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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 魁 星

                   【第五章】
    
      半山腰裡,在一條山泉旁邊,有一座原木搭就的小屋,小屋四周生滿了茂密的 
    各色花草,山上大多是野生的相思樹,很疏落,由半山腰朝下看,可以望見山下的 
    道路與遠處的原野,可是若由於往上瞧,便只見一片青鬱鬱的林稍子,發現不了什 
    麼了,這山並不大,有個土名,叫「三娃子山」。 
     
      那座木造小屋裡,現在,仇忍正躺在一張簡陋破爛的矮榻上閉目養神,他的臉 
    色蒼白泛黃,眼圈烏青凹陷,連雙頰全消了下去,頭髮散披著,身上的那襲白袍也 
    早碎裂不堪,沾在上面的血跡,業已變成紫褐的了……小屋裡的陳設蕭條得可憐, 
    就只這張矮榻,一方以木板草草拼接起來的木桌,再加上鋪在地下的一堆乾草—— 
    那是屈無忌晚上睡的。 
     
      今天,已是「澹泊小築」遭到橫禍的第三天了。 
     
      屋裡很靜,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外面風拂樹梢,響起輕微的簌聲,偶而也有幾 
    聲不知名的鳥啼,但越是這樣,卻越發加深了這股子寂寞又索落的淒涼氣氛,像是 
    連空氣也變的冷冽冽的了。 
     
      矮榻上,仇忍依然閉目如定,絲毫不動,若非他的胸口尚在微微起伏聳動,簡 
    直就不知道他是個活人如是死的了……當然,他的心緒是悲涼的,是愁苦的,也是 
    憤怒與仇恨的,但這些加上一股空虛的迷茫,卻全都隱藏在他的魂魄深處,他表面 
    是一片淡漠,一片平靜、一片不見端倪的僵木,他閉著眼,卻有無盡的思潮在腦海 
    洶湧,他想得很多.太多了,有以往的,如今的,以及將來的,可是,他僅只獨個 
    兒把這些思維順序連貫起來,他不肯流露於容顏上,他十分相信,他所設想的,必 
    可照他的心意連貫起來的,或者會很艱難,但卻一定的……一陣衣袂飄風的聲音迅 
    速移近,還參雜著某一種喘息聲,掙扎聲,但不管是什麼,這象徵人們在移動的聲 
    響卻已到門前了。 
     
      半睜開眼,仇忍沒有吭氣,他只是沉默的注視著那扇陳舊斑駁的木門,嘴巴緊 
    抿著。 
     
      「砰」的一下,木門被推開了,嗯,屈無忌氣吁吁捲了進來,他用背部將門頂 
    上,原來,他手裡還另外抱著一個人! 
     
      大大的吐了口氣,屈無忌雙手一鬆,「撲通」一聲,他緊抱著的那人便重重掉 
    了個四腳朝天,冷冷一哼,屈無忌又將肘彎上掛著的一隻檀木小箱擲到那人身上, 
    狠巴巴的道:「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那裡不要亂動,你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只 
    要你敢耍一點花槍,著老子不活剝了你!」 
     
      說著,屈無忌急步來到仇怨憤前,堆滿笑容,細聲細氣的道:「老弟,啊,覺 
    得好點了麼?」 
     
      睜開眼,仇忍啞著嗓子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目光投注向在地下坐著,痛得知牙咧嘴的那位仁及身上,這人大概四旬出 
    頭,扶凌凌的腦袋配著資凌凌的身材,面色有些往黑,唇蓄八字鬍,穿了一身淺灰 
    福壽四字圖的組綢夾袍,看那種神情外貌,倒像個教書先生或是走方郎中。 
     
      甜甜唇,屈無忌笑道:「老弟,你這一身傷,光靠咱們自己那點有限的醫術知 
    識去照方拿藥是不行的,那只是陝摸陪撞,我眼看你的傷勢沒有什麼好轉,人又頹 
    患不堪,這樣下去怎是辦法?所以麼,我一再思忖之下,只好打出個榜老二慣使的 
    法子——下山去搶地一個郎中來!」 
     
      看了看那坐在地下成若寒蟬般的朋友,仇忍苦笑道:「就是他?」 
     
      點點頭,屈無忌一屁股坐在木桌上,笑道:「我一早下山,經過仔細打聽,知 
    道十五里外的『小磨集』上有位好大夫,這位大夫叫金嘉祥,「小磨集』周圍兩百 
    裡地的範圍以內,他可以說是首屈一指的名醫,我槁清楚了,呃,便去請了他來診 
    治老弟的傷勢,坐在地下的這一位,即是金大郎中了。」 
     
