趕的時候,塞北大俠馬雲龍也趕到了。
聽說是姚大剛己逃,當即道:“不是還有個道士嗎?”
馬雲龍話一出口,當即有大韓村的人說道:“呂祖道觀有個毛道士,竟然帶了
個女弟子,平時很少看他二人出來,同我們這兒過去的那個老道,模樣完全不同,
平時把個道觀關的緊緊的,人也陰陽怪氣,過去我們村裡人常到呂祖道觀門前閒聊
,自從他來了以後,道觀門口也沒有人去了,我們大伙還正在奇怪呢!”
於是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立刻騎上馬,才只繞了一個彎,就到了大韓村的呂
祖道觀前面的廣場上。
細看這呂祖道觀,還真夠大的,雖只是進觀只有一進院子,但兩邊廂房各有三
間,正面呂祖大殿,道觀正前面還搭建了一座戲檯子,有四丈多高,看來專供平日
村裡演戲用的。
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正要推開觀門,突然間,從後面跑來了韓小五,只聽他
高聲叫道:“二位等等,二位等等!”
韓小五邊跑邊叫的趕了上來。
這時候已有不少大韓村裡的人,也都聚在這道觀前面。
只聽韓小五喘著氣,道:“毛道士同他的女弟子,騎了兩匹馬早逃了!”
韓小五褓然的道:“正好我在田裡出恭,才拉了一半,就聽一陣急急的馬蹄聲
,我扒著包谷杆子舉頭一看,可不正是那個陰陽怪氣,不男不女的毛道士,同他那
個女徒弟,二人各背了一個布包,騎著馬朝東邊方向去了。”
白小宛與馬雲龍對望一眼,正要再騎馬追去,也不知是韓小五還是另外一個村
人,伸手去推呂祖道觀的門。
白小宛與馬雲龍才走出兩步,猛回頭看,道觀的門正發出“喳喳”聲,眼看就
要開大了,突然間,道觀中有了機簧響聲,緊接著“嗖嗖”連響,數點寒星,一閃
而自道觀中劃空而出。
白小宛與馬雲龍不及喝叫,二人雙雙迎著擊來的寒星,徒然揮出手中兵刃。
就在一陣撥打中,站在道觀前面的韓小五與另外兩個村民,還是難逃被擊中的
命運,所幸他們沒有被擊中要害,但仍然是翻滾在地,抱腿托臂的呼痛不止。
白小宛揮劍,一沖而入道觀,這才發現連著道觀的門栓上面,有兩根繩子,緊
緊的連向院中的一座大半人高的鐵香爐上,再看鐵香爐的後面,卻又極巧妙的裝了
機簧,飛箭就拉緊在機簧上,只要連在大門的兩根繩子一動,飛箭立刻脫離機簧。
衡情量勢,白小宛狠聲道:“這個雜毛老道,竟然還設下這種害人機關,如果
不是咱們在,這三個人必然死在當場。”
塞北大俠馬雲龍立即道:“咱們這就進去搜一搜看,是否他還在其餘的地方設
下這些害人的機關。”
一面著人把受傷的三人抬去治療,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又摸進這呂祖道觀中察
看。
也許毛道士與他的女徒弟二人,走的十分急促,所以除了大門設的機關外,其
餘地方就沒有再發現。
二人走出呂祖道觀。迎面卻來了幾個老者,老者的後面,一大堆大韓村的人,
全等候在那兒。
“請問二位,你們這是從哪兒來的?”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高聲道:“俺們是由寶雞縣衙門來的。”
只見他一頓之後,指著身旁的白小宛,道:“我乾脆就對你們明說了吧,她就
是韓侗韓老爺的大媳婦,她叫白小宛。”
人群中一陣議論聲,突有人高聲道:“我大伯一家全遭殺害,如今怎麼又會有
個大媳婦上門來,這可要有憑證的。”
馬雲龍冷笑一聲,道:“村裡面住了兩個秦嶺巨盜,你們怎麼不加小心?如今
韓大人的媳婦回來,卻有得話說了!”
一頓之後,發現白小宛在流淚,當即高聲道:“你們想要什麼憑證?”
“總得有人站出來指認這位姑娘,同我大伯的大兒子結婚拜過天地才成!”
馬雲龍仰天哈哈大笑……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二章】
原本江湖上發生的大案子,鄉野的村人怎麼會瞭解,頂多也只是直覺的去判斷
而已。
大韓村裡的人們,在經過這些天的折騰以後,他們真的受夠了。
原本是一個與世無爭的高原村莊,人們的樸實生活,刻劃出恬靜與溫馨,江湖
上的殺戮與血腥,對這兒的人們來說,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事,然而卻因為韓侗,
這位咸陽知府大人,也不知怎麼傳說的,他手中握有一個天下至寶血玉龍,這才引
起一場江湖的殺戮。
是誰看過韓侗的血玉龍?
韓侗已死,大概要成為謎了。
但是人們可以推敲,從秦嶺八大盜的這種佈置上,應該可以理出個頭緒出來的
。
如今,韓侗的兒媳婦白小宛,正站在族人們的面前飲泣,當然,她是在為她的
全家被殺而哭泣,在她想來,如果不是……
突然間,塞北大俠馬雲龍的笑聲戛然而止,高聲對一群人等,道:“你們還要
的什麼證人,老實說,韓大人的大兒子韓玉棟並未曾死,他被他這位媳婦早救出去
了,如今活得好好的呢!”
他此言一出,大韓村的一群人等,一陣驚呼。
馬雲龍看得出來,有不少人面上透著失望。
為什麼?
這當然難不倒他這個老江湖,試想,韓侗一家全死,那麼個大宅子裡,一定有
不少東西,不少金銀好分,如今聽說韓玉棟又活過來,豈不失望?
當然,表面上許多人還是表現出高興的樣子。
於是有人圍上來,同白小宛拉關係,安慰她。
如今韓大少爺在什麼地方?這是一群人等所關心的事,誰都知道,雖說韓侗的
宅子裡死了十二人,但抬出來的卻是十一口棺材,韓玉棟如今有了消息,這是上天
有眼,再怎麼樣,總不能讓韓侗絕了後吧!
於是,有些韓侗近支的族人,就要拉白小宛與馬雲龍回家吃飯,但卻因白小宛
急著要去追殺仇人,而作罷。
突有人問道:“玉棟哥如今在什麼地方?”
馬雲龍一看,是個半大不小的男子,當即笑道:“他人在寶雞,約莫著案子一
破,他就會回來了。”
於是,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雙雙又騎上馬,朝著毛道士逃走的方向追去。
二人還真的是快馬加鞭,朝著扶風方向追趕下去。
說起來也算相當的快,二人這次上高原走官道,等到了扶風,天才剛剛變顏色
,離黑總還得要半個時辰。
只是二人一到河的渡口,船老大已經回家去抱孩子去了。
馬雲龍就著河的上游下游全看一遍,無奈的搖搖頭,歎口氣,道:“看樣子這
秦嶺八大盜的氣數還沒有盡,上天還沒有下召,閻王小鬼就不能拉他們歸位,小鬼
不拉,就有得咱們折騰的。”
低聲而又充滿安慰的,又道:“既然這樣,咱們還是回轉寶雞,大伙湊在一起
好好再簡量個妥善辦法,務必來他個一網打盡。”
白小宛低而有力的道:“四舅!你一向疼我,在小宛心裡,爹同你是我在這世
上最親的人,如今咱們都已經確定,那殺我婆家滿門的兇手,正就是嶺八大盜所為
,我這是一天也不能等下去,小宛決定,連夜追上踩雲嶺去。”
塞北大俠馬雲龍的喉管有些打結,但他知道這位外甥女的個性,她想要做的事
,誰也無法攔得住,心念間,馬雲龍緩和語調的勸道:“小宛,如今咱們已經知道
誰是主兇,捕捉他們,卻並不急在一時,你聽四舅的話,咱們折回去找你爹好好商
量,不能一時衝動,因小失大。”
“四舅!你要是不放心小宛,只管同我爹一起趕來,我必得先追上大韓村逃走
的兩個惡徒。”
馬雲龍有些無奈,當即道:“小宛!咱們這麼辦,人總得要填飽肚子才能辦事
,咱們午飯未吃如果晚飯也不塞飽,等碰上那幾個兇徒,天大的本事也施不出來。
”
扭身一指不遠的扶風鎮,又道:“咱們這就回扶風鎮上吃一頓,再弄些吃的帶
著,四舅陪你連夜追上踩雲嶺去,你看如何?”
白小宛道:“可是誰回去告訴我爹他們呢?”
哈哈一笑,馬雲龍道:“這事容易辦,你看四舅的就是了。”
於是,二人又急急的折回到扶風鎮上。
找了一家客店,馬雲龍要了一些吃的,一面對白小宛低低的道:“這家館子,
有個我認識的伙計,一切事情,你看四舅的安排。”
醬牛肉夾燒餅,外帶一大碗連鍋牛肉湯,這些連鍋牛肉湯,可全是鍋底火長年
不熄,三百六十五夭都在燉的牛肉連牛骨,吃起來可是純而又香,尤其冷天加上一
點辣的,那可真夠驅寒的。
一面吃著,馬雲龍把個二十多歲,看來十分機伶的小伙子叫到跟前。
他嘴巴裡的牛肉還未嚼碎呢,就聽馬雲龍道:“你可還認識我?”
那伙計就著燈光一看,當即笑道:“原來你是大鬍子馬爺!”
馬雲龍一笑,道:“煩你取個紙筆來,我寫個字條。”
年輕伙計立刻道:“馬爺你等著,我這就拿來!”
於是,白小宛笑道:“四舅可是著人送信去告訴我爹?”
“不錯,這樣也不會耽誤咱們追上踩雲嶺去的時辰。”
一邊吃著,馬雲龍又道:“小宛!你可要快些吃,吃完了咱們找個房間好好睡
上一覺,三更天上路。”
白小宛一怔,道:“咱們吃完飯再睡一覺,姚大剛他們豈不走得無影無蹤了嗎
?”
低聲一笑,馬雲龍把一口醬牛肉芝麻燒餅嚥下肚子,才又道:“小宛,你別把
姓姚的他們看成了不凡的人,姓姚的他們也要吃飯,肚子不塞飽,照樣不辦事,說
不定他們一逃入山裡,發覺咱們沒有追去,必然找地方歇著,等天亮了才走,這時
候咱們已歇過勁來,你想想看,咱們半夜上山他們絕對想不到吧!”
二人邊吃邊說,店小二送上了紙筆硯台。
塞北大俠馬雲龍就著飯桌,寫了一張字條,隨手又掏出一錠銀子,笑對小二道
:“伙計,給掌櫃的打聲招呼,就說我要你去辦件事,很快就會轉來。”
伙計當即道:“替馬爺跑腿辦事,說實在話,小的是有吃有賺,哪會有不樂意
的?”
馬雲龍一笑,道:“那你立刻把這張字條送到寶雞縣衙去,事情辦得順當,等
馬爺下次回來的時候,還有重賞,記住,千萬要送到。”
伙計立即道:“馬爺你儘管放心,小的這就去借頭驢子來代步,連夜趕向寶雞
縣衙就是。”
“不成!”馬雲龍一聽小伙計要借驢子,急忙伸手一攔,又道:“驢子太慢,
你借匹馬騎不是快些!”
一聲苦笑,伙計道:“我們這兒有驢沒有馬,要騎馬還得出銀子租。”
馬雲龍立即又取出一錠銀子,道:“租匹馬快上路吧!”
有銀子自然好辦事,小伙計抓起銀子一溜煙的走出這家館子。
晚飯後,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把握時辰,找了個房間和衣睡下,睡前,馬雲龍
特別對掌櫃的咕噥了一陣子。
二人這是累了一天,吃飽了好踵覺,一間眼,三更天就已到臨,店掌櫃親自把
馬雲龍二人叫醒。
於是,馬雲龍又買了許多吃的,摸著黑與白小宛二人騎著馬上路了。
二人一到河邊,只見船上己有人站在那兒,一看二人來到,也不多說話,急急
幫著把馬牽上船,送二人過了這河。
一上岸,船家只是揚揚手,道:“二位一路好走!”
馬雲龍當即道:“船老大,謝你了!”
望著船又劃回對岸,白小宛不解的道:“看樣子這船家專門半夜送我們過河的
嘛!”
馬雲龍一笑,道:“我讓掌櫃的送了他們一錠銀子,沒銀子他們才不會大半夜
的那麼服務周到呢!”
於是,白小宛一馬當先,直往對面的斜峪關衝去。
大半夜裡,迎面山峰,在這月黑星稀的,涼風呼嘯中,像是要迎面倒下來一般
,騎在馬上的白小宛,懷著滿腔悲忿,帶著婆家滅門大仇,勇敢的直往斜峪關衝去
。
跟在身後的塞北大俠馬雲龍,多一半是不放心這位心高氣傲的外甥女,單人獨
騎直闖賊巢,所以才跟來。
二人一邊斜峪關,慢慢的山路開始變成彎曲不整的碎石道,有時候繞上一個大
圓圈,卻又在同一個山腰上。
漸漸的,山道也開始窄了起來,人騎在馬上,也只能緩緩而行。
夜梟聲,狼嗥聲,在山風的強勁吹送中,令人有著進入蠻荒地獄的感受。
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對於眼下的這一段路,全都來過,當然,馬雲龍就在前
面光禿的大巖石上,把個毒書生楊文光捉到了寶雞縣衙大牢裡,而白小宛,則是隨
同寶雞縣衙捕頭李長虹,協手趕走了笑彌勒姚光圓,救回了個風擺柳,不過她救風
擺柳的那段路。好像早己經過去了,如今連前面的大巖石處也到了。
天好像就快要亮了,因為這時候望向山頭,透著薄薄的雲層,好像在冒著微弱
的光線。
突然間,二人聽到有女子的哭叫聲,漸漸的,更聽到有狼的兇殘叫聲傳來。
於是,二人不約而同的往前衝去,才不過半里地,就見一個低矮的巖穴,四五
頭兇殘的狼,正在向巖穴中一沖一竄,似是要爭食什麼似的。
再細看,隱約的發現洞中有一女子,披頭散髮的,手中拿著寶劍,就蹲坐在洞
中向外猛力揮舞。
一看這情形,塞北大俠馬雲龍一面連連的高聲大叫,人也縱身自馬背上落下來
,插在他身後的那根粗鋼棒,己舉在手中,奮力的往巖穴口上衝去。
白小宛更是拔出寶劍劈砍過去。
四五頭惡狼,一看有人殺來,似是發了野性,回頭向馬雲龍咬去,卻經不住馬
雲龍手中的粗鋼棒,一連兩下全敲在撲近的狼頭上,立刻腦袋開花,死在當場,另
外三頭狼也被白小宛劈傷,夾著尾巴逃去。
突然間,洞中的女子“啊!”的一聲,撲倒在地,看樣子似是虛脫了。
白小宛急忙進入巖穴中,把女子抱出巖穴,灰暗中,卻發現是個女道士。
望了一眼四舅馬雲龍,白小宛道:“寶雞大韓村呂祖道觀中,不是有一名女道
士嗎,難道她就是……”
馬雲龍手一伸,制止白小宛再說下去,因為那個女道士似乎是緩過氣來了。
“你們是……是誰?”
白小宛就在那女道士的耳畔道:“別問我們是誰,你先喘喘氣再說話。”
只聽那女道士有氣無力的道:“你們可帶有什麼吃的?”
馬雲龍立刻走到馬前的鞍袋中取了個大饅頭,又把個水袋也提在手上。
有了饅頭,就見那女道士接過來,連連的吃了好幾口,吃的直打嗝。
幾口水下肚後,女道士這才回過勁來。
“謝謝施主救命之恩!”
馬雲龍道:“看樣子,你是個出家人,怎麼會在這大山裡?”
只聽女道士緩緩的道:“我本來是寶雞大韓村呂祖道觀的人,只因不久前,我
師父李真人突然間失蹤不見,不料第二天,卻又來了個毛道士,說是我師父的師弟
,暫時來代我師父主持這呂祖道觀各項法事,不久我師父就會回來的。哪裡想到近
幾天來,我發現這姓毛的行為怪異,卻不料他昨天突然要我同他到這大山裡來,說
是接我師父李真人的,可是連夜上山以後,他就在這巖穴前碰到一個人,也真是怪
事,那個人很像大韓村裡的韓五爺,只是牙齒有些不像,他們好像還爭論了一陣子
,這才叫我守在這巖穴內不要出來,二人都往深山裡走去。”
一頓之後,女道士掉下眼淚,又道:“天也黑了,飯也沒有吃,半夜裡先是來
了一頭狼,我就用寶劍哄它,可是沒有多久,又來了好幾頭,我才不停的揮動手中
劍,要不是遇上二位,我真的會死在這兒了。”
說罷竟大哭起來。
白小宛狠狠的道:“真是可惡,竟把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丟在深山中不顧。
”
馬雲龍看看天色,低頭對女道士道:“你可有座騎?”
“早不知跑到哪兒了。”
看了這種情形,馬雲龍隨手摸出一錠銀子,道:“收下吧!天也快亮了,你還
是慢慢走回大韓村去吧!”
女道士立即道:“那你們呢?”
白小宛安慰的道:“你儘管回寶雞去,我們這就去找那害你的人,他們跑不了
的。”
於是女道士走了,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這才又急急的上馬,直往深山中行去。
太陽光自山溝的坡頭上冒出來的時候,白小宛已與馬雲龍二人到了三條山溝交
會的地方,這兒二人全沒有到過,而三條山溝,卻是經兩條山溪溝通匯在一起後,
合流於另一條較低的山溝中。
從溪中搭的蹬腳石上看,也只有一條路通往大山裡面去,二人還真的好一陣遲
疑,只因為這兒也是屬於秦嶺的,如果走錯,即使回頭也不容易。
馬雲龍憑其江湖經驗,發覺山道上的痕跡,一步一趨的跟了下去,時而有如鑽
向山穴一般的在崖下面溜過,時而盤旋在陡峭的懸崖邊,人騎在馬上,還真是提心
吊膽的。
二人也才剛剛盤上一段半高不高的山峰,立刻間,山谷下面,發出奔雷般的水
聲,透過叢叢荒林蔓籐,隱隱的有一股極高的山溪,筆直衝流而下,那些懾人心魄
的響聲,正是那個似白布帶一般的溪水所發出來的。
抬頭看去,對面的峰巔消失在雲裡面。連剛剛冒出來的陽光,似也無法照到峰
巔一般,曦隱的,山徑曲折迂迴在那高峰的前面。
塞北大俠馬雲龍用手一指,道:“如果我猜的不錯,對面那個山峰,應該就是
踩雲嶺了吧!”
白小宛極目望去,除了滿山的蒼松翠柏以外,好像是山外山成了天外天,因為
四周的高峰沒有一座不是氣勢磅礡,令人生畏而有著高不可攀的感覺。
就在二人緩緩而行的時候,突然間深山中響起一陣鐘聲,細聽撞擊的聲音,相
當有致,能在這深山絕淵中聽到這鐘聲,的確給人一種極為親切的感覺。
只聽那鐘聲一起,四山迴盪,立刻間,滿山滿谷,全都為這雄偉的聲音所填塞
。
白小宛一喜,道:“四舅,這附近有廟,咱們找找看廟在哪兒?”
馬雲龍當即翻身下馬,一面取出吃的,邊對白小宛笑著說:“聽這鐘聲,人家
大概要吃中飯了吧!咱們也該塞飽了才能往前找去。”
白小宛自是跟著下馬。
二人邊吃,白小宛四下觀望,但就是看不到鐘聲起處有什麼廟宇。
也不知是“雲深不知處”,還是“半掩叢林間”,當鐘聲慢慢消失在深谷的時
候,二人仍然未曾發現四周大山中何處有廟宇,但那鐘聲,卻是千真萬確的。
塞北大俠馬雲龍一塊牛肉和著兩個大饅頭一下肚子,“呱嘟呱嘟”的一連又喝
了幾口酒,雙手在臉上胡茬子上一陣磨蹭直起腰來,緩緩的四下一望,這才對正在
吃大餅的白小宛,道:“小宛!你慢慢吃著,在這種大山裡面,可千萬不能亂跑,
等我四周看看,找找那座廟在什麼地方。”
白小宛輕點著頭,道:“四舅你也不要走的太遠,聽那聲音,應該就在這附近
的山裡面。”
塞北大俠馬雲龍當即使展輕功,直往峰頂攀去,只見他騰躍在怪石林立的高山
上有如一頭靈猿般的矯健,閃展飛縱在矮林草莽之中,直如一頭黑豹,不久功夫,
他人已卓立在峰巔的一個大巖石上面。
馬雲龍舉目四望,陽光照在他的一雙大眼睛上,反射出他那精光飽綻的光芒,
油忽忽的半個光頭頂上,竟也閃閃發光,酷似與日光爭輝一般。
一陣觀察之後,馬雲龍輕搖著頭,緩緩的又走下峰來,只是他邊走,還是不停
的四下望。
老遠就聽到白小宛叫道:“找到沒有?”
來到白小宛停身處,馬雲龍不解的道:“聽聲音,辨方向,應該不會太遠,怎
麼四周大山全看了一遍,一個影子也沒有,這可真是怪事。”
就在二人正自迷惘的時候,突然間,那響徹雲霄的鐘聲,又一連敲響十下,馬
雲龍豎起耳朵,仔細的聽,白小宛更是直往崖邊撲去。
鐘聲一落,塞北大俠馬雲龍一巴掌拍在自己那個光禿腦門上,邊罵道:“娘的
,原來就在自己站的這座嶺上。”
一打手勢,馬雲龍對白小宛叫道:“走吧!四舅聽出那鐘聲在哪兒了,拉著馬
下山去!”
白小宛一聽,立即跟在馬雲龍身後,邊問道:“在這山下面?”
“只要到這山下面,一定就能發現這鐘聲來自何處,遙遠叢林間,雲深不知處
,說它遠,其實就在咱們眼前。”
山道己經相當難行,馬雖四隻腿,卻比兩條腿的人更難邁蹄,二人這是走到山
道的盡頭了,看似有路卻無路。
總算是下到山底了,二人抬頭看,這才發現就在這座高山半腰處,一連的有五
六個山洞出現,那四四方方的洞口,足有一丈多高。山下面,卻正有一個更大的山
洞,看那洞口,足有兩丈高,三丈寬,這時候正有幾個穿著十分破爛的男子,一人
挑一擔山溪的水,直往山洞裡面走去,數一數足有六七人。這幾個人對於白小宛與
馬雲龍二人的到來,似是渾然不覺的樣子,魚貫的走人山洞裡面。
才過了沒有多久,突然間,又有四個挑著劈好的木材,哼呀哼的迸人那個大山
洞申,對白小宛二人仍然是不聞不問。
在馬雲龍一陣驚愣不解,白小宛深感迷惘的時候,突然間,自大山洞中走出一
個身穿灰衣,頭戴灰色瓜皮貼頂小帽的老尼姑來。
只見這尼姑健步如飛,一閃而到了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前面,二人這才看清楚
,這個灰衣尼姑,長的十分令人厭惡,弔喪眉,三角眼,塌鼻子外帶一張翹嘴巴,
最叫人看了起雞皮疙瘩的,是這老尼姑的脖子上,長了一個足有小西瓜那麼大的一
個紅而發光的肉溜。
只見這位尼姑打個稽首,道:“阿彌陀佛,二位施主光臨,貧尼特來迎接,請
二位跟貧尼入內待茶!”
也不等白小宛二人多說一個字,遂轉頭就走。
馬雲龍一看,哈哈一笑,立即走在白小宛的前面,跟著老尼姑直往山洞中走去
。
二人各牽著坐騎,一直在山洞中走,沿著山洞的兩邊壁上,松枝火把,把山洞
照的十分明亮,因此二人發現這山洞十分平坦,“得得”的馬蹄聲,相當清脆響亮
。
大約進入三十多丈遠的時候,就見那老尼一轉身,指著一邊的一個寬大山洞道
:“二位可以把馬匹拴在這個洞中的槽上面,自然有人替二位給馬匹喂料。”
馬雲龍舉目看去,火把的照耀下,只見那個大洞不深,頂多只有十丈,但卻在
這洞中,拴了十多匹馬,細看全都是上等良駒。
馬雲龍對白小宛使個眼色,當即把馬匹牽進這個大洞中,拉到槽上拴定,然後
卸下馬鞍,放在洞的另一面,那兒已經放了十幾副馬鞍。
於是,老尼姑領著二人,直往山洞裡面走去。
大約又走了近三十多丈遠,這才轉了個大拐彎,開始登上一層層的石階,不久
,二人在老尼姑的引導下,到了這第二層上面。
馬雲龍一驚,心想,這兒還有這麼大的洞天!
只見二十多個人只顧低頭幹活,沒有人說一句話,相當平整的一座巖石大廳,
只是在這兒的擺設,看得出是這些人住的地方,而且鍋灶爐台很大,看來像是有很
多人吃飯的樣子。
繞過這個打雜燒飯的大石洞,又攀了十幾層台階,卻見一個厚逾半尺的巨型大
木門,擋住去路。
老尼姑舉手在木門上只拍了三下,木門正中的一個小方口處,啟開來,一隻毒
辣的眸芒噴射而出,然後“叭”的一聲,小方孔關了起來,緊接著木門緩緩的被推
開了,吱呀聲很大,但卻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老尼姑回眸咧嘴一笑,道:“二位可隨貧尼進去。”
馬雲龍伸手一讓,二人當即跟在老尼姑的身後,登上這第三層的洞中。
突然間,一下子擠過來二三十個醜陋難看,令人不敢正視的尼姑來,最叫人不
解的,是這些尼姑們,全都是在粗短的脖子上,長了個大肉瘤,至少有六七個尼姑
,還長了一雙爛眼晴。
她們看到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上來,各人全有著不同的表情,但好奇心卻是一
致的,有兩個尼姑,還伸手去摸馬雲龍的大鬍子,卻被馬雲龍老實不客氣的擋過去
。
也有些圍著白小宛稱羨。
突然間,帶領二人的老尼姑大喝一聲,道:“讀課!”
還真的管用,這些圍過來的尼姑們,全都極快的,返身退回自己的小洞中,立
刻間,嗡嗡之聲傳了出來,似是真的又在讀她們的經文了。
在老尼姑的引導下,二人又向這洞中走了十多丈遠,老尼姑這才又在一個大木
門上輕敲兩下。
於是,木門啟開了,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突覺眼前一亮,發現這間大洞中,四
周整齊的全用紫檀木發亮的木板,密密的隔著,靠近亮光處,還開了四扇巨大窗子
,外面的光線,充份的照在這個石洞中,一張巨型的木榻,平放了幾張錦緞棉被,
正中央處,供著一尊觀音像,香火裊繞,蠟燭高燒,自有一股莊嚴的味道。
禪床上,正坐了一個長髮老尼,兩個年輕的尼姑,分別站在觀音神位前的供桌
兩邊。
白小宛一眼看去,這個低垂雙目的尼姑,卻自額頭上長了一個巨瘤,有如老婆
婆的布袋奶子一樣遮去了大半張的臉孔,額上的巨瘤,正與她那脖子上的巨瘤相接
碰,兩隻眼晴只露出了一個眼角來。
看著二人進來,怪而丑極的老尼姑,格格格的一聲笑,指著一邊的矮木凳,道
:“坐下來!”
白小宛有些後悔進來,她發覺這些尼姑們,除了全都在臉上脖子上長的亂七八
糟肉塊外,一雙腳丫子,同男人的差不多,這在她來說,是無法想像的怪事。
於是,她產生了厭惡之感。
突聽禪床上坐的丑尼姑道:“二位可是打從寶雞來?”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不錯。”
一聲長歎,丑尼姑一甩兩支衣袖道:“快五十年沒有到過寶雞了,不知那兒變
成什麼樣了?”
她話一落,馬雲龍一驚,只因這尼姑一塊肉瘤遮住大半張臉,使他無法猜出她
有多大年紀,如今經她這麼一說,這才由她那灰白的長髮中,猜她至少也有七十歲
。
馬雲龍當即笑道:“請問這兒是……”
突聽老尼姑道:“不用問那麼多,你們以後就住在這兒了!”
白小宛不自在的道:“不!我們不住這兒!”
格格一陣怪笑,老尼姑的眼神暴然射出懾人的冷焰,厲聲道:“不許多說!”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馬四爺以為你們把我二人帶進來招待一餐呢,卻不料
是想留住你馬四爺。”
一頓之後,一手指著洞外,又道:“如果你家馬四爺猜的不錯,八成想把我也
變成下面那些挑水打雜的人吧!”
“機伶!機伶!啊……哈……”
老尼姑這麼一笑,馬雲龍徒然指著一旁的白小宛,又厲聲問道:“如果你留下
我馬雲龍,那麼她呢?”
老尼姑斜著一雙如狼似虎的半只眼睛,對白小宛看了又看,輕點著頭,道:“
她模樣長的還夠看的,我會把她送到師姐那兒去。”
馬雲龍一聽,心想,我的乖,她還有個師姐,不知又是個什麼樣的醜八怪?
當即一笑,道:“看樣子,你下的決定,誰也改不了,我二人只有恁你擺佈了
?”
“你二人沒有一點逃出洞中的機會。”
徒然間,馬雲龍撤出他的那根鋼棒,白小宛也拔劍在手,馬雲龍戟指穩坐禪床
的老而又醜的尼姑,喝道:“告訴我,秦嶺八大盜可是你們一伙的?”
冷冷一笑,丑尼姑道:“他們那八個東西,怎麼能夠同我們一伙,只有在實用
的價值上,勉強算是個鄰居罷了。”
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越聽越玄,不由又問道:“那你們又是什麼幫派?何等的
人物?”
丑尼姑冷然的道:“什麼幫派?何樣人物?我們全不是,如今不妨老實告訴你
們,兩千里範圍內的秦嶺大山中,有兩句話不知你這個大鬍子聽過沒有?”
“我在聽著!”馬雲龍強按著怒火。
丑尼姑緩緩的道:“深山有丑仙,深山出俊鳥。”
微微一頓,又道:“只要在這秦嶺山中,有人長了肉團,我們必定會把她接到
我這登仙洞來住,叫她們一生一世不為吃飯發愁,當然她們也就不會再受到世俗人
們的嘲笑。”
“這麼說來,你還是在做善事嘛!”
馬雲龍這麼一說,醜女尼仰臉嘿嘿一笑,道:“你這才明白?”
馬雲龍又問道:“你那師姐又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馬雲龍本來想說是個什麼樣的醜八怪,但他突然覺得不妥,世間就算醜如面前
的這個老尼姑,也絕對不喜歡人家說她醜,最好再頌揚她幾句好聽的,即使說不出
口,但也不要說難聽的。
突然間,丑尼舒坦的笑道:“天仙師太,在這秦嶺的深山中,也不定有幾個人
見過,大鬍子你自然連聽全沒有聽過。”
一頓之後,又道:“我剛才不是說過嗎,深山出俊鳥,就是反映的我那美逾天
仙的師姐,天仙師太。”
“那麼師太的法號……”
“我叫天丑怪尼。”
“這麼說來,你們是天字號的稱呼了?”
“羅嗦!”
緊接著,就見她一拍巴掌,只見那個領他們進來的丑尼姑,手捧茶盤走了進來
。
“喝吧!喝了忘憂茶,此生無罪孽!”
馬雲龍心想,她娘的,喝了你這忘憂茶,既忘了過去,又忘了未來,糊里糊塗
活著,任人宰割,像個活的木頭人,這樣的人,還有什麼罪孽可言。
心念間,一手抓起茶杯,兩個指頭運力,“叭”的一聲,茶杯片片落在地上。
白小宛更是一把抓來,猛力摔在地上。
穩坐在禪床上的天丑怪尼冷冷一笑,道:“一大早毛干同姚大剛二人路過此地
的時候,說是有人要來追捕他們,我還以為是多少人馬呢,卻原來是你們這兩個不
自量力的渾蛋!”
只見她隨便左手一擺,道:“丑春,給我拿下!”
她話聲一落,只見那個送茶的丑尼姑,立刻揮動手中茶盤,和身撲上。
白小宛不等馬雲龍出手,一挽手中劍,迎了上去。
茶盤與寶劍一碰,發出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馬雲龍這才發覺丑尼姑的茶盤原來
是金銅打造,三邊刃芒畢露,顯然就是三把刀的結合體。
再看這女尼的身法與搏鬥,十分的彪猛,左手抓右手劈,呼呼的風聲,就在她
的四周響起,不因她脖子上有個小西瓜大的肉瘤而影響步法。
就在一陣劈殺中,白小宛一時之間,還真拿這丑尼姑無可奈何。
於是她在旋身中,疾快的摸出一支稜形飛鏢,就在丑尼姑上躥而失去重心的時
候,白小宛抖手打出左手飛鏢。
丑尼姑平身在半空,但她在情急之下,右手腕一振,那個大茶盤極其準確而又
快不可言的,迎向近身的稜形飛鏢。
就聽“吧”的一聲,丑尼姑擋落了飛鏢,人也一個跟頭,翻落地上。
丑尼姑的身子尚未站穩,突覺面前紅影打閃,好像自己進入一團火堆中一般,
只是沒有感到發熱,就在她一窒之間,一聲極其輕微的響聲,發自丑尼姑的前胸,
只見她剛要舉起的茶盤,一下子被震落在地上。
“登……”一連倒退四五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來,看來白小宛的這一腳夠狠的。
“不中用的東西!”
天丑怪尼罵了一句,一手指著白小宛道:“師姐,正需要像你這種身手的女弟
子,你跟了天仙師太,這輩子吃香喝辣,還兼可看到許多天下至寶,那是一些肉眼
凡胎的人,想都想不到的寶物。”
一面指著大鬍子馬雲龍,道:“你也別打算再走了。”
馬雲龍一聽。哈哈大笑,道:“醜八怪!你沒有弄錯吧?這第一仗是我們蠃了
,怎麼你卻厚言無恥的收穫戰果起來了!”
天丑怪尼大感不悅的喝道:“大鬍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當真要我把你們拆
散一身賤骨頭,你們才心甘?”
突然對站在供桌兩邊的兩個看來年輕的丑尼道:“取為師的法寶來!”
馬雲龍一想,這老怪物,還有什麼法寶,別她娘的嚇唬人了,注目一看,只見
兩個年輕丑尼,一人手捧一個銅缽,看來有海碗那麼大,另一個卻拿來擊缽的銅錘
,看來也有尺半長,雙雙交在天丑怪尼的手上。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醜八怪,你這是取對兵刃了,馬四爺手中的精鋼棒,
一旦擊在你那支大銅缽上,一准比你那個小銅棒強的多,不信咱們這就試一試看。
”
這是馬雲龍第二次叫她醜八怪,只叫得天丑怪尼牙齒咬的咯咯響,沉著聲音喝
罵道:“大鬍子!你也該照照鏡子,看看你的那副德性,也敢開口叫我醜八怪,老
實說,我那師姐可是美若天仙,在她的眼裡,尚且不把我當成丑八檉,你又算是什
麼東西?今天非把你留在下面洞中,專做苦力差事,活活把你折磨而死,叫你下輩
子變得比我天丑怪尼更丑上十分。”
“算了吧!我要是變成你的模樣,甚至比你還丑,馬四爺寧願一頭碰死。也不
願躲在這山洞裡苟活於世。”
馬雲龍似是要故意氣氣這個丑老尼。
他的目的似乎是達到了。
因為,只要看天丑怪尼兩手持著銅缽與銅錘在不停的顫抖,就可以知道。
突然間,天丑怪尼大喝一聲,在灰衣平伸突展中,有如飛瀑下落百丈谷底之勢
,直搗向馬雲龍的前胸。
馬雲龍並末後退,只見他側身一閃,右手精鋼棒打橫擊出,“叭”的一聲,正
擊在天丑怪尼的大銅缽上。
於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股細如蜜蜂的聲音,自大銅缽中發出來,一閃而自馬雲龍的耳邊飛過。
馬雲龍一驚,心想,好傢伙,原來這個銅缽中還鬧著古怪呀!
當即高聲道:“醜八怪,原來你的這個銅缽中還藏有暗器呀!”