      笑了笑,仇忍無力的道;「你該好生招呼人家,怎能這般祖魯?」 
     
      揚揚焦斑處處的頭髮,屈無忌道:「這位名醫一路上又掙又鬧,我火了,才賞 
    他那一下子,媽的,他好像不太情願呢……」 
     
      仇忍吁著氣道:「當然,他以為你押來他是要綁票了!」 
     
      屈無忌哈哈大笑,回頭道:「金大夫,你可以過來看看我老弟的傷勢啦,千萬 
    要仔細盡心,治好了,少不了你半文診金藥費,出了紕漏,你就跟著上道!」 
     
      跟著他站了起來,一把抓著金慕祥的領口將他放到木桌上坐定,邊笑道:「喏 
    ,我的寶座也讓你啦。」 
     
      驚慌加上恐懼,屁股還在痛得發麻,這金慕祥結結巴巴的道:「英雄……好… 
    …好漢……你要多少銀……銀子……我……我全給……只要……呃,只要放我…… 
    回……回去!」 
     
      「呸」的吐了口唾沫,屈無忌道:「你他媽的暈頭暈腦,你把我們看成什麼人 
    了?快點給我老弟治好傷,包管毫髮不動的送你回去,還另加你的雙份診金!」 
     
      竭力穩定心神,金募祥怯怯的道:「只要治好了這位的傷……便……便送我回 
    去?」 
     
      用力一點頭,屈無忌道:「當然!」 
     
      仇忍低啞的道:「還有,屈老哥,你的傷也得治一治……」 
     
      哈哈一笑,屈無忌道:「先醫你的傷,我全是些皮肉之傷,敷了這幾天的草藥 
    ,業已好得多啦,老弟。別念著我,我會調理自己的!」 
     
      於是,金嘉祥正襟危坐,觀氣色,把脈搏,開始按步就班的為仇忍診視起來, 
    半晌,他又仔細察看仇忍身上的各處創傷……臉色連變,這位大郎中驚窒的道:「 
    老天爺……這是些什麼東西傷的?口子大,入肉深,簡直想要你這位兄台的命啊… 
    …」 
     
      仇忍平靜的道:「一點不錯,傷我的人正想要我的命,險些他們便做到了!」 
     
      連聲驚歎,金慕祥一面正反於視,一邊駭然道:「狠,太狠了……你看右脅的 
    傷處,前胸的口子,背後那片刮傷,後胯骨的青瘀浮腫,其他皮肉的擦卷……至少 
    有多種不同的利器相加,才能造成這樣可怖的傷痕,真是作孽啊……」 
     
      忽然,他又怔了怔,迷惑的道:「怪了,從這位兄台身上傷勢看來,幾乎每一 
    處都可以直透要害,就說後胯骨這一記吧,照傷處的情形判斷,那乃是一種鈍器以 
    大力敲撞而造成,按理說便該將大腿骨砸斷才是,不過非但沒有砸斷大腿骨,甚至 
    連篇脈也未受到嚴重傷害,只是瘀血浮腫而已,那些本來能夠直透要害的傷口,卻 
    又全都稍差一線的錯了開去.不曾深入內腑,就好像……呃,是一種什麼怪異的力 
    量在千鈞一髮之際投消了那些利器的勁道與方向……」 
     
      淡淡一笑,仇忍道:「那是一種武術的修為,大夫。」 
     
      屈無忌亦笑道:「也是一種深請技擊之道的人身體上的特殊反應,大夫。」 
     
      訕訕的,金慕樣點點頭道:「呃,真的真的,在下一看,便明白二位兄台乃俱 
    武林中的英雄,江湖上的好漢,久仰,久仰了……」 
     
      環眼一瞪,屈無忌道:「快治傷!」 
     
      哆嗦了一下,金慕樣忙道:「是,是,但……呃,兄台,有淡水麼?」 
     
      呆了呆,屈無忌馬上道:「我這就去燒來。」 
     
      金慕樣定定神,又道:「多燒幾大壺,你這位兄台的傷勢在下也一併看了吧。 
    」 
     
      揮揮手,屈無忌立刻出門轉到屋後燒水去了,於是,金慕祥啟開檀木藥箱,又 
    勤練的將仇忍全身衣衫脫下,開始再一次的細心檢檢……只不過頓飯時分,屈無忌 
    提著一大銅壺滾走進來,他將滾水傾入取自榻下的一面容盆中,金慕樣早已從藥箱 
    中拿出淨布白鋼及各式藥物,為仇忍徹底清流效抹起來。 
     
      仇忍默默忍受著滾水澆拔傷口的痛楚與藥物救抹時的刺激,他若無其事,平靜 
    如常,只有從他嘴角的偶而抽搐中,才能以體會他如今是在承荷一樁並不舒適的感 
    覺……屈無忌謹慎的監視著金慕祥的動作,而由對方利落的手法與充滿自信的神色 
    上,他業已晴裡放心了,他知道,仇忍的傷勢雖說不輕,但至少是要不了命啦。 
     
      屋子裡靜寂了一會——除了金慕祥工作時所帶起的細慢聲響之外——屈無忌低 
    咳一聲,啟口笑道:「痛麼?」 
     
      仇忍抿抿唇,道:「自是不如平時來得舒服。」 
     
      笑了笑,他又道:「但忍得住。」 
     
      揮著一雙大手,屈無忌於澀的道:「老弟,全是我累了你……」 
     
      微一皺眉,仇忍道:「三天來,你這句話已講了一千遍了,老哥,我不是早已 
    說過麼,這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 
     
      歎了口氣,屈無忌道:「可是,若不是為了我,你也絕不會鬧到眼前的——狼 
    狽淒涼!」 
     
      滾水又滲入傷口,仇忍咬了咬牙,強笑道:「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呢?我既幫 
    了你,便不在乎這種後果,老實說,我也早就預測到像這樣的後果了,這沒有什麼 
    ,江湖上,總該還有人維護一點道義,是麼?縱然這代價太大……」 
     
      低沉的,屈無忌道:「老弟,你的恩德厚賜,我這一輩子是報答不完了……」 
     
      「嘖」了一聲,仇忌道:「我可不是為了這個才幫你,老哥!」 
     
      頓了頓,他又道:「如今,老哥,不是你我相在自怨或愧疚的時候,這些對事 
    實毫無補益,我們眼前應該首先考慮到的,是如何與他們結滑這筆帳,如何復仇雪 
    恨!」 
     
      屈無急忙道:「但我認為第一步應該設法找到你的妻子……」 
     
      苦笑一聲,仇忍道:「我不否認,這也是我現在最為迫切的希望,可是……老 
    實說,我不敢想像地如今到底是生是死……」 
     
      屈無忌急道:「不要胡思亂想,老弟,弟妹一定還活著……」 
     
      握握手,他又汗顏愧疚的道:「這也全是我的無能,我本來死守在弟妹她們所 
    隱藏夾層的方磚上頭,一直到『鬼家幫』那四鬼上來助戰之前,『八忠社』的人們 
    根本難越雷池一步,我大約一連幹掉他們四十多五十人,但我心裡十分焦急、火起 
    得那麼大,濃煙又嗆得人眼也睜不開,雖說『八忠社』的主力全給你牽引住,可是 
    你在下面的情況我一點也不清楚,再說,我實在也沒有把握保證能在那種強敵輪波 
    衝殺,煙硝烈火的劣勢下掀開地磚攜弟妹突圍,——我的良心也不允許我這樣做, 
    至少,我要與你共生死,同進退,又怎能光保著弟妹逃走呢?」 
     
      仇忍懇切的道:「不能怪你,老哥,別忘了你身上的傷勢尚未痊癒,你的顧慮 
    很對,這個險冒不得,換成我,我也會和你一樣處理的……」 
     
      歎了口唾液,屈無忌又徐緩的道:「當時我那種憂急如焚的情形,就算在我有 
    生以來幾次最危難的關頭也未曾有過,我已無法確定該怎麼做才是對的了……『鬼 
    家幫』那四個狗操的衝了上來,局面又更形惡劣艱困,我到後來擋不住了,身上又 
    多處掛綵,四鬼中那『千里鬼』簡炎貪功過切,吃我一砍刀砍在腿上,但我在這一 
    剎那也是挨了那『碧眸鬼』一梭子,這時情勢大亂,樓下嘩啦轟隆的響個不停,我 
    在危急中匆匆衡量了一下輕重——回援弟妹她們業已不及,而你在下頭又不知戰況 
    如何,但我一見四鬼上來,便料到你的處境大大不妙,否則,你一定會攔阻他們的 
    ,當時我也顧不了太多,一橫心,便只有沒命的衝下樓來逼著你突圍……」 
     