他這一說,當然就是在提醒白小宛多加小心。
其實馬雲龍還真的幸運,如果他在正面迎擊,就絕難逃出那穿心透骨的一針。
又是一聲格格怪笑,天丑怪尼平推著左手大銅缽,右手尺半銅錘高高舉起,平
地之間徒然一飛而起,有如隕石一般,帶著一束金光彩芒,直撞向卓立在兩丈遠處
的馬雲龍。
塞北大俠馬雲龍似是沒有想到,面前這個面目全非而頂門前掛著一塊瘤的老丑
尼姑,會有這麼輕靈的身法。也就在他的一窒之間,手中精鋼棒,立即幻出一片晶
瑩的銳芒,極其嚴密的封住面門,腰身以下,徒然猛的一旋,梅花腿一招橫掃千軍
,挾著一股凌厲的呼嘯聲,貼地掃踢即將落地的天丑怪尼。
然而,天丑怪尼冷哼一聲,即將落地的雙腿,猛力一抽,換了個頭下腳上,而
右手中的尺半銅錘,筆直的點向馬雲龍掃來的一腿。
卻不料馬雲龍的梅花腿與他那手中精鋼棒,有著極其嚴密的配合。
於是“叭”的一聲脆響……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三章】
天丑怪尼的石室中,在一聲脆響中,崩裂出一溜碎碎的火花,而天丑老尼空中
施力,已呈極限,她必須要落下地來。
但她卻來個借力反彈,在鋼棒與銅錘撞擊的時候,人已翻退到一丈開外。
天丑怪尼一落下地,又是磔磔一陣怪笑,道:“大鬍子,越打我越覺得你可愛
。”
馬雲龍“噗”的一聲,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厚厚的雙眼皮一皺,道:“馬四爺
寧願你討厭我,就像我看了你這副德性想吐一般。”
右手銅錘戟指馬雲龍,天丑怪尼厲聲道:“我喜歡你,那是我的事,你討厭我
,那我管不了,大鬍子,我決定要把你留下來了。”
她話聲一落,立刻高聲對兩個站在供桌兩邊的年輕丑尼叫道:“拿繩子,準備
拴人了!”
白小宛一聽,立刻手握一支飛鏢,右手寶劍平舉,冷然的監視著兩個年輕丑尼
的動作。
就見那兩個年輕女尼,隨手在供桌下面一摸,一根繩索已拿在手上。
突然間,天丑怪尼那寬大的灰色袈裟,無風自動,人也跟著緩緩逼近塞北大俠
馬雲龍,她那臉上的贅瘤,一彈一彈的敲打在她的臉上面,也敲打著她的脖子上長
出來的巨瘤。
然而塞北大俠馬雲龍沒有等她逼近身前,立即大喝一聲,高大的身子直衝而上
,手中的精鋼鐵棒,正就准確無比的揮向天丑怪尼的肩頭。就在天丑怪尼的銅缽一
迎之際,馬雲龍的鋼棒在他巧妙的一旋之間,卻在棒的尾端,拔出一支細不過半寸
長有兩尺的兩刃尖刀,似一條泥鰍一般,“刷”的一聲,自天丑怪尼的肋下劃過。
再看天丑怪尼的那個銅缽,正反射出數枚銀針,卻全都在馬雲龍那巧妙的梅花
腿連環移動中,擦著馬雲龍的身子閃過。
馬雲龍卓立而望過去的時候,也不由大吃一驚,心想這老丑怪尼明明挨了一刀
,怎麼只見衣破而未見流血?
緩緩的轉過身來,天丑怪尼冷笑的道:“若論你大鬍子的這身武功,秦嶺八大
盜中恐怕只有伍億那個老王八蛋,可與之一拼外,別的人你可以吃定他們了。”
又是仰天磔磔大笑,道:“我親愛的大鬍子,如今我發覺你全身上下,每個地
方都可愛,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
馬雲龍這時候漸漸發覺,面前這個醜八怪說這些話,完全是一種詭計,她要在
敵人分神的時候,一舉而擊潰敵人。
心悟及此,馬雲龍面無表情,雙目如炬的直盯著天丑怪尼。
緩緩的,天丑怪尼脫下那件肋下破了一個大洞的袈裟,一個年輕丑尼,急忙快
步上前,接過那件被馬雲龍一刀劃破的灰色大袈裟。
馬雲龍一看,不由又是一驚,原來這個醜八怪,竟然在自己兩肋,拴了兩塊堅
厚的老牛皮,再看那塊被劃過的牛皮,在馬雲龍的利刃下,幾乎也被劃開來。
馬雲龍立刻有著懊惱的感覺,如果自己知道這丑八怪有這兩塊堅硬牛皮護身,
當時只要加上兩成力道,不難把她放倒當場。
於是,馬雲龍咬牙道:“你的觀世音已經救了你二次,這對你來說也該滿足了
,要想有兩回,恐怕就成了奢望。”
馬雲龍也才話落,天丑怪尼已厲叫一聲,左手銅缽左右晃蕩,右手銅錘卻後發
先至,像觀世音普渡眾生,遍灑甘霖一般,自銅錘中噴射一陣煙霧來。
觀世音灑的是眾生水,丑尼姑酒出的卻是毒煙迷粉。
馬雲龍絕未想到,面前這個丑尼姑的銅錘中,竟然也有機關,就在他暴舉銅棒
一擋之際,更多的毒粉,被震撒而出,勁急的灑向馬雲龍的頭上去。
白小宛一旁看的真切,當即冷叱一聲,迎劈而上,天丑怪尼才正一喜,卻未防
備白小宛竟閃躍而至,等她翻身舉缽迎去,發覺面前翠影一閃,她的銅缽已擊空。
徒然間,就聽“噗”的一聲暴響,白小宛竟一腳踢在天丑怪尼那掛在臉上的贅
瘤上面。
緊接著,“哎呀”一聲,天丑怪尼雙手托著她那個血滴不斷,幾乎要掉的贅瘤
,人也痛得翻滾在地上。
一連的打了好幾個噴嚏,立刻間,馬雲龍感到頭痛欲裂,肚子翻騰。
一看這情形,白小宛顧不得再下殺手,駕起馬雲龍,舉著寶劍,快速的向洞外
衝去。
第二層上面,二三十個丑尼姑,沒有得到天丑怪尼的命令,竟沒有一人出手攔
阻,任由白小宛扶著馬雲龍走出大木門。
於是,急快的,就在馬雲龍的嘔吐中,二人跌跌撞撞的到了下層,這時候那些
麻木不仁的二十來個大男人,連正眼也不看二人,依舊各行各事。
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一直到那間停拴馬匹的地方,才急急的套上馬鞍,牽馬
走出山洞來。
忽然間,二人頭頂上一陣響動,白小宛抬頭看,不由大吃一驚,發現至少十幾
個丑尼姑,正往下面推放一筐筐的石頭。
看著一個個如人頭大的石頭,白小宛急急的又退回洞口內。立刻,她先把馬雲
龍扶在馬背上,一面道:“四舅!你忍著點,咱們這就先衝出去。”
馬雲龍到了這時候,也只有哼咳的份。
把握住機會,白小宛自己翻身上馬,先在馬雲龍的馬屁股上狠狠打了一掌,自
已也一夾馬腿,緊緊的護著四舅,急衝而出。
又是一陣滾石落下,但卻已對二人構不成任何威脅。
急急的又翻到來時的嶺上面,白小宛急問道:“四舅,我看那個醜八怪的銅錘
中,噴射的毒粉,呈灰色狀,不知四舅的感受是什麼?”
馬雲龍痛苦地道:“頭痛欲裂,一肚子不舒服,真想連腸肝全吐出來。”
白小宛驚叫道:“不正是毒書生楊文光的穿腸裂肺毒粉嗎?”
白小宛一語驚醒夢中人。
馬雲龍立刻在懷裡一陣掏摸,摸出那個由楊文光身上取出來的白瓷瓶,在白小
宛的協助下,一連的吞下六七顆。
白小宛知道,人若中了這穿腸裂肺毒粉,必須大量的水來補充身子,當即在馬
雲龍額上冒汗,沉沉睡去中,急忙提著水袋,飛奔到嶺下面的山溝小溪中,滿滿的
裝了一袋溪水,這才又折回嶺上面。
憂愁已在白小宛的臉上顯現出來,因為這時候已是夕陽已沉黃昏將近的時候,
如果四舅就這麼睡著在這荒山野嶺上,這一夜可就夠折騰了。
衡情量勢,白小宛真想再殺上這個塞滿醜陋尼姑的山洞上去,但她卻知道,那
個叫天丑怪尼的老怪物,被自己偷襲一腳之後,大不了痛上個一兩夭,如果她不是
“傷中要害”,自己還真的不一定能制服得了,何況在第二層又住了二三十個丑尼
姑!
白小宛倒提著鋼劍,無所適從的就守在沉睡中的四舅身邊,不嚎叫,這證明馬
雲龍的頭痛已被解藥控制,不嘔吐,更說明馬雲龍所中之毒,在“對症下藥”中,
起了良好的反應,而馬雲龍的沉睡,不正是在恢復他的體力嗎?
這一切,皆讓白小宛放心不少,只好在無所適從而又無所事事的百無聊賴中,
在馬鞍中取出一個大白饃,又撕了一塊醬牛肉,趺坐在馬雲龍的身旁啃起來。
突然間,迎面不遠的山坡上,一連的走來四個挑著木柴的人,一色的粗布短衣
。足蹬草鞋,肩上扁擔,一閃一晃的,直往下面而去,而下面正是那個一洞丑尼姑
的住處。
白小宛似是不信邪,放下吃的,提著寶劍迎了上去。
她去的很快,身形也很勁急,但卻引不起挑柴四人的任何反應。
白小宛迎頭一橫劍,擋住四人的下山去路,口中喝道:“站住!”
人是站住了,但四人全無表情。
白小宛一個個的看過去,有些天黑,她得貼近了看。
猛然間,她全身一震,幾乎五雷轟頂一般昏過去。
“你……你……你……”
她驚嚇的說不出說來,那樣子正應了一句老話:“張口結舌”。
原來白小宛發覺四個挑柴的最後一人,正就是大韓村裡的韓五爺,他那兩顆招
牌虎牙,嘴唇未合上的時候,有一半露在外面,白小宛知道,那兩顆虎牙,才是真
正的,如假包換的兩顆虎牙,因為那兩隻假虎牙,如今正在寶雞知縣的“保險袋子
”裡面藏著呢。
那麼,面前這人,顯然就是大韓村裡的“正字”韓五爺了。
白小宛不自主的叫道:“堂哥!我是玉棟妻子呀!”
韓五爺木然的表情依舊!
另外三個也都是表情麻木……他們甚至連肩上擔的木柴也不放下來,就那麼直
不楞的站在那兒,看樣子就等白小宛讓路了。
天好像全黑了,因為山頭上紅似火的一片金霞,不知什麼時候,已換成了灰濛
濛的夜色。
擋住挑柴四人去路的白小宛,一聲歎息,閃身回頭,快捷的又躍回到山嶺上面
。
回頭看去,只見那四個挑柴的,正步伐整齊而又劃一的走向山峰下面的山洞裡
。
白小宛低頭望著四舅馬雲龍,氣色已恢復過來,於是她扶正四舅的頭,慢慢的
又灌了幾口水。
只聽好長的一聲歎息,就見馬雲龍緩緩的睜開眼睛,雙手立刻在頭上揉蹭。邊
低聲道:“小宛,什麼時辰了?”
“四舅!你醒啦?天早黑下來,怕快三更了。”
“頭痛味道真難受,好像要爆開來一般。”
“那就對了,小宛就是中了這種毒的。”
“我大概吸進去不少,要不然怎麼還是痛苦的想吐?”
於是,白小宛又倒出三顆解藥,放入馬雲龍的口中,不久之後,馬雲龍額頭往
外冒汗。
這使得馬雲龍想起楊文光在中毒之後,急急的吞下解藥,不久之後他也是冒出
汗珠來。
一念及此,自己放心不少。
馬雲龍當即盤膝坐起來,自己調息呼吸,運起內功,開始助解藥,以逼出體內
之毒。
看了這情形,白小宛急忙在馬背上抽出毛氈,披在馬雲龍的身上,自己則手持
寶劍,守在一邊。
突然間,那股悠揚的鐘聲又響了起來,在這深山峻嶺中,人們都知道,白天的
太陽只一半,那意思好像是說,太陽出山與落山,只有平地的一半時辰,因此也天
黑的特別快。
一連又是十響鐘聲,在四山回鳴中,漸漸消失於無形,白小宛極目四下觀望,
很希望找個能夠掩蔽身子的地方,但她還是發現了,附近最佳的地方,也不如她眼
前的山嶺好,因為,正有幾棵老松樹,還可以遮擋一下霜露。
漸漸的,白小宛發覺四舅馬雲龍豆大的汗珠子,如下雨一般的往外滴,她急急
以手絹替馬雲龍擦拭,就在這緊張關頭,突然聽到“格格格”一陣大笑,那種笑聲
,大概也只有瘋人院裡才能聽得到。
白小宛有些起雞皮疙瘩,因為這種厲笑聲,並非只是來自一個方向。
本能的,白小宛探手取出一支飛鏢,長劍拔在手中,運足目力四下看去。
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四個奇醜無比的尼姑,挺著小
兒腦袋大小的肉瘤,手中各舉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劍,往她站的地方圍了過來。
白小宛一看,立刻冷叱一聲,揮劍直撲向最近一個丑尼姑。
為了四舅的安全,她決定一上來即痛施殺手。
於是那個正面衝上來,口中仍然“呵呵呵”的笑個不停的丑尼姑,舉刀向白小
宛劈來,白小宛的身形才一躍而起,那丑尼姑的鋼刀,就在一束刃芒激射中,擦著
白小宛的腳底一掃而過。
這時候白小宛人在空中,手中的劍彈出數朵劍花,直逼丑尼姑的前胸,就在這
一個悍不畏死的往上沖,白小宛誓守山嶺的情況下,徒然聽到一聲金鐵交鳴之聲,
緊隨著“叭”的一聲脆響。白小宛的左足尖正踢在尼姑的肩窩上。
然而,丑尼姑只是向後退了幾步,並未被白小宛一腳踢下山去。
白小宛大吃一驚,等那丑尼姑站定以後,細看過去,卻發現是個又粗又胖而且
高大的尼姑,只見她一手撩著灰色袈袈的前擺,一手仍握著鋼刀,一搖一晃的又沖
上來。
白小宛回頭看,另外三個也都是既粗且壯的高大丑尼姑,從她們的笑聲裡,好
像不是來殺人,而是遊山玩水來的一般。
白小宛到了這時候,為了逼退這四個丑尼,徒然間甩去手中稜形飛鏢,緊接著
人也退守在馬雲龍的身前。
“噗”的一聲,白小宛的那支飛鏢正中被她踢過一腳的那個胖丑尼,只是那鏢
卻插在她的肩頭上,那兒可是她皮粗肉厚的地方。
也因此,丑尼姑仍然是嘻嘻哈哈的往嶺上衝來。
守著一棵老松樹根,馬雲龍就趺坐在松樹根上,在他的前面,白小宛手握寶劍
,左手又扣了一支飛鏢守護著。
於是,四個其丑無比的尼姑,就像四隻頑熊一般,你劈一刀我砍一刀的,一排
並齊的朝著白小宛砍殺,一邊還嘻嘻哈哈的逗笑,道:“真好玩!嘻嘻,你們瞧那
大鬍子,一定很有意思!”
每劈來一刀,白小宛就必須全力阻擋,因為她發覺面前這四個丑尼姑的臂力驚
人,看樣子絕不輸一個高大男人。
沒有多久,突見一個胖大丑尼姑咧嘴笑道:“我把這棵討厭的樹砍掉,咱們就
很輕易的把這個大鬍子背回山洞庵裡去了。”
她說劈就劈,人一跨到樹後,立刻“叭叭”的砍起來。
也許是老松樹震動的關係,馬雲龍睜開眼晴來,當他一看到這情形,不由伸手
去抓背後的鋼棒,但他發覺自己仍然一點力道也施不出來。
其實他是一點力道沒有,肚子空空的,連原來吃的全都吐的一乾二淨,更何況
頭尚有些昏痛!
但他不能不替白小宛著急,只聽他隨口道:“飛鏢照著她們要害地方招呼!”
要命地方?什麼才是她們的要命地方?
皮粗肉厚,一支飛鏢中在她們身上,就冒那麼一點血,不痛不癢不起作用。
該怎麼辦呢?
白小宛想問四舅,什麼地方纔是她們的致命地方呢?
然而她知道,四舅必然也不知道。
於是,她不由的一狠心,一鏢甩向近身的一個丑尼嚥喉。
白小宛飛鏢出手,心裡還在後悔,因為她們的嚥喉上面,長了那長一個既厚又
大的肉瘤,必然不會奏效。
但卻大出白小宛意料之外的,就見那個中鏢丑尼姑,立刻撒手拋刀,兩手掌托
住她那個中鏢的肉瘤,變笑為哭,哀嚎連連的朝著嶺下面跑去,她似是不擇路徑,
連滾帶爬直衝下去。
一“鏢”提醒夢中人,白小宛立刻又摸出一支飛鏢,抖手又擲向近身的那個既
胖且丑的尼姑。
“噗”的一聲,緊接著這個胖尼姑像失掉魂一般捂著肉瘤,也哭喊著朝山下滾
去。
壓力減輕,白小宛精神大振,立刻又摸出一把飛鏢。
但她尚末出手,面前揮劍的丑尼姑立刻轉身撒腿,驚叫著往山下跑去。
“叭!叭!”聲音來自老松樹後面,那個肩中飛鏢的肥粗尼姑,還在一刀刀的
往老松樹根部猛砍呢!
白小宛緩緩走過去,趁她不防,一鏢打出。
突然間,她丟下手中鋼刀,雙手捂住下巴上的大肉瘤,哭喊得山搖地動的一路
衝下山嶺。
面朝著逃去的四個丑尼姑,白小宛像要虛脫了一般,一下子跌坐在她四舅馬雲
龍的身側。
緩緩的抬起手,輕拍著白小宛的背,馬雲龍有氣無力的道:“小宛!真難為你
了!”
喘著大氣,白小宛道:“四舅!你現在感覺如何?”
“餓!也渴!”
使勁的爬起來,白小宛又找著馬匹,鞍袋中掏出醬牛肉與大餅,外帶一頭大蒜
,因為大蒜解毒,一齊捧到馬雲龍面前,又把早先提的一袋水,也拿過來。
塞北大俠馬雲龍先用涼水清洗了一下頭,感覺上舒服多了。
於是大餅就著醬牛肉,開始大啃起來,他甚至叫白小宛把他備的酒也拿過來。
有道是,能吃沒有病,馬雲龍這是好現像。
人是鐵,飯是鋼,填飽肚皮才有力量。
馬雲龍一口氣塞了斤半醬牛肉,半個厚的芝麻大餅,至少也啃了兩斤半,酒也
喝了十幾口,這才雙肩鬆動,緩和一下身子,嘿嘿笑道:“小宛!四舅在陰陽界上
站了好長一段時辰,如今總算又逃出豐都城回來了。”
一面緩緩的的站起身來,又道:“四舅得活動一下筋骨,你先就著毛氈睡一會
兒。”
白小宛也實在太累了,於是就在那個老樹根下面,閉上雙眼,沉沉的睡去。
遙望著遠處的山腳下,馬雲龍心想,怎麼這兒會有這樣一個山洞尼姑庵?那個
幾乎沒有一點人形的天丑怪尼,除了她本身的武功高強之外,她的那支銅缽,那支
擊缽的銅錘,全都是奪命的殺人利器,再看剛才的四個剽悍丑尼,當知這個山洞,
實在不易對付,看樣子就算明日一早自己體力恢復過來,也不宜輕言硬上了。
也就在他繞著幾棵老松樹活動的時候,徒然間,有著人聲,自遠處的坡下面傳
過來。
這會是誰?
馬雲龍攀著老松枝,極目望去,依稀有兩條人影,還有兩匹馬,朝著這個山峰
走來。
是秦嶺八怪的人嗎?
還是白方俠同別人?
不過,馬雲龍只期望白方俠一人能前來,就好了。
漸漸的,兩個人影已走到半峰腰了,二人的馬匹,都極為緩慢的跟在二人後面
。
於是馬雲龍的臉上開始有了笑容,當然,如果不是他發覺上來的人是自己人,
如果上來的人是敵人,他又怎麼能笑得出來呢?
看著尚不足十丈遠了,馬雲龍徒然自松枝上落下來。
就聽遠處的人喝道:“什麼人?”
一聽就知道是白方俠的聲音,馬雲龍遂高聲回道:“你們總算追上來了!”
“是雲龍嗎?小宛呢?”
白小宛原本沉睡著,一聽到爹的聲音,本能的一驚而起,極其高興的叫道:“
爹!我在這兒。”
終於四個人碰了面,跟著白方俠一起來的,正就是大內高手卓重陽。
原來當扶風的那家飯館的年輕伙計,連夜把馬雲龍的便條送到寶雞縣衙的時候
,縣太爺與卓重陽白方俠一看字條,知道如今窩藏在大韓村的惡人,全都撤入踩雲
嶺,這才同意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連夜經扶風,過斜峪關而入秦嶺,為的是支援
白小宛與馬雲龍。
臨走,白方俠特別交待捕頭李長虹,把大牢裡的楊文光,好生守緊,這才上路
。
四人就在嶺上的老松林中坐定,商議未來大計。
馬雲龍當然也把嶺下的山洞中,住著一群脖子上長著巨瘤的女尼之事,說了一
遍。
白方俠與卓重陽不由嘖嘖稱奇。
白小宛突然也道:“大韓村失蹤的堂五哥,如今就在這嶺下面的山洞中,天黑
時,他擔著柴薪經過,女兒還攔住他,但他好像迷失自已一般,像個木頭人。”
白方俠立刻道:“你看到他的兩隻虎牙了?”
“不錯,還好端端的在他嘴裡面長著。”
白方俠一聽,不由嗔目道:“卓大人說的不錯,秦
嶺八大盜各有所學,各擅其長,姚大剛裝扮成韓五爺模樣,竟然連大韓村的人
全都矇混過去,甚至韓五爺的家中全沒有發現他是個如真包換的假五爺,這個王八
蛋這麼一折騰,真的韓五爺一旦回去,可怎麼得了啊!”
一頓之後,白方俠對三人道:“如今看來,嶺下面這個丑尼姑洞,與那踩雲嶺
的秦嶺八大盜,必然有著解不開的瓜葛。”
塞北大俠馬雲龍立即接道:“何止這山洞中住的丑尼姑,與那秦嶺八大盜有瓜
葛,恐怕還有個更厲害的人物,與那秦嶺八大盜有著撕不爛斬不斷的糾結呢!”
卓重陽一聽,不由一怔,急問道:“誰?”
塞北大俠馬雲龍擺手先讓人坐下來,這才沉聲道:“我與小宛被一個丑尼姑帶
上這山洞以後,兩下裡沒說幾句話,而那丑尼姑也才只告訴我,說是一大早有個叫
毛干的,同姚大剛二人才由她這兒返回踩雲嶺,那時候我就知道這洞裡的那個絕丑
尼姑,與那秦嶺八大盜有瓜葛,但也沒有想到,她竟說她還有個師姐,叫什麼天仙
師太,人如其名,貌若天仙,生平喜愛天下至寶,更且把這秦嶺山區絕色美女,全
都擄在她的庵中,供其驅使,為其欣賞,各位想想看,如果真有這麼一處所在,難
道這秦嶺八大盜會不知道?”
卓重陽大惑不解,道:“天下絕美與天下奇醜,二者竟然是師姐妹,卓重陽自
出道以來,還真的沒有聽說過,這會在什麼地方?難道也是在這高山絕嶺中嗎?”
白方俠冷笑一聲,道:“趕天明以後,咱們找上這嶺下面的丑尼姑洞,就不難
查出那天仙師太在什麼地方修行了。”
塞北大俠馬雲龍道:“嶺下面的丑尼姑洞一進去,就是個大馬廄,看樣子全都
是為別人所寄存的,因為整個山洞中,看不出誰會騎那些馬。”
他微一頓,立即又道:“如果是為別人保管,那麼有一件事可以說明,那就是
由這丑尼姑洞開始,再往這秦嶺中進去,已經不能再騎馬了。”
卓重陽一聽,回頭看看正在舖毛氈的白小宛,心中在為白小宛擔心,因為白小
宛的那雙小腳,又如何承受得了高山之間的長途跋涉?
白小宛就在樹下面舖好毛氈,這時候一面招呼白方俠與卓重陽二人,以及四舅
馬雲龍三人先行歇著,一面道:“你們三位先歇著,總得有個人來守夜,我還不困
,就先守這第一班,至於明天能不能騎馬,對我並不構成問題,就算是走遍蠻荒絕
嶺,踏遍關山萬里,也要把那滅門仇人,捉出這高可攀天的秦嶺。”
這一夜高嶺上的歇息,馬雲龍由於毒傷沒有擔當守衛以外,其餘白氏父女與卓
重陽三人,每人守了一個時辰。
天亮,四個人就飽餐一頓,然後把馬匹掩藏在林中草肥的地方。
也就在四人正要撲下嶺的時候,突然間,嶺下面的鐘聲又響了起來。
“當……”一連響了十下。
於是群山共鳴,接連不斷。
馬雲龍想起昨日幾乎丟了老命,心中那股子“有”
名火,何止冒三千丈!
就見他大臂一揮,道:“大伙隨我殺下去!”當先大步踏往嶺下衝去。
遠遠望去,四個人還真像極了四頭下山的猛虎,更像昂首走向殺場的壯士,雖
不說是氣壯山河,但每人全都抱著“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的奮不顧
身精神,劍及履及的奔殺到嶺下面而去。
就在四人剛一下得嶺來的時候,突然發現在這丑尼姑洞的巨大洞口處,方位距
離,井然有序的分別站了二十四名手持鋼刀的醜陋尼姑。
雖說她們有二十四人,但論站的方位看,仍然是十二個方位,也就是十二點,
因為,她們每兩人,均都是背對背的貼站在一起,從正面看,第一排四人,但這四
人的背後四人卻是面對山洞站定,相隔三四丈遠,又是四人面對外,另四人面對山
洞,最後一排,則溜著山洞邊站定。
看上去,既不是奇門,又非八卦,四個人全都是滿腔熱血,就等著找人拚命,
徒然間看到丑尼姑洞口擺下了這麼個令人高深莫測的陣式,還真的把四人唬得一愣
。
白小宛就在這陣前面一陣細瞧,心中想,不如自己先闖一闖試一試,也許能讓
爹他們看出一點端倪來。
於是,白小宛也不打一聲招呼,左手飛鏢,右手劍,就近撲向第一組的兩個丑
尼姑。
其實,她這是打算好了的,因為第一組二人,處在角上,既易攻,又可退回,
如果攻向中央,勢必引起兩邊的夾攻,尤其昨晚嶺上惡戰四個高大丑尼時候,白小
宛己覺出這些丑尼姑個個剽悍,不可輕視。
白小宛一劍劈出,正與那個持刀面對她的尼姑相遇,就見那丑尼姑擠出一個比
哭還要難看的笑,頷下的大肉瘤一顫,“刷”的一刀,砍向白小宛的來劍,而貼在
那尼姑身後的另一個丑尼姑,竟同時發難,且後發先至的目前面的尼姑身側,狠狠
的捅出一刀。
白小宛劍芒一窒,急忙抖手打出一飛鏢,一個穿雲縱,人又被逼出陣外,但她
打出的飛鏢,卻狠狠的插在那個後面尼姑的右肩頭。
血就在那尼姑的肩頭向外流,顯然傷得不輕。
但令人心悸的,是她竟然渾然不覺一般,雙手抱刀,仍然貼著前面的尼姑站著
。
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這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多粗脖子尼姑,她們那種怪樣子
,叫人想不通都是由哪裡找來的。
白小宛只是攻向外角二人,如果攻向陣中心,隨便任何部位,都得要面臨八把
鋼刀同時一擊之危,當然,除非能由正面施以個個擊破。
然而,事情已經敞明,除非揮刀把這些丑尼姑殺死,否則她們絕不後退一步,
這只要看看那個傷肩丑尼姑的表情,就不難知道。
也許,她們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苟延殘喘而了無生趣,外面是個什麼世界,
她們全不清楚,錯在她們披錯一張人皮,而受到老死山洞的命運,正因為如此,她
們對於生死,已不產生任何喜好或優憂慮。
早死也許更好,因為有機會找閻王老子再換一張人皮。
望著每個丑尼姑的站姿,她們那種左手單掌直擺在脖子的肉瘤前面,右手鋼刀
閃閃的橫在身前,雙目中似笑非笑的一副毫不在乎模樣,突然使白小宛靈台一明。
於是,她立刻對身旁的老父,道:“爹!咱們退一步說話。”
白方俠一笑,知道女兒又有了怪招,立即一擺手,把卓重陽與馬雲龍二人也叫
在一起。
於是,四人低頭在商議。
白小宛當即把昨夜惡鬥四個高大丑尼姑的事,說了一遍,而且特別對這些丑尼
姑的肉瘤,最怕受傷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白方俠低喟道:“怪可憐的,一個女子生得美固然是好,但生到像她們這副模
樣,那就太不幸了。”
一頓之後,又道:“如今咱們又要在她們的肉瘤上開刀,白方俠實在有些下不
了手。”
卓重陽道:“權宜之計,咱們捏好分寸,來個點到為止。”
馬雲龍笑道:“好個權宜之計,點到為止。”
“刷”的一聲,鋼棒中拔出他的那把二尺長雙刃尖刀。
於是,卓重陽背上抽出一把紫芒逼人,瑞氣橫生的寶劍,一看就知道那是一柄
神器。
只聽他低聲對三人道:“咱們正面迎敵,可不能跟進。”
於是,就在卓重陽揮劍撲上的時候,馬雲龍與白氏父女,三人也同時各找對像
,沖殺而上。
白小宛仍然撲向最右面角上的一對,刀劍相擊,發出一陣刺耳的尖鳴聲,她已
知道貼在正面丑尼姑後面的尼姑,必然會同時出手殺來,是以一上來,身法奇快的
舉劍點向正面尼姑的門面,同時間,雙腳連環飛踢,把個嬌小身子,全遮擋在正面
尼姑的身前。
就聽“叭”的一聲,應該是一腳踢在正面尼姑的,然而卻不偏不倚的踢在後面
那尼姑的肩頭上,而白小宛卻備感危機陡升,一束冷芒,快逾流星般,在她身形正
要下落的時候,挾著一陣陰寒冷風,劈向她的肋下。
情況非常明顯,兩個丑尼姑在互換位置上,身法相當的快,在白小宛尚未換招
的時候,後面那個已遞出致命的一刀,這證明一句俗話,雙拳難敵四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白小宛的劍徒然以劍把朝前迎去,期以爭取那萬分之一
秒的時間,同時抖手打出飛鏢。
「噹」的一聲,白小宛的劍把上面不過半寸的劍身,恰巧擋住了這要命的一刀
,就聽她沉聲冷哼,人已借勢倒翻回原來的地方。
突然間,那個原本肩頭上受傷的尼姑,一手拋刀,雙手捧著她那中鏢的巨瘤,
大叫著飛奔而去,立刻另一個丑尼姑,臉色依然笑容滿面的站在那裡。
就在那尼姑哭喊著走去的時候,最左面的一對,那是卓重陽所對付的,卻在這
一連兩聲清脆的響聲中,兩把鋼刀俱都齊中被卓重陽削斷,卻不料兩個丑尼姑看了
看卓重陽,雙雙立刻拋去手中斷刀,有如兩個幽靈一般,四臂相連,抱向橫劍卓立
的卓重陽,甚至還不由自主的發出陣哈哈狂笑聲,看樣子卓重陽如果被抱住,可有
得罪受了。
其實,這也是一種心理變態反應,要知卓重陽,這位大內高手,人不過三十來
歲,依然是玉樹臨風,面如冠玉,雙目炯炯,在這種深山裡,這些丑尼姑哪會見過
這麼美的男子,如今在鋼刀被削,生死立判的時候,就算是抱一抱面前這個小伙子
,死了也還值得。
這也算是她們的一種渴求,發自於不自量力,更有太多的奢望,卻是永無止境
。
一看這情形,卓重陽擰身彈腿,一鶴衝天而起,手中泛紫的劍芒,左右彈動,
只那麼輕輕一撩,劍尖正劃過仰頭觀望的脖子肉瘤上,立刻間,兩個丑尼姑像是大
夢初醒一般,在肉瘤向外噴血中,大哭大叫著落荒而去,而且全都是跟在第一個走
去的丑尼姑的後面。
她們沒有自大山洞口回去。為什麼?
她們朝著一個方向奔逃,逃向何處?
這個令人費解的問題。
於是,就在一陣鐘聲中,大山洞口上的丑尼姑陣,又有了變化。
只見,那最後一排的丑尼姑,一下子全都折向最前面,而第一排的尼姑,即便
是正在與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正拚鬥的兩組,也毫不遲疑的丟下白方俠與馬雲龍二
人,抽身回到最後一排。
原來白方俠與馬雲龍的心理一樣,就算有機會下手,也不忍把刀子劃過這些丑
尼姑的身上,生了這副模樣,已經是夠不幸了,何況她們並不是大韓村的禍首,是
以纏鬥一陣,並未對這些尼姑施下殺手。
如今四人又湊在一起,放眼望去,受傷走掉的三個丑尼位置,不知何時,又由
山洞中走出三個丑尼姑,把那空缺全填了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卓重陽道:“看樣子,咱們不得不施下殺手,但總不能把這些
可憐蟲全都殺死,不如咱們指名叫她們的主持出來。把話敞明了,看她有何話說。
”
“對!我來叫!”
馬雲龍邊說,人就朝著洞口走近幾步,高聲叫道:“喂!天丑怪尼!你出來說
話!”
馬雲龍一連叫了兩聲,仍不見山洞中有任何動靜,正感不耐,突然間,鐘聲三
響,就在第二層上面洞口,一陣磔磔怪笑。
四人仰頭望去,只見有兩個年輕丑尼。手中各拿著法器,中間站著一個只露出
半邊面孔的灰發披肩怪尼,她那個由額上垂下來的肉瘤,尚被一塊白色絲絹吊著下
部,看樣子白小宛手那一腳,還真的使她受傷不輕。
突見她向下一指,高聲尖叫道:“大鬍子,你怎麼還沒死?”
仰頭哈哈一笑,道:“馬四爺還沒有活夠,怎可輕言一死!”
天丑怪尼尖叫道:“大鬍子!你同那個毒書生楊八有什麼八杆子打不著的交情
?”
仰天哈哈一陣大笑,馬雲龍仰頭高聲道:“馬四爺與那楊八的交情可深厚著呢
!要不夠深厚,我怎麼捨得替他買了匹脫毛瘦馬叫他代步。”
一聽口氣不對,天丑怪尼暴喝道:“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送他到大牢裡住著等死!”
又是一陣磔磔怪笑,天丑怪尼道:“這就難怪,原來你大鬍子把楊八的解藥摸
了去,這也算是你走狗運。”
一頓之後,又道:“不過你不會再有那麼巧又那麼好的狗屎運,不信,很快你
就會知道了。”
只見她手一擺,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於是,鐘聲又再度敲了三下。
大山洞口上的二十四個丑尼姑,在聽了鐘聲之後,有如秋風落葉一般,“沙沙
地”的一陣快速移動,轉眼間把白小宛等四人,全都包圍起來。
就在四人全神貫注四周的丑尼姑時候,又聽一陣當當鐘聲,不久之後,山洞中
走出天丑怪尼。
只見她雙手各仍持著她的銅缽與銅錘,寬大的灰色袈裟,在白芒鞋的陪襯下,
大敞步的來到巨大的洞口站定,她隨身的兩個年輕丑尼,緊緊的就站在她的身後面
。
白方俠一看這光景,立即收起風雷刀,滿面含笑的衝著天丑怪尼一抱拳,道:
“你這位師太,已是跳出三界,與世無爭的佛門中人,有什麼值得你起嗔念,發怒
心,一心要取人性命呢?”
天丑怪尼兩隻看來只有小半只眼的冷芒,怒瞪著白方俠,道:“哪裡來的老頭
子,你在這兒嚷個啥子勁兒?”
白方俠心想,看你這醜八怪還要加一級的老怪物,滿頭華發。至少也在六七十
歲年紀,竟然還叫我是老頭子。
不由的一聲淺笑,白方俠道:“在下咸陽府台衙門捕頭白方俠。”
突然間,天丑怪尼一指白小宛道:“那她准就是你女兒了?”
“不錯!”
磔磔一陣笑,天丑怪尼戟指白小宛道:“你這個老子是怎麼當的,等一下我替
你把她好好的再教訓一頓,好叫她知道什麼是大,什麼是小。”
“簡直莫名某妙!”馬雲龍低罵一句。
天丑怪尼那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還真弄得四人啼笑皆非。
白方俠當即道:“白方俠進山來,為的是逮捕秦嶺八大盜,師太何必橫插一手
?又何必與官家為敵?”
“閉嘴!”
天丑怪尼冷凜的一指白方俠,大聲吼道:“什麼叫橫插一手?誰又是官家?你
可知道,那秦嶺八大盜,與我們的交情嗎?尤其我師姐天仙師太對他們八人何等的
器重,他們的事,就等於是我的事,這能叫橫插一手嗎?”
熾天使書城
【第十四章】
一頓之後,一揚左手銅錘,又道:“官家?誰是官家?官家有誰知道在這荒野
深山中,住有我們這些人?”
白方俠一笑,道:“話不能這麼說,秦嶺八大盜犯下滔天大罪,一個個死有餘
辜,師太深山靜修,又何必為這些惡魔撐腰?再談你們何不遷居山下去,官家自然
就會特意照顧各位了。”
天丑怪尼又是一陣冷笑,道:“老頭子,難道你是個瞎子,你該看見我們這種
得天獨厚的長相,走出深山,只能看到更多嘲笑我們的眼光,聽到更多奚落而又不
堪入耳的諷言,哪有我們靜處深山來得安逸?”