      眉宇深鎖,仇忍憂鬱的一笑道:「假如你不下來,只怕我已和他們同歸於盡了 
    ……」 
     
      屈無忌激動的道:「假若真的搞成了這個局面,老弟,我也斷斷不會偷生,就 
    在那裡與他們一道拼絕了吧!」 
     
      為了怕屈無忌過於自責,仇忍連忙岔開話題,強笑道:「是了,老哥,難怪他 
    們後來追我們不上,原來那個『千里鬼』簡炎的一雙手裡腿已以給你砍跛了!」 
     
      咧咧嘴,屈無忌道:「別看那狗操的原本就跌了條腿,聽說跑起路來卻像一陣 
    風似的快速,而且,歷久不疲。 
     
      老天有眼,希望我那一刀是歡在他那條跛腿上,看看還叫他用什麼去跑千里? 
    」 
     
      仇忍看了看仍在治療自己傷處的金慕祥群,嗯,他正專心凝神,小心翼翼的在 
    上藥包紮著呢,他確實用上心了,額頭鼻尖,業已冒出了汗珠子……屈無忌低聲問 
    道:「好受了點吧?」 
     
      點點頭,仇忍道:「是的,舒服多了。」 
     
      搓著手在屋裡困了幾步,忽然,屈無忌站住了,他興奮的道:「對了,老弟, 
    我記起一件事來——」 
     
      仇忍迷惘的道:「什麼事?」 
     
      屈無忌忙道:「記得我在將要衝下去的俄頃間,好像聽到了女子的尖叫呼救聲 
    ,那聲音似乎便由方磚夾層裡傳出來的,我想我能聽到,『八忠社』的人與那四鬼 
    也必會聽到……」 
     
      仇忍神色一動,卻又歎息道:「你是說,對方一定會掀開方磚,救她們出來? 
    」 
     
      連連點頭,屈無忌高興的道:「這是無庸置疑的,他們當然會這樣做,而且那 
    裡雖然烈火騰騰,煙霞瀰漫,時間上卻來得及——」 
     
      閉閉眼,仇忍道:「若是如此,實在也比當場燒死好不了多少!」 
     
      怔了怔,屈無忌道:「此話怎說?」 
     
      悠悠的,仍忍道:「她們若被救出勢必落入『八忠社』手中為囚俘,為人質, 
    我們投鼠忌器,這筆血債不好討了不說,你想想,對方恨我們入骨,我的妻子陷於 
    他們手中,他們——會輕饒了她麼?」 
     
      臉孔扭曲了一下,屈無忌連忙道:「也不見得就會這樣,『八忠社』再不講道 
    義,至少,對婦孺之輩卻好歹得留三分手啊……」 
     
      愁腸百結,仇忍苦笑道:「如果他們懂得這些。老哥,他們也不會去截殺一位 
    歸隱清官的全家,更不會用這種卑鄙手段來坑害我們了!」 
     
      屈無忌吶吶的道:「希望不至於遭到如你所說的這步田地……」 
     
      閉閉眼,仇忍低沉的道:「我比你更不希望如此,老哥。」 
     
      強提精神,屈無忌又乾笑道;「事情尚未明朗。老弟,我們又何苦在這裡東豬 
    西猜自尋苦林吉人自有天相,弟妹瑞莊賢淑,秀外慧中,不是受災受難的模樣,再 
    怎麼惡劣的場面,也定管有驚無險,平安度過,老弟,你放開懷,別老是牽腸掛肚 
    了,結果一定會順利完滿辦……」 
     
      淒淒一笑,仇忍道:「但願是這樣了……」 
     
      倆人又沉默下來。過一陣子之後,金慕祥已經為仇忍將全身的傷處包紮但當, 
    一模八字鬍,他暗笑道:「這位兄台,你可真福大命大,根基硬朗,這纍纍創傷雖 
    說嚴重,卻僅未傷及要害,僅乃流血過多,且有脫力現像而已,只要好生養息,調 
    治得直,約須一月便可痊癒如常了……」 
     