手中銅缽一舉,又道:“聰明的人,就應該知難而退,本師太也不與你們過份
計較,否則干戈一動,立刻叫你們橫屍當場。”
白方俠哈哈一笑,道:“說了半天,師太仍然在留戀這幫兇的身份,那就只在
手底下見真章了。”
馬雲龍立刻把得自楊文光處的解藥,每人塞了幾粒,並且低聲道:“可得注意
那醜八怪的大銅缽,不定那裡面裝了許多什麼樣的歹毒暗器。”
卓重陽沉聲道:“既然你天丑怪尼,執迷不悟,非要血流五步,屍橫當場,你
才大徹大悟,不把你的這些原本十分可憐的出家人,撤回洞中,就由在下陪你走幾
招,雙方勝負,全在你我這放手一搏,你以為如何?”
天丑怪尼嘿嘿冷笑道:“看你這副酸秀才樣子,你能有多大能耐?算了吧!真
的先把你殺死,本師太還覺怪可惜的!”
仰天哈哈一笑,卓重陽緩緩走近天丑怪尼身前,這才又沉聲道:“師太,有件
事我得說在前頭,卓某可是奉旨在辦案,為的是一件御案寶物,你最好能知難而退
,否則,就是抗旨,那可是殺頭罪。”
重重的吐了一口痰,天丑怪尼惡狠狠的道:“狗屁,關山路隔皇帝遠,他當他
的皇帝,我敬我的觀世音。有道是天高皇帝遠,他管不了我這一段,你小子少拿皇
帝嚇唬人,在我天丑怪尼的眼裡,除了我師姐天仙師太之外,沒有任何人能擱在我
心上,包括那個八盜之首的伍億。”
卓重陽本欲發作,一聽她提起伍億,立刻強忍下來,急快的,也算是連唬帶試
探的,大叫道:“那個伍億盜走御案上的血玉鳳,這個漏子他是捅大了,如今連你
全拖下水了。”
天丑怪尼戟指卓重陽,尖聲叫道:“你小子在放什麼屁?
血玉鳳天下至寶,也只有我師姐天仙師太,才有資格擁有那種寶物。”
只見她露在外面的兩個眼角一翻,大概發覺自己說溜了嘴,急忙又接道:“雖
說我師姐擁有那件寶物,那也是十萬兩黃金,從伍億的手上買的,如果你們要找人
,只要你們能過了本師太的這一關,你們只管去踩雲嶺找伍億那老猴子去。”
到了這個時候,卓重陽真得喘了一口好長好長的氣,那是一口令人松筋散骨,
頓感心情輕鬆的大氣,太久了,走出京城,為的是這件寶物失竊,明察暗訪,已經
數月,想不到寶落深山中,靈秀歸山澗,血玉鳳竟然會在這連鳥獸都絕跡的荒谷中
。
卓重陽微笑著又道:“請問令師姐天仙師太的寶庵設在何處?”
天丑怪尼手中銅錘一指,厲喝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想知道我師姐的仙台蓮
座?”
突然手中銅缽一敲,又道:“你小子的話也太多了,給我圍起來殺!”
於是,二十四名丑尼姑一下子全面對被圍的四人,咿咿呀呀的怪叫著,揮刀劈
砍過來。
到了這個時候,任何人也無法心存仁厚,否則,只有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吧!
這真是一場極為殘忍的搏殺,因為,就在這些悍不畏死的丑尼姑撲殺而上的同
時,在峰頂上萬道金霞照射中,每一把鋼刀,均散發出耀眼的冷焰,像一圈刀林,
更像無數天河中的流星。
叫人奇怪的,是這些丑尼姑,寧可在身上中幾刀,也不願脖子上的巨瘤受到一
絲傷害。
也因此,有幾個一上來就在肉瘤的傷痛中,拋刀撒腿,跑的無影無蹤。
再看其他受到重創的,即使血流滿面,甚至斷臂,也不叫喊一聲,依然是刀法
有致,沖殺依舊。
卓重陽原來只毀去她們手中兵刃,但她們仍然撲擊不退,於是,一狠心,手申
寶劍,刃芒飛撤,立刻間,就有幾個丑尼,倒了下去。
另一面白小宛與白方俠以及馬雲龍,也在一陣沖殺中,放倒六七個丑尼姑。
突然白方俠道:“天丑怪尼,還不快叫她們退下,當真要她們全都死在當場不
成?”
洞口的天丑怪尼仰天磔磔怪笑道:“殺吧!盡情的殺吧!死對她們來說。就是
一種解脫,那比她們見不得人的日子,好的太多了!”
一頓之後,她又高聲道:“給我殺,盡力的殺!你們要是死了,師父一定會為
你們報仇的,哈哈哈……”
她的這聲狂笑,相當具有魔力,所以就在她的笑聲未歇之時,場上所餘十幾個
丑尼姑,也相繼的大笑起來,而且她們手中的刀法,更凌厲,也更快捷,氣勢也徒
然間有著窒人的感受。
其實,這正是一人拚命十人難當的情勢,到了這個時候,眾丑尼像是拼了“丑
”命一般,全都直欺而上。
終於,四人在忍無可忍下,劈斬砍削,招招用上了殺手,轉眼間,大山洞口上
,血流成河,橫屍處處,除了幾個因脖子上的肉瘤被刺傷而脫離之外,其餘的,全
被劈死在當場。
卓重陽似是殺紅了眼,仗劍直通洞口的天丑怪尼。一面口中沉聲喝道:“你口
口聲聲要為這些死去的可憐人報仇,但你卻並不明白,她們是怎麼死去的?”
天丑怪尼吼道:“怎麼死的?難道不是被你們四個殺胚殺死的?”
卓重陽戟指天丑怪尼大聲喝道:“錯了!她們全都是被你害死的。”
“胡說,三歲小孩也看得出是死在你們刀劍之下的,還要強詞奪理?”
卓重陽道:“這些丑而心善的尼姑,原本可以長伴青燈,修心養性而終老一生
,但卻因為你,因為你一人的好惡,而感染了她們,你明明知道她們的武功,絕難
抵擋我們四人合力一擊,但你卻仍叫她們往刀刃上碰,如果你有一點善心,你絕不
應該叫這些可憐的尼姑,為你的一己野心而死,難道她們的死,不是你所害的嗎?
”
天丑怪尼緩緩抬步,口中厲喝道:“好小子!你敢說本師太是非不明,顛倒黑
白,告訴你,就算是你今天舌燦蓮花,說的口乾舌燥,本師太也絕不放過你們。”
她越走越快,看不出她是如何抬步,只見那麼灰大的袈裟,一鼓一縮間,人已
逼近卓重陽四人面前。
“你們四個齊上吧!”
卓重陽大步上前,道:“先讓卓某人見識見識你的銅缽中,到底有些什麼令人
大吃一驚的玩藝兒!”
嘿嘿一聲冷笑,天丑怪尼道:“那你就在黃泉路上等他們三個吧!”
她話聲才落,言猶在耳,人己撲向舉劍卓立的卓重陽。
像一個灰色的帳幕,更像一朵高空烏雲,罩向卓重陽,在頂頭的日光照射中,
天丑怪尼手中的銅缽,散發出層層金黃色光芒,一種看上去像薄霧的毒粉,正細如
絲線一般,一股一股的配合著她的銅缽運轉,而噴灑出來,更厲害而叫人難防的,
卻是在這層層的薄霧中,竟發出“絲絲”連響,顯然有暗器,自她那銅缽中散發出
來。
卓重陽不假思索的把馬雲龍交給的解藥,含入口中,手中寶劍一圈,一股劍氣
凝結的光束,嚴密的布在眼前。
於是,像蚊蠅般的脆響聲,一連數響,自劍身上發出來,這真是一劍寒光撼日
月,只見卓重陽面前,碎如火般的寒星連閃,青紫的寸長毒針,不下五六根,全被
他劍氣逼落於地上。
天丑怪尼似是一驚,想不到這年輕人的武功,比之大鬍子來,還要高上一等。
卓重陽漸漸對於這個醜八怪產生了厭惡,這種厭惡的意念,在超越他的同情心
的時候,已然引起他的殺機。
於是,他不等天丑怪尼換招,更不等天丑怪尼有任何的殺手施出,大喝一聲,
直欺而上,手中劍,化剌為劈,奔雷電閃一般,挾著一股崩裂出來的冷焰,硬劈天
丑怪尼的頂門。
只要天丑怪尼不退,只要她仍然硬拚,這一招之中,勝負之判,生死立現。
來勢太兇,天丑怪尼身形一錯,急切間,暴舉右手銅錘,奮力一擋。銅錘中一
股淡淡的毒煙,隨之噴出。
那正是馬雲龍昨日所中之毒,但如今噴射出來,已對卓重陽不發生任何作用,
相反的,在銅錘與寶劍相碰的一剎間,就聽“卡”的一聲,天丑怪尼手中的銅錘,
竟被劈為兩段。
立刻,就見藏在那銅錘中的毒粉,散落一地。
銅錘被削斷,天丑怪尼氣的哇哇大叫道:“好小子,你竟敢劈斷本師太的法器
,看本師太還能饒了你?你拿命來吧!”
她似是到了瘋狂的地步,寬大的袈裟一抖,左手的銅缽高舉,人也跟著縱起兩
丈多高,然後半空中身子一斜,就見她的那個大銅缽中,發出一陣機簧,轉眼間,
無數似火星的細芒,下雨般的朝著卓重陽的身上罩去。
站在卓重陽附近的白小宛三人,全都大吃一驚,紛紛向後躍退,躲避這些密密
麻麻的毒針。
卓重陽雙目如炬,手中劍又是一陣揮撒,人也疾快無比的橫移出兩丈多遠,躲
過這驚心動魄的針雨。
他似是恨極這丑尼的作為,人一落地,卻借勢一彈,一招龍歸大海,身法奇快
的又彈向正在落地的天丑怪尼,半空中,銀光打閃,準確無比的,撩起一束刃芒,
一劃而掠過天丑怪尼的左腕。
就聽一聲嚎叫,那個碩大的銅缽,連著天丑怪尼的左手,落在地上。
也就在卓重陽翻落地上的同時,天丑怪尼已連竄帶縱,撲進大山洞中。
一看這情形,馬雲龍當即高聲道:“咱們殺進洞裡。”
當先快步追向山洞,白氏父女二人也跟著追上,卓重陽自也急趕而上。
突然間,洞中鐘聲狂鳴,就在四人快要追進洞中的時候,只聽轟隆一聲,洞口
突然間塌下一大堆亂石,幾乎把個洞口封住。
還算四人見機的快,否則必被活埋在這亂堆石中。
卓重陽四人這一後退,更發覺第二層石洞中的洞口上,站著七八個男人,他們
木然的手持籮筐,裡面裝的也不知何物,癡呆的守在洞口上。
一場搏殺看來暫時算是停下來,馬雲龍隨手撿起天丑怪尼丟在地上的那只大銅
缽,卻見天丑怪尼的一隻左手,有如鐵箍一般,緊緊的握住銅缽的把手。
看了那只灰慘慘的手,馬雲龍有些噁心,奮起雙臂,把個銅缽擲入荒草亂石堆
裡,“叭”的一聲脆響,緊接著銳芒自那銅缽中,噴射而出,相距十多丈遠,但那
個銅缽中的機簧聲,仍然可以聽到。
馬雲龍不由頭冒冷汗,白方俠與白小宛更是為馬雲龍慶幸,卻聽卓重陽道:“
想不到這個丑老尼的銅缽中,還真的裝了不少破銅爛鐵與毒物。”
馬雲龍罵道:“這個老怪物真可惡,我還以為這銅缽中的毒針被她拖放完了呢
!想不到還有那麼多,幾乎還真的要了我這條老命。”
於是,白方俠就在這洞前周圍,仔細的審視一遍,這才低聲對幾人道:“依照
目前形勢看來,有兩件事是我們無法瞭解的,第一件,那些脖子上肉瘤受傷的尼姑
們,她們退走,並未進入這山洞中,那麼她們全到哪裡去了?總不能毫無目的的到
處亂跑吧!”
一頓之後,又道:“第二件,是這山洞中的丑尼姑們,如今已死傷了將近三十
人,難道這洞中還有許多丑尼姑不成?否則,那個天丑怪尼,怎麼一下子竟能發動
許多人,把個山洞口堵塞起來呢!”
卓重陽也覺得奇怪,道:“你們看看這第二層山洞上面站的那些男人,一個個
面無表情,生硬而僵直的守在那兒,好像全都失去了自我一般,如果有人叫他們跳
下來,他們一定不會猶豫,看樣子不正就是一具行屍走肉嗎?”
白小宛立刻目現淚光,道:“大韓村的韓五爺,也算是我的一位遠房堂兄,正
就在上面,承受著那種非人的煎熬。”
白方俠當即道:“就算咱們能把這些人救出俠,沒有解藥,他們仍然是一副麻
木的樣子,只有抓到天丑怪尼,也才能有機會把那些被她迷失本性的人,全部救治
過來。”
卓重陽道:“不錯,這個見解非常正確,只有先拿住天丑怪尼,才能救得這些
可憐人,也是有助於咱們找到那天仙師太,而大破踩雲嶺。”
舉頭望望垂直照射而下的日光,馬雲龍當即道:“咱們到嶺上去,好好吃一頓
,把肚子填飽,再來找這天丑怪尼的麻煩。”
白方俠道:“只要她進到洞中,就不怕她跑上天去,再說她已身受斷腕重傷,
這一天也夠這老怪物折騰的了。”
於是,四個人又翻到嶺上面去。
白小宛在馬鞍中取出一應吃的,無非是醬牛肉、芝麻大餅、白饅頭之類的擋饑
食物。
各人胡亂的填飽肚子,尋了個可以躺臥的地方,閉目養神,準備山下二次大戰
。
卓重陽也揣摸好了,天丑怪尼的一套要人命,奪人魂的法器已失,加以手傷,
已經是不足為患,只等過一二時辰,衝入山洞,手到擒來。
其實白氏父女與馬雲龍又何嘗不是這個想法?
天下,凡是意料中的事,往往就會變成意料之外,如果不相信煮熟的鴨子會飛
,那只熟鴨子准會啄瞎人眼。其實天底下的怪事,原本很多,只是有許多怪事不為
人知或遇上罷了。
就在日偏西的時候,卓重陽四人又喘過氣歇過勁來,於是四人收拾妥當,立即
又下嶺,來到這個大山洞前面。
四人抬頭看,全都大吃一驚。
原來七八個手抬籮筐的男人,依然木頭一般的站在洞口附近。擺出一副要向下
面丟東西的模樣,看樣子他們自中午到現在,竟然未動分毫,而洞中其他男人呢?
這真是令人費解的事情。
還有,洞中的那些丑尼姑們全到哪兒去了?難道她們全都躲在上層山洞中不再
下來了!
於是,聲若洪鐘的白方俠,對著洞口高聲叫道:“天丑怪尼!你出來,大家把
話說清楚,我們不為難你,你放心大膽的出來。”
洞中有著嗡嗡聲,偶爾還有馬嘶聲。
於是,白方俠再高聲叫道:“出來吧!躲是躲不掉的,難道山洞外面死了這麼
多人,你不準備把她們拖去掩埋?任其死後再暴屍荒谷不成?”
白方俠一連叫了幾聲,山洞中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就連那第二層洞穴口的七八
個男人,也全都是依然不聽白方俠在洞前嚷嚷,而表現出一副泰山石敢當的怪樣子
。
這情形有兩種可能:其一,洞中的人全逃了,但不知她們是怎麼逃的?
其二,天丑怪尼在這山洞中又佈下了惡毒的機關,就等著四人自投羅網呢!
卓重陽一打手勢,把三個人全叫到自己跟前。
只聽他低聲道:“眼前形勢,咱們絕不能盡在這兒耗下去,不如由一人先往裡
面衝過去,只是要記住,不可貿然直進,衝過一段之後,得馬上退出來,咱們再商
議下一步的對策。”
白小宛立即道:“我去!”
馬雲龍雙眉一皺,道:“我反對!”
白小宛道:“四舅!你儘管放心吧!”
馬雲龍當即分析道:“眼下咱們深入敵人內部,四個人誰都不能有個三長兩短
,任何一個人倒下去,就得全部折回寶雞,重新再來過,所以我以為,山洞咱們是
要衝進去,但不能在這時候,必需等到晚上天黑,再設法摸進去,這樣即使那個丑
老怪物有陰謀,咱們退出的機會也就大多了。”
白方俠為女兒著想,當然極力贊成。
卓重陽道:“如此最好,咱們就折回嶺上去先好好歇著,等養足了精神,再殺
進山洞去。”
於是,四人又魚貫的重回到山嶺上面,幾棵老松樹根下,四個人全鄱靜靜的睡
下去。
原本這座山嶺,與天丑怪尼所居的山洞那座高山,屬於一條山脈系,只是天丑
怪尼所蟄居的山洞,正面陡峭,且甚為高大,有如一頭仰頭坐臥的雄獅,那近尾部
,也正是卓重陽四人歇息的地方。
就形勢上看,要想進入山洞,大概也只有從正面的山洞進入,即使想攀上第二
層,也只有生著翅膀的飛鳥,才鮮有這種本能,再不然,那就是傳說中的劍仙之流
,才能一步踩上七八丈高的陡峭山巖,但誰見過劍仙?
白小宛的輕功,已算一流的了,但她也只不過拼力躍個三數丈,已算是不容易
的了。
昨日天黑前有鐘聲,但今日天黑卻依然靜悄悄的,除了山風與樹葉合鳴之外,
四山全都披上--層黑罩。
於是卓重陽四人,又來到了大山洞外面。
四人不約而同的望向第二層的山洞口上,四人全都驚得口
僵舌直,不知所以。
只見洞口那七八人,竟然全都依舊的站在那兒……依舊是雙手抓著籮筐……依
舊是一副癡呆樣子……他們難道不吃飯?難道不歇息?
那麼其餘的男人?他們在幹什麼?
還有,那些丑尼姑們呢?
這--切的問題,對四人來說,必須要馬上加以解答的,否則,還真的形成--團
霧水,把四人導入迷霧中。
於是,白方俠低聲對女兒白小宛道:“摸著黑,盡找黑影地方鑽,身子不能露
在有光的地方,發覺不對,馬上回頭,可不能使性子硬拚硬闖。”
白小宛一笑,道:“爹!四舅!你們儘管放心,我會知道分寸的!”
於是,白小宛略事整備,立刻先隱身到大山洞的側面,慢慢的朝著已經亂石層
層,樹枝雜草灰塵一堆堆的大山洞口上摸過去。
遠遠的,卓重陽與自方俠馬雲龍三人,全都是全神貫注在洞內與第二層洞口的
七八個男人,準備隨時接應白小宛出洞。
月影下,黑影中,白小宛快如脫兔一般,一閃而摸進那個尚可一辨東西的山洞
。
先是摸進山洞內,她蹲在拴著十多匹馬的地方,適應一下自己的視力,然後才
仗劍直往洞中深處走去。
她走的甚為小心,甚至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一直走到洞的盡頭,她發覺洞中連個燈亮火把全沒有,不由感到一陣奇怪。
於是,她開始登上石階,十層石階登到第二層,黑灰的第二層山洞中,四周十
丈方圓的大洞裡,只有洞口進來的一絲微弱光線,但在這一線光線中,白小宛大吃
一驚,因為她發現就在洞口附近,尚有十幾人,全都兩人一組,提著籮筐,筐中全
都是稜角崢嶸的尖頭巖石,而這些巖石,就在這洞口附近至少放了數十籮筐。
只是當這些人一看到白小宛上來的時候,全都是不理不睬,好像事情與他們無
關一般。
白小宛仔細的觀察一陣,並未發現有一個丑尼姑在,心中覺得非常奇怪,於是
,緩緩地摸向第三層,卻不料有個沉重的木門,擋住她的去路。
白小宛再用力去推,然而那個半尺厚的巨大木門,連絲毫也不動一下,看情形
丑尼姑一定躲在洞中不出來了。
看這情形,白小宛心中明白,這些失去本性的大男人,對四人來說,已不構成
任何威脅,因為主宰他們的人,已經不在,換句話說,如果主宰他們的人,永遠不
再出現,這些男人恐怕只有在精疲力盡之後,全都昏死在這層山洞中。
白小宛實在想不出有任何妙法,於是,只得疾疾的又退出大山洞。
這時候守在外面,正在焦急的白方俠三人,突然發現白小宛自山洞中出來,三
人均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立刻圍著白小宛。
於是,白小宛立刻把洞中情況,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卓重陽冷笑,道:“讓人喪失自我,然後才能加以奴役,這是天丑怪尼的報復
心理在作祟,而這些男人,必然是秦嶺八大盜為她擄上山來的。”
一頓之後,又道:“點起松枝火把,咱們進洞去察看一番,看看這些人是否有
救。”
四個人立刻就在附近,尋找一些松油樹枝,燃起火把,魚貫的走入那個堆積許
多亂石的大山洞。
卓重陽發覺這個山洞十分寬敞,縱深也夠長,真不知道當初是何人所開鑿的。
沿著山洞的兩邊巖石牆上,每隔一段,原也插著松油燈,於是四人一路進去,
就把這些燈點上,直到四人來到第二層全住著男人的洞穴中。
就在松枝火把的照耀下,突然間,卓重陽如五雷轟頂一般大吼一聲:“吃飯啦
!”
這真是一句沒頭沒腦的悶雷,也是莫名其妙的一句叫其餘三人不懂的話。
然而,這句話對這些木然站了大半天的男人來說,卻相當的管用,因為就在他
的怒喝中,洞中所有二十來個男子,全都丟下了手中籮筐,各取自己的飯碗,圍向
一個很大的鍋台前面。
鍋裡面有飯,那是上午時候剛煮下鍋的麵條,經過幾個時辰,全都泡成一團了
。
每個人只是圍在鍋前面,並未有人伸手去撈。
看了這情形,卓重陽收起寶劍,自已取過一個勺子,立即又大喝道:“拿碗來
!”
一剎間,所有的二十來個男了,暴伸手中木碗,擠在大鍋前面。
卓重陽開始為每個人裝面。
而一旁的白小宛卻在垂淚,因為這裡面也有大韓村的韓五爺,那位真正的高原
大善人。
馬雲龍低聲對白方俠道:“人若像他們一樣,迷失了本性,聽人吼一聲才干一
件事,叫人牽著鼻子走,這不正就是失去自由嗎?”
白方俠立刻顫聲道:“一個人若失失自由,原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也就在每個人全都裝了麵條之後,卓重陽又高聲喝道:“吃吧!吃飽了各人去
好好歇著。”
沒有一個人說話,有什麼好說的?
更沒有一個人對卓重陽的話產生疑惑,因為他們全是一群缺乏思想的人。
而卓重陽不但武功高,更擅長岐黃之術,對於這種迷失本性的人,他雖沒有解
藥可治,但卻知道如何駕馭。
也許這些人太餓了,所以那些吃完的,立刻又圍向鍋台邊,面己涼,但各人吃
得十分有味,因為有些人甚至還拿舌頭去舐碗底。
於是,卓重陽又把鍋裡所餘,全數分給每人碗裡。
山洞中除了“呼嚕嚕”的吃麵聲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白小宛看著韓五爺
的吃相,使她懷疑他會是大韓村的首富韓大宏。
但那畢竟是事實。
當然,大韓村的韓五爺,在這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副德性,而他之所以搶
這一碗涼而又爛的麵條,只不過是為生存所產生的原始本性罷了。
不久,這些人真的照著卓重陽的喝叫聲,一個個全都躺在大洞周圍的小洞中睡
下。
看樣子再要叫這些人起來,恐怕還真的要用上山洞上面的鐘聲了。
看著這情形,卓重陽喟歎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些人全都是一方富豪,家
財萬貫之人,如今卻落的這副模樣。”
白小宛當即問道:“卓大人是怎麼知道的?”
“一般苦哈哈的人,是不會被擄上山來的,如果這些人是投靠他們的,又何必
將之迷失本性?”
白方俠四周看了一遍,低聲對三人道:“看似平靜,實則危機重重,不如暫時
退出去,明日再來被開那道大門。”
於是,四人一路小心翼翼的又退出大山洞,重又翻回後山嶺上。
馬雲龍憋了一肚皮的人,狠命的搔著他的大胡茬子,狠聲又無奈的道:“掐指
算一算,大山洞裡至少還有十多個丑尼姑,難道她們關住門算完事了不成?”
卓重陽也透著不解的道:“也真夠奇怪的,咱們在離開山洞的時候,除了第二
層上面,我們燃的松枝火把以外,第三層上面竟看不出一點火光,甚至一點微弱的
亮光也沒有,我不能不聯想到,那個天丑怪尼,她會不會在大敗之後,一氣之下,
來個洞毀人亡,集體自盡於高山洞中呢?”
白方俠一驚,急忙道:“這是一定有這個可能的,在她們的心理上,由於生的
醜陋,除了產生一種憤世嫉俗的不正常心理外,自卑感是她們最大敵人,一但遇上
不如意,一氣之下,毀卻她們的肢體,了斷她們不幸的生命,那是絕對可能的。”
白小宛道:“咱們就看著她們集體自殺而死嗎?”
馬雲龍在自己溜光頂門上拍了一掌,道:“咱們進不去,想救也無法救!”
白方俠道:“咱們這次深入秦嶺絕谷辦案,對像本來是捉秦嶺八大盜,而天丑
怪尼本身並未殺人越貨,罪不當誅,只是她的自卑感作祟下,有一種珠玉在側,覺
我形穢的不正常心理。”
一頓之後,又道:“就在她這一念之下,死傷了十多人,連她自己也喪失一手
,咱們似不應該看著洞中十幾個人自殺吧?”
白小宛立即道:“爹!那我們設法去救她們吧!”
白方俠低頭沉思,卓重陽一笑,道:“即算咱們現在能攀上去,已經太遲了,
不過從天丑怪尼的臨去一瞥,卓某人看的出,她是個寧為玉碎,而不為瓦全的兇殘
之人,八成這種人是不會自殺的。”
馬雲龍也道:“我有同感!”
白方俠道:“既然這樣,咱們且等明天天一亮再進洞中一探了。”
卓重陽笑道:“賢父女慈悲為懷,令人感動,不過如果天丑怪尼真的要自殺在
那山洞上,現在再去施救,已經太遲了。”
白方俠一聲長歎,低聲道:“真可憐!”
白小宛道:“還不都是秦嶺八大盜所引起的禍?要怪也只能怪那八個大盜。”
馬雲龍冷然一笑,道:“小宛,你忘了,天丑怪尼不是說過,她還有個師姐叫
天仙師太的,平生最喜這天下奇寶,而且也承認那血玉鳳已被她師姐收購而去,只
這一層,她就脫不了關係。”
卓重陽道:“好歹也要找到天仙師太的住處。”
白小宛當即道:“不知這天仙師太在這秦嶺的哪個絕嶺幽谷中居住,要不然,
咱們直接找去,豈不省卻許多麻煩!”
由於白天四人已養足精神,這一夜談談說說,直到三更天才各自安歇。
所幸各人帶了足夠吃的,再耗上三五天,應無問題。
天亮了,四人束裝準備妥當,又來到大山洞前,仔細看,與昨晚一般的毫無異
狀。
於是四人立即走入洞中,首先發覺槽上拴的馬匹,全都餓倒在地,白小宛立即
就近搬來大捆干草,分送在馬匹前面。
立刻,就見十多匹馬,全都大啃大嚼起來。
這時候,卓重陽已率領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來到第二層上面,發覺所有睡著
的人,全都直瞪著眼,好像在等待什麼似的。
於是,卓重陽重施故計,暴喝一聲,道:“起來!馬上做飯!”
所有周圍五六個小穴中的人,全都一爬而起,這些人似乎相當有默契,只見他
們挑水的挑水,揉面的揉面,搬柴火的,各行其事,各不相擾。
不久之後,飯做好了,但卻沒有人開口或動碗筷。
卓重陽一看做了那麼一大鍋,至少可以填飽五十多人的肚皮,正感奇怪,白小
宛笑道:“他們連那些尼姑的飯也一起做了。”
四人這才相視苦笑。
卓重陽大喝一聲,道:“吃飯了!”
於是,又見二十來個碗齊擠在鍋前面,就是沒有一個人去盛裝。
卓重陽正要他們自己裝,又怕他們搶著裝。
心念間,戟指鍋旁兩個較年輕的,道:“你們兩個替他們盛飯!”
也真怪,就見那兩人分別拿起飯勺,很快的替每個人裝起來。
於是,卓重陽一揮手,四個人走出第二層,拾級登到大木門旁,白方俠卻突然
對白小宛道:“小宛,這兒已沒有什麼厲害人物,天丑怪尼已不足為患,不如你先
在第二層上,看那些人吃過飯,讓他們把洞口清出一條路,先把馬匹拉出洞外。”
馬雲龍道:“乾脆把這些人全放走算了。”
卓重陽一想,笑道:“對呀!這些人只是不能自己而已,也許只要吼一聲,叫
他們各自回家,或能真的各奔生路,各走各的也說不定。”
白小宛一喜,當即返身走向第二層。
有些人已經吃飽了,靜靜的坐著,好像在等第二道命令一般,瞪著呆滯的眼睛
,看著白小宛。
於是,白小宛尖聲喝道:“各人攜帶乾糧一袋,跟我下去。”
還真夠聽話的,每個人連抓帶搶,盡往自己衣袋裡塞麵團,然後跟在白小宛身
後,魚貫的走下第二層,來到洞口附近的馬廄前。
白小宛一指堆在洞口的碎石頭,又尖叫道:“趕快扒條路出來。”
二十來個大男人,立刻豁上老命,誰也不偷懶,一個也不敢取巧,辟裡啪啦,
清出一條走道來。
白小宛當即又尖聲大叫,道:“把馬全牽出來。”
就見這些人,爭先恐後,衝進馬廄,也不管馬匹正在啃食干草,拉起馬就往洞
外走。
二十來個大男人,馬匹不過十三匹,但無論如何,白小宛還是為韓五爺弄了一
匹較健的馬。
她把馬韁繩塞在韓五爺的手上,看了看他那對微露在外的虎牙,不覺黯然落淚
。
“五哥,你知道回去的這段山路嗎?”
韓五爺十分茫然,木然的看著白小宛。
一看這情形,白小宛立刻又尖叫道:“你們有馬的牽著馬,沒有馬的就走路,
大家回家去吧!呶!就走那條山路!”白小宛指著山嶺的尾端。
突然間,這些人的面孔,被擠脹得泛紅,看上去似乎有點笑容,但那個笑卻非
常僵硬,硬得令人感到十分的可笑又可憐,但那也是白小宛自從看到這些人以後,
他們唯一所表現的第二表情。
白小宛心中多少有了安全感。
也就在她的尖叫聲中,所有這二十個大男人,拉馬的拉著馬上山,空手的全跟
在後面,全朝著她手指的方向,往嶺上翻去。
望著木然而去的韓五爺,白小宛隨手又掏出一塊銀子,飛快的趕上這位飽受折
磨的堂兄。
她把銀子塞向韓五爺的衣袋,沉聲道:“趕到市集上,買些自己想吃的。”
韓五爺依然沒有表情,吊滯的又緩緩走去。
於是,白小宛在望著一群人等走過遠處的第二條山嶺的時候,才又折回到山洞
來。
然而,她一進入山洞,頓感大吃一驚!
人呢?
她當然指的是她的爹!她的四舅!
當然,還有大內高手卓重陽。
他們會去了哪裡?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五章】
且說白小宛送走二十個被人迷失本性的大男人以後,疾快的折回山洞中,但卻
發現老父與四舅以及卓大人,全都不見。她衝向大木門,而大木門已開,急快的又
進入最裡一間,但除了供桌的觀音大士瓷像以外,那間十分華麗的石室中,連個人
影也沒有。
白小宛一急,一面高聲大叫:“爹!四舅!”
然而除了洞中嗡嗡的反射出她的回聲外,連個碎石落地的聲音也沒有,人到哪
兒了?
白小宛在石室中仔細的搜。小心的找,但她十分的失望,什麼也沒有。
於是,立刻衝出洞外面,但她知道,洞外面更不可能有三人的蹤跡,因為她就
是一直在洞外面活動。
白小宛急的要流眼淚,就在這個不知其名的山嶺四周來回奔馳搜巡,總希望發
現一點姝絲馬跡出來,但她終歸還是失望了。
原來,就在白小宛陪著二十個大男人走出大山洞口的時候,卓重陽三人也被“
請”進了第三層石屋中。
石屋中沒有一個丑尼姑,更沒有天丑怪尼的蹤跡,只有一個看上去酷似一位風
姿綽約而又明眸善睞的中年美尼,就只她那一簟一笑,即知其在年輕時候必然是一
位風華絕代的美人。只見她的那種把美麗運用的淋漓盡致的風度,還真可能一顧傾
城,再顧傾國,卓重陽三人既沒有為她傾城,更沒有為其傾國,然而三人卻幾乎把
命葬送在她這種美麗的風度中。
大木門是這位美麗的中年尼姑所啟。
而門外面的三人,在木門啟動的時候,全都是手持兵刃,全心戒備,準備一上
來就拚命的樣子。
然而,當三人面對門裡的中年美尼時候,全都大吃一驚,這是怎麼回事?這裡
不是盡住些奇醜無比的尼姑嗎?
怎麼會突然變得令人出乎意料?
“我那個師妹性情火爆,得罪了幾位,貧尼特在此向各位謝罪!”
卓重陽道:“這裡不是天丑怪尼的石庵嗎?”
“我那師妹受傷後,我把她送回望仙台治疔去了。”
一面躬身禮讓卓重陽三人進人洞室中。
只見她有意的在三人面前,緩緩的揮動手中拂塵,俏麗的臉上,露出兩個好大
的酒窩,邊又道:“各位坐下來說話!”
白方俠大感意外,當即問道:“聽口氣,師太好像是天丑怪尼的師姐了吧?”
“不錯!己同門五十餘年了!”
三人大吃一驚,白方俠立即道:“請問師太今年貴庚?”
“年紀我早就忘了,約莫著也有八十了吧!”
一看三人驚訝的表情,天仙師太又笑道:“年紀大小並不重要,主要的是要活
的愉快,所謂仙人無妙方,唯有不知愁,我就是不知愁滋味的人。”
卓重陽笑道:“所以人稱你為天仙師太!”
哈哈一笑,天仙師太道:“聽師妹說,各位是來這秦
嶺荒谷中,捉拿盜走血玉龍的秦嶺八大盜來的?”
“不錯!而且他們還在寶雞大韓村,干下罪無可赦的滅門大血案。”白方俠道
。
天仙師太臉一寒,道:“這八個該死的東西,還真惹出大紕漏來了,好在我為
了安全起見,尚未收下他們劫來的血玉龍,要不然還真惹了一身麻煩出來。”
於是,就見她緩緩起身,手中拂塵又是一陣的揮了幾下,一面厲喝一聲道:“
隨我來!”
三個人打了個冷顫,緊接著卓重陽三人全都緩緩的,面無表情的,跟在天仙師
太的身後面。
也不知她如何在那供桌上一按,立刻轟隆隆一陣響,供桌下面露出一個地洞來
。
只見她一挽她那潔白如蓮花般的一身寬大袈裟,飄身落在地洞中。
卓重陽跟著也落入洞中。
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更是身不由已的跟著下去。
於是,地道又關起來了。
地洞中,卓重陽三人魚貫的跟在天仙師太的身後面,彎彎曲曲的走了好長一段
路,直到一層危崖邊上。
那兒有一堆籐蔓雜草,只是由裡面走出來的人,只要輕身一跳,兩三丈高的距
離,一下子就落在山谷中。
突聽天仙師太又叫一聲道:“快點走!”
當下彈跳如飛的,從山谷中順著谷底,往另一座看似與天齊的絕嶺方向奔馳而
去。
卓重陽三人,這時候已變得十分聽話。
聽話,就是表示卓重陽三人不會造她天仙師太的反。
也因此,一路上天仙師太自然是十分得意,不時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出來。
看情形,卓重陽四人救走了山洞中的二十個失去本性的男人之後,所得的代價
,卻是卓重陽三人變成了天仙師太的工具。
當然,這對天仙師太而言,那是十分值得的交易。因為她在心中己有了打算,
這三個人可全都是當今武林中的高手,聽師妹天丑怪尼說。單就一個大鬍子的武功
,已可比擬那秦嶺八大盜之首的伍億,捉住他們三個,正好可以為自己擔任寶室衛
士,放眼武林,只要有他們三個人在把守,誰還敢再來動她寶物的腦筋?
卓重陽三人這時候的心境有如明鏡,更是非常清楚,但就是不能自已,有一種
無法形容的力量,使他們三人無法有--點抗拒的心。
那是一種來自蒼穹的巨大力量。
又似泰山壓頂一般的威勢。
總之,他們雖明鏡高照在心中,但卻無一絲反抗的意念存在,就好像一個熟睡
的人,突然間他醒來了,但是卻不因他醒來就能移動自己的身體一般,一種無法抗
拒的力量,人們稱之為夢魔,在控制著他們三人一樣。
於是,卓重陽三人,就跟在天仙師太的身後,攀上了望仙台。
白小宛哭的十分傷心。
當然,人不傷心不落淚,秦嶺八大盜才抓了一個楊文光,如今還未曾逼近踩雲
嶺,竟然一下子三個人失去蹤影,往後該怎麼辦?
追捕下去?
自己的力量,正應了那句孤掌難鳴的話,有道是,一個跳虱,頂不起一張被單
來,白小宛真的有著山窮水盡的感覺。
折回寶雞吧!
那麼,該找誰來幫忙破案?就算是浩浩蕩蕩的來上個百十名捕快,自己又到哪
兒去找呢?一千多里的秦嶺山區裡,無數座可與天齊的高嶺絕蜂,又如何去尋求?
於是,白小宛真的陷入了茫然一片而又無所適從的痛苦深淵中。
當然,更讓白小宛傷心欲絕的,莫過於老父與四舅的生死之謎。
一想起這個問題,白小宛急的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淚水。
於是,她下了一個最後的決定,不找到父親與四舅,死不離開這深山。
首先她把馬匹牽到嶺下面,卸下馬鞍,把一應吃的與一床氈子先行裝在一個袋
子裡,一應收拾完善,肩上掛起兩隻袋子,緩緩的往深山高峰中尋去,看樣子她這
是踏遍千山的準備,與跨越萬水的決心。
高處不勝寒,白小宛從感覺上已知道,自己這已是翻上了高嶺山地,舉頭看,
一嶺接一嶺的連到天邊。
她攀上一座尖而又陡的高峰,極目的四處遙望,一座座高山,盡為蒼松翠柏所
掩,遠看深藍透黑,近瞧翠綠一片,人處在高峰頂上,白小宛有著“無所逃於天地
之間”的感受。
也就在她急的不知如何著手尋找的時候,突然間,遠處的山谷溪底,有條細小
的人影,在日光的照射中,發出一下刺目的光芒,有如人在迎著日光照一面鏡子一
般,只是那一點的光芒,一閃而沒,人影也為山崖所遮掩。
就算是一線希望!
也算是曙光一現!
對於這點滴的希望,白小宛必須要適時的把握住。
也因此,她毫不猶豫的飛撲下山峰,直往那個看上去不遠,而實際至少有五六
里遠的深谷溪流中衝過去。
白小宛認准了方向,幾乎飛一般的直衝而下,因為,她必需要迎頭阻擋那人的
去路,而先一步落在深谷中。
也就在她剛剛落向深谷溪旁的大巖石上的時候,迎面正走來一人。
只見來人,中等身材,天藍色絲綢夾袍,前擺摺起來掖在一根腰圍布帶上,背
上一把鋼刀,珵光閃光,顯然就是刀光引來了白小宛。
再看他那細眉大眼,大蒜鼻子四方口。
於是,白小宛冷笑一聲,一個雲裡翻縱,人已擋在那人的前面。
嘿嘿……一陣冷笑。
白小宛不等他的笑聲落下,當即道:“怎麼了!你這冒牌韓大宏不幹了?”
緩緩的丟下肩頭背的兩隻袋子,白小宛又道:“姚大剛!是不是小鬼把你送到
這荒谷中來了?”
不錯,來人正是姚大剛,這位秦嶺八大盜的老五,就是為了血玉龍的事,才奉
了伍億的指示,來找天仙師太的。當然,主要的是血玉龍案子沒有平息,天仙師太
不願招惹麻煩,十萬兩黃金可不是個小數目,花錢“招”災,自然非其所願,但不
知姚大剛找上天仙師太有些什麼說辭。
這時候姚大剛還真的大吃一驚,心想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嘛!他娘的難道她是
由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心念間,立刻拔出背上鋼刀,破口罵道:“他娘的,你是由哪個狗洞裡爬出來
的?”
冷笑一哼,白小宛“刷”的一聲,拔出寶劍,道:“遇上姑奶奶,算你倒霉!
”
姚大剛齜牙咧嘴的喝罵道:“他娘的,你何不把你那該死一千回的老鷹犬也叫
出來,看你家姚爺怕不怕!”
“收拾你一個,還用不著找幫手。”
於是,兩束刃芒,“嗖嗖”連聲,在一溜火花的迸現中,二人急快的錯身而過
。
就在二人刀連劍的一扭身,驀然間,白小宛左手用力一甩,醬紅的披風中,疾
速的打出一支飛鏢,身形同時暴旋斜進,在她那右手長劍寒光炫映中,卻快不可言
的突然施出梅花腿,鐵板腳雙腳連環踢出,狠命的踢向姚大剛的小腹與心口。她出
招之疾,用武之狠,純粹是速戰速決的奪命打法。
姚大剛狠狠的劈出一刀,才剛一扭身,發覺白小宛的飛鏢已自她的披風中疾射
而出,急忙打橫一偏,堪堪躲過那穿喉的一鏢,卻不料自已還是上了大當,因為那
一飛鏢只是把自己的注意力引向上面,也因此,自己連看還未曾看到,她竟在下盤
踹來兩腳。
白小宛的兩隻纖巧金蓮,腳頭上就是那麼個大拇腳趾,但卻堅可比錐,就聽“
叭叭”兩聲,姚大剛結結實實的連中兩腳,登登登一連後退七八步,姚大剛一屁股
坐在溪谷底,緊接著,“哇”的一聲,張口的吐出一口鮮血。
血原本是鮮紅的,但姚大剛吐出的血,在溪谷中立刻被溪水沖淡,流向下游。
姚大剛一擰身準備揮刀再上,卻不料一用力,立刻雙眉打結,流露出痛苦的神
情。
只見他緩緩的爬出溪流,身上已濕了大半截。
姚大剛以刀拄地,一搖三晃的爬上溪岸,惡狠狠的戟指持劍冷笑的白小宛,道
:“來吧!小潑婦,只管在姚爺身上捅,看你家姚爺會不會喘一聲大氣!”
冷冷一笑,白小宛一錯步,一招飛雁掠影,一閃而錯過姚大剛的身側,右手長
劍狠命的迎著姚大剛的鋼刀,一圈一帶,想把姚大剛手中的鋼刀挑落,然而姚大剛
並非真的弱者,在刀劍扭結的同時,左手拚命遞出一掌,“啪”
的一聲,還真結結實實的打在白小宛的左肩頭上,這還是他受傷在先,否則,
這一掌白小宛的一條左臂,就得廢掉。
一連翻了兩個跟頭,白小宛藉著連翻,而把姚大剛拍在左肩的力勁,卸去不少
。
只見她一擰身,左手解下大紅披鳳,回眸冷笑道:“姚大剛,你可要小心了,
白小宛不會再有任何大意!”
突見她一縱身,躥起兩丈有餘,手中劍戳力下壓,抖起三朵閃耀的劍花,冷焰
溜閃中,把個直立在地上的姚大剛,全身照在她那窒人的劍芒之下。
姚大剛拼力的揮出一刀,那是他聚全身之力的一刀,在他想來,大不了咱們同
歸於盡。
就在他仰頭上望,舉刀猛砍的時候,空中的三朵劍花,徒然間變成三道冷芒,
就在快要臨頭的時候,一變而又成一束堅不可摧的閃電,倏忽間擊向姚大剛的頭頂
。
於是姚大剛第二次上噹!
因為,就在他全神貫注迎向頭上那致命一擊的時候,徒然間,眼前彩影一晃,
就聽“噗”的一聲,姚大剛剎時間拋刀捂眼。
不錯,白小宛故計重施,那是在寶雞衙前夜戰秦嶺四煞老大官中時候用的一招
,如今又施在姚大剛的身上。
姚大剛頭上擋過了白小宛的奪命穿頂一劍,卻賠上了一隻左眼。立刻間,直痛
的他不辨東西南北,一忽兒溪裡趟,一忽兒岸上跑,口中還在流著鮮血。
一邊痛苦的狂叫,一邊大罵道:“我操你十八代老祖宗,你竟狠心的踢瞎老子
一隻眼睛,這筆賬姚大剛非要你們父女倆,連本帶利的還我,哎呀……哎呀……”
白小宛牙一咬,趁著姚大剛心慌意亂而又不知死活的窮叫亂嚷之時,一腳踢在
姚大剛的腰眼上。
岔著氣,吸著涼風,姚大剛心不甘情不願的倒了下去。
於是,白小宛找出一根繩子來,那是她在離開馬匹時候,特別帶著的一根繩子
,結結實實的把姚大剛拴起來。
白小宛把姚大剛拖進山崖邊的樹林中,這才到溪邊取回兩隻袋子。
天有點要黑下來了。
白小宛極為小心的把姚大剛往樹上一吊,但卻讓姚大剛的雙腳著地,這樣她好
有個討價還價的餘地。
於是,她在姚大剛未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先啃著一塊醬牛肉,連著也吃了一
個大白饃。
望著雙手上吊,雙腳捆綁,半吊在那兒的姚大剛,白小宛心中在盤算著,不知
該怎麼套取這姚大剛心中的話,自己能說出爹他們三人失蹤嗎?
白小宛琢磨再三,覺得還是不能說出來。
那麼天丑怪尼的巢穴被破,似乎是可以一提,或可唬一唬這個姚大剛。
不過白小宛知道,面前的姚大剛,卻是個極為奸詐而富機智的巨盜,一個字,
一句話,用的不當,將都會被他識破自己的目的。
不過,看情形,父親三人絕不會去了踩雲嶺,那麼余下的只有一個地方可去,
那就是天仙師太的望仙台,對!
也只有這個地方可疑。
在一陣喘息之後,姚大剛終於醒過來了。
一看樹根地上坐著白小宛,再加上痛徹心肺的左眼,使他又開始破口大罵:“
他娘的,你把姚大爺吊在這荒林裡,準備幹啥?”
白小宛妙目上翻,並不開腔,一味的冷笑連連。
姚大剛一陣抖動,但卻顯然於事無補。
於是,他牙咬得格格響,怒視著白小宛。
緩緩的站起身子,白小宛來到姚大剛前面,手中舉著醬牛肉與芝麻大餅,笑道
:“餓不餓?”
“滾!少拿姚爺尋開心!”
“痛不痛?”
姚大剛氣的哇哇叫,惡狠狠的道:“你殺了我吧,臭娘們!”
白小宛強忍著胸中怒火,淡淡的道:“看著你的眼睛往外冒血水,大概一定夠
痛的,不過你要是肯合作,我帶有最好的止痛藥,只要敷上去,包準你就不痛了。
”
姚大剛這時候還真痛的錐心刺骨,而腰眼上的一腳,也還在痛的五臟翻騰,聞
言也是一怔,心想,這女子在玩什麼把戲,耍什麼陰謀,不妨聽一聽。
“說吧!怎麼個合作法?”姚大剛租聲粗氣的問。
白小宛一笑道:“這事很簡單。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只要經我證實你是實話
實說,不但我立刻為你的眼晴敷止痛藥,說不定我還會把你立刻放了,讓你重回踩
雲嶺去。”
“你會放我?鬼才相信。”
“白小宛從不打誑。”
“好,你問吧!”
白小宛一僵,她不知先問什麼才好?於是她想起了堂兄,那位高原善人韓五爺
。
於是白小宛沉聲問道:“我問你,韓大宏韓五爺,可是被你騙到這深山裡的?
”
“不錯!”
“你怎麼個騙法?”
哈哈一笑,姚大剛道:“有一種無色無味無臭的毒迷七日散,只要輕輕在他面
前一晃,他就會跟著我走,而且我叫他做什麼,他絕不會違背。”
白小宛一驚,急又問道:“什麼叫毒迷七日散?”
“顧名思義,人中此毒粉,就會神志喪失七日夜,在這七日夜內,他就會聽命
行事。”
“過了七日夜呢?”
“神志立刻恢復,人如做了一場噩夢。”
“可有解藥?”
冷冷一哼,姚大剛道:“這種要不了人命的毒粉,根本不需要解藥,不過聽說
中了毒粉的人,如果徒然潑他一頭冷水,或會把他由噩夢中激發回來。”
白小宛一聽,大感後悔,怎麼當初放走的人,沒有用冷水一試?
於是,白小又道:“那些被騙人天丑怪尼山洞石室中的男子,都是由什麼地方
擄騙來的?”
姚大剛道:“什麼地方人全有,只要是擁有稀世珍寶的人,就逃不出被迷失神
志的厄運。”
白小宛緩緩走近姚大剛前面,就著天色尚可看到東西,伸手入懷,摸出一包藥
粉,傾倒在一塊絲絹上,一面緩緩的又道:“姚大剛你是個光棍,前面我問你的話
,其實我全知道,為了你的誠心,所以我不過稍加考驗,總算你是個光棍,光棍是
不吃眼前虧的,也因此,我把你的眼傷加以包紮,相信一定會減輕你不少痛苦的。
”
於是,藥粉連著絲巾,敷綁在姚大剛的頭上。
姚大剛立刻感到一陣沁心的涼意,硬把那股子擠壓的痛苦,抗拒在外,而使他
深深的吁了一口大氣。
撕了一塊醬牛肉,白小宛塞入姚大剛的嘴巴裡。
看著姚大剛細細的在嚼,慢慢的在嚥,白小宛卻在心中細打算,該如何的套取
那天仙師太的下落。
一塊牛肉加上一個饅頭,姚大剛應該算是吃飽了。
白小宛緩緩的退後兩步,這才又道:“痛也減輕了,肚皮也填飽了,怎麼樣?
白小宛說話還算數吧?”
“哼!”
白小宛立刻又道:“如果我告訴你,天丑怪尼的那個石庵已為我們所破,你會
相信嗎?”
“是真的?”
“我不妨再說明白些,天丑怪尼已傷重逃逸,她的那些丑尼姑弟子,有一半被
殺,而且那些被迷失本性的人,也全都被我們放了,你相信嗎?”
姚大剛一愣,但卻露出無奈的道:“眼下情勢,我能不信?我敢不信?”
“你最好是相信,因為那全都是真的。”
於是,姚大剛真的驚愣了,只聽他自言自語的道:“那個老怪物,一向都是自
命不凡,如今叫她吃點苦頭,也好殺殺她那不可一世的狂妄無知。”
白小宛當即又道:“如今我得重複一下我剛才所說的諾言,如果我能證實你說
的是實話,我會立刻放你回踩雲嶺去,如果你敢誑我,一旦等我發覺,我就會守著
這地方,把你吊在這樹上,活活的吊死你姚大剛,你聽清楚了吧!”
姚大剛沉聲喝道:“為了好幾萬兩黃澄澄的金子,我姚大剛還未曾動用,死當
然死的不甘心,有話你就開口問吧!”
白小窕面部相當平靜,但在她的內心中,卻是七上八下的有如小鹿在奔馳。
就在一陣沉默之後,白小宛問道:“告訴我,天丑怪尼在傷重之後,會逃到什
麼地方躲起來?”
“當然是她師姐天仙師太那兒。”
“天仙師太在什麼地方?”
姚大剛心想,如果告訴她,萬一她在天仙師太那兒失手,自己豈不活活被吊死
在這野林中,如果不說出來,顯然也是死路一條。
就在一陣沉默之後,姚大剛道:“我可以告訴你天仙師太的地方,但那兒防備
極嚴,你一個人怕難以應付,萬一你有了麻煩,姚大剛第一個倒霉,所以你還是換
個問題吧!”
白小宛道:“這你只管放心,你們秦嶺八大盜不是與那天仙師太有交情嗎?如
果我被人捉去,在臨死之前,我一定會把你被綁的地方告訴她們,到時候你還怕沒
人來救你不成?”
姚大剛的獨眼一陣翻轉,覺得有值得一試的必要,而且讓她去闖一闖,不論其
被捉或逃出來,自己全都有利可圖,是一件只賺不賠的買賣。
心念間,當即道:“我要你親口再說一遍你的承諾!”
“只要你說的是實話,又經我加以證實,等我迴轉之後,一定放你回踩雲嶺去
。”
“好!你聽清楚,順著這條山溝,直上雲屋峰,就在那個常年圍繞著青雲的尖
峰右面,盡是發藍色的巖石陡崖,只要攀過那段陡崖,你就會看到一處風景奇佳的
小小四合院,那兒的亭台小樓,雖不算大,但卻全都是匠心獨具,也就在那個四合
院的下面,有著另一個同樣的四合院,但卻是在山腹中,那兒就叫做望仙台,不過
……”
姚大剛獨眼一翻又道:“不過我還是勸你不要去。”
然而,姚大剛的話才落,白小宛己經竄出荒林,朝著一座尖峰方向疾馳而去。
天空中掛了大半個月亮,差強人意的把個深山照的還可以走人,白小宛展開腳
程,三五里路,沒有多久,她已撲到雲屋峰下面。
秦嶺的雲屋峰,峰頂是個什麼模樣,很少人會知道,原因是這雲屋蜂上面,一
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有那麼至少三百天被雲包圍著,所以有句話是說:想看雲屋峰
,雲開一瞬間。由此可見這雲屋峰的高與神秘了。
就在這雲屋蜂下面,距離谷底不過三數十丈處,一座寬寬的嶺脊,與臨峰相連
,而這嶺脊上面,相當的寬敞,抬頭看,雲屋蜂高不可攀,危峰處處,真所謂峭壁
峻崖。
然而你絕想不到,在這祟山峻嶺的山脊上面,還會有人建了一座玲瓏小巧的四
合院,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在這精巧的的四合院的山腹中,不少人在這兒嚴居穴處
而與世隔絕。
不過這些與世隔絕的人,卻全都是明眸皓齒,冰肌玉骨的年輕女尼,約莫著至
少也有四五十人之多。
白小宛趁著天剛黑不久,摸上了四合小院外的一處危崖邊,隱隱的聽到有擊缽
之聲傳出來。
白小宛溜到了四合院的牆外邊緣,誦經的聲音清晰的傳來,大概是眾比丘尼誦
經坐課的時辰。
牆不高,屋也矮,白小宛擰身上了角牆,隱入黑影中仔細看,慢慢觀,心裡面
她希望父親三人沒有被捉到這兒,因為憑三人武功,放眼江湖,不知誰還能抗拒三
人的合擊,當然,就怕上當中毒之類,萬一……白小宛不由打個冷顫,遂決定深入
這個精巧細緻的四合院中察探。
像一頭狸貓般,白小宛一閃而落入院中,提著腳跟,溜著牆邊,探頭隔院的望
向對面房屋中,不由吃了一掠,只見正中當門的一張供桌,兩面坐著六個年輕貌美
女尼,供桌正面神像,也是一座觀音大士,香煙裊繞,缽聲有致,加上年輕尼姑清
脆的聲音,讓人覺得有天上人間之感。
極目四看,每座房屋全都是雕梁畫棟,琉璃瓦鑲玉屏,玻璃宮燈廊前掛,青石
面上舖紅氈,黃澄澄的供品盤,看樣子全是純金打造的。
白小宛心想,這些尼姑,從哪裡弄來這麼多的銀子,竟然窮奢極侈的在這絕嶺
上面建造這個四合院,難道真的要與這大自然的美一較長短不成?
白小宛衡量一下地勢,發覺這個寬長不過六七丈的小院子裡,除了一層草地外
,連一株小花全沒有,如果能躲人,也只有四合院的四角了。
白小宛正在遲疑不決的時候,突然間,就見一個看去像是個中年尼姑,一本莊
嚴的走在另一個奇醜老尼的身前。
白小宛一看,赫然正是那個天丑怪尼。
隱約的,她聽到前面的中年尼姑道:“從他身上,搜出了一塊御牌,這個人一
定來頭不小,如果咱們把他殺了,萬一有一天惹來大禍,咱們這種神仙也會惻目的
日子,不全完了?”
“師姐何必怕呢?以師妹看,乾脆全都殺死,丟在野狼谷中,誰又能說是我們
所殺的?”
“不要忘了,你不是說過還有個女的嗎?”
“殺了這三個,咱們再去找那個女的。”
突然間,中年尼姑停下身來,回頭對天丑怪尼道:“師妹!在我這望仙台觀音
庵中,我不希望有血腥味,再說這三個人連你全不是他們對手,武功必然高強,這
種人我越來越需要,寶宮中的稀世珍寶,是我每日一定要把玩的,每一件我全不希
望有遺失或被盜,所以我需要他們替我守著。”
“不錯,在這個世上,就算是皇帝老子,也沒有師姐擁有的奇寶多,一個人擁
有這麼多寶貝,天下雖大,對師姐來說,已不足掛齒了。”
緩緩的又轉過身來,中年尼姑又道:“所以我一再的對每件寶物收購,卻不得
有任何遷連,就是這個意思,至於你斷腕之恨,師姐設法對你補償。”
暗中的白小宛吃了一驚,看情形父親三人真的被這兒的中年尼姑抓來這裡了。
寶宮!寶宮在什麼地方?
白小宛直覺的以為如果要想摸進這望仙台裡面,也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也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但不論怎麼說,白小宛已決心夜闖望仙台,是不容有任何置疑的。
就在她腦際電閃中,突然發覺前門呀然而開,只見一個年輕尼姑,提了一個木
桶,走向山崖邊。
白小宛一笑,飛身跳出牆外面,夜影中,只見這四合院外面並未有其他的人,
十幾棵老松□,在山風中發出簌簌的響聲。
白小宛急潛兒步,隱在一棵老松樹後,卻發現那年輕尼姑正在往山崖下面傾倒
餿水污物。
一轉身,尼姑發覺面前站了個女子,正要大叫,卻被白小宛一掌擊昏。
仔細的端詳一遍,白小宛立刻把尼姑的灰衣袈裟換在自己身上。
掩著半介面,白小宛提著木桶,學著尼姑走路的姿勢,緩緩的進入那個四合院
,循著尼姑的來路,假尼姑進入一間房中,卻發現那是一間廚房,正有兩個年長的
尼姑,在揉面,看樣子是要發面做饅頭。
白小宛放下木桶,依然半掩面的,道:“師父要我送茶水給三個捉來的男人,
我不想看到男人,你們誰替我送過去吧!”
“我替你送茶水,你來揉面?你揉的動?哈……”
白小宛一看兩個老尼姑,連回頭看她全沒有,心中自然一喜,當即又道:“光
說送茶水,送到那兒去嘛!也不說清楚!”
“還沒有帶他們到下面呢!人不就在隔壁嗎?”
白小宛心裡一緊,急忙裝了一壺冷水,端著茶盤,走出廚房來。
在她想來,隔壁一定就緊鄰廚房,正要走過去,隔著窗子,發現裡面十來個年
輕貌美的尼姑,正在誦經,一目了然的哪有父親三人蹤影。
於是,白小宛立刻轉到廚房的另一邊,那兒原本有個角門,只是已被封了起來
,靠角門的邊上,卻有一個似乎堆放雜物糧食的小屋子,有一微弱光亮,從一個一
尺見方的小窗中透出來,厚厚的木門,上了一把大鎖。
白小宛伸頭往裡面看,不由雙目垂淚。
她發現老父那副癡呆模樣。
四舅的一副可憐相。
卓大人垂目不語的無奈樣!
這一切,不正是韓五爺的樣子嗎?
於是,她低沉著聲音,道:“過來!”
白方俠與小窗相距不過五尺,聞言愣愣的走近窗戶邊。
白小宛徒然一杯冷水,潑在白方俠的臉上。
激靈靈打個好大的冷戰,白方俠銅鈴眼立時神光暴射。
白小宛急忙道:“爹!我是小宛!”
白方俠低頭就著小窗外望,不錯,可不正是自己女兒來了。
“我們這是在哪兒?”
“爹先別問,快把杯中冷水,把他二人潑醒過來。”
白方俠立刻接過冷水,先把卓重陽潑醒過來,然後又是一杯水,把馬雲龍也澆
醒。
卓重陽三人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三人合力衝到木門邊,發覺木門鎖著。
白小宛急又問:“你們的兵器還在嗎?”
除了卓重陽的寶劍己被取走之外,白方俠的風雷刀與馬雲龍的二尺半鋼棒,都
還在。
馬雲龍子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如今被人戲弄一般的囚在這小屋子裡,那股子無
名火,可就大了。
白小宛在窗外,道:“這兒是雲屋峰望仙台,正是那天仙師太的觀音庵,你們
中了她的毒迷七日散,才失了本性而任其擺佈,只要冷水一潑,立刻就會醒來,為
了不再受她的挾制,各人取出絲巾,就著冷水沾濕,把口鼻掩住,就不怕了。”
卓重陽首先掏出絲巾,接過一杯冷水沾濕。
緊接著,屋裡三人全都掩起口鼻。
一手持著鋼棒,馬雲龍大喝一聲,奮起一腳,直向那個小木門踹去。
“叭”的一聲,那個雖說很厚的木門,吃馬雲龍一腳踢了個碎片滿天飛。
於是,卓重陽三人一一沖而去。
於是,望仙台上的小小四合院裡的美貌尼姑們,也不知如何會那麼快的,一下
子仗劍衝出她們的禪房來,立刻間,芳草如茵的院子裡,十二名尼姑,仰頭四下環
視,在尋找敵人的蹤影。
突然間天仙師太擺動著寬大的灰色袈裟,右手握著拂塵,左手握著一串金光燦
燦的念珠,站在廊上,高聲喝道:“什麼人?”
白小宛褪去披在身上的袈裟,仗劍走出陰影中,在她的後面,緊緊的跟著老父
白方俠、四舅馬雲龍,以及大內高手卓重陽。
天仙師太一看,不由一驚,道:“原來是你這小妮子在做怪呀!”
突然冷喝一聲,道:“圍起來!”
她話聲一落,十二名持劍年輕尼姑,身形晃動,抱劍移動,剎時間把四人全圍
了起來。
天仙師太冷笑連連的道:“本師太太小看你這小妮子了,想不到我那師妹說的
一點不錯,你比三個男的還刁鑽古怪。”
就著廊下四周又燃起火把,天仙師太雙眉上揚,目露驚喜的道:“原來也是個
美人胚子,真不輸我身邊的四大美婢,殺了你還真有些可惜的。”
馬雲龍突然高聲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這兒評判別人的生死!你只
不過善於使用江湖上下五門的東西而已。”
卓重陽當即一笑,道:“天仙師太是我卓某人到了這荒山裡才聽到的,看樣子
你在這秦嶺的絕峰間,修行了不少時日,如果我卓某一狠心,點起一把大火,燒了
你這人間仙地,到了那個時候,你後悔不後悔?”
天仙師太冷冷一笑,道:“你敢!再說你們已沒有機會逃出去了,我還有什麼
可後悔的?”
白方俠淡淡一笑,聲若洪鐘的道:“難道你真的要與官家為敵?”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聳動著兩肩,道:“官家?
誰是官家?在這千里範圍內的秦嶺,我就是官家。”
一頓之後,又道:“我再告訴你們,天下只要我想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讓我
失望的,就如同你們四個,我要把你們留下來,你們就走不了。”
卓重陽趁她在洋洋自得說話之際,徒然飛身縱起三丈有餘,有如燕子穿簾一般
,一下子撲向最近的屋簷,就在眾人才一仰頭,卓重陽己雙手各持著一盞玻璃宮燈
,提在手上,翻身又折回院中,一面冷冷的道:“天仙師太!如果你想試試,卓重
陽就用這兩盞燈中的油,先燒了你這座美如仙屋,巧越造化的四合院。”
卓重陽這突如其來的一招,還真壓住了天仙師太的氣焰。
於是,就見她長歎一聲,道:“這全是秦嶺八大盜給我惹出來的禍。”
熾天使書城
【第十六章】
四合院中,殺氣騰騰,劍光霍霍,天仙美尼正自得意的大笑之際,卓重陽乘其
不備,徒然飛身摘下兩盞盛滿燃油的玻璃燈。
卓重陽的動作太快了,連天仙師太想發號施令的發動她那十二名持劍的劍陣圍
殺,也已不及,再看卓重陽手中的油燈,更有神喪氣沮之感。
就見她疾首蹙額的戟指場中四人,道:“如果你們敢燒了我這仙廬,天仙師太
准叫你們暴屍荒山,永世不得超生。”
淡淡一笑,卓重陽道:“燒不燒你這仙廬,那要看你的表現了。”
也就在雙方一陣僵持中,突然天仙師太身後有人厲叫著衝出來,眾人一看,原
來天丑怪尼恬不知恥的悍然不顧一切,一沖而欲向院中站的四人拚命,她那左腕已
包紮成一個如白饅頭狀。
“退回來!”
一聽天仙師太叫聲,天丑怪尼不由一窒,立刻站住腳,回頭狠聲道:“師姐!
這四個兇徒,皆可殺不可活,要想過著你的神仙生活,守著你那望仙台中的寶
宮,非殺他們不可。”
“如果在他們未死之前,先燒了我這座仙廬,你想到沒有,那後果何堪設想?
”
一頓之後,天仙師太又道:“面前四個人的命,如何能抵過我的這座仙廬?殺
他們如果不掌握時機,那是有勇無謀,你退回來!”
一聲惡狠狠的咕噥,天丑怪尼抬步有聲的跨迴廊上,但她那露出的半只眼中,
仍然可以看得出她怨毒的眼神,聽她厲聲而悲切的道:“師姐!你可要為我那死去
的徒弟們報仇雪恨呀!”
塞北大俠馬雲龍揚聲喝道:“老丑怪!別盡在那兒瞞心昧己說些刺耳之言,這
檔子事,原本你們也只是稍受牽連,罪魁禍首,可是那該死的秦嶺八大盜。”
白方俠也道:“對!盜寶殺人,全是那秦嶺八大盜所為,你們只是出價收購,
其罪不大,又何必為了八個殺才,毀了你們這數十年的基業?”
天仙師太冷冷一笑,道:“那秦嶺八大盜,這些年還真替我找到很多稀世珍寶
,每一件都讓本師太愛不釋手,聽師妹說,你們不但要追討那血玉龍,還又加上血
玉鳳,這卻是為什麼?”
卓重陽高聲道:“血玉龍牽連著滅門血案,血玉鳳乃是聖上御案之物,兩件寶
物,你一樣也碰它不得。”
“兩件寶物,本師太決定全收下。”
一頓之後,又道:“等這兩天姚大剛一到,我就叫你們知道血玉龍到底在不在
我雲屋峰寶宮之中。”
白方俠不解的問道:“聽說你為了不惹麻煩,才遲遲不把血玉龍收下來,一心
要等風平浪靜,才願以十萬兩黃金收買,如今怎麼會突然又不怕麻煩上身了?”
又是一聲狂笑,天仙師太道:“本師太不願惹麻煩,但也不怕麻煩上身,原本
我惑疑你們找上這兒,是那秦嶺八大盜為了急於寶物脫手,而施的拖我下水之計,
如今看來,卻是你們找上門來的,與那秦嶺八大盜無關,他們沒有失信於我,對於
我這收寶之人也嚴守著秘密。”
冷冷的一聲怒喝,天仙師太又道:“為了我這仙廬不被波及,今晚我放了你們
四人,不過事情明敞著,本師太不會放過你們,而你們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乾脆
咱們來個會戰,明日就在此去兩里地處,有座野牛林,日正當中,本師太就在那兒
會一會你們這些自命武功高絕的人。”
只見她手一擺,十二名仗劍的貌美尼姑,進退有致的轉眼成兩列的站在她的面
前。
卓重陽道:“本大人希望你能攜帶著血玉鳳前往。”
冷冷一哼,天仙美尼道:“在你明日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本師太也許會讓
你知道血玉鳳怎麼到了我的手中。”
一擺手,大喝道:“滾!”
卓重陽淡然一笑,道:“刀兵未見風度存,你又何必擺出一副窮兇極惡的晚娘
面孔,豈不大失你這位欲仙欲道的高人風度?”
卻聽一旁的天丑怪尼戟指四人道:“你們這四個殺胚,是我師姐大發慈悲,才
讓你們多活幾個時辰,還在羅嗦什麼!”
卓重陽一笑,道:“既然明日正午決鬥於野牛林,那就歸還在下兵刃吧!”
天丑怪尼高聲罵道:“好小子!你不要得寸進尺,快滾吧!”
突聽天仙師太高聲道:“把他那專喝人血的劍擲給他!”
就見一個美麗脫俗,雙目如杏的細高尼姑,躬身應答著,返身入屋,不久取過
一把寶劍出來。
她並未擲向卓重陽,緩緩的移步走近四人面前。
就見她雙目顧盼,小嘴微翹,流露出一種明眸善睞的樣子。直讓卓重陽有春風
冶蕩的感覺。
卓重陽心搖搖如懸旌,幾乎有意馬心猿的樣子,因為就在他伸手接劍的一瞬間
,那年輕美尼與重陽二人的手,就在那劍匣之上微微的一接觸,一股心電感應,逼
使美艷尼姑雙頰微紅,赧然的低頭扭身要走。
卓屯陽一怔,心想,這麼美的絕色佳人,怎麼會終其一生的長伴青燈缽聲中?
豈不是獨留紅顏受煎熬?這人生也太沒有意義了。
心念間,不由高聲道:“天仙美尼!你有這些美貌女子相陪,就等於是慈航未
普度,消遙登仙境的了,但你卻丟不下一個貪念,看樣子你是不見真章不罷手,不
見棺材不落淚。”
一面伸手道:“你等等!”
年輕美尼身不轉頭轉,一雙美眸不停的眨著,不用開口,眸已在問了。
“麻煩你把這兩盞看上去價值不蜚的玻璃宮燈,小心的提去。”
淺淺一笑,美尼姑又伸出一雙蓮藕般玉手,在她那露出的兩個小酒渦的一隱一
現中,彎腰提起兩隻玻璃宮燈。
於是,卓重陽再一次的為她的傲視女神般的風度所迷惑,只恨大敵當前,沒有
辦法開口對她稱讚一句,只覺得自己有遺恨終生的感受。
白方俠當即--聲暗示,四個人一溜的翻過院角的屋頂,消失在夜色蒼茫之中。
隱隱的,還聽到天丑怪尼怨恨的道:“師姐!你這是縱虎歸山,後患無窮呀!
”
月色當頭,山路雖然崎嶇,但仍然難不倒四個人的快捷飛馳,荊棘擋道,又何
嘗放在四人心上?
一路直衝下谷底,朝著一處野林中行去,因為四五里多地的--處荒林中,還吊
了一個姚大剛。
自到了谷底以後,白小宛就把遇上姚大剛的事說了一遍,當然對於答應姚大剛
,釋放他回踩雲嶺的事,也對老父等三人說了一遍。
卓重陽道:“既然答應了他,他也沒有敢對你說謊,道理上應該把他暫放,但
他還是逃不了的。只等咱們踏上踩雲嶺,自然還是咱們的逮捕對像。”
也就在四人快要接近荒林中的時候,突然間,就聽得荒林中有野狼惡鬥聲傳出
來。
四個人一驚,忙拔出手中兵刃,大聲喝叫著衝了進去,不由全都驚嚇的倒抽一
口冷氣。
只見至少有十四五頭巨大野狼,似乎還有兩隻野豹,急食互咬的,把掛在樹上
的姚大剛,自大腿根以下,撕裂成兩根枯骨,姚大剛早已昏死過去,看樣子就算救
,也不定活的成了。
四人衝進林中,揮動手中兵刃,一面大喝小叫,才把--群野狼與兩隻花豹逼退
。
塞北天俠馬雲龍更是揮動手中鋼棒,叱喝連連。
要知這馬雲龍生在塞北,那兒的野狼成群,他深知狼性,有道是,狗怕摸,狼
怕說,任何惡狗,只要低頭一摸地上,它必然夾尾而逃,而狼卻是怕人呼叫,所以
馬雲龍一面揮棒,一面大叫,還真的驅散了這群嘴上滴血的惡狼。
白小宛心中泣血帶愧,雖然,他姚大剛也是自己滅門主兇之一,但自已有言在
先,卻又因一時的疏忽,而發生此慘劇。
她不願姚大剛這麼個死法,因為她答應要放他的。
她要姚大剛死在法場上,死在她公婆的靈前。
但是,這好像又是天意,天意是人力無法可施的,因為天仙師太曾說過,一等
姚大剛到了她的望仙台,她就答應秦嶺八大盜,以十萬兩黃金交付他們手中的血玉
龍,卻那麼湊巧的碰上鐵腳媳婦白小宛,這難道不就是天意嗎?
及時的,卓重陽縱身揮劍,割斷了懸著姚大剛的繩索。
一聲不算小的“哎”就見姚大剛尚稱完整的上身,仰面往上一挺,立刻又像洩
了氣的皮球一般,軟塌塌的躺在草地上。
只見他竭盡最後的一點力氣,翻開那只右眼,似乎在尋找白小宛。
但當他看到四人一齊低頭看他的時候,像夢一般自他那嘴角擠壓出他這罪惡一
生中的最後一句話,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句大實話,道:“人為財死!”
白小宛可以揮劍殺人,而且既狠且疾,就算是人頭落地,對她來說,也是視為
常見,然而眼前的姚大剛那副慘相,卻讓她連正眼都不敢看一下。因為自姚大剛的
大腿根,直到腳底板,連一點肉也沒有,月光下,白森森的兩條腿骨有如骷髏,如
果不是他們四人回來的快,姚大剛恐怕連在人世間“口吐最後一句真言”的機會,
也沒有了。
人死了,他的罪孽,也跟著他的死而消失了。
白方俠招呼馬雲龍,把姚大剛的屍體用石塊堆著埋起來,以免再被野狼把上半
段撕吃掉。
於是,白小宛領著三人,走出這座野林,一行又走回到大山洞口,那兒是她把
馬匹隱藏的地方。
又是那座矮嶺上。
四個人依然分臥在一棵老松樹下面。
白小宛把吃的喝的,適量的分送紿老父、四舅與卓大人三人。
三個曾迷失本性的人,一提起被天仙師太暗中下手,弄得恁人擺佈一事,全都
心中有氣。
發生不幸,總得要檢討。
而檢討的結果,一致認為天仙師太手中揮動的拂塵在作怪。
各人一提到天仙師太的模樣,全都以為她不會超過五十,然而,白小宛卻一笑
,道:“她已經是個八十歲的老太婆了。”
四個人又是一陣談論,卻聽卓重陽道:“就醫道上言,這並非是不可能的事,
也許這天仙美尼,得過什麼稀世的寶物,助其保持青春,也說不定。”
白方俠也道:“對!從她奢寶欲狂的個性上來看,她可能就是得到過什麼絕世
珍寶,因而才引起她搜求天下至寶。”
馬雲龍當即迷惘的道:“既然這天仙師太酷愛天下珍寶,但她又長年足不離開
這望仙台,甚至她還把此地命名為望仙台,一心只望成仙,然則她哪裡有那麼多的
金子,去搜求那些動輒上萬兩黃金的珍寶?”
卓重陽道:“對!她如何會有用之不竭的黃金?”
謎!一項令人迷惑不解的謎!
四個人就帶著這項難以令人理解的謎,沉沉睡去。
朝著雲屋峰的正前不過兩里地處,一大片茂密的蒼松翠柏,夾雜著一些其他樹
木,具中有不少參天古樹,要三人合抱,就整個山勢景像看,還真像一張大鼻子臉
上,長了一大片黑鬍子一般。
距離日正當中尚有一個多時辰,卓重陽已率領白氏父女與馬雲龍,舉步朝那片
密林中走去。
四個人這可不是去遊山玩水的,沒有一個人露出笑臉,就算擠,也擠不出個笑
意,尤其是白小宛的心中,仍然存在著姚大剛慘死的陰影。
只為了一場決鬥,一場吉兇未卜的決鬥,四個人滿腔熱血沸騰的決心要掀開天
仙師太的底牌,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雖然,這一場生死斗,她並非是正主兒。
雖然正主兒還窩在踩雲嶺。
但在情勢上看,雲屋峰望仙台上的天仙師太,似乎越來越比踩雲嶺的秦嶺八盜
更為重要。
在白方俠的心中,覺得挑了這望仙台,等於就是斷絕秦嶺八大盜的銷贓地方。
野牛林,正就在雲屋峰的正前方兩里多地方,而姚大剛被群狼撕吃的地方,卻
是在雲屋峰的側面,但如果卓重陽四人要去野牛林,還真的要再經過埋姚大剛的那
座荒林,甚至還要越過一條不算太深的山溝,才能翻上對面的那片更廣更密的野牛
林。
就差那麼一根扁擔長的距離,太陽就會擺在正當空。
風靜,樹葉更靜,除了枯葉偶爾一片落地聲。
人動,衣袂在飄,又見昨夜那仗劍圍在四人四周的十二名持劍女尼,冷艷絕情
,目露精芒的飄落到這片林中,在她們的後面,四個手持金劍的絕色美尼,簇擁著
天仙師太,大刺刺的走進林中。
卓重陽四人,早已慎密戒備,除了口鼻蒙上濕布以外,各人又準備瞭解毒丸,
甚至卓重陽也把自已珍藏的解毒膏,塗扶在各人露在外面的手臉上面。
這就叫,吃一次虧學一次乖,上一回當加一份警惕,更何況這要命的虧。
卓重陽四人一進到野牛林,走不過半里遠,突然一大片碎石頭地,那兒除了稀
疏的冒出幾根雜草外,還真的是個不毛之地。
而這塊不毛之地,如今可真的派上用場。
天仙師太似是不願多說,人已到這碎石場邊,立刻揮動手中拂塵。
於是,十二名持劍美尼,連番的翻動嬌軀,十二把銳芒打閃的寶劍,在十二名
美尼的縱躍中,爆發出懾人的刃芒,就在各人站定的方位上,雙手抱劍,美目前視
,一個個看去,真如玉樹臨風。
突聽天仙師太道:“本師太這十二生肖連鎖陣,已經擺在此地,你們還在那兒
等什麼?”
白方俠一聽十二生肖陣,還真的沒聽說過。
卓重陽雙眉一揚,道:“天仙師太!就算是已經到了箭在滿弦,卓重陽還是不
放棄最後一勸的機會,憑你這點力量,最好還是不要與朝廷為敵。”
“為了血玉龍,更為了血玉鳳,本師太以為,放手一搏是值得的,更何況你們
四個沒有一點走出此陣,逃出此山谷的機會。”
冷然一笑,卓重陽接道:“雙方未接上手,就言生死,畢竟與事無補,放眼你
這十二生肖大陣,卻盡是絕色女子,任何人全不忍心在她們身上劃上一刀,或聽到
她們哀嚎痛苦聲。”
一頓之後,卓重陽又道:“如果你天仙師太,真的還有人性,那就親自出場,
與我卓某人單打獨鬥,以定輸蠃。”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一舉拂塵,厲叫道:“你不用再磨蹭你那三寸之舌,
如今的局面已很明顯,雙方對陣廝殺,全憑本事,各出奇謀,有什麼討價還價,掐
短去長的?”
馬雲龍早就不耐,聞言大喝道:“別再苦勸這個不識好歹的老妖怪,咱們先沖
殺一陣,看著她這十二生肖大陣,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刀山劍樹,能把咱們生啃
一塊不成?”
卓重陽自感當前情況,也只有放手一搏了,當即對白方俠三人,道:“你們三
人先找個高地方,居高臨下,仔細的看著這十二生肖陣的變化,我這就先衝入陣中
,先殺他個來回。”
白小宛立即道:“卓大人身負要務,頭一陣不如讓白小宛先上吧!”
微微一笑,卓重陽道:“奇門八卦,我還略知一二,只就沒有聽說還有這十二
生肖陣,以我看來。不論什麼陣式,不外奇兵和正兵交相為用,也就是說,奇正相
生,有如循環之無端。”
“刷”的一聲,拔出他那支削鐵如泥的寶劍,又道:“你們二人守著,看陣中
哪個女尼揮刀先上,哪名女子最後殺到,然後。在我的一聲喝叫中,奮力去阻擋那
最後一人,先使其不能互為運用,然後再個別擊破。”
卓重陽一一陣交待之後,立即大喝一聲,道:“卓某來了!”
只見他勢如一頭下山猛虎衝入羊群一般,一閃而殺入天仙美尼的十二生肖陣中
。
只是卓重陽一入陣中,立即覺得有如進入一座劍林之中一般,在他的周身,上
中下三層,盡是寒芒畢現,殺氣騰騰,每一束冷焰,都應當揮劍迎擊,但他在一陣
沖殺之後,手中劍並未碰上,任何--支劈剌近的刃芒。
這真是一種令人不敢想像的事。
一座佈滿劍芒的陣式,在一陣沖殺過後,竟然連兵刃的接觸聲也沒有聽到。
而最叫卓重陽吃驚的,是在衝入陣中的時候,看這十二美尼,個個麗質天生,
嬌艷欲滴,然而,當他一攪入陣中,陣式一經發動,一個個卻全變成吃人的羅剎,
喝血的惡魔,張牙舞爪,令人不敢恭維。
卓重陽自知這樣耗下去,就算自己沒有中劍,時辰一久,也必活活累死,因為
他四周永遠為劍芒所包圍,他必需全力施為,才能消弭那些劍芒於無形,換句話說
,在他四周的劍芒,每次至少有六條,別人揮一劍,他都必需揮動手中劍來應付近
身的六劍。
十二個灰衣女尼,全都是戴著灰色瓜皮帽,俏麗的面龐上佈滿了寒霜,看樣子
只等卓重陽一招失算,十二把劍全都將招呼到他的身上。
在外面觀看的白方俠三人,左看右瞧,根本不知道誰是頭,何人是尾,只看到
十二人圍成一圈,交互換位,手中劍只茌卓重陽身前不遠處,圈起一朵劍花,立即
又收斂遊走,配合著陣式的發動,每三步必揮出一劍。
再看卓大人,把他那支寶劍上下翻飛,運用得風雨不透,白方俠看得出,那是
在全力施為,與圍著他的十二美尼姑的輕鬆愉快,成了極為強烈的對比。
白方俠忖度情勢,立刻對馬雲龍與白小宛二人吩咐道:“咱們不用等卓大人的
招呼了,看情形他已經連出口呼叫的時間也沒有,他是在專心對敵,豈敢一絲分神
?”
就見他大手一揮道:“咱們給她們來個大出意料,不集中,只分散,記住,一
殺過去,咱們三個人各據一方,距離越遠越好,把她這十二生肖大陣,拆它個七零
八落。”
於是,三人齊齊大喝一聲,殺了過去。
遠遠站著的天仙師太,臉上不由有了笑容,自言自語而又極具愉快的一揮拂塵
,道:“捉拿你們四個,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然而,她所想的,必然以為三個人衝入陣中支援被困的人,然後把四人全圍在
核心,但她……天仙美尼不由得雙眉緊皺,因為……三個奔殺過去的人,在十二生
肖大陣的外面,揮刀就殺,仗劍就刺,當網口張開的時候,三方面沒有一個人奔入
陣中,相反的,三人卻引誘著,把逼他們入陣的美尼姑,引向陣的遠方,沒有多久
,已明顯的分成了四堆,每三個尼姑,搏鬥一人。
十二生肖陣不攻自破,攻亦得破,而且這種破法大出天仙師太意料之外。
本來施盡全力的卓重陽,突然間壓力大減,心正而神又入竅,放眼望去,也只
有三支寶劍向他攻來,不由大喝一聲,雙眼運力猛彈,人已縱起兩丈有餘,手中劍
,半空中灑出一片窒人劍芒,一瀉而下,就聽一陣脆響,緊接著,“啊唷”連聲。
這只是轉眼之間的事,圍殺卓重陽的三個美尼姑,三支長劍全被卓重陽一招之
間劈斷,也就在他即將落地的瞬間,雙腳連環踢彈,正面的一個美尼,已被踹翻出
三丈遠。
誰都看得出,如果卓重陽要撲殺面前的三個美尼姑,大概也就在一招之間的事
,然而他沒有!
為什麼?
因為他忽然間想起昨夜,昨夜在望仙台的那個四合院中,歸還他寶劍的那個絕
色的,叫人沉醉而忘了自己的美艷尼姑,那麼純美,那麼聖潔,怎麼會下得了手去
殺她們呢?
而目前,這些美麗的尼姑,她們有什麼罪?相反的,她們只是受這天仙師太蠱
惑的可憐人兒罷了。
另外三堆搏鬥的人,望過去已沒有威脅可言,除了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只是
有攻有守,不願對這些美艷尼姑痛施毒手外,只有白小宛,也許同性相斥的關係,
白小宛就沒有她爹與四舅那麼大方。
轉眼之間。圍殺她的三個美尼姑,一個中鏢正捂著大腿跌坐在地上外,另一個
也在肩頭被白小宛踢中一腳,正痛的她在流眼淚,只有一個還在拚命與之搏殺。
突然間,卓重陽戟指天仙師太高聲喝道:“天仙師太,如果你現在回頭,還來
得及,如果你要步那天丑師太的後塵,到時候燒了你那望仙台,毀了你的山洞,准
叫你後悔莫及。”
天仙師太一邊揮動手中拂塵,緩緩的邁步走入場中,冷凜的喝道:“退下!”
卓重陽早已把這天仙師太當成了標準的蛇蠍美尼,一見她揮動著拂塵過來,不
由想起中她毒迷七日散的那檔子事,是以幾個人不自主的伸手摸摸遮住口鼻的絲巾
,而又倒退一步。
天仙師太的十二生肖陣,竟然被白方俠誤打誤撞的拆散,這真是大出天仙師太
的意料。
冷冷的望著退到她身後的十二名美尼姑,正好傷了三個,不由“哼”了一聲道
:“想不到你們四人中,還有識得破此陣法的。”
其實她哪裡知道。天底下萬物生相,全都是相生相剋,有道是,一物降一物,
酸漿豆腐,再有威力的陣式,仍然有破解之法,就如同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一樣,如
果真的有,那也只是人們心中的上天,主宰大自然的神。
卓重陽回到四人身旁的時候,明顯的額上在流汗,聞言不由一笑,道:“卓某
人就等你施盡你那些邪魔歪道,自以為不可一世但卻是不屑領教的下五門招數以後
,立刻就踩上你那望仙台,拆了你的老巢。”
冷然一陣狂笑,天仙師太道:“你這是癩蛤蟆打哈欠,口氣不小,只是我告訴
你們,一座十二生肖陣,也只是給你們上了一道小菜,你們就覺著吃飽了,這大件
而又美味的菜,還在後頭呢!”
一面,只見她輕抬玉手,把一串金光閃閃的念珠,往脖子上一套,右手拂塵一
揮,立刻在她身後面的四名金劍美尼姑,一閃而站在她的前面。
“本師太這一仗,意在試試你們究竟有多大能耐,什麼樣的道行,你們正好四
人,本師太的四大弟子,正就要領教你們的絕學。”
拂塵又是一揮,四個手持金劍的美麗尼姑,緩緩的逼向卓重陽四人。
極目望去,卓重陽不覺大吃一驚,那名直逼他而來的美艷尼姑,不就正是昨夜
送劍的美尼姑嗎?
一雙大大的眼睛,似笑不笑,微帶嬌嗔的巧嘴,把兩個甜甜的酒渦牽扯得若隱
若現,那嬌如白色玫瑰花瓣的面孔,是嬌柔,也冷艷。
於是,卓重陽的手中寶劍,徒然有重逾千斤之感而無法舉起來。
其餘的三對,已經殺在一起,哼咳呼喝,劈砍有致,殺的好不熱鬧,金劍的奪
目黃光,就如三條黃龍,上下翻飛在斗場上,與正午的陽光互為爭輝。
馬雲龍一開始幾曾把這些美艷嬌柔的俏尼姑放在心上,只是舉著手中鋼棒,劈
打碰砸,然而三招過後,他發覺有些不是味道,因為她們不只是武器精純,而劍法
更是讓人有著壓迫感。
卓重陽仍然未舉劍,而那名絕色尼妨,也沒有舉劍劈砍,但是卓重陽的身形,
卻無意間在絕色尼姑的逼進中,緩緩的後退!
後退……打鬥場上,卓重陽無意間發現,自已的後退一點,原來也是白方俠三
人的退讓地點。
因為,只要白方俠三人有任何一人,斜出退向一點的時候,那名攻向他的尼姑
,必盡力施為,把他再向這一點逼刺過來。
有了這一發現,卓重陽遂的笑道:“白捕頭!咱們好像又要陷入天仙師太的什
麼陣中了吧!”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看樣子咱們還在迷糊呢。”
馬雲龍也高聲叫道:“這就像俺家鄉的趕老羊嘛!”
白小宛也覺著不對,趁著對方橫劍劈來,清叱一聲,徒然縱身一翻,飛起兩丈
有餘,打算自那名尼姑的頭上翻過去。
然而,就在她正要雙腳落地的時候,眼前翠綠一片中,一條巧而俏的灰影,在
黃色銳芒的襯托申,平飛而落在白小宛的前面,正就那麼恰到好處的又擋住白小宛
的去路。
白小宛心中開始有氣,然而黃光飛舞在周身,也是不敢有一絲的分神。
看看四人又快要被逼在一個四丈方圓內了,只要再被趕個一丈左右,四人算又
被包圍在核心陣中。
突然間,卓重陽暴喝一聲,道:“天仙師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頭是岸此
其時也,如果你執迷不悟,驅使這些無辜的女子,為你一己之私效命,卓重陽決不
會放過你的。”
又是一聲哈哈大笑,天仙師太揚聲道:“你們馬上就要死在我這四環陣中,到
時候要你們嘗嘗這四面受敵八面挨刀的滋味是什麼,你竟還敢在大言不慚的窮而有
致的瞎喳呼!”
馬雲龍一聽,心想,原來這老妖尼又在搬弄陣法了,豈能再容她張狂?心念間
,不由高聲道:“卓大人,有道是,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沒聽人說過嗎
?相罵沒好話,對殺不相讓,快收起慈悲心,先解決面前這四個可憐蟲再說吧!”
白小宛當即一聲冷叱,寶劍一閃而迎上挑來金劍,同時間左手一甩,一支稜形
飛鏢,如流星一般筆直的後發先至,直取面前美尼姑的嚥喉。
就見那尼姑“咳”的一聲,雙肩微晃,頭一偏,躲過白小宛的一鏢,“叮噹”
脆響中,寶劍正逼在尼姑的金劍上。
兩劍互撩中,白小宛已暴舉起左足,踹向美尼姑的右肋。
美尼姑大吃一驚,她再也想不到白小宛會一出三招,而右足正吃力的支著側傾
的身子,姿勢不能馬上改變。
就在這危機的時候,美尼姑右足用力點地,姿勢不變,但身體斜飛而起,但她
仍未逃出白小宛的狠命一踢。
只聽“砰”的一聲,白小宛的左足尖,正踢在那美尼姑的右胯上。
“哎呀”一聲美尼姑打橫被踢出二丈外,半天沒有爬起來。
另一邊,馬雲龍在話聲一落,一緊手中鋼棒,就見他一陣沖砸中,徒然拔出棒
中細刃,有如毒蛇出洞一般,配合著他那虛幻莫測的梅花步,立將面前尼姑殺的只
有招架之力。
只有白方俠與卓重陽二人,依然不願痛下殺手。
白方俠愛烏及屋,覺得面前這個美尼姑,長的還真有些像他的女兒白小宛,風
雷刀再快,又如何下得了手?
卓重陽更是不忍,那麼美的女子,如果穿上美麗的華衣,茌綠葉襯托下,這朵
嬌麗絕俗的紅花,更不知有多麼令人遐思而忘了自己,如果任何人加刀劍於其身上
,那不單是有餑天意,更是令人發指的事,他卓重陽豈願為?
於是,在走招閃躍中,卓重陽的一舉一動,面前的美貌女尼豈有不知的道理。
於是,兩下裡全在內弘外張中,比劃個沒完沒了。
白小宛似是殺紅了眼,在她一腳踢傷了面前的尼姑之後,一連三縱,直撲五丈
外面露驚愣的天仙師太。
立刻間,天仙師太化驚愣為冷笑,隨手一揮,原來退守在她身後的十二名尼姑
,立刻飛撲出閃名,仗劍又迎上白小宛。
眼看著一場混戰要展開,馬雲龍怕白小宛有失,在一連揮出三招之後,丟下面
前這個美尼姑,轉而殺向圍住白小宛的四名尼姑。
卻見迎戰馬雲龍的那個美尼姑,急急走近受傷的那個美尼姑跟前去攙扶。
突然間,四周茂密的樹林中,一陣“嘩啦啦”響聲。
卓重陽側目望去,心中不由一怔。
原來自樹林中急速的又竄出一群其丑無比的粗脖子尼姑出來,仔細看,最前面
走的正是天丑怪尼。
只見她齜牙咧嘴!只聽她大呼小叫!
右手的一把精茫閃爍長劍,迎著日光,散發出一束束的刃芒。
在她的後面,十多名丑尼姑,人手一劍。像一群塞北的餓狼群一般,嗥嗥叫著
逼殺而來。
看了這情形,卓重陽立刻有了發洩的對像,只見他有如一頭碩大的蒼鷹一般,
奮力縱起三四丈高,半空中身子打橫,斜刺裡迎向天丑怪尼一群。
卓重陽也真的憋夠了!
他是需要找個對像發洩!
當然,他更要在他心中塑造的女神前面,露一露自己的真才實學,也叫面前的
美尼姑知道他這位大內高手,不是個堂而不皇虛有其表的酒囊飯袋。
卓重陽這位大內高手,彈縱在空中,雙手握劍,筆直的刺向迎面磔磔怪叫的天
丑怪尼。
那是一招驚心動魄而力貫日月的一擊,其威力,直如江河奔濤而無堅不摧。
天丑怪尼尚未奔入場中呢,突覺一團黑影,當頭直罩下來,心神一搖,不由舉
劍迎去。
就聽叮噹連響,火光就在天丑怪尼的身前爆裂開來。
而天丑怪尼揮出的劍,有如進入蒼茫深淵,而無聲無息,正感吃驚,突見師姐
站在自己前面。
原來卓重陽正要對天丑怪尼痛下殺手,就在這間不容發,疾快如電擊的瞬間,
天仙師太側面斜擋,手中拂塵迎著卓重陽的寶劍,一陣撩撥推擋,硬把卓重陽那索
命的一劍,拚力卸於無形。
火星碎落,夾著--根根自拂塵上飄落的鬃毛,再看天仙師太,在接過卓重陽的
這一招後,額角已現汗漬,雙手已有微顫,顯然她已用盡畢生力量,救下自己的師
妹。
卓重陽再也想不到,自己這招向不輕露的玄天一劍,竟被天仙師太硬接下來。
但他年不過三十,多少有些年輕氣盛。
也許在他一陣搏鬥中,撩起他爭勝的雄心來。
於是,就聽他大喝一聲,第二次飛身縱起,依然是雙手握劍,直往卻步不前的
一群丑尼姑群中撲去。
於是,天仙師太第二次與卓重陽空中相遇,二人尚未落地,半空中已爆裂出無
數火花。
直等二人落地,天仙師太的拂塵,已余下一根短而不過兩尺的把手。
卓重陽人一落地,不由冷笑道:“江湖上終於出現能接我這玄天一劍的人,而
那個人卻不料是個雄據秦嶺的美艷師太。”
卓重陽無意間說出天仙師太為美艷師太,是搔癢搔到癢處,打人打在要害,似
天仙師太這位傲視武林的八十老尼,如今還能聽到年輕如卓重陽者,稱呼自己一聲
美艷,心中自是十分受用。
她正自高興,突聽卓重陽又大喝一聲,道:“再接我卓某一招試試!”
卓重陽正要縱身飛撲,突聽天仙師太伸手制止道:“等等!”
卓重陽立即雙手抱劍,道:“你怎麼說?”
天仙師太雙眉緊皺的道:“卓重陽,大內高手,果然有幾手絕學,但本師太不
信你在中了沾膚蝕肉之毒以後,還能施出什麼要命的絕招出來。”
卓重陽哈哈一笑,道:“本大人如今好得不能再好,要不要咱們再比個三五十
招?”
天仙師太不由驚愣的盡在卓重陽身上看。
卓重陽當然明白,因為他誠然知道,天仙師太的那柄拂塵中,必然有著極為霸
道的毒物,然而天仙師太又哪裡知道他卓重陽對於岐黃之術,也有獨到之處!
卓重陽並不說明自己四人已早有防備,只是淡淡的一笑,不經意的哼了一聲,
道:“只等你黔驢技窮,卓重陽就一根繩索,把你拴上衙門,當然,到了那時候,
你的望仙台就會毀在一把火中,你的門下美麗的弟子,也將煙消而雲散,當然,你
的寶宮中所有稀世珍寶,也將另換主人,而你則免不了陪著秦嶺八盜,死於刑場,
而且……”
天仙師太不由大喝一聲,道:“不要說了!”
她不等卓重陽有任何反應,立刻又大叫道:“都退回來!”
於是,四個圍攻白小宛與馬雲龍的美尼姑,以及另外的兩個持金劍的美尼姑,
一陣騰躍中,全都退到天仙師太的身後。
驚愣加上氣惱,一旁的天丑怪尼竟然“唔唔”的大哭起來,就連她率領的十幾
名粗脖子丑尼姑,也全都掩面大哭起來。
卓重陽四人又緩緩的退向三丈開外,各人持著兵刃,就等天仙師太劃下道來,
再行拚殺。
卓重陽的目光,遙遙的望著天仙師太身旁那個與自己隨意比劃的美尼姑,只見
她也正在雙目吐彩,滿面桃紅隨手拭著鬢角汗跡,一副討人喜歡的模樣。
卓重陽心想,真可惜,怎麼這樣的美女,竟然會遁入空門,誰家的女兒?
就在卓重陽四人各自戒備,而卓重陽意念蕩漾的時候,突然天仙師太伸手入懷
,疾快的摸出兩粒蛋大的鐵球,猝然間,打了出去。
野牛林中,震天的兩聲爆響,飛砂走石,林鳥一飛而出,連那躲在林中的野獸
,也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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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仙師太出手極快,快得不知她是如何出手的。
兩聲震天大爆響,更是讓人觸景掉魂,怵目驚心。
只不過那兩聲爆響,並未擲向三丈外的卓重陽四人,而是五丈以外近荒林邊的
一塊大巖石上。
於是一陣煙屑瀰漫中,那巖石生被爆下一大塊來,碎石片激射而飛向四周,威
力端的驚人。
緊接著,天仙師太一聲得意的笑,道:“卓重陽,你們看到了吧!如果本師太
要取你們的命,該是舉手之勞而已!”
馬雲龍雙眉一皺,道:“這不是俄羅斯人的地崩子嗎?”
白方俠當即問道:“可有什麼方法克制?”
“一個地崩子,也不過能崩個一丈範圍,咱們只要躲著些,她一出手,咱們就
四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白小宛道:“四舅怎麼知道的?”
“塞北常有俄羅斯人,我就是在塞北看到的。”
卓重陽突然高聲道:“天仙師太,卓某人覺得你是有不少令人防不勝防的絕活
兒,但卻全不放在卓某四人的心上,如果你不信,儘管再掏出地崩子來試一試就知
道了。”
天仙師太不由既驚且怒,突然對身旁的一群丑尼的哭聲,感到不耐,立刻怒喝
道:“不要哭了!”
她聲音冷峻,神色懾人,立時把十幾個丑尼姑嚇的噤若寒蟬。
天仙師太戟指卓重陽道:“聽你的口氣,是要與師太決一死戰了?”
卓重陽道:“那要看天仙師太的了!”
天仙師太仰首說道:“本師太突然覺得,咱們雙方在此拚鬥,甚為不值,因為
我花金子買寶物,還要替賣主拚命,豈不成了傻子?”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這話昨夜在望仙台上,卓某就已提過,只是師太不為
接受,如今總算豁然醒悟而茅塞頓開,這是可喜現像,卓某在此先行致謝。”
天仙師太冷然哼道:“你謝我什麼?”
“歸還血玉鳳,卓某也算不負聖命,回京可以交差了事了。”
突然,天仙師太戟指卓重陽道:“你想的可真如意,本師太十萬兩黃金豈是白
花的?”
卓重陽當即道:“依師太的意思,怎樣才能讓卓某交差?”
天仙師太道:“這件事得容我好好想想。”
一頓之後,又道:“現在我不攔你們,你們可暫時離開此地,十天之後,你們
再來。”
卓重陽不解的道:“有必要再等十天?”
“有!因為我要派人到踩雲嶺,把伍億那個該死的老東西找來。”
只聽她又低聲自言自語的道:“我一再告訴他,辦事要乾淨利落,他卻偏就惹
來這場令人切齒的禍事出來。”
白方俠突然道:“天仙師太,你不用派人去找那盜魁伍億,俺們這就要去把他
們尚余的六人,繩之以法呢!”
天仙師太一聽白方俠這聲若洪鐘的話,不由一怔,心想秦嶺八大盜,怎麼只尚
有六人?難道……心念及此,當即問道:“你說尚余六人,是什麼意思?”
白方俠聲若洪鐘的又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就算餘下的六人,也是逃不
出早晚被捉的命運。”
“這麼說來,你們已捉住兩人了?”
天仙師太身旁的天丑怪尼突然接口道:“他們胡說,他們只不過捉到毒書生楊
文光一人而已,兩天不見,他們又加了一個。”
天仙師太黯然一歎道:“怪不得他們對於拂塵中的毒粉不懼,原來都服了楊文
光那個該死的解藥了。”
白方俠高聲道:“我們不會說謊,也沒有必要說謊,天丑師太如果不信,離此
不遠,只要翻個嶺脊,那兒有一大片荒林,姚大剛的屍體就埋在一堆石塊中。”
天仙師太一聽,立即歎道:“看樣子本師太對於那血玉龍的緣份也快沒有了。
”
卓重陽道:“師太大可不必為此事耿耿於懷,需知寶物供眾人欣賞,才能顯示
寶物的靈秀之氣,寶物深藏於地,與廢物何異?如果師太有此賞寶雅興,等我們取
回那血玉龍的時候,自當送到師太面前,也好滿足你的賞寶之癖。”
哈哈一聲笑,天仙師太道:“不!我不只是要欣賞,我還要擁有!”
一頓之後,又道:“本師太意已決,你們且暫等十日,本師太先要同那伍億老
兒作一了斷,如果他先被你們捕去,本師太不是要不貲嗎?”
說的也算是差強人意的理由,卓重陽低聲對三人道:“看來咱們也只有等他們
雙方把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狗屁倒灶事情,加以狗咬狗的去處理完了之後,再說了
。”
馬雲龍道:“這樣自然也有好處,因為他們雙方一接上頭,說不定一言不合,
大動干戈,咱們正好可以撿拾現成的,不過……不過……”
馬雲龍伸手搔搔嘴巴下面的粗鬍子,又道:“不過也有不妥處,那就是萬一他
們雙方合計咱們,那就不太划算了。”
白小宛卻道:“抓賊捕盜,是咱們分內之事,豈能聽她支配,這豈不成了笑話
?”
卓重陽道:“情勢不同,處理上就有待商榷,大韓村距離寶雞尚不過三數十里
,竟沒有人把滅門血案報往縣衙,這兒距離寶雞,何止三百里,而且又是深山芾嶺
,官兵不易深入的地方,官兵不能來,官威就不能及,天高皇帝遠,他們不會聽咱
們的,看來還是等上十日,商量一個萬全之策,何愁本案不破?”
四人正在商量,突聽天仙師太高聲道:“卓重陽,你們怎麼說?”
卓重陽當即道:“好!就依師太,我們等十日,到時候希望師太能大徹大悟,
奉還聖上寵物,卓重陽必盡力為師太解脫。”
天仙師太冷哼一聲,沒有鬃毛的拂塵一揮,當先扭身朝雲屋峰走去。
在她的後面,緊跟著天丑怪尼、四名手持金劍的女尼,以及十二名美尼與一幫
丑尼姑。
卓重陽有著失落感,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跟了十多步。
就在他一聲長歎中,猛然發現七八丈外的那名手持金劍的美貌尼姑,不經意的
回眸一笑,立即又轉回頭去。
就只那麼一瞥,卓重陽立刻打了個冷顫,當然那是自心底冷到頭頂的自我顫凜
,就算是失魂落魄吧!
如果可能的話,卓重陽真想衝上前去,一把拉住她,沒完沒了的說到口乾舌燥
,但他知道,那是永遠也無法可施的,一個尼姑,而他,卓重陽卻是一個大內武士
。
遠去了,所有遠去的人,跟他己扯不上關係,只有那個玉潔冰骨不帶點滴俗氣
的絕美尼姑,才是他不忍離去的主要原因。
白方俠三人自是並未看出來,當然這種以目傳情的暗示,除了當事人之外,誰
能想得到?
尤其是在這種劈砍廝殺的場面上,更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也許真的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就在天仙師太一群人即將全都進入林中的一剎間,那美麗脫俗的尼姑,竟然二
次回頭。她面部的表情已很模糊,但她的回頭,卓重陽看的一清二楚。
於是,他不自主的舉起右手,揮動了幾下。
看在白方俠三人眼中,不由大感奇怪。
但這種動作又表示了什麼?
明明那是與老朋友道別的動作嘛!
馬雲龍走到卓重陽面前,低聲問道:“卓大人!咱們走吧!”
卓重陽褓然一笑,道:“對!是該走了,咱們得好好商量個對策。”
日落西,天將黑。
鳥投林,狼離窩。
荒山中的動物永遠永遠都是這樣,都是受著日光的捉弄而生存,直到它們歸於
來的地方為止。
白小宛隨著父親、四舅與卓大人,四人又在那個嶺上面圍坐一圈,芝麻大餅,
硬得像石頭,醬牛肉也有點發白,四個人撕著吃著,看樣子已有食不知其味的感覺
,只為了填飽
“不塞就要命”的“現實”肚皮。
卓重陽邊啃邊道:“今夜我想再走一趟雲屋峰。”
白方俠三人一聽,不由大吃一驚,馬雲龍立刻問道:“目的是什麼?”
“探一探天仙師太的寶宮,有機會先把聖上的血玉鳳取回。”
白小宛道:“天仙師太的寶宮一定在地洞中,因為她的望仙台上四合院裡,全
是誦經地方,顯然是尼姑庵,而四合院的地洞中,依然又是個四合院形山洞,洞中
或庵中,全是尼姑,連我也是僥倖碰到一個尼姑出來,才有機會混進去,你一個大
男人,豈不一眼就被人識破?”
白方俠也道:“咱們已經答應等她十日,這時再去,豈不落人口實?”
三人這麼一勸,卓重陽也覺有理,正尋思中,就聽見白小宛又道:“兩件事情
,使我一直想不通。”
馬雲龍道:“你可是想不通天仙師太從哪兒弄到那麼多的黃金?”
“這只是其中一項。”
白小宛緩緩站起身來,似有所思的又道:“還有一樁,就是這天仙師太,她從
什麼地方,找來這麼多年輕貌美的女子,而且又甘心情願的出家為尼?常伴青燈,
過著無法忘我的苦燥日子。”
幾句話似乎敲在卓重陽的心坎上,而使得卓重陽右手握拳,一下子搗在自己的
左掌心上,自言道:“真可伶!”
馬雲龍道:“常聽人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難道這些女子全都是患有樂山
狂症?”
白方俠當即笑道:“沒有你這一說的!”
於是四個人笑了!
這是憋了一天,頭一回大家開開心。
白小宛收起笑臉,道:“咱們是不是連夜守在踩雲嶺附近,也好就近探察一下
那兒的地勢。”
收起笑容,卓重陽道:“咱們何不在踩雲嶺與雲屋峰之間,找一處既可歇腳,
又可攔住他們雙方互為勾搭的人,如有必要,咱們也好下手殺上踩雲嶺,捕捉那秦
嶺八大盜之首。”
捋著鬍子,白方俠點頭道:“這倒是可行的辦法。”
卓重陽道:“咱們何時起程?”
“歇過勁來,五更就上路。”白方俠道。
“馬匹怎麼處置?”白小宛問。
馬雲龍道:“這好辦,找一處荒林,把馬匹放掉,馬鞍藏到樹頂上,只等咱們
辦完事,自然馬匹與馬鞍又是咱們的了。”
白方俠不放心卓重陽真的會在夜裡摸上望仙台,當然,卓重陽白天在野牛林中
露的那手絕活,白方俠深為佩服,內心自然不願他做無謂的冒險。
於是,貼著卓重陽的肩頭,白方俠小聲道:“卓大人!
今晚上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免生意外枝節而影響咱們的計劃。”
卓重陽一笑,道:“白捕頭,你放心,說定了我自然是不會去的了。”
白方俠露齒一笑,提著毛氈,裹在身上,靠著一棵老松根閉上雙目。
白小宛手提寶劍,蹲坐在附近守衛。
這一夜,山嶺前面的風特別大,連著把幾里外的狼嗥聲,也傳過來,令人心生
畏俱。
就在天色微明,卓重陽四人,把馬匹趕人一座四周絕壁而又荒樹滿谷的山凹中
以後,各人背起毛氈等一應物品,更把吃的喝的,全都分配好,這才朝著踩雲嶺方
向走去。
踩雲嶺,那是秦嶺的最高峰,要想上踩雲嶺,西走老虎口,而踩雲嶺之高,就
算在五十里外,也看得見踩雲嶺的接天峰巔,每年踩雲嶺上的積雪,不到六月是化
不完的,但在九月過後,踩雲嶺上又見白帽蓋頂,所以那個時候,嶺下單衣,嶺上
棉,草鞋一雙登上天,由此可知踩雲嶺的高了。
在距離老虎口尚有五十里處的一座懸崖地方,叫龍舌崖,一條細細的山溪,由
高山上潺潺的經過這龍舌崖的下面,從龍舌崖的上面,兩棵盤根古松,彎彎扭扭的
長到了龍舌崖的下面,算是把那條涼沁沁的溪流遮了個嚴嚴實實的,看上去那山溪
就好像是進入山洞而由另一面流出來一般。
就在這龍舌崖的下面山溪邊,一條小小山徑,那就是由雲屋峰到踩雲嶺必經的
小道,在夏天,天氣熱,人走到這龍舌崖下面,自然的就在這崖下半似洞的溪邊,
坐下來陰涼陰涼,掬幾口溪水潤潤喉,順便啃啃大餅就大蒜,喘過氣來,塞飽肚皮
,也好走下段山路,所以人口要一坐到這龍舌崖下面,老太陽就算灑出一團火,也
燎不到歇腿人的屁股。
龍舌崖的這段陰涼路至少也有二十來丈長,就中還有個一人高的山洞,人們說
那是老蒼龍的喉管,從來沒有人進去過。
只是如今卻有四個人,魚貫的全都鑽進這條老蒼龍的喉管裡。
白方俠邊在前面走,邊道:“這地方擋風擋雨又乾淨,正好在這兒守著。”
馬雲龍跟在白方俠後面,也道:“還真深,恐怕有個十來丈吧!”
卓重陽就在洞中間停下來,道:“咱們的人,分成四撥,輪流在洞口附近守著
,只要是雙方任何人通過,看情形琢磨著把人留下來。”
白方俠道:“如果是秦嶺八大盜,何妨先把他捆上。”
卓重陽道:“咱們是要一個不漏的一網打盡才是上策。”
四人就窩在這龍舌崖下面的山洞裡,白小宛則在洞口附近,注視著山溪邊的山
道,那兒距離洞口,只隔了二丈多的沙石地與三丈寬的溪流。
四個人還正在洞中漫不經心的閒聊呢,突然間,遠處有聲音,白小宛伸頭看,
不由一驚,只見兩個尼姑快步走來。
灰色袈裟,灰色瓜皮帽,黑黑的芒鞋,連褲子與襪子,全都是灰色,只是她們
的一身穿著,輕盈飄逸,顯然全是絲綢所制。
二人手中握著寶劍,劍穗飄飄,劍匣閃耀,同時在二人的項上還套著金色的念
珠。
看二人的腳程,雖走實跑,快捷如風。
白小宛急忙回頭告訴洞中三人。
卓重陽第一個衝到洞口,就著陰暗中望去,不由心中一陣狂跳,心中電轉,立
刻對其餘三人道:“你們在此等著,我去攔住她們問問。”
也不等三人再說什麼,抓住寶劍輕身一彈,人已落在山溪旁,就近找了一塊山
石坐下來。
卓重陽剛坐不久,就見兩個尼姑,已進到龍舌崖下面來。
三人俱各自一驚。
當然,兩個尼姑是真的嚇一跳。
而卓重陽卻是裝模作樣。
不錯,正是卓重陽所最關愛的絕美尼姑,只見她一看到卓重陽阻擋住二人去路
,在一呆之下,立即退到另一絕美尼姑的後面,面露微紅,欲笑還休。
只聽前面的那個絕色美尼,細手一指卓重陽道:“你想幹什麼?”
聲似出谷黃鶯,卻比黃鶯更悅耳,因為聽起來嬌憨卻令人魂搖,只不知自己所
懸念愛慕的美尼,又是個什麼樣勾魂拘魄的美妙聲音?
卓重陽笑道:“昨日一戰,雙方多少攙雜有誤會,禍首卻在踩雲嶺,不過卓重
陽十分欣賞姑娘們的劍法。”
只聽前面站的絕色美尼道:“我們已是佛門中人,卓大俠似是不宜再稱姑娘二
字了。”
“不!卓重陽在為你們叫屈,論你們的才貌,應該享盡人間榮華富貴,豈可讓
父母傷心,叫天下人歎息的終其一生而長伴青燈?就算是上天也不甘心呀!”
前面的美尼姑倒退一步,而卓重陽的心上人卻垂下了“清淨無為”的頭。
“卓大俠,你請讓路,我們還要趕往踩雲嶺呢!”
微微一笑,卓重陽那一雙湛湛眼神,直逼垂首的尼姑,緩緩的道:“卓重陽只
想問二位一件事,問完自當親送二位一程。”
只見第一個絕色美尼不悅的道:“有事你該去問我們師父,問我們何用?”
一頓之後,美目中精光暴射,俏嘴巴一掀,又道:“十日之約才一日,你們就
想毀約了?”
卓重陽急忙搖手道:“又是誤會,卓重陽絕沒有這意思,所問之事,自然與你
們有關,所以也只有找你們問了。”
“那就快問吧!”
目光盯在後面的美尼臉上,卓重陽道:“你們全是自願出家的嗎?”
只見兩個尼姑互望一眼。
卓重陽何其聰慧,當即一伸手,道:“不用說了,卓重陽已經知道了。”
身子一側,卓重陽讓出那條山道,右手禮讓,道:“二位請上路吧!”
兩個美艷絕俗的尼姑,也才邁過卓重陽的身邊,卓重陽幾乎不能自禁的伸手去
拉那第二個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但他的右手只伸了一半。
“等等!”
兩個絕色女尼一怔,立即翻轉身來。
如此一來,第二個尼姑站到了前面,因為方向既變,位置必然互移,卓重陽又
看了個仔細。
四眸相對,兩心也在互吸,卓重陽豈有揣摩不出的道理?
緩緩的,帶著濕濕的沾滿無數無形的眼淚,卓重陽苦澀的道:“卓重陽發誓,
必將把天仙師太加諸在你們身上的無形枷鎖解除掉,即使是血流五步……”
那一雙一眨不眨的美目,在潮濕,一層似霧水般的淚水,在滾動,但就在淚水
快要滴下的時候,絕色美尼姑急忙扭身,飛馳而去。
卓重陽望著兩個尼姑奔去的背影,英雄淚順著他的腮幫子往下流,像腳下的山
溪流水般,流個不停。
卓重陽拭乾淚水,折身回到山洞中。
白方俠與馬雲龍對望一眼,急急隱入洞中黑暗處假寐,白小宛卻迎著卓重陽一
笑道:“卓大人,可問出個所以然來?”
卓重陽有些訕訕的,一笑道:“口風很緊。”
白小宛道:“卓大人,我出去一會兒。”
卓重陽一伸手道:“你……”
白小宛已縱出洞去,朝著兩個尼姑去的方向追去。
卓重陽正要追出去攔阻。卻被洞中的白方俠叫住。
且說白小宛一路追過一個山腰,才把兩個美艷絕俗的尼姑叫住。
“你追來幹啥?”
白小宛一笑,道:“昨日是敵,今日何妨成友!”
“你們是來殺我們的,又如何能成友?”
白小宛緩步上前,伸手去拉卓重陽心目中的美尼姑。
她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熱情流露,就如同親姐妹一般的那麼的笑容可掬。
絕色尼姑的一隻手被白小宛拉住,桃腮微暈的望著滿面關懷的白小宛。
另一個絕色尼姑卻怔怔的站在一旁。
白小宛已是個美人胚子,但見了面前這尼姑,心神也為之蕩漾,怪不得卓大人
有著失魂的樣子。
“二位師父,你們都是哪兒人?”
“陰謀!陰謀!你一定不懷好意!”
“不是陰謀,是關懷,你二位應該看得出來,再說咱們全是女人,有些話應該
可以說出來的。”
“有什麼話好說的?一個出家人!”
白小宛拉著她她的手沒有放,如今才聽到她婉轉如鶯的嬌聲,攀附著無限的哀
怨。
白小宛聽著,自感鼻頭一酸,立即道:“我想皈依佛門也不見得是絕對的,你
只要願意,仍然可以走入紅塵。”
“紅塵十丈,充滿罪孽。”
“既是紅塵中人,就永遠逃不出紅塵,否則二位手中應該是佛珠一串,而非寶
劍一把。”
兩個美尼姑對望一眼,白小宛又道:“自昨日野牛林搏殺,到今日卓大人的攔
住二位,白小宛看得出,我們這位大內高手的魂靈兒,已牢牢的被你吸去了,白小
宛先恭喜你了。”
握著美尼姑的手一緊,白小宛滿面含笑。
“白施主不要亂說!”低頭羞赧,一副惹人伶的樣子。
白小宛道:“卓大人文武全才,你安心等著,他一定有辦法的。”
緩緩的抽出被白小宛握著的手,目光中流露出感激。
另一個絕色尼姑卻喟然一歎,道:“咱們上路吧!只是此事千萬別叫我們師父
知道。”
白小宛笑道:“時機不成熟,你們的師父永遠被蒙在鼓裡,二位儘管放心好了
。”
望著兩條灰色麗影遠去,白小宛搖頭一歎,自言自語的道:“上天如果有眼,
怎麼會把這些世間絕美的女子,囚禁在這深山荒嶺中苦熬歲月?”
當然,那種苦熬歲月了無生趣的日子,對這些美女而言,不是任何人都能改變
得了的,要不是受人挾持或威脅,要不是她們想活命,求生存,包準沒有一個傻蛋
加三級的人,會窩在這枯燥乏味的山野中混日子。
就拿白小宛自己而言,才幾天,她就覺著不是滋味。
當然,這一夜她還得要窩在這龍舌崖的小山洞中枯守一夜了。
美麗是上天對人們的一種恩寵,把美麗適當的顯露出來,在大自然的襯托下,
會更加的誘人遐思與快意。
老天永遠不會妒美,因為美是上天所造。
大自然巧妙的塑造出紅顏,怎麼會天妒紅顏呢?
只有人們在受到美麗的迷惑與衝擊後,心中產生不可容忍的忌妒,因之把美麗
一把捏碎,一腳踩踏在腳下,甚至據為己有。
於是,美麗有了陰影,陰影中盡是使人無法想像的陷阱。
望仙台的四合院裡住的,全是美的化身,但她們卻生活在充滿不幸陰影的日子
裡,因為,外面是個什麼世界,她們只有去想,去揣摸了。
自兩個絕色美尼走過這龍舌崖去了踩雲嶺以後,卓重陽當天夜裡可真的沒好睡
,不時的走到洞口張望一陣子,在數十里少見人煙的荒嶺中,四個人原本可以安靜
的在洞中睡上一覺,但就是因為卓重陽的這不安寧的動作,感染得另外三人也輾轉
反側,無法好睡。
就在這天傍晚時分,苦守在龍舌崖洞口的卓重陽,正在抓耳撓腮,坐立不安的
時候,洞口上人影一閃,白小宛笑嘻嘻的攀了進來,一邊對卓重陽道:“來了!”
“可有踩雲嶺的人?”
“我也正奇怪,怎麼還是她兩個?”
卓重陽一笑,道:“事情也許只是口信一句吧?”
白方俠急問道:“她們到了哪裡了?”
白小宛指著踩雲嶺方向,道:“大紅太陽,清楚的照著兩個灰影子,直朝這兒
來,約莫著兩個正往這座嶺上來了。”
馬雲龍笑道:“既然沒有秦嶺八大盜的影子,咱們就不必全露面,還是辛苦一
趟卓大人了。”
卓重陽一笑,心裡可盡塞滿了感激,雙手一抱拳,人已走出山洞中。
望著卓重陽的背影,白小宛笑對馬雲龍道:“四舅,你也是光棍兒呀!怎麼把
機會推給別人?”
馬雲龍幾乎把嘴上的大鬍子笑抖掉,一手拭著笑出來的眼淚,邊道:“憑你四
舅這副模樣,絡腮鬍子光腦袋,還帶著一身膻味,不要說這些美如天仙的尼姑見了
就逃,就算是天丑怪尼手下的丑尼姑,也不會看上你四舅的。”
白小宛道:“四舅,小宛一定替你物色一個,等著瞧好了!”
塞北大俠馬雲龍笑道:“四舅這是自在了四十多年,還不想找個管我的,你有
這樣孝心,四舅心裡明白,短時間,四舅這種雲遊天下的游方和尚日子,還捨不得
脫離呢!”
白方俠自語道:“看似快樂,實則蹉跎,不如找個根吧,雲龍!”
“等著吧!有一天也許真的會遇上一個欣賞我這大鬍子的傻蛋。”
本來,兩個原不相識的人,卻偏偏要往一塊湊,至少其中一個要帶點傻兮兮的
味道。
如今卓重陽就有點這種味道,因為他左手抓著寶劍,右手提著長衫前擺,一步
步的朝著兩個美艷絕俗的尼姑迎了上去。
看到卓重陽的僵而發笑的臉,兩個絕色尼姑全都露齒而笑,山頭上的紅霞,照
在二人的貝齒上,反射出七彩的柔和光芒。
“兩位這麼快就回來了?”
“還有事嗎?”
“沒……沒……沒事……不過……”
卓重陽有些口吃,是緊張的。
“不過什麼?”
猛吸一口氣,卓重陽道:“能不能告訴我,踩雲嶺上還有些什麼人?”
“我們沒有上到踩雲嶺,只在老虎口過山亭內,見到那個叫姚光圓的二頭目,
傳了話就回來了。”
“那姓姚的可有交待?”
站在前的美尼姑輕搖搖頭,道:“這事不能說,師父會殺人的。”
卓重陽望向後面自己心中的仙女,然而在四目一觸間,美尼姑緩緩又低下了頭
。
只見卓重陽前面的尼姑回頭道:“師妹先走過去。我有話對卓大俠講。”
卓重陽心中一緊,當即讓出山道,先讓自己心上人走過去,這才一正身,道:
“有話請直說。”
望望走過去的師妹,只聽這位美尼姑道:“卓大俠可是看中我這師妹了?”
“我為她叫屈!”
“你可是在可憐我們?”
“不!不!不!卓重陽只是覺得,你們不該就此埋沒在深山荒野中。”
“如今我只問,你對我師妹一人的想法。”
卓重陽一咬牙,道:“如果你能成全,卓重陽感激不盡!”
淺淺一笑,美尼姑道:“孽債!還是緣分!”
緩緩的,美尼姑又道:“但不論孽債也好,緣份也罷!
總是得為你們盡盡人事,我師妹她可是……”
卓重陽雙耳一動,但美尼姑卻沒有再說下去。
急速的,卓重陽在懷中摸出一塊雕刻細緻的翠玉珮,遞向美尼姑道:“煩你把
這塊玉珮轉給她,我……我……”
卓重陽有些哽嚥。
美尼姑笑道:“英雄本應多情種,衝冠一怒為紅顏,卓大俠你多保重,我們為
你祈福。”橫跨一步,朝前走去。
卓重陽僵立在半山坡上,望著兩個絕色美尼姑的身影,看著她們穿過龍舌崖,
奔馳於霞光滿谷的山道上,不僅為她的安全發起愁來,因為荒山野嶺,狠群就讓她
們不好受的。
這正是一種關懷,雖然有些多餘。
卓重陽返回龍舌崖下的山洞中,白方俠當先迎上。
“可有什麼消息?”
“天仙師太只是叫她二人傳遞消息,至於什麼消息,二人不說,我自然不便太
過勉強她們。”
馬雲龍道:“過了今日,還有八天,咱們是不是先轉回寶雞,好好歇上個三五
天,然後再找上雲屋峰呢?”
“旅途勞頓,何如坐以觀變?”卓重陽道。
“以我看,不如咱們在此養足精神,等明日一早,找上踩雲嶺,從老虎口一路
殺上去,叫他們來個措手不及,一舉擒住六個大盜。”
卓重陽道:“對!到了那時候,天仙師太就沒有什麼好推拖的了。”
白小宛一聽,心中的沉悶,一掃而空,笑著對老父道:“小宛正愁咱們帶的食
糧不足,還想上山打野味呢!如此一來,正好到踩雲嶺的賊窩去取了。”
白方俠的這個提議,無異宣判了踩雲嶺上秦嶺八大盜的死刑,而卓重陽的認可
,則是無法苦等與心上人重會的煎熬。
當然,塞北大俠馬雲龍只有放棄回寶雞的念頭,跟著干了。
從龍舌崖東行,只要上到任何一個山嶺,都會望見一層層祥雲圈繞的一個高峰
,那個雖非接天高峰,但卻也是這秦
嶺山脈數一數二的高嶺,幾十里外,就能看得到。
一條細如肚腸的小山徑,自西邊的老虎口穿過踩雲嶺的半峰腰,曲曲折折繞到
東邊青龍口,口見口九十九,可知踩雲嶺的高大。
大早,卓重陽等四人,收拾妥當,連毛氈也不帶,肚皮填飽以後,各人攜帶自
己兵刃,走出龍舌崖的山洞。
卓重陽當先大踏步朝著嶺上走去。
白氏父女,走在中間。
塞北大俠馬雲龍空著兩手,走在後面。
四人幾乎就是小跑步的朝著五十里外的踩雲嶺走去。
四人俱都是熱血沸騰,因為這一天終於來了,英雄用武,此其時也,因此四個
人在這荒涼深山中,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尚未正午,老虎口已在對面踩雲嶺下。
四人停下腳步,找了一處山凹先歇下來,因為,老虎口
的那座看似茅亭,實則是一座草房的單間茅屋,距此已不過兩里地。
遠遠望過去,老虎口的山勢,相當雄偉,那是一座似小山的斷層崖,正好壓在
自崖上流下來的山溪上,好似一個巨大的山洞,但卻在進去不過十數丈,已是洞口
山現,那樣子完全是大自然在賣弄它那鬼斧神工手藝一般,令人歎為觀止。
白方俠遙指對面那座茅屋道:“小宛先摸過去,看看裡面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
馬雲龍道:“為什玄叫小宛一人去?”
白方俠一笑,道:“咱們自然要去,但如果咱們要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事先就
得把自己掩護好,如果明敞著沖殺過去,很容易打草驚蛇,不要忘了,咱們主要的
對像在踩雲嶺,而不是那間茅屋。”
卓重陽道:“對!萬一茅屋中人發現咱們,一通信號,踩雲嶺上的的大盜,就
有準備了。”
馬雲龍一聽對白小宛道:“外甥女!你可得小心了!”
白小宛一笑,道:“四舅!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為小宛擔心事啊!”
馬雲龍笑道:“這一輩子,四舅就為你一個人操心,就算你已七老八十,四舅
還是為你操心呀!”
在白方俠或馬雲龍的心目中,白小宛永遠是孩子,這就是天下父母心,但天下
做子女的,又有幾個能體會得到?
白小宛已縱出四五丈遠,就是馬雲龍的這句話,令她一窒,不由的回頭一瞥,
心中甜甜的。
但在她的臉上卻是酸楚的。
於是,白小宛擺擺手,扭頭摸向老虎口附近的茅屋中而去。
於是,一場罕見的殺戮,即將展現在原本寧靜如水的大山野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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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白小宛一隱一現的在山石與荒林中,掩掩藏藏的朝著老虎口的左側茅屋中撲過
去,她人才剛剛掩到這過山亭前的一棵巨柏樹前,就見由裡面走出一位大光頭巨無
霸,論身材至少也有六尺五六高,頭如巴斗,口大鼻長,銅鈴眼有似廟門口的韋陀
,大手大腳,穿了一件松腿褲子,上身也僅著了一件豹皮背心,而隨著巨無霸走出
這過山亭的,是兩個個頭也不算矮的壯漢。
兩個人肩上各扛著一根生鐵棍,看樣子那根五尺六七長的鐵棍總得有那麼五六
十斤重。
白小宛一驚,心想,哪裡冒出這麼個大個子,心念間,人也一閃而躲在巨柏後
面。
就聽那個巨無霸回頭對房子裡人道:“照子放亮,敵人踩上山,咱們誰也不舒
服。”
就見屋子裡一連走出四五個短靠打扮的壯漢,異口同聲道:“四爺儘管放心,
一有動靜,咱們這兒馬上飛報上山,包準錯不了。”
原來這巨無霸正是秦嶺八大盜老四關正,這關正生來孔武有力,臂力過人,善
使一根生鐵棒,只是這人頭腦簡單,所以盜魁袖裡乾坤伍億,一直把他留在踩雲嶺
,而巨無霸關正也總把自己當成保山保寨的守護山神。
只因為一大早姚光圓折回山寨上,把雲屋峰兩個美艷尼姑的話傳入寨中,而伍
億卻開出一個出人意料的條件,由兩個美尼姑攜回仙台。
那確實是一個極為陰險的條件。
如果,卓重陽等四人,真的等到十日期滿,再找上望仙台,局勢就會有令人大
吃一驚的發展。
因為,天仙師太仍不放棄她已得的血玉龍,甚至派遣自己最愛的兩名女弟子前
往,一方面通知這袖裡乾坤伍億,把血玉龍所應得的,十萬兩黃金等著他們去拿,
另外還告訴伍億,秦嶺八大盜已成了秦嶺六盜了。
然而,袖裡乾坤伍億在聽到姚大剛喪命的消息以後,他卻開出一個令天仙師太
拿不準主意卻又是意料中的條件。
條件被兩個絕色尼姑帶回望仙台。
但踩雲嶺卻已等不及了。
這時候白小宛正躲在大柏樹後面呢!卻不料令人面紅的事,竟會在她藏身的附
近出現。
也就在巨無霸關正幾句話交待完畢,又聽他對身後人說:“你們等等,酒喝多
了,尿也多起來,我得去放放。”
一邊解著他的那個寬大褲子,邊往白小宛的那棵大柏樹前行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
白小宛稜形飛鏢已握在手上。
就著那棵大柏樹根,巨無霸關正掏出傢伙就灑。
白小宛心中電閃,這可是好機會,但如果一眼看到這大個子的……白小宛一咬
呀,心想,自己已是有丈夫的人,又不是黃花大姑娘,有什麼好羞的?殺一個就少
一個惡魔。
就在她這一念的乍現中,白小宛一錯身,悄無聲息的打出手中飛鏢。
她用勁之狠與准,大出巨無霸關正的意料之外。
就聽“噗”的一聲,飛鏢正插進正在雙目微閃,享受著瀉尿時候快意的關正肚
臍上。
就聽巨無霸關正大叫一聲,暴睜雙目,伸手抽出那支飛鏢,一股鮮血已自肚臍
向外冒。
巨無霸關正戟指白小宛大罵,道:“好個小娼婦,你敢暗算關四爺!”
說著,竟不顧肚臍傷重,跨步向白小宛抓去。
白小宛一招得手,已發覺茅屋外的幾個壯漢,揮刀向她殺來,尤其那兩個扛著
巨無霸鐵棍的急急忙的把鐵棍往巨無霸關正身前送。
白小宛怒叱一聲,一閃身越過受傷的巨無霸,迎著抬鐵棍的兩人,一劍揮去,
兩個人一看白小宛劍光霍霍,滿臉殺氣的向他們殺到,立刻拋去肩上鐵棍,扭頭就
逃。
於是,首當其沖的卻是茅屋中出來的五人,在他們以為,只不過一個俏娘子,
還是一個小腳婦,再有本事,也擋不住他們五個圍殺。
於是,一個個惡向膽邊生,揮刀就向白小宛殺到。
卻不料白小宛抱定的是速戰速決的主意,豈容面前這五人拖住?再說身後還有
個巨無霸,虎嘯獅吼的向她逼來。
於是,白小宛抖手一鏢,打在最前面那人的臉上,右手劍起一束疾如閃電的刃
芒,一掃而撩過第二人的前胸。
還未圍上,先就倒下兩人,這氣勢立刻把另外三人懾魄驚魂般的震住,誰也不
願再攖其銳鋒,直覺裡側向一旁躲去。
地上翻滾的二人,卻不料巨無霸關正一手捂著肚皮傷口,右手抓起地上鐵棍,
一掄一掄的衝來,沒想到鐵棍卻掄在二人的腦袋上,就聽一連兩聲搗爛西瓜的聲音
,兩人立時了賬。
白小宛一心先要消滅持刀漢子,因為他們全負有與山寨上通消息的任務,於是
三個持刀漢子成了她追殺的對像,而關正卻負傷在追趕白小宛。
也就在幾個人在這茅屋前亂草石中。互相追膛的緊張時候,樹後面,突然衝出
三個人來。
只見這三人一衝出來,也不答話,一人迎著一個持刀的漢子,也只那麼揮手之
間,三個人連哼全未哼一聲,就死在荒林亂石堆裡。
白小宛一看來了援手,精神大振。趁著巨無霸一緩,抖手又是一飛鏢打出,“
叭”的一聲,那飛鏢隔著巨無霸的那件豹皮背夾,插在他的左胸上。
巨無霸關正哇哇大叫,道:“王八蛋們來的可真快呀!”
只見他桀驁而又冷悍的雙手抓著那根大鐵棍,既不顧肚臍上正在往外冒血的傷
,也不拔除插在左胸的飛鏢,破口大罵道:“關四爺正想找你們幾個王八蛋呢,想
不到你們卻送上門來!”
白小宛立即道:“我去追殺兩個抬鐵棍的,大笨牛就由你們處置了。”
兩個替關正抬鐵棍的,並未跑遠,他們一頭闖進茅屋裡,把個茅屋的門,頂得
死死的。
白小宛不由一笑,找個大石頭坐下來,遠遠的望著老父三人圍著一個大個子,
只是沒有人出手。
巨無霸關正不停的掄動手中大鐵棍,但卓重陽三人永遠保持著適當距離而不願
出手去搏殺,因為三人全都知道,關正是死定了,再高,再大,血總會有流盡的時
候,而關正的那條松而又寬大的褲子,大半已被血所染紅,連那胸上面的一鏢,也
在向外冒血,對於這種困獸,何必與之搏鬥?
漸漸的,關正的腳步開始踉蹌,面色變自,一顆大腦袋濕漉漉的盡冒冷汗,原
本呼呼生風的鐵棍,在他沖三步退兩步的晃蕩中,開始有著滯鈍現像。
就在他挫牙咯咯,面孔扭曲的一剎那間,奮起他最後一口氣,一鐵棍砸在一塊
大巖石上。
“砰”的一聲,大石頭濺起無數火花,在一片碎石紛飛中,巨無霸關正已仆倒
在那塊被他砸裂的巖石上面。
血仍在流,好似他身上長了個血泉,有冒不完的鮮血似的,染紅了大半塊巖石
。
卓重陽微搖著頭,低喟的道:“這麼好的一副骨架,可惜是個大盜!”
白方俠扭頭看女兒白小宛,發現她正好整以暇的,悠然倚在一棵樹前的巨石上
。
於是,三人來到那座被稱做過山亭的茅屋前面。
馬雲龍急問道:“不是還有兩個嗎?”
白小宛一笑,道:“鑽到屋子裡了。”
馬雲龍故意高聲道:“我來放火,燒他個淨光溜溜!”
就在馬雲龍的話聲才說不久,就見兩個穿著草鞋的大漢,大叫“饒命”的衝出
屋外。
“站住!”
兩個人不但站住,雙腿一矮全跪在地上。
卓重陽緩緩的走到二人前面,仔細的看了二人一眼。
標準山寨嘍羅樣,卓重陽冷冷一笑,問道:“屋裡還有什麼人在?”
“回大老爺話,屋裡沒有人了。”
“如今踩雲嶺的山寨裡都是些什麼人?”
跪在地上的兩個人,彼此對望一眼,尚未開口,卓重陽“刷”的一聲抽出寶劍
,冷冷笑道:“你們兩個,我准備放走一個,只是這個人必須是個老實人,當然,
老實人說的老實話,你們說是吧?”
二人不住的點著頭。
於是,卓重陽指著跪在前面的一人間道:“你說如今踩雲嶺住著什麼人?”
他沒等那人回答,立刻又道:“如果你說的是實話,那你後面的人算是死定了
,當然你就不會死了。”
卻聽後面的人急急高聲說道:“我知道,有大爺伍億、二爺姚光圓、三爺毛干
、六爺齊向前四位。”
卓重陽前面跪的那人一急,脫口道:“大爺!除了山寨上四位爺之外,還有七
八十名嘍兵駐守著呢!”
卓重陽冷冷一笑,手總劍一抖動,盡在二人面前打閃,邊又沉聲道:“你們兩
個全都該死,因為二人都沒有說實話。”
兩個嘍兵一急,幾乎急出眼淚,雙手作揖,邊哭喊道:“大爺!小人們全都是
說的實話呀!”
卓重陽冷哼一聲,道:“據我所知秦嶺八大盜,你們才說出四個來,那其餘的
全到哪兒去了?”
兩嘍兵還真的搶著回答,道:“剛不被你們打死的那個叫關正,他是老四,還
有楊八爺已被你們拿住鎖在大牢,昨晚聽說姚五爺不明不白的死在雲屋峰前的野林
子裡了,還有……還有就是……”
後面的一個嘍兵又搶著道:“還有就是七姑奶奶,她如今是在長安總督衙門,
聽說是當了總督的三夫人了。”
卓重陽一聽,不由大吃一驚。
白方俠父女與馬雲龍三人,更是不敢相信,那長安總督府三夫人,竟然是個女
強盜,這誰敢相信?
於是。卓重陽招呼白方俠與馬雲龍,三人把這兩個嘍兵捆幫在茅屋裡,一面道
:“為了證實你們二人說的話,所以先讓你二人活著,等我們到了踩雲嶺上證實你
們的話以後,自然就會來放你二人的。”
馬雲龍就在這茅屋中,找了一些乾糧燒酒與鹹肉,四人又吃了個夠,這才朝著
踩雲嶺上去。
經過老虎口,卓重陽四人才發現這兒的山勢,相當險峻,一開始就有一段不算
短的山徑,是在巖石上面走過,越往上爬,山勢越陡,怪不得他們把馬匹全都寄放
在天丑怪尼的那個山洞口內,原來這一段路上,大部份不能騎馬外,由這老虎口上
踩雲嶺,更不宜騎馬。
四人加緊腳程,順著羊腸山道,朝著雲端走去,漸漸的四人發覺,原本已走了
很長一段峭崖山道,卻不料又彎到原來走過的山道上方不過五七丈高處,顯然山道
曲折難行而迴腸處處。
最讓人驚心動魄的,總以為此刻不過正午,只要穿過一層雲,就可以望見山頂
,然而事實卻大謬不然,因為在四人一衝進一層貼山浮雲之後,雲山洞開之時,四
人所看到的並非是山嶺頂端,而是另一層浮雲。
如此一連穿過三層貼山浮雲,四人的感受是冷,如果不是四人走的急,就只身
上的衣服,絕對不夠,所幸山徑已沒有再往上,而是平著,沿這踩雲嶺的側面,往
東延伸而去。
四人低頭看,浮雲悠悠的就在腳下一飄而過,這才領略到踩雲嶺真是名符其實
。
快步疾走,幾乎又走了一個多時辰,突然間,附近有人大聲喝道:“什麼人?
”
卓重陽四人四下望,怎麼沒見人影?
正感驚奇,突又聽一個粗嗓門的叫道:“王八蛋們摸上踩雲嶺來了!”
於是,就見一陣腳步聲,十七八個嘍兵,就在一個小頭目的領頭下,魚貫的自
一塊大巖石後面衝了出來。
只見這些嘍兵,全都是黑衣黑褲,足蹬芒鞋,甚至每人頭上也扎著黑巾,一個
個豎眉瞪眼,拎著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沿著山徑的斜坡上,一下子就把卓重陽四人圍起來。
就見那個小頭目,翻著一雙金魚眼,戟指卓重陽四人,怒罵道:“狗娘養的,
竟然敢來踩雲嶺送死!”
他話聲一落,揮動手中大砍刀,口中高聲大叫道:“孩子們!大爺這才傳下話
來,放倒一個,黃金一千兩,這可是發財的好機會呀!”
一邊嗔目咆哮:“圍起來殺,一個也別放掉!”
塞北大俠馬雲龍哈哈一笑,道:“照你小子這麼說,俺們不成了你們這些猴崽
子的財神爺了嗎?”
白小宛早已不耐,白方俠對於這些山賊最是痛恨,父女二人不等這些嘍兵圍上
,早已撲殺過去。
卓重陽更是發狂一般杖劍就殺。
於是,就在一陣金鐵交響,哀嚎不斷中,十七八個嘍兵全都被劈死在當場。
這原本是四人商議好的,採取速戰速決,而十七八個嘍兵,如何能是卓重陽四
人對手?
於是,馬雲龍繞過那個大巖石,才發覺有個天然大巖洞,洞口卻揹著山徑,四
人相繼進入這大巖洞中,靠裡面正有一條尺寬的巖縫,正好看到山徑。
白方俠道:“怪不得咱們剛才看不到人,原來他們是躲在這大穴裡面叫嚷。”
巖穴中還真的被這十八個嘍兵拾掇得安逸,地上盡舖著狼皮,十幾床老棉被,
一張破厚木矮桌子,上面放的賭具,靠邊還放了幾缸酒,一袋糧食。
沒有什麼可尋的,卓重陽立刻招呼三人,又朝著踩雲嶺上衝去。
一邊卓重陽低聲的道:“再往上去,越接近秦嶺八大盜的老巢,咱們越要當心
,面對這些早該被殺的強盜,咱們可要下狠心,絕不能把他們看成人,算他們是一
群狼!”
馬雲龍道:“對!干強盜的人,他們哪還有人性?”
一面扭頭向白方俠,道:“大哥!你總不會盡用你身上的皮筋,一個個把他們
拴回寶雞吧!再說你能拴得了這麼多?”
白方俠一聲苦笑,沒有開口,白小宛卻道:“四舅!
小宛絕不饒過這些殺千刀的!”
馬雲龍道:“對!滅門大仇,不共戴天,四舅支持你。”
大約又在這雲端上面,懸崖小徑,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突然間,一道巨木連接
的木柵子,擋住去路,有一柵門,牢牢的關著,四五個夾著砍刀的嘍兵,正蹲在地
上擲骰子呢!
柵高不過兩丈,白小宛早已一縱身越了過去。
麗影一閃,自天上掉下來個美艷羅剎,五個嘍兵一看,先是一驚,突然間,不
約而同的發一聲喊,舉刀就砍。
白小宛冷叱一聲,力幻起一片劍芒,身形猝然彈起,就在她的一束冷焰疾揮中
,抖手一鏢打出,就在中鏢那人拋刀捂臉喊叫著摔下去的同時,白小宛已一腳踹在
另一個的心口,於是,就見鮮血自那人口中疾噴而出,像中了巨棰一般,倒了下去
。
剎那間,就在白小宛的劍光疾閃中,一片鬼哭狼嗥,另外三個也全在那片粹芒
中,血濺柵門邊上。
巨柵門尚自關著,而且嚴嚴實實的緊緊關著,等到卓重陽三人也自木柵上面翻
過來的時候,白小宛早已解決了五個守柵門的嘍兵。
卓重陽一揮手,四人當即往半嶺脊上面翻去,看樣子應該到這秦嶺八大盜的老
巢子,然而,又一段不算短的山徑之後,卓重陽四人並未發現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插天的原始野林,怪石嶙峋的懸崖陡壁,一大片一大片的攀百老籐,銀鈴般的
滴水山泉,偶爾有幾聲蒼鷹叫聲,調合成一幅大自然的原始風貌。
就在四人駐足張望,四下探查的時候,突然間,高峰陡崖處雷聲滾動,荒草紛
飛。
四人抬頭觀望,不由大吃一驚,急切間,本能的,四人全拼躲在一個巨大的巖
石下面。
原來不知上面是如何發現的,竟然一陣滾木擂石,當頭罩落下來。
剎那間,一陣叮咚大震,巨木大石,全自四人身邊滾砸而過,灰塵飛揚,矮樹
折腰,直如天崩地裂一般,端的懾人心魄。
所幸四人反應極快,貼著那塊巨巖,不敢稍動分毫,因為那塊巨巖只不過有限
的前傾而已。
一陣天崩地裂之後,白小宛一閃而出,直直的往上面看去,只見一道斜斜的巖
石,附近現出一片灰色空隙,她正要撲上去的時候,突然又是一陣滾木擂石砸下,
而且既近且急。
白小宛立刻又急閃而躲入巨巖下。
於是又一陣隆隆聲,巨木大石夾著碰擊出來的火星,一閃而越過四人的身旁,
直朝著嶺下深谷中落去。
馬雲龍問道:“看清楚了嗎?”
“一個人也沒有看到,不知全躲在什麼地方。”
卓重陽道:“會不會全躲在山洞裡?”
白小宛立即道:“可是連洞口也沒有看到。”
卓重陽雙眉一皺,不解的道:“能推下這麼多滾木擂石,少說也要十人以上,
不可能連個人影也看不到。”
白小宛道:“讓我再試一下!”
一閃而出,白小宛作出要向上沖的姿勢,徒然間,白小宛大吃一驚,她以為真
的要山崩了呢!
因為只有山搖,才會山崩,如今那相距不過百尺的突出懸崖,不正在搖動嗎?
那麼大的巨巖,它那淺黑泛紫的顏色,迎著斜陽,一閃一閃的,散發出不甘心
的悠悠黯光,它似是不願自高處一落千丈的沉入谷底一般,一閃一晃,一進一退,
好像有許多人正在後面猛推。
像那麼大的巖石,如果四人仍躲在這塊巖石前面,包不准這塊巖石會被上面的
巨巖砸爛,四個人非得變成肉泥不可。
就在上面的巨巖正要落下來的時候,白小宛一閃而自卓重陽三人面前衝過,口
中急叫,快隨我來。
卓重陽三人,連多想也沒有想一下,不自覺的緊隨在白小宛的身後,衝出巨巖
,舉頭看,只見一個大如四五個磨盤的巨大稜石,已離開石座,朝下面滾來。
由於它體積大,重量沉,一路滾來,樹倒石碎,而且在滾動中,更掀起不少碎
石爆裂開來,令人驚心動魄。
也不過一轉眼間,那塊巨石正準確無比的砸在四人躲過的大巖石上,於是,火
花飛濺,碎石亂舞,大巖石突出的上端,生被砸下一大塊來,就隨著那滾落的大石
,沉入谷底中。
四個人也才縱出四五文遠,又見亂石滾下,急切間,四人又重向巨巖地方躲去
。
白小宛躲入巨巖後,立即冷笑道:“咱們如果再往前沖,賊人一定還有亂石滾
木砸下,如果我猜的不錯,咱們這上面,已沒有滾木擂石了。”
卓重陽道:“白姑娘說的不錯,這嶺上面可能有一大片巖穴,賊人一准就在裡
面躲著。”
馬雲龍立即道:“咱們就由這峭壁正面衝上去,殺他娘的一個片甲不留,也好
出我這口鳥氣。”
白方俠道:“還是叫小宛先試一試,免得咱們全陷入危境。”
白小宛也不多說,一擰身又衝了上去。
她忖度地勢,酌量情形,人如穿雲飛燕,扶石攀枝,雙足運力,奮力的直衝上
去。
也就在她距離斷崖頂上,尚不足兩丈遠的時候,突然斷崖後面發一聲喊,一下
子跳出十多人,刀光霍霍的向她殺來。
白小宛一看,心中大怒,清叱一聲,雙腿運力一彈,柳腰一擰,人已翻到斷崖
上面。
就見她劍起輕靈,快不可言的,一連劈倒正面撲來的三人,探手人囊,抓出一
支飛鏢。
就在她奮力拼殺中,卓重陽三人,也及時的攀著巖壁,縱到上面來。
於是,又見二十多名嘍兵自一處斷崖裡沖殺過來。
喊殺聲何止震天,只聽那四山的迴盪聲,已叫人心膽欲裂,鬼哭連著狼嚎,因
為血與肉的散落灑濺中,人性全變成了獸性,如果誰要茌這時候能叫雙方罷手,大
概只有來自豐都城等著拘魂的小鬼,因為靈魂受這些小鬼鎖住,天大的本事也施展
不出來了。
卓重陽等沖殺上來的四人,全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那就是你們這群惡事幹絕
的王八蛋們,既然沒有砸死老子們,那就挨宰吧!
於是,一個不算小的天然形成的大巖穴中,像個巨大的蛤蟆嘴巴般的大巖洞口
上,立刻間血肉橫飛,鬼泣狼嚎,四個殺氣騰騰的拘魂使者,全身盡浴著他人之血
,拚殺於這些上天已無路,入地也無門的群盜哭叫之中。
這是一場血與肉的拚鬥,卓重陽不知已有多少亡魂在其劍下遊走,白方俠一生
捕快,卻沒有經歷過這種拿人命當畜牲,把腦袋當瓜切的,他那把風雷刀已不只是
刀身盡赤,連帶的也染紅了刀把,因為他已覺出手握在刀把上,感覺得粘呼呼的不
是味道。
有幾個被砍翻在地的兇狠嘍兵,自知已傷重難活,依然掙扎著拾刀再戰,幾個
無法再戰的,卻不停的破口大罵,惡毒的連十八代老祖宗也罵出來。
於是,更撩起卓重陽四人的憤怒,一陣劍光閃爍與刀光崩現中,二十多個嘍兵
,盡被殲於山穴斷崖之中。
四人仔細查看,只見人若走近穴口下望,只要一伸頭,就可以一目了然,山徑
的一切,盡人眼底,一道堆放滾木擂石的缺口處,正放著幾根巨木,大概就是推石
放石之用吧!
四人稍一巡視,卓重陽立即抓住一個尚在喘呼大氣的嘍兵,急問道:“伍億在
什麼地方?”
只見那名滿身是血的嘍兵,一臉怒容,直視抓住他衣領的卓重陽,血嘴巴閉得
緊緊的。
卓重陽一施勁,把個重傷嘍兵又提高一尺,喝道:“快說,伍億躲在什麼地方
?”
突然間,那個嘍兵張口了。
張口不一定就是說話。
當然這時候張口更不會為了吃喝。
只見他“噗”的一口血痰,吐向卓重陽的臉。
一扭頭,卓重陽的脖子上粘濕的令人噁心。
於是那名惡嘍兵的毛滲滲嘴巴張的好大,罵道:“去你娘的!”
但他也只有罵了這一句。也是他這罪惡一生中的最後一句惡語,因為,他正準
備罵第二句的時候,卓重陽的寶劍,已自他的脖根上一飛而過,在一股血泉的烘托
下,那顆原本有根的腦袋,卻被血沖落地上。
卓重陽擦著脖子,順勢一腳踢在那顆朝他滾來的腦袋上,“叭”的一聲,那顆
腦袋無巧不巧的自穴口一飛而出,直落嶺下而去。
馬雲龍罵道:“這幫強盜可他娘的真夠剽悍。”
白小宛眼晴盡赤,急急的道:“咱們非要找到那幾個罪魁禍首不可,他們不死
,他們的手下嘍兵就得拚命,難道咱們一定要殺盡整個踩雲嶺上的嘍兵不成?”
卓重陽寶劍一揮,道:“走!找那幾個該死的大盜去!”
當先縱出巖穴,卓重陽四下察看,找到一條小徑,領先舉步直衝過去。
馬雲龍、白氏父女,三人也急急跟過去。
這條小徑,似乎與剛才的一條小徑不同,因為剛才上山的那條小徑,看似較寬
,但從踩踏上看,好像人走過的並不多,如今所走的小徑雖窄,但卻被踩的很平坦
結實,顯然這條山徑常有人進出。
四人並不多想,順著山徑緊走疾行,又走了大約一里遠,突見在這踩雲嶺的一
處凹坡處,竟出現一座高大的宮殿式,極為壯觀的大房子,紅牆綠瓦,氣像不俗,
如果是一座大廟宇,那麼主持人必然是有道高僧,然而,這兒並非是大廟,更沒有
什麼有道高僧,因為,這兒是地地道道的強盜窩,秦嶺八大盜的巢穴,江湖上許多
無頭公案,絕大部份是他們的傑作,多年來秦嶺八大盜的名字,時盛時消,誰也摸
不准他們那飄忽不定的蹤影,如今,總算被四個武林一流高手,合力的闖進來了。
四人彼此對望一眼,立刻間熱血沸騰,鬚髮怒張,“有”名火高三千丈。
卓重陽一揮手中寶劍,冷哼一聲,道:“殺過去!”
突然間,正面的一道紅牆大門啟開了,清清楚楚的望見紅牆內的一個大不過十
丈方圓的廣場上,一列的站了兩排嘍兵,看樣子至少總有個三十來個。
嘍兵的前面,大馬金刀的並肩站了四個手持不同兵刃的壯健漢子。
只見為首的一人,雙眸細小,臉窄而長,他那滿佈的臉上,鬚髮已打成一片,
鬍鬚幾乎長到眼角上,由側面看,活像一隻大猴子,一把七星九環寶刀,緊緊的抓
在他的手上,一手撫髯,面無表情。
在他的左旁邊站著的正是笑彌勒姚光圓,他那胖嘟嘟的五短身材,似乎又胖了
,那把蠍尾鋼刀,拎在手上,冷傲的直瞪著大步走來的白小宛。
另外兩人,一個看來有些陰陽怪氣的模樣,手中拿著一把長劍,那正是大韓村
呂祖道觀的毛道士,秦嶺八大盜的老三,毛干。
靠邊上站著個虯髯大漢,濃眉大眼,血盆大口,敞著個驢屁股般大胸膛,上面
黑鴉鴉的一層老卷毛,看來比嘴巴四周的還要多,一把特號的大砍刀,就抓在他那
毛森森的大手中。
卓重陽當先走入場上,舉頭先看了一下四周,約略的望了一眼大廳,心想,這
些強盜,還真的夠派場,也夠享受的了,那麼一大棟綠瓦紅梁大廳,裡面卻佈置得
像個大客店,還有樓上房間呢!因為那個樓梯就在大廳中間不遠處,這使得馬雲龍
與白方俠想起了一個地方,那是長安市上第一家最有名的大飯莊子,春華京。
想來這秦嶺八大盜,可能全到過長安的春華京大酒樓吃過喝過。
要不然,他們怎麼會在這蠻荒的絕嶺上,也蓋了那麼一棟式樣相同,顏色一致
的春華京大廳。
卓重陽迎著面前的眾盜,戟指一臉長長的花白如銀的蒼髯老者,喝道:“你大
概就是秦嶺八大盜之首的伍億吧!”
原本冷眸相向,聞言突然打個哈哈,道:“不錯!正是老夫!”
卓重陽道:“你可知罪?”
又是一聲仰天大笑,道:“老夫一生說沒罪,一樁也沒有,因為老夫認為算不
了什麼,如果說有罪,大概依你們這些鷹犬的說法,一樁都該殺頭,所以老夫不知
你指的哪一樁。”
卓重陽冷冷一笑,道:“盜取御案上的血玉鳳,又為血玉龍殺人一家十二口,
這個罪過,你就該死!”
伍億雙眉一皺,道:“老夫知道,我那幾個兄弟對於血玉龍的事,做的不夠漂
亮,不過你是怎麼知道血玉鳳的?”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卓某自京師追查,一路南下洛陽,又折往長安,追到
寶雞,正趕上血玉龍案發,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讓我碰個正著,也算你老
賊的陽壽該盡,命該絕,你還有何話說?”
袖裡乾坤伍億暴睜雙目,咆哮道:“姓卓的,不論你在追討血玉龍或血玉鳳,
伍億不妨對你實說,秦嶺八大盜的做案手筆奇大,為的是金銀,而非稀世奇寶,盜
劫寶物,當然為的是換取黃金。”
一頓之後,又道:“世上有人愛寶,世上就有人盜寶,如果那些在我伍億眼中
一錢不值的東西,有人願意大把黃金來換,姓伍的自然要為黃金而為,所以說你卓
大人最好去抓那愛寶人,沒有他們,誰還去劫什麼寶啊!”
塞北大俠馬雲龍罵道:“這老狗真是一派胡言。”
卓重陽一聲冷笑,道:“姓伍的,你可是指那天仙師太?”
袖裡乾坤伍億道:“你不要提那天仙師太了,你不是同那天仙師太訂約十日嗎
?為什麼卻改弦易轍的直上踩雲嶺來?”
卓重陽一咬牙道:“十日之約,是卓某與天仙師太之間的事,與你這強盜頭子
何干?”
“錯了!雖然你是與天仙師太之間十日之約,但也等於是同我伍億訂的約!”
馬雲龍鋼棒一指,罵道:“放屁!簡直是一派胡言。”
伍億那大毛手戟指馬雲龍道:“你大概就是那個混蛋大俠吧!別那麼齜牙咧嘴
,一副窮兇極惡相,不要忘了,伍大爺手中還有個血玉龍呢!”聽口氣有些言不由
衷的樣子。
卓重陽道:“就算你有個血玉龍,不見得就是你姓伍的護身符。”
“可是這血玉龍卻是天仙師太必欲得之而後甘心的寶物。”
白小宛突然大聲叱道:“那血玉龍乃是我夫家的傳家之寶,與她天仙師太何干
?”
哈哈一笑,伍億道:“天仙師太乃是個嗜寶狂,她自稱世間美的化身,圍繞在
她四周的人與物,全都是美中之美,奇中之奇,寶中之寶的東西,如今她有了血玉
鳳,又如何會捨棄這血玉龍?”
一頓之後,又道:“如果她得不到血玉龍,龍鳳不能相配,在她天仙師太而言
,那可是她一生中的絕大憾事,她會寢食難安,又豈肯與你們善罷干休?”
卓重陽一陣冷笑,道:“看樣子你在天仙師太手中,賺了不少黃金,換句話說
,你也替她做了不少孽吧!”
“各為所好,各取所需。”
卓重陽立刻道:“天下稀世珍寶何止這血玉龍與血玉鳳,難道她天仙師太有取
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礦不成?”
哈哈一笑,伍億道:“京師八大賭房,江南十大青樓,加上百艘出海大船,姓
卓的,你想每年她會有多少進賬?”
伍億此言一出,卓重陽四人全都大吃一驚,誰會想到一個深山出家的老尼姑,
竟然擁有這麼大的一份家當,而且全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伍億有些得意的又道:“如今你姓卓的該知道了吧!
伍億在她那兒賺的,也算是辛苦銀子,她既然與你們有十日之約,你們就該找
地方等上十日,如今卻揮刀殺上我的踩雲嶺來,你想如果她知道了是個什麼樣子?
”
白小宛怒叱道:“就算她天仙師太再有銀子,犯了王法,一樣逃不脫了制裁的
厄運。”
仰天哈哈一笑,伍億道:“誰來制裁?就憑你們四個?哈……”
卓重陽突然臉色一寒,問道:“伍億老賊,你要對本大人實話實說,我問你,
雲屋峰望仙台上的所有貌美女子,是從哪兒找來的,難道也是她花錢你辦事的自其
他地方擄來的不成?”
伍億一瞪眼,道:“伍億為盜,劫的是無價之寶,擄小姑娘的事,秦嶺八大盜
還不屑為之,哼!擄一個小姑娘只不過百兩銀子而已,豈能人我們秦嶺八大盜的眼
裡?”
卓重陽四人一聽,面面相覷,眼神中盡是驚異眸芒而轉變為目瞪口呆。
卓重陽立刻又問道:“照你這麼說,天仙師太的望仙台上,那些貌似月裡嫦娥
,更似天上仙女般絕色秀麗的弟子,難道全是她花錢要人擄來的嗎?”
伍億心想,這時候最好把天仙師太的底牌掀出來,說不定面前這四個殺紅眼的
煞神,一氣之下又殺上望仙台,自己就可以重新佈置,再設陷阱,合著師太之力而
圍殲此四人了。
心念間,伍億哈哈笑道:“我親愛的卓大人,你真的有頭腦,只要輕輕撥弄一
下,也應該想得到。”
伍億上身前傾,頭一偏,毛腦袋一斜,斜著眼又道:“你想想看,天底下的美
女,哪一個會心甘情願的拋棄自己的錦繡前程、榮華富貴,而來到這深山中陪伴一
個八十歲的老太婆,暮鼓晨鐘的苦熬歲月?”
神秘一笑,伍億又道:“乾脆伍大爺再說明白些,那些天仙師太四周的美尼姑
,沒有一個是看破紅塵的,只不過她們十來歲就被帶入山中,外界是個什麼樣,她
們早已忘得一乾二淨,還有……還有就是……”
白方俠似有不耐,立即道:“你最好實話實說!”
眼珠子一瞪白方俠,伍億咧嘴冷笑道:“咸陽來的龍頭捕快,如果你想建他娘
的一大功,你就不要再嚷嚷,伍大爺這就告訴你。”
眼珠子又轉向卓重陽,緩緩而奸詐的道:“就在那望仙台的四合院下面山腹中
,還有一個與上面同樣的四合院山室,下面住了至少二十名十來歲大的美貌女娃兒
,這要是被你們破了案,非在那朝堂上得到大封賞不止,而且你們也建了大功積了
德,所以……”
嘿嘿一笑,又道:“你們四位最好留著勁頭,去找天仙師太,比在我這踩雲嶺
上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強得多了。”
卓重陽道:“你對別人的事,說得相當誠實,只是對你自己……”
白小宛突然厲喝一聲道:“伍億老賊,怎麼不說說你們怎麼找上我公公家的?
”
“哈哈哈……”
熾天使書城
【第十九章】
袖裡乾坤伍億哈哈一陣大笑,道:“幹上強盜,自不免瞞心昧己,偶爾也會不
擇手段的殺幾個人,老實說,伍大爺人在深山中,能知天下事,尤其對於誰家藏有
稀世珍寶,最感興趣,只要一有消息,那件寶物就算是伍大爺的囊中之物了。”
“是誰透露給你的消息?”白小宛問。
“這還用說,伍大爺與那天仙師太合作,她擁有京中八大賭房,江南十青樓,
連那漂洋過海的大船都有成百條,想想看,消息來源會不會少?”
一頓之後,又道:“她供我消息,我下手去搶,搶來了賣給她,然後是她得寶
,伍大爺得金,哈……這就叫魚幫水來水幫魚,哈……”
卓重陽也跟著嘿嘿笑,就在伍億尚未收斂他那得意的笑聲的時候,卓重陽人已
向伍億逼去,邊又道:“卓某人發覺你這個老東西,又奸詐又滑頭,如果你還算個
人物,就與卓某單打獨鬥一場如何?”
伍億一愣,當即道:“姓卓的,難道你放了正主兒不去找,真要血濺這踩雲嶺
不成?”
卓重陽寶劍一豎,雙目盡赤,嗔目欲裂的道:“別人並非正主兒,正主兒卻正
是你伍老賊,而血濺這踩雲嶺的更不是旁人,一定是你這個巨奸大惡,姓伍的,我
說的夠清楚了吧?”
別看伍億年齡七十,生的如同銚光圓一般矮胖,但他的動作卻其快無比,當卓
重陽舉步向他逼來的時候,只見他握著七星九環寶刀的右手,猛力一揮,“嗖”的
一聲衣袂飄響,人已翻到排列在他身後的三十來個身材魁偉,手持砍刀的嘍兵後面
台階上,同時口中斷喝道:“殺!”
站在前面的姚光圓可沒有後竄,只見他一掄手上蠍尾鋼刀,迎著白小宛沖殺過
去。
白小宛一看來了姚光圓,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右手長劍一頓,殺了上去
,左手則穩穩的握了一支飛鏢。
一群嘍兵,卻層層的圍著卓重陽,一上來,卓重陽痛下殺手,在一陣脆響中,
早有四五把鋼刀被他舉劍震斷,緊接著哀嚎之聲在卓重陽的凌厲劍芒中傳出。
另一邊,虯髯大漢齊向前雙手舉著他那把特號大砍刀,完全一副劈山砍岳式的
直劈橫砍,逼向塞北大俠馬雲龍,兩個大鬍子算是豁命的幹上了。
白方俠似乎看過一眼毛干,也許毛干現在不是道裝打扮,或者白方俠年過五十
記性差,就是想不起這個冒充幾天道士的毛干。
如今既然對上了,還有什麼可想的?
於是就在這十丈方圓的踩雲嶺似春華京的大廳前面,喊殺震天,哀嚎不斷。
白小宛一看圍著卓重陽的嘍兵,一個個十分剽悍,前赴後繼的盡往上沖,不由
心中大怒,心想,還有為惡人效死的,既然是非不分,善惡不清,這種人還有什麼
資格活在世上?
她心念乍起,惡意頓燃,就在姚光圓的蠍尾鋼刀斜劈而來的同時,只見她賣個
身法,右手長劍一擋,立即一個大轉身,看似後退,實則向前,只聽她一聲冷叱,
疾甩左手,稜形飛鏢疾快的飛向姚光圓的前胸,人也跟著撲上。
白小宛的這一招,看似拚命,但卻使敵人難以提防。
姚光圓在這近距離中,乍見飛鏢到來,自知難以躲閃,急切間,把全身力量,
擠壓在前胸,以堅實的胸膛,肥胖的身體,來承受白小宛的這一飛鏢。
就聽“噗”的一聲,姚光圓前胸已被飛鏢擊中,但他卻在眼前人影閃動,正要
舉刀再戰的時候,突然又是一聲悶響,左胸又狠狠的被白小宛踢中,就像個推不倒
的不倒翁一般,一連晃了七八下,仍然竭力的站著而未倒下。
白小宛卻乘勝追擊,手中長劍疾快的挽起三朵劍花,就在姚光圓尚未站牢,喝
尾鋼刀才又提起的同時,白小宛已撩起一束冷焰刃芒,一閃而劃過姚光圓的左頸。
沒有哀嚎,沒有哭泣,只是一股血箭,緊隨著白小宛追去,然而白小宛卻連看
一眼也沒有,扭身殺入圍攻卓重陽的一群嘍兵中。
迎著馬雲龍奮力揮動大砍刀的虯髯大漢齊向前,像發狂似的直往馬雲龍的身前
衝,刀鋒帶起一束束精亮的光焰,像一彎受阻的流,散發出亮晶晶的碎珠,罩向馬
雲龍的周身。
於是塞北大俠在一陣硬擋狠砸中,踩著虛虛實實的梅花步,就在齊六爺的大砍
刀冷芒碎刃中,倏忽而跨到齊六爺的側面,疾快無比的,馬雲龍旋出他那柄藏在鋼
棒中的兩刃細刀,銀芒疾閃,如銀蛇出洞,一溜而劃過齊向前的右肋。
齊向前正要回刀反劈但刀在中途卻岔了氣,再也用不上力氣,因為馬雲龍的那
一絕活,硬把他的肋下劃開一條尺長的血槽,裂皮翻肉,露出三根白中透紅的肋骨
,連裡面的五臟,全抖摟出來。
於是齊向前拋刀在地,左右手互為支助的捂向傷口,但他也只連哈兩口冷氣,
就栽了下去。
馬雲龍在放倒齊向前後,發覺尚有十幾個,正圍著卓重陽與白小宛二人,殺得
昏天黑地呢!馬雲龍不由臉上一陣扭曲,狂吼一聲,也撲了上去。
原本卓重陽一人,中途加了個白小宛,這群有如敢死隊般的嘍兵,已有些氣焰
直落,如今突然又加上個猛張飛般的馬雲龍,就聽一陣“砰通”之聲,此起彼落,
立即就見數名嘍兵腦袋開花,撲通摔倒,算是對伍大爺表現了“肝腦塗地,鞠躬盡
瘁”了。
白方俠迎著毛干,卻不料這位陰陽人毛干一上來絕不用險招,採取的戰術是不
求有功但求無過,所以一陣砍殺下來,仍然是毫髮無損。
白方俠一方面懸掛女兒,當然也牽腸掛肚馬雲龍,如今二人已殺向眾嘍兵,他
這才方下心來。
於是,一緊手中風雷刀,立即把個毛干圈在他的刀風刃芒之中,也只是兩個照
面,毛干的一柄劍已被風雷刀劈斷,就聽白方俠虎吼一聲,道:“你還想逃!”
就在白方俠灰發抖動中,風雷刀一卷,“卡”的一聲,毛干一頭栽在一塊巖石
上,一條大腿已掉落在一邊,看樣子死的也夠悲慘了。
白方俠一聲歎息,已自場邊走向幾個仍在拚命的嘍兵身後,突然間,他嗔目大
叫道:“還不放下刀來,真要血濺五步,腦袋分家才甘心?”
他這麼一吼,圍殺的嘍兵可沒有放下刀,但卻一聲呼嘯,撒腿就逃,原來的一
副兇相,已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卓重陽四人也不追趕,正要殺上似春華京的大廳台階上,捕殺盜魁伍億的時候
,卻不知伍億何時已逃的無影無蹤,這真的是大出四人意料。
卓重陽四人急急的沖迸大廳上,更攀登樓上房間,哪裡還有伍億的人影?
於是,四人分途又在附近尋找,山洞巖穴也看不到一個,卓重陽不由氣惱異常
。
四個人望著這座堂皇典麗,貌比長安春華京大飯店的大廳,不由齊聲道:“既
然找不到盜魁伍億,乾脆一把火燒了這個賊窩,以免又為惡人利用。”
白小宛卻道:“如果血玉龍在這大廳上,豈不被大火所焚?”
卓重陽道:“伍億外號袖裡乾坤,一個心機詭詐,城府極深的人,絕不會把血
玉龍留下不顧。”
白方俠點頭同意道:“卓大人說的極是,伍億老賊必然已攜帶血玉龍逃去,說
不定投靠雲屋峰的天仙師太去了。”
一頓之後,立即又道:“場上那些死人,生時作惡多端,就讓他們的屍身與這
春華京大廳齊赴幽冥地府吧!”
於是四人立即將所有屍體拖進這座雙層的,雕梁畫棟,氣像雄偉的春華京大廳
上。
白方俠與卓重陽二人,燃起兩隻火把,立刻間,在山風助威了,熊熊烈火,已
把這座大廳燃燒起來。
火焰燎向四周,方圓數里內,鳥獸奔走,黑煙騰空,直衝雲霄,卓重陽四人已
走出數里外,回頭仍見濃煙遮空。
四人一徑來到老虎口,馬雲龍道:“咱們如今已把秦
嶺八大盜來個連根拔除,這茅屋中還拴了兩個嘍兵,放了他們算了。”
卓重陽道:“你去放人,我來把這茅屋一並毀去。”
馬雲龍才剛走入茅屋,突然冷哼一聲,又退了出來。
白方俠急問道:“怎麼啦?”
白小宛“刷”的一聲拔出寶劍,就要衝進去。
馬雲龍手一攔,道:“不用進去,人頭全被砍落地上了。”
卓重陽道:“你說什麼?”
馬雲龍苦澀的道:“就像法場上砍人一般樣,拴著繩子,頭被劈下來了。”
卓重陽道:“算啦!把門外的幾個也拖進去,一把火也免得這些自以為聰明,
實則愚不可及的強盜,暴屍山野,死後還遭狼吻豹啃。”
於是,又見火苗騰空而起,劈啪之聲,不絕於耳。
四人就在火光未熄,太陽落山的時候,離開了踩雲嶺,也離開了老虎口。
當天夜裡的月亮特別圓,只是霜滿天。
山谷中的勁風帶有寒意,樹葉滿地孤。
看樣子離下雪的日子不會遠了。
三更將盡的時候,四人又來到龍舌崖下的山洞裡。
每個人身上都沾有血,所幸四個人全都活活實實的未曾受一點傷,算是有驚無
險,當然身上的血全是別人的。
卓重陽道:“咱們這可得好好歇一陣,趕著天一亮,還得去找那個該死的天仙
師太去。”
馬雲龍道:“那十天之約呢?”
白方俠一笑,道:“雲龍,咱們現在是官家抓強盜,你何時聽說過官家還會同
強盜訂約的?”
馬雲龍哈哈一笑,道:“其實我的意思是……”
白小宛笑道:“什麼時候四舅也學會三思而後言了?
”
白小宛本來要說她的這位四舅“學著吞吞吐吐”,但她靈心慧性的改為“三思
而言”。
馬雲龍展開毛氈,朝著身上一裹,就著洞壁歪靠下來,低聲的道:“我是說咱
們的刀快,又何能朝著那些可憐而又美麗的女娃身上下手?”
白方俠己有過一次經驗,真的要把鋼刀劈砍在這些嬌柔美麗女子身上,的確是
一件極為困難的事。
卓重陽最為沉痛,萬一明日又遇上那美艷的心上人兒,可怎麼處置才好?
於是,四個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龍舌崖下的山洞中,一片死寂,但四個閉目趺坐的人,卻思維不寧,心神不定
,正就是心搖搖如懸旌。
就在天放亮玉兔落的時候,卓重陽四人已收拾妥當。
大家心中全明白,今天可是個大日子!
因為,不論對任何人來說,生死榮辱已沒有考慮的余地,唯一的就是盡其在我
,換句話說,一種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心理,在四人心裡激盪不已。
卓重陽對白小宛道:“白姑娘的飛鏢不知尚余多少?”
白小宛一驚,問道:“卓大人的意思……”
微微一笑,卓重陽道:“我已很久未曾打過暗器這類東西,如今好像要用上一
用了。”
白小宛一笑,一面伸手在鏢囊中摸出三支稜形飛鏢,遞向卓重陽,道:“一袋
十二支,如今尚余七支。”
卓重陽點頭道:“好!咱們等等找個地方,我就用你這幾支飛鏢試試準頭。”
白方俠與馬雲龍對望一眼,不知卓重陽悶葫蘆賣什麼藥,白小宛既知道卓重陽
是用鏢行家,自是要瞻仰卓重陽的飛鏢絕技。
於是,就急不及待的道:“卓大人何不就在這龍舌崖之側,山溪小徑之旁。展
露一下飛鏢絕藝?”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白姑娘可不要見笑,卓某是為了對付天仙師太那看似
十分霸道的地崩子,才趕鴨子上架的試著以飛鏢對付,尚不知是否可行呢。”
馬雲龍一聽,當即叫妙,緊跟著,隨手手拾起一塊石子勁擲而出。
卓重陽不假思索,抖手打出一支飛鏢。
“叭”的一聲,飛鏢後發先至,正擊在空中的那塊石頭上。
白小宛鼓掌叫好,急忙把飛鏢又拾回來,遞交給卓重陽,一面道:“卓大人好
功夫!”
於是,卓重陽快步走出四丈遠,又讓對面的馬雲龍向自己站的地方投擲石塊。
就在馬雲龍的石塊剛剛出手,卓重陽的飛鏢已迎擊過來,馬雲龍哈哈一笑,腳
踩梅花步,上身一搖,已橫裡斜出五尺,就聽又是“叭”的一聲,半空中碎石紛飛
。
卓重陽似已生了信心。
馬雲龍卻心中十分高興,因為,馬雲龍原本也是飛鏢能手,白小宛的那手飛鏢
絕活,正就是出自他的傳授呢!
於是,卓重陽腰裡揣著三支飛鏢,連馬雲龍也自白小宛處取來一支飛鏢,以備
不時之需。
四人一路急行,遠遠的,雲屋峰的那個若隱若現的峰巔,上距不遠,四個人立
刻把巾絹沾濕,又把口鼻掩上,卓重陽也把避毒粉,讓每個人塗在暴露的皮膚上。
也就在四個人快要攀上望仙台的山徑上的時候,突然間,清脆的鐘聲響起,正
面上峰腰間的那個精巧有致,美侖美奐的四合小院朱紅雕花厚門,呀然一聲被人敞
開來,大白天的望到這小院落裡,一片青草翠綠,細如鵝毛,只不知這是什麼草。
於是,一陣翠玉清響,碎步沙沙,天仙師太神情冷漠而又孤傲的手持拂塵,自
院門中緩步走了出來。
在她的後面,又見那四名金劍美艷尼姑、十二名擺設十二生肖大陣的尼姑。
就在這些美艷尼姑的身後,天丑怪尼也右手拎著一把寶劍,緊跟出來,不過讓
卓重陽四人吃驚而又感欣慰的是秦嶺八大盜之首的袖裡乾坤伍億,也拿著他的那把
七星九環寶刀,跟了出來,他那似猿猴般毛森森的臉上,還露出詭異的冷笑。
就在這方圓不過十來丈的四合院門外的碎石場上,天仙師太擋住卓重陽四人前
進去路眸露兇芒的喝道:“卓重陽,十日之約才過幾日?”
“三日!”
“為何現在又來攪和?”
“要人!”
天仙師太狠聲道:“你問我要什麼人?”
卓重陽戟指一群美艷尼姑身後的伍億,道:“就是他,秦嶺八大盜之首伍億老
賊。”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道:“卓重陽,你知道他是誰?”
“秦嶺八大盜之首伍億。”
又是一陣大笑,天仙師太拂塵一揮,卓重陽四人不自覺的全向後退一步。
得意的一聲笑,只聽天仙師太沉聲道:“雲淨,讓他們看看你究竟是誰!”
於是,只見伍億緩緩的伸出右手,順著脖根下方一陣撕抓,慢慢的揭開一張假
面皮來。
四人仔細一看,不由全都大吃一驚。
只見原本是個毛臉的盜首伍億,轉眼間卻變成一個中年微胖,面目姣好而風韻
撩人的尼姑。
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然而,這世上本就存著太多的不可思議。
換句話說,怪事隨時都會發生,而怪事到處都會碰到。
突然間,卓重陽戟指天仙師太喝道:“這又是你在玩弄彫蟲小技,對卓某來說
不值一笑。”
天仙師太冷笑道:“卓重陽!你不信她就是由踩雲嶺回來的雲淨?”
一頓之後,天仙師太回頭對雲淨道:“同他們對上幾句話,讓他們死心塌地的
相信你就是我望仙台的門下弟子。”
嘻嘻一笑,笑聲是女子聲音。
徒然間,雲淨的聲音一變,成了蒼老的伍億聲音。
只聽她冷然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們一定在中途什麼地方歇過腳,啃過糧
了吧!”
她話一落,四人真的大吃一驚而目瞪口呆。
只聽雲淨又道:“那幾個該死的東西,壞了我師父大事,引來你們這些殺胚,
擾了我師父的清淨不說,恐怕往後我師父在外的生意都不太好做了,所以我就在師
父的授意下,把他們當禮物一般,送給你們去殺。”那聲音仍然蒼老。
卓重陽搖頭道:“我不信,我一千一萬個不信。”
一頓之後,卓重陽道:“如果她是你的弟子,如何肯把你在這雲屋峰下,望仙
台上的地穴中,擄藏著二十多名十來歲的美麗女童的醜惡之事,當著那麼多人,細
說從頭的抖摟出來?如果她是你的門下弟子,為何透露出京城八大賭房,江南十大
青樓,還有那進出大海的上百巨舟,全是你天仙師太的用之不竭的家當?”
嘿嘿一陣冷笑,雲淨尼姑道:“如果我不在那種場合中,露出一些口風,秦嶺
八大盜又怎麼會為我拚命?”
於是,卓重陽四人真的僵愣在當場。
天仙師太卻在微點著默許的頭。
突然,卓重陽又問道:“那麼,真的盜魁伍億,他在什麼地方?”
哈哈一笑,天仙師太道:“這幾年我發覺伍億老兒的胃口,越來越大,大到難
以令我忍受的地步,所以我就來個李代桃僵,把伍億給毒死在野牛林中,割下他的
腦袋,制了這副人皮面具。”
冷冷一笑,天仙美尼又道:“本師太這傑作,應該是巧奪天工了吧!”
白方俠虎吼一聲,厲聲問道:“這麼說來,那血玉龍根本就在你這望仙台中的
寶宮中了?”
哈哈一笑,天仙師太道:“你總算開了竅了。”
卓重陽一挺胸,氣壯山河的高聲喝道:“好個人面獸心的天仙妖尼,原來各地
迷失的女童,竟也是你在作怪,你的所作所為,已到了天怒人憤,令人發指的地步
,今天卓重陽絕不放過你!”
白方俠及時問道:“天仙妖尼,眼前你己經自承罪狀,卻了無愧色,件件招認
,更無俱怕,難道你還有什麼有恃無恐的絕招用來對付我們不成?”
仰天哈哈大笑,天仙師太手中拂塵得意的一揮,聳動雙肩,篤定的道:“你們
這四個蠢東西,到了這時候,才心竅稍通,茅塞方開,可是已太晚了,晚得就算大
羅神仙想伸手救你們,也覺法力不夠,欲救乏力了。”
白方俠冷冷一笑,白小宛睚眥欲裂。
馬雲龍雙眉打結,一手狠命的搔著絡腮鬍子。
卓重陽卻又高聲喝道:“天仙妖尼,如果你還是個人物,還想未來領袖黑道,
就請走過來,與卓某單比獨劃,忘我一拚,不要傷害那些姑娘們,人家可是還有機
會重投她們父母懷抱的。”
天仙師太一陣冷笑,道:“卓重陽,你是什麼東西?
一個將死之人,竟也敢大放厥詞而又大言不慚的想來解救我的門下!需知她們
就如同我那寶宮的每一件絕世珍寶一樣,這一生一世,休想再同我天仙師太分離了
。”
她此言一出,卓重陽不由的把一雙銳利眸芒,罩向那個絕美的尼姑身上。
四眸已相對,兩口卻不能言!
兩心早相許,如隔萬重山!
這不正是人世間最不調和的場面嗎?
鋼牙一挫,卓重陽正要喝問,突見天仙師太把手中拂塵一揮,尖聲喝道:“圍
起來!”
突聞一陣腳步聲響,發自卓重陽四人身後,不由自主的回頭看去,卻發現十幾
個粗脖子的丑尼姑,齜牙冽嘴,披著長髮,手持砍刀,一堆擠到四人來時的那個峭
崖窄路上,生生把條山道堵死,如果想通過去,就得把這十幾個丑尼姑推落懸崖。
一看這情形,卓重陽厲喝道:“妖尼!你不用再把那些原本夠可伶的尼姑,用
來替你送死,卓重陽四人也不會輕易離去,除非分出勝負,否則,這雲屋峰前望仙
台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天仙師太已不再多言,手一揮,就見她身後的十二名生肖大陣又現,只是這次
在陣中加入了四名手持金劍的絕色美尼。
於是,卓重陽有著無所適從的感覺,放眼望去,只見她那心上人雙眸隱現淚光
,楚楚更動人,儀態惹人憐,自己怎麼能同心上人刀光劍影中對砍對殺?
就在他七上八下,心神不定的時候,白小宛突然高聲斷喝,道:“十二生肖陣
,白小宛早已領教過,如今再加上四個,還不是中看不中用?就讓白小宛先來領教
一下看看,有什麼叫人大吃一驚的變化。”
馬雲龍也道:“卓大人,你頂住這個老尼,我同我外甥女去收拾這個唬人的什
麼十二生肖大陣!”
他不等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有所表示,當即與白小宛一打招呼,雙雙揮動兵刃
,衝入陣中。
這時候的塞北大俠馬雲龍,認真的盡展自己絕學,腳踏梅花步,手揮降魔鋼棒
,左手雙刃刀,挑打劈刺,一路盡在大陣四邊游鬥。
白小宛卻揮動手中劍,左手握著飛鏢,盡在陣中沖殺。
於是,那個不大也不算小的碎百場上,刀光劍影,殺氣騰騰,金鐵交鳴之聲,
不絕於耳,火花飛濺更是此起彼落。
白方俠目不輳睛的注視著陣中的女兒與馬雲龍,看樣子一時間二人還不致有險
。
突然間,天仙師太大叫一聲,道:“變!”
就見陣中的十六名美尼姑齊聲脆叫一聲:“殺!”
立刻間,每三個美尼姑追隨一名持金劍的絕色尼姑,成一字形的蛇行於白小宛
與馬雲龍二人之間,每人出劍有致,且蓄勢一擊,然後一閃而離去。
這使得白小宛與馬雲龍二人,必需要接連不斷的迎擊對方狠命的一擊。
就聽重擊如打鐵之聲,“當當”不斷,漸漸的把二人擠向一塊。
外面的卓重陽心裡明白!
白方俠心裡更清楚!
因為,如果剛才是四人入陣,也一定會被這蟒蛇纏腰越收越緊的大陣勢,逼在
一起,當然,在時機一旦成熟之時,十六把銳不可當的長劍,必然會挾雷霆之勢合
擊而下,那將是不可想像的後果,也是預知的不幸。
就在這十六名美艷尼姑的陣勢,愈收愈緊,刀劍撞擊之聲愈見勁急的時候,卓
重陽突然向天仙師太望去,只見她正把拂塵高舉,似要發出什麼惡毒命令,她那張
得意的臉上,流露出洋洋自得而又不可一世的表情。
於是,在白方俠的焦急神色剛一流露,卓重陽立施眼色,二人大喝一聲,揮動
手中刀劍,有如兩頭下山猛虎入羊群一般,沖殺而上。
又是一陣金鐵交鳴,夾雜著數聲驚呼與哀嚎。
立刻間,纏繞在白小宛與馬雲龍四周的十六名絕色美尼,當即就有四五名拋劍
倒下。
卓重陽削斷三支長劍,一連又劈倒兩名美尼姑。
白方俠風雷刀大展威力,也砸飛兩支長劍,但他在揮刀朝著美尼姑身上下手之
時,仍然捏准分寸,風雷刀的刃芒,盡劃割在尼姑們的大腿上。
於是,原本是包圍之勢的大陣,卻在卓重陽與白方俠二人突然沖殺中,反而讓
卓重陽四人,來一個裡應外合。
只可憐這些從未經過真正殺戮而又毫無經驗的絕色尼姑,立刻間哀嚎著躺了下
去。
白小宛早已憋得發火三千丈,因為她在陣中,盡是招架,根本沒有還手之機,
如今在額頭冒汗。汗沾衣濕的時候,立刻連劈帶踢,當場被她踢倒三名。
馬雲龍更加冒火,也揮動手中鋼棒,連砸連打,早已被他逼退圍在四周的幾名
美尼姑。
情勢的變化是突然的!
戰鬥中的演變,更叫人難以料到!
如果說誰能掌握戰局,而又能穩操勝算,大概也只有萬能的上天,人是無法可
以操縱的,否則,誰還敢與之為敵?
而天仙師太是人,她絕不是上蒼,所以她同樣也不能操縱戰局。
於是,就在七八個翻滾哀嚎在地上的絕色美尼,抱傷滴血哭泣的時候!
就在卓重陽以劍緊壓著自己心上人手中金劍,而又四眸在這血腥遍地的場上相
對相視,不斷眸語中……天仙師太滿面冷霜的暴喝道:“都退回去!”
一面狠狠的又道:“想不到你們還是讓我大失所望!”
卓重陽嘴唇蠕動,道:“你多珍重!”
就在那絕色美艷女尼的大眼眨動中,卓重陽手腕用力,把他的心上人彈送起一
丈有餘,看上去就如受到他重擊一般。
於是,場上的美尼姑彼此挽扶著。朝向望仙台的四合小院中走去,一路上這些
美麗的尼姑不斷的在滴血,而白方俠卻在心中泣血,那無助的哀嚎聲,有如敲在心
上的重錘一般,令他浩歎,不由的,白方俠怒指天仙師太罵道:“你真造孽呀!”
哈哈一陣狂笑,天仙師太嗓門一緊,陰沉的怪叫一聲,道:“卓重陽,看來這
頭一仗叫你搶去了。”
卓重陽冷哼,道:“如果你還有人性,別再指望別人,就同卓某人單打獨鬥,
決一死戰!”
天仙師太一咧嘴,道:“狂徒!要你們全死在當場!”
突然間,抓起串上念珠,像連珠炮一般,一粒跟著一粒,一顆連著一顆的金色
念珠,挾著勁急的嘯聲,擊向卓重陽四人身子站立地方。
只見卓重陽一掄手中寶劍,擋在白方俠三人前面,劍光霍霍,碎芒連連,生生
把天仙美尼的一串念珠,全撥打在四周地上。
卻不料,天仙師太在一串念珠的後面,悄無聲息的又打出一枚地崩子。
也就在那地崩子才剛剛由天仙師太手中掏出的一剎那間,一聲“哎呀”發自天
仙師太身後。
卓重陽已發現是一枚不同於念珠的“異物”飛來。
於是,他那原本揮出的寶劍,急忙一收,同時口中大叫道:“趴下!”
四個人不約而同的急躺而下!
就聽“嗖!”的一聲,那枚地崩子已自四人身邊穿過,落在四人身後一丈地方
,“砰”的一聲,火花飛濺,碎鐵飛揚,就聽馬雲龍額邊滴血的罵道:“他娘的,
她好奸詐!”
白小宛回頭一看,發覺四舅額頭正在流血,差一寸,就傷到眼睛。
於是急忙抽出絲巾,替四舅馬雲龍包紮起來。
就見天仙師太惡狠狠的緩步逼向卓重陽的心上人,那名尚不知其名的絕艷尼姑
。
卓重陽一看,大喝一聲,又是那招玄天一劍,挾著一股罡勁的,撼泰山以超北
海之勢,直指向天仙師太的後心擊去,人未到,一股冷森森的劍氣,已撩動天仙師
太那件寬大袈裟。
天仙師太一旋身,正欲擲出另一粒地崩子,卻發現卓重陽人已快到,如果地崩
子炸了卓重陽,自己也將重傷當場。
就在她這電閃意念中,身子卻快逾飛燕點水一般,右手拂塵一點卓重陽的劍身
,人也斜刺裡向外竄出三丈開外。
只是她落身的地方,卻距離白小宛甚近,這種機會,白小宛自是不能放過,抖
手打出一鏢,便也直欺而上。
卓重陽勁急的一劍,逼退天仙師太,感激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心中女神,一擰身
直欺而上,合著白小宛,把個天仙師太圍殺在中間。
一旁的假伍億真雲淨,立刻一擺手中七星九環刀,直往場中逼來。
馬雲龍冷哼一聲,道:“你終於還是自告奮勇的出來了!”
一面迎著雲淨,二人立刻間殺在一起。
天丑怪尼厲聲怪叫,立刻也揮刀衝上,卻被白方俠擋住去路。
然而,白方俠終究是殺場老將,衡情量勢,必得速戰速決才對己方有利,因為
太多的敵人,環伺在周圍,如果她們一聲吆喝,來上一個大混戰,那就大費手腳了
。
心念間,藉著天丑師太重傷未愈,功力大失,而又分神之際,風雷刀幻起一束
窒人冷焰,挾著一股勁風,快不可言的迎面劈向天丑怪尼。
天丑怪尼苦在雙目上方的肉瘤被白小宛踢傷未愈,尚自腫脹痛疼而影響視力,
當其在發現風雷刀的刀聲逼近,自然的暴伸右手,舉刀上擋,但卻仍然遲了一步,
只聽“卡嚓”一聲脆響,天丑怪尼在半聲哎呀中,腦袋一分為二而且直到脖子,於
是,天丑怪尼就和著血漿與腦漿,四平八穩的躺了下去。
就在天丑怪尼倒下的同時,突然間,那群十多個擋在峭壁旁山道上的丑尼姑們
,竟掩面大哭著四散奔逃而去,有些甚至拋刀狂叫,狀極可怖。
天仙師太一眼看到師妹的慘狀,又見丑尼姑們四散逃走,不由怒罵道:“真是
一群沒用的東西!”
白方俠一刀劈死天丑怪尼,他竟毫不遲疑的衝向雲淨,他決心合力先把這些幫
兇除盡。
本來,雲淨與馬雲龍交手,還能撐個一時不敗的局面,如今突然而加個白方俠
,立刻陷入危境。
人一到了這個時候,最聰明的辦法就是逃。
雲淨能冒充伍億,心機自然要奸詐許多,只是她所面對的卻是兩個一流高手老
江湖,一時間還真不易脫身。
但如果硬撐下去,難免刀下作鬼。
於是,雲淨竭盡余刀,大敞門的平舉七星九環寶刀,奮力的攔腰劈出一刀,猛
抽身,急急的彈腿縱向半空,一擰腰斜刺裡往場外縱去。
突然,馬雲龍冷喝道:“哪裡逃!”抖手打出白小宛給他的一支飛鏢。
他手勁既狠且準,一鏢正插在半空中雲淨的脅下,整個鏢全沒入雲淨的腹中。
就聽“叭”的一聲,雲淨已跌落在巖石上,才一連扭動了兩下,立時氣絕。
這種變化太大了!
變化得大出天仙師太意料之外!
像這種戰局,如果還能扭轉的話,那才真的叫奇跡呢!
突然間,天仙師太的細聲一變而為蒼老的粗聲,聽上去就像是一位老太婆罵媳
婦的調調!
“你們死人哪!還不給我圍住殺!盡在一旁看個什麼樣的古景?”
她說的當然是那四名手持金劍的貼身尼姑。
四個絕色尼姑卻彼此對望一眼,竟然沒有一人揮動手中金劍殺過來的。
天仙師太直氣的哇哇大叫,狠聲罵道:“四個吃裡扒外的賤婢,只等這檔子事
一了,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才怪!”
卓重陽一緊手中劍,哈哈一笑,道:“妖尼!你還有以後?”
原本是十六人圍著他們四人廝殺,如今一變卻成了他們四人圍著天仙師太一人
,這變化不能說不大,當然也大出人意料。
天仙師太的一柄拂塵,上下翻飛,圈點有致,對於四個一流高手的圍殺,似乎
足以應付,但見她閃展騰躍,飛舞在刀劍的激流中,仍有還手之力。
卓重陽不由心頭火起,暗中一咬牙,大喝一聲,一個身形驟然又彈飛起來。
就見他雙手握劍,筆直的挾著風雷聲,撲向天仙師太。
對於卓重陽的這招玄天一劍,天仙師太自不敢大意,全身功力,立刻又壓在她
那柄拂塵上。
就在這勝負立判,生死立見的一剎間,一溜火星飛灑中,天仙師太的耳鬢,就
見血絲一現。
就在她一驚一窒,卻萬萬料想不到,白小宛抖手打出一鏢,狠狠的插在天仙師
太的後心上。
天仙師太的耳鬢之傷不重,但那後心的一鏢卻有些叫她施不出力來的感覺。
於是,就聽她厲聲大喝,不顧刀劍即將加身之危,一把抓出數枚地崩子來。
四人一見,紛紛後退。
就聽天仙師太淒厲的仰天哈哈大笑,道:“世上活了八十一,足可與神仙比美
了,哈……”
徒然對著卓重陽打出地崩子。
卻不料被卓重陽打出一鏢,使得地崩子就在她的面前一丈多地爆裂開來,就聽
“砰”的一聲巨響,天仙師太立刻捂著自己的臉,狂奔著飛撲進四合院裡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二十章】
誰都看見,天仙師太的背上在往外淌血。
誰都知道,天仙師太的大限難逃了。
甚至仍然僵立在那兒手持金劍的四個絕色美尼姑,也看得清清楚楚。
卓重陽原本要第二次施展玄天一劍,但天仙師太卻出人意料的脫離戰場,轉身
奮力的衝進望仙台上的四合院消失不見。
白小宛急忙走近四舅馬雲龍的身邊查看傷勢,只見汗與血形成的淡紅血水,濕
透了大半條絲巾。
白方俠立刻掏出刀傷藥,替馬雲龍敕上。
馬雲龍咧嘴笑道:“只要察出真兇,這點傷還值得。”
就在此時,卓重陽緩步走向四名絕色美艷尼姑面前,先是眸露精芒,直直的望
著自己的心上人,低聲的道:“謝謝你!”
卓重陽當然指的就是天仙師太的地崩子,如果不是她及時驚叫,說不定自己又
揮劍去擋,其結果何堪設想,那必然是血肉模糊的慘死當場。
只聽白方俠道:“四位姑娘,只等這望仙台一破,你們就隨老夫回到咸陽府台
衙門,白某人必將你們親自送回你們的父母身邊。”
於是,四位絕色尼姑全低下了頭,因為她們的眼中,正有著擠壓已久的傷心珠
淚,只是沒有機會奔流而出罷了。
就茌一群人等,正要衝上四合院的時候,突然一聲悶雷般的響聲,自山腹中響
起,隆隆聲中夾著似山崩般的倒塌聲,讓人有驚心動魄的感受。
就聽其中一個絕美尼姑驚叫道:“不好了!師父在封閉地道,二十一個小師妹
全在地道中的石屋裡呢!”
就在八人一衝進院門,院子中央,擠站著十二名原在擺十二生肖陣的美尼姑,
另外尚有十餘名美尼姑,其中尚有七八名受傷的,大家都面露驚嚇,顫慄不已。
白方俠是個大嗓門,急急叫大家安靜下來,一面極力安慰道:“罪魁禍首是那
天仙師太,你們全都是受害者。
大家不用怕,只等拎出禍首,立刻帶你們離開此地。”
他此言一出,竟有不少美尼姑痛哭失聲,也有些面露喜色,但大家的心情卻是
一致的,那就是盡快回家找到自己的親人。
也就在大家一陣興奮中,突聽一陣陣叫聲哭喊聲,細聽之下,全是一些女童發
自山腹的石室中。
於是,就在四名手持金劍的尼姑指引下,卓重陽四人找到了地道口。
那是在正堂屋的觀音大士瓷像座後面,掀開一個厚木板子,卓重陽正準備舉步
下去的時候,突然一股灰沙,直沖而上,煙灰瀰漫伸手不見五指。
卓重陽急忙叫眾人後退,躲過地下衝上的煙塵。
好一陣之後,才見塵埃落定。
眾人這才向下面望去,不由全都大吃一驚,原來在地道的下面,走約十幾丈處
,石屋口上,巖石堆積,封住去路,而裡面正傳出陣陣的女童哭聲。
一種淒慘、哀嚎、無助的尖叫聲。
卓重陽四人有如銅錘貫頂,心肺撕裂之痛。
於是,急切間,卓重陽立刻發動所有尼姑,加上白氏父女與馬雲龍三人,順序
的自洞中石室倒塌地方,一列的站到地面上,立刻一塊塊的把碎石傳遞出洞外面。
近三十人就這麼不停的往外遞石塊。
沒有停,因為洞中的哭喊聲,促使每個人熱血沸騰,更沒有人歇息一下喘口氣
,因為再不及時救出洞中二十一名女童,包不准就會活活把這些女童全悶死裡面。
漸漸的,哭聲越見清晰……於是,眾人搬移石塊也更迅速了。
幾乎一個時辰,終於由碎巖石洞中,把二十一名才不過十歲左右的女童,全拖
出地洞,來到那個四合院的屋中。
卓重陽與白小宛更把地洞繼續擴大,直到可以容下二人低頭彎腰進去。
卓重陽擔心的是,天仙師太會不會把血玉鳳毀去,如果……卓重陽真不敢想下
去。
白小宛更擔心夫家的傳家之寶血玉龍,唯恐天仙師太與血玉龍共存亡。
急急的,二人就著火把,一路找到一個石洞口上,卻發現那洞口內,七彩耀眼
的光芒外射,極目望去,那間石屋正中央端正的放了一個圓型紫檀木鑲玉架子,共
分三層,每一層上面,均放著燦爛奪目,光華四射的稀世珍寶。
數一數,不下十多件,其中正有那血玉鳳與血玉龍兩件寶物,而兩件寶物,正
相對著擺放,不論大小形態,均無差異,顯然這原是一對罕見的寶物,不知何年何
月,被人分開了的。
在距離這個一人高的紫植木架子不到一尺地方,天仙師太暴伸一隻右手,極力
想抓到這個架子,只是尚差一尺,她就氣絕而亡。
就著火把,卓重陽望著側著頭的天仙師太,不由吃驚的道:“白姑娘!你看這
天仙師太人已氣絕,但她的那張看上去不過四十歲許的嫩臉,竟然一些也沒有變化
,可真是駭人聽聞,叫人不可思議。”
白小宛也不解的道:“難道這天仙師太真的有什麼絕世妙方,能保她這八十一
春的歲月不老?”
卓重陽又把火把放低,突然,他發現天仙師太的眼眶竟與她的那張嫩臉有了縫
隙,不由“咦”了一聲,立刻伸手一拉。
於是,再一次叫二人驚嚇得大叫一聲,倒退一大步。
因為,一張人皮面具,緩緩的自天仙師太的臉上掀了下來,露出了真正的天仙
師太。
那是一張其丑無比的面孔,一臉的火燒過的疤痕,鼻梁下塌,露出兩個冒血的
鼻孔,雙眉也為疤痕所遮,兩隻眼晴,撩起層層皺紋,如果夜晚碰上來自陰司的厲
鬼,那麼被嚇跑的不是她天仙師太,而是那些沒有她醜陋的厲鬼。
卓重陽與白小宛二人又在這寶宮中仔細的尋查一遍,卻在一個大木櫃中發現百
兩重一個的大金元寶,少說也有數百枚。
處理這兒的一切寶物,必須找白方俠商量。
於是白小宛把血玉龍小心的包紮妥當,背在身上,她又在各地室中看了一遍,
不由驚奇這天仙師太的精心設計,豈止是巧奪天工而已!
走出石屋,白小宛把地下的一切情形又說了一遍,馬雲龍與白方俠一聽,全都
驚奇不止,就連一群絕色美尼姑,全都不信自己師父是個面如厲鬼的丑老太婆,但
誰也不願,也不敢走下石屋中去觀看。
白方俠走入石室的時候,卓重陽正面對那些寶物與金磚大傷腦筋。
“白捕頭,這兒該屬什麼地面管轄?”
白方俠一笑,道:“案是寶雞縣衙出面破的,寶雞縣又屬咸陽府衙總管,不過
本案還是得移往寶雞才好!”
卓重陽道:“好!咱們先把地室的這些金磚寶物移出去,帶回寶雞縣衙,暫時
封起這座四合院尼庵,天仙師太的屍體拖出去掩埋,等寶雞縣衙做適當處理,本人
也好轉回京中,奏明聖上交旨了差。”
白方俠當即道:“指望著卓大人聖前美言。”
說罷,白方俠先把天仙師太的屍體,拖出地室,在上面四合院中的一群大小尼
姑,一看到她們敬畏的師父竟然是個看起來比天仙丑尼還要令人懼怕的醜樣子,全
都驚嚇得再也不敢多看一眼,那些十來歲的女童,更是哭叫著躲得遠遠的。
白方俠當即交待女兒小宛,分派各人協同運出地下金磚寶物,並著人準備一應
吃住,今晚大伙就在這四合小院歇住,只等天一亮,趕著返回寶雞。
於是,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立刻走出這座四合小院,趁著太陽尚未下山,急
急的趕向天仙丑尼的那個大山洞附近,找回他們的馬匹,連同意外又找到的幾匹馬
前後就有七八匹。
由於絕嶺峭壁,馬不易行,所以白方俠二人又把這七八匹馬牽人大山洞口的馬
廄上,並加了草料,只等明日一早,趕來馱走天仙師太的金磚寶物。
一切安當之後,白方俠與馬雲龍這才又折回望仙台。
本來是個大圓月,但在這冷清的夜裡望去,好像月亮掉了一塊似的,又不太圓
了。
然而,儘管月亮缺一塊,人間依舊有悲喜。
月圓有缺永不止,人間悲喜更不斷。
雲屋望仙台前的一場搏殺之後,血腥味已被陣陣山風吹得了無蹤影!
當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老遠的望向這望仙台的時候,只見山徑小道上,正有兩
個人影,馬雲龍與白方俠二人相視一笑,因為那正是卓重陽一手攬著他的心中女神
——那個艷冠群芳的絕色尼姑,一步四指,磨肩互蹭的緩步走著,看那月色下美尼
姑在卓重陽的臂彎裡,癡望著卓重陽,望著卓重陽低頭傾訴的那種男人特有的氣質
,一種令女子陶醉的風度。
白方俠與馬雲龍二人一走進四合小院,迎面白小宛笑著走來。
“爹!四舅!快吃飯吧!”
“孩子們都安置好了?”白方俠問。
“全都睡下了!”
於是二人吃過飯後,三人也都相繼睡下。
這一夜,在這個四合小院的屋子裡沒有人再去誦經,每個人睡的好安詳,因為
在她們的心中,只等同父母親人們團聚的了。
興奮往往會影響睡眠,當卓重陽與那絕色美尼姑回到四合小院的時候,已經是
三更天了。
自秦嶺高峰荒谷中,一溜的沿著小山徑,一行人與七八匹馱著行李包裹與受傷
的尼姑,的朝著山下行去,看起來走的相當慢,因為有二十來個小女童,也跟在這
群人後面走,馬雲龍成了這群女娃兒的馬叔叔,也因此他不時的揹著一個女孩子走
,才不過一天時間,所有女童們全愛上這位大鬍子叔叔,一個年近三十的尼姑,白
小宛是認識的,她是在第一次進入那所四合小院的時候,在廚房混充的時候,知道
這尼姑的,但當時她並沒有注意,如今白小宛覺得,這個尼姑如果還俗,對四舅來
說,這該很適合。
小宛的這個意念,並未說出來,只是擱在心裡,因為她還得細細觀察,她不能
送給四舅一個累贅,一個包袱。
這一行人走的很慢,但卻神情輕鬆愉快,一直到第二天的日偏西,他們才過了
斜峪關。
當這批人過了河,來到扶風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算一算整整走了兩天山路
。
這一夜,白方俠就在扶風包下一家客店,舒服而又安靜的讓那些,初臨市街,
目露驚喜的大小尼姑們歇了一夜。
夜裡,白方俠又叫店掌櫃雇了五輛連篷馬車,天一亮全都上馬登車,晃晃悠悠
的,馳向寶雞。
就在日正當中的時候,人馬全到了寶雞的衙門前面小廣場上。
縣太爺得報,立刻率領師爺,以及捕頭李長虹,親自在衙前相迎。
“卓大人,真是辛苦你們了!快請衙內!”
縣太爺正說著,只見馬車上下來了許多美尼姑,甚至十來歲的小尼姑,也都是
長得十分俏麗,不由大吃一驚。
卓重陽笑道:“大人!咱們裡面說去。”
一面又對白方俠與縣捕頭李長虹道:“把人安置好,寶物金磚全搬入衙內,等
候發落。”
就在這時候,韓玉棟已自內衙跑出來,雙眸充滿了眼淚的一把拉住白小宛。
白小宛的身上帶著血漬,卻也不顧一切的投入韓玉棟的懷裡,一面流著淚,邊
道:“想不到元兇竟然是個奇醜無比的老尼姑,我總算報了咱們的滅門大仇了。”
韓玉棟一聽,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二人相扶相助的,直入縣衙後堂而去。
這天晚上,寶雞縣衙大堂中央,縣太爺大擺酒筵,連所有的尼姑們也全有份。
酒席上,縣太爺特別對師爺當眾交待,快替一群大小尼姑套量合身的女衣裳,
如果真心願意出家的,就不必重做新衣了。
除了套量新衣,更要師爺先調查每個尼姑的身世,以便通知她們的父母,前來
認領。
但誰會想得到這些尼姑們竟無一人願意出家的,尤其那些十來歲的女童們,還
吵著要回家呢!
當寶雞縣大堂的酒筵才剛結束,卓重陽已辭別縣太爺以及白小宛等人,攜著他
那如花似玉卻又比花還嬌比玉更美的心上人,雙雙跨馬直奔京城。
臨走的時候,韓玉棟徵得白小宛的同意,竟把那只害死他全家的血玉龍,雙手
送交給卓重陽,一面悲戚無限的道:“卓大人,血玉龍價值連城,唯德者擁之,如
今韓玉棟全家被殺,有一天面對這血玉龍的時候,不是興高采烈的欣賞,而是痛哭
失聲的悲哀,睹物思人,必然無限憂傷,倒不如呈獻皇上,使血玉龍與血玉鳳在歷
盡不知多吵年的人世滄桑之後,重又龍鳳呈祥的長伴在龍身之前,千秋萬世。”
卓重陽十分感動,他走到韓玉棟與筆小宛夫婦二人面前,緩緩的,出自一片真
誠的道:“韓大相公,你的媳婦才進你們韓家大門幾天,就遭到這種事,但她的表
現,那可是你這一輩子都報答不完的,她那一雙鐵腳,真的為你韓家報了大仇。”
白小宛沒有說什麼,只緩緩的又走到卓重陽那心上人的身前,伸出雙手。
於是,兩個美艷的女子,四隻手互握在一起。
“雁姑娘!卓大人武林奇俠,年輕輕的就有一身本事,我真的替你們高興,也
祝福你們。”
不太開口說話的雁姑娘,正就是卓重陽魂已附在她身上的那個絕艷尼姑,露齒
一笑,不自主的摸摸自己的頂上,道:“我擔心這頭上……”
白小宛笑道:“頭髮總是會長出來的,你說是吧!”
於是,兩匹壯健的黃鏢馬,馱走了天造地設的一對英雄美人,更帶走了一對天
下至寶,血玉龍與血玉鳳兩件稀世珍寶。
寶雞縣衙的公文擬呈的相當快速,幾乎就在大內高手卓重陽才離開寶雞不久,
就由一匹快馬,送上咸陽。
事情不能不急辦,因為這將是一件震驚天下的大案子。不論是失寶,失女孩子
,風聲如果傳出,連朝庭都將被本案震動。
再說秦嶺八大盜中,尚有個要犯,仍然混在長安總督衙門,過著三夫人的豪華
舒服的日子,總不能讓她成為漏網之魚。
又是一天過去了。然而這一天,寶雞這個地方就流言四起,傳言中,江湖上的
秦嶺八大盜全都被殺的被殺,被捉的已在縣衙大牢鎖著。
但最令人樂意談論的,還是寶雞大韓村的韓侗老爺滅門血案破了,韓侗的兒媳
婦親自破的。
於是,大韓村的韓五爺,伙同族人,抬了一頂空的挽金花配綵帶的抬著大轎,
鑼鼓喧天的由大韓村直抬到寶雞的縣衙前面。
韓五爺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的走進寶雞縣衙後堂。
首先,他見到了堂弟韓玉棟。
韓五爺的輩份小,但他卻常在韓玉棟家走動,小時候的韓玉棟,還被這位堂兄
抱過,自然一眼就認出來。
“堂弟!真的苦了你啦!”
韓玉棟擁著韓五爺直垂淚,這是他在遭遇這件大不幸之後,第一次看到的親人
。
韓五爺的嘴巴裡,仍然是一對長長的大虎牙,但卻長的很自然,因為準也沒有
看到韓五爺把個嘴唇盡在虎牙上面磨蹭。
面對白小宛,韓五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泣道:“韓家對不起你,還沒有走
進大韓村,就叫你受這麼大委屈。”
白小宛垂淚道:“五哥!你也吃了不少苦,快起來吧!”
於是,案子由官家處理,白小宛還真的坐上那頂八抬大花轎,迴轉大韓村的婆
家。
臨走,她把那個在望仙台四合小院裡做飯的三十來歲尼姑,也帶到了大韓村,
因為在她的心中,正為著飄蕩江湖居無定所的四舅。這位塞北大俠馬雲龍,巧妙的
安排著他的終身大事呢!
不論是謠言也罷,還是消息也好,總之傳起來是很快的,因為長安總督衙門裡
也有了這件滅門血案的風聲。
再說同朝為官,官官相護的事,哪個朝代沒有?
咸陽府衙的行文上了朝庭……而府衙裡卻有人正坐在總督府的後堂上,那個胖
嘟嘟而體格魁偉的總督大人成善,濃眉緊鎖,不勝驚訝的細聽府衙來人的低聲詳稟
。
只聽總督大人成善道:“那是我在去年夏天進入秦嶺狩獵時候,在深山中遇到
的,當時還覺得是一樁奇遇,不久她自己找到我的總督府衙,才漸漸得到本督好感
,收她為三夫人的,一年來看不出她有什麼為非做歹的事情發生,卻萬萬想不到這
歐陽小小竟然是秦嶺八大盜之一。”
來人道:“如今這樁大案,即將轟動天下,在聖旨未下之前,還望大人仔細琢
磨看著辦。”
成善又問道:“本府副將楊文光確實在寶雞縣大宰中嗎?”
“正等聖旨一到,就要處決。”
成善不由一歎,道:“想不到秦嶺八大盜竟然有兩個混進我的總督府來,看樣
子少不了要受聖上喝叱一頓了。”
於是,咸陽府衙的那個神秘人物走了。
於是,總督成善來到後堂,來到他最鐘愛的三夫人房中,那個秦嶺八大盜的七
姑奶奶歐陽小小的屋裡。
成善的臉色很難看,對歐陽小小來說,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大人!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冷哼一聲,成善道:“秦嶺大山裡,俺們遇上你,你說自己是孤苦無依的,這
話可是真的?”
一聽口氣,歐陽小小就知道事情出了毛病,加上楊文光這個毒書生,好長一陣
子沒有回來報告外面的消息,顯然楊文光也出了問題,只不知師父……情況已開始
明朗化,歐陽小小這個名字也該名歸原主而交還給那個真正的歐陽小小了。
當然,真正的歐陽小小,那位秦嶺八大盜的老七,人稱七姑奶奶的,早已死於
雲屋峰望仙台的後面絕谷中了。
於是,只見這假的歐陽小小,緩緩的自耳後面,撕去一張人皮面具。
就在一陣磨蹭之後,歐陽小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那是一個更艷麗,更迷人的絕色女子,看上去至少要比歐陽小小還要小個七八
歲,明眸皓齒,冰肌玉骨,真的是國色天香,秀色可餐,正應了那句俗話:沉魚落
雁之姿,閉月羞花之容。
成善呆住了!
伸在半空中的手放下,半天收不回來!
只聽他結結巴巴的,道:“你……你……究竟是誰?”
盈盈的走到成善面前,美人兒緩緩的跪在成善膝前。
成善急忙把停在空中的手,一把拉起這個自己驚為天人的絕色美女,問道:“
快坐下來說話!”
一頓之後,成善又道:“不過,事關重大,你一定要對本督說實話。”
又是一種腔調,細語柔聲,聽起來可比黃鸚出谷,比之歐陽小小的聲音更好聽
。
“小女子是秦嶺雲屋峰望仙台天仙師太的門下弟子。”
成善一聽,大驚失色,急忙搖手道:“快不要再提那天仙妖尼,她己被殺,所
有她擄在深山中的弟子,全是被從小擄上山的,如今全都被救在寶雞縣衙裡,等著
查出她們的家世,就要送她們還鄉呢!”
一頓之後,又道:“難道你也是那天仙妖尼自小擄上山去的嗎?”
雙眸中淚光隱現,只聽這絕美女子道:“自小我被人送上雲屋峰,在天仙師太
門下落發,取名叫淨心,不過我依稀記得我在家中的名字是叫小菊,去年也是由師
父授意,故意接近總督大人的,本來就是混在秦嶺八大盜的巢穴,也不知為什麼,
她卻又叫我混來總督府中。”
她一頓之後,又道:“師父交待我的任務,只是供給她情報,告訴什麼地方收
藏有天下至寶,至今我也才在一次陪大人飲宴中,看到過叫血玉龍的。”
成善一聽,急忙搖手道:“這件事自從現在起,你得由你的心中,連根拔除。
”
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到小菊面前,一手托起小菊那彈指立破的細白嫩臉,輕點
著頭,又道:“真是上天傑作,本督相信天下沒有人願意把這種人間仙女毀掉的。
”
只見他一咬牙,又道:“寧可失去總督寶座,也不願失去你這艷冠天下群雌的
美人兒,你安心住在府裡,本督自有定奪。”
成善終究是宦海翻滾有年的人,當即在長安大小街道上,遍貼告示。
告示上寫的可不是捉拿三夫人,而是寫著:“查總督衙門副將楊文光,私自勾
結侍女歐陽小小,潛逃無蹤,除了通令各州縣捉拿外,任何人通風報信而捕回該二
人犯,重賞官銀一萬兩。”
就算是賞銀十萬兩,百萬兩也不會找到這二人,因為這張告示,日子寫得很早
,早就在前一個月,顯然這是對上不對下的一張“油條”告示,目的只在為自己的
行為脫罪而已。
長安總督衙門裡“走失了”歐陽小小,咸陽府衙想來捉人也不可能,甚至還得
要替總督去追查歐陽小小的下落,只是總督成善並沒有催著咸陽府衙為他去找而已
。
就在今年第一場大雪即將來臨的前一天,大內高手卓重陽攜著聖旨,來到了寶
雞的縣衙大堂。
縣太爺接過聖旨,心中自是十分高興,因為聖旨上說的十分明確,他已調升咸
陽府衙,而接他的人,卻是家遭滅門不幸的韓玉棟,當然,這是韓玉棟獻寶有功,
他又是韓侗的兒子,本身又是個舉人,當介百里侯,應是順理成章的事。
消息傳到了大韓村的時候,卓重陽也來到了大韓村,因為他還攜帶著皇上欽賜
的一塊匾,那是頒送給白小宛的,上面蒼勁有力的雕了八個金字:“鐵腳媳婦,忠
孝兩全”!
那塊金匾,就高高的掛在韓家新宅的正廳門框上方,只要一進到大門,立刻就
很清晰的映入眼簾。
事情似乎該在此地打住了,但是卓重陽卻還有一樁事情交待。
就在韓家的正廳上,酒足飯飽之後,卓重陽道:“如今你已經是寶雞縣太爺了
,上任之後第一件要辦的事,可不能稍有差池啊!”
韓玉棟肅容的道:“下官自當謹慎從事,大人儘管放心!”
卓重陽面向白小宛道:“這件事也算皇上的恩寵,到時候白姑娘最好也在場,
才顯得順理成章。”
白小宛眼眶淚輳,連連點頭。
突然,一旁的馬雲龍問道:“卓大人準備什麼時候進洞房,馬雲龍好及時趕上
,喝杯喜酒。”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我們已經成親了,就在聖上面前叩頭為禮結成夫婦了
。”
馬雲龍一聽,不由哈哈笑道:“大人可真是等不及了!哈……”
卓重陽隨手掏出一紙大內的信函,交在馬雲龍的手中,笑道:“你看看這個再
說!”
馬雲龍接過一看,卻是一紙官令,言明派馬雲龍為長安都督衙門副將之職。
“大人!這是……”
“聖上交待,你先委屈著吧!還有白捕頭也隨府台上調了!”
白方俠哈哈一笑,道:“老四!咱們明日一早,一同上路,不過你可不能忘了
把人家一齊帶去喲!”
用力的蹭撫著大胡叉子,馬雲龍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當然,白方俠指的就是那個三十來歲的尼姑。
一大早,當一群人等騎馬坐轎的離開大韓村的時候,韓五爺伙同大韓村的族人
們,人擠人的排到村外面,那串掛在韓小五茶棚附近樹上的鞭炮,一直響到人們走
的很遠很遠,還在響個不停。
就在從各地趕到寶雞縣衙,認領他們的失蹤女兒的時候,縣太爺韓玉棟奉旨承
辦他到任後的第一件案子。
那就是立斬大牢中的大盜楊文光。
渭水河畔,人山人海,白小宛陪著丈夫,一同來到渭水河畔的法場上。
楊文光幾天不見,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他雙目雖仍然暴射著兇光,但卻透著
一份驚懼,因為從各地來看處決大盜的人,多得如一窩螞蚊。
就在楊文光即將授首的一剎間,人群中衝出了一個婦女,她就站在楊文光的面
前垂淚。
見了她,楊文光一聲苦笑,緩緩的低下頭去。
於是,就在一束大砍刀光芒電閃中,楊文光的頭一滾而落到那個女人的前面。
就見她毫不遲疑的把楊文光的頭抱起來,送接到屍身的肩頭上。
血滴在她的身上……人們在指著她說東說西!
但風擺柳卻充耳不聞,也許……誰說風塵中的女子無情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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