      仇忍安祥的欠欠身道:「多謝了。」 
     
      連連插手,金慕祥笑道:「不敢,不敢,懸壺行醫本為濟世活人,此乃在下這 
    一行道中唯一宗旨,這裡在下便留下幾付場藥,每日食前各進一服——」 
     
      忽然,屈無忌打斷了他的話道:「對不住,大郎中,恐怕你要留在此地,直到 
    我老弟的傷勢復原為止!」 
     
      吃驚的張大了嘴,金慕祥急道:「這……這如何使得?英雄,我的家人會惦記 
    我的呀,說不準他們在驚慌之下會去告官……」 
     
      愁之以鼻,屈無忌道:「你的家人我會通知他們,至於他們要去報官,也隨他 
    們的便,老實告訴你,那些吃皇糧拿干響的鷹爪孫在你們一千上老相看來像是威風 
    八面,但在我們眼中,哼哼,卻不值半文錢!」 
     
      金慕祥臉色泛黃,喏儒著道:「但……但……這總不太妥善……」 
     
      一瞪眼,屈無忌怒道:「有什麼不妥善的?你留在這裡替我們治傷,一天多少 
    錢我們照算不誤,睡,有地方睡,吃,有東西吃,包管過得熨熨貼貼、舒舒泰泰, 
    沒人吵你,沒事擾你,又清靜,又安逸,等於坐著白拿銀子,還有什麼不好的?姓 
    金的,這是看得起你,抬舉你,你不要不識好歹,硬格槓,你可以看出我哥倆俱非 
    易纏之人,弄翻了我們,你金慕樣可有幾個腦袋?」 
     
      吸了口冷氣,金慕樣只有苦著臉道:「好吧,便就如此了……但我那一家老小 
    ,英雄你可得先去送個信兒,免得家裡頭牽掛著……」 
     
      屈無忌頷首笑道:「一句話,你安心住在這裡,絕不會給你虧吃,對了,可還 
    有什麼藥材需我去買?」 
     
      看了看那只檀木藥箱,金慕祥有氣無力的道:「不用了,需要的藥材箱子裡全 
    有——英雄你在『請』我來此之前對不就說過今友的傷勢情況了麼?我業已帶齊了 
    該帶的東西……只不過,唉,我不曉得才一出門,便吃你以如此方式『請』來而已 
    ……」 
     
      臉一沉,屈無忌道:「你還嘮叨個什麼?」 
     
      矮榻上,仇忍十分感激屈無忌的好意,卻也對他的粗中有細頗為欣賞,他知道 
    ,屈無忌之所以堅持不讓這金慕祥離開,固然主要為了可使這位郎中便於就近照排 
    自家創傷,但另一則,卻也怕他走活了風聲,只要「八忠社」方面探悉到他們的行 
    跡或住處,那群天殺的虎狼定將不顧一切,立時趕來,以求斯草除根,一網打盡, 
    雖說不一定這姓金的會露出口氣,卻仍以小心為妙,俗云:「不防一萬,只防萬一 
    !」 
     
      於是.笑了笑,仇忍道:「假如金大夫尚有精神,現下也可以為我們屈老哥診 
    視一番了。」 
     
      金慕樣忙道:「自然,呃,這個自然。」 
     
      不再推拒,屈無忌脫衣褪裳,露出他一身黑亮結實的的肌肉來,他就站在那裡 
    受療,他身上,嗯,零零碎碎的傷處可也相當不少,只是全結成血癡了……在金慕 
    祥替屈無忌洗淨傷口,效藥包紮的中間,屈無忌好像早忘了這件事情似的,他像想 
    著什麼,忽然笑道:「老弟,我看『八忠社』再也稱不得『八忠』了,只能叫『六 
    忠社』了,這還是說那卓秋未死的話,假如姓單的也完蛋了,便僅可稱『五忠社』 
    啦……!」 
     
      笑了笑,仇忍道:「『赤臂』湛洪斗與『狂招』雷匡是篤定當場斃命的,我自 
    己的手法自己心裡有效,但卓秋卻不一定了,我住他的時候自己也早就掛了好幾處 
    重彩,而且流血太多,又造成脫力現像,恐怕出環的力道也沒有尋常那樣沉猛了, 
    當時卓秋雖然業已倒地,可能救活的機會仍舊很大,對他的生存問題,我們也應該 
    朝著這一方向來推斷……」 
     
      屈無忌呵呵笑道:「再怎麼說,『八忠社」這一下是蝕定老本啦,很可能至此 
    便一既不振也未定,我們算算,『八忠社』的八個頭子,除了屠繼成、萬怯蟲尚是 
    好生生的以外,卓秋、駱玖、黎喜、趙奇四個人全受了傷,而湛洪斗與雷匡也翹了 
    辮子,『八忠社』的主要力量便維繫在他們這八個人身上,他們這一損折,贏下的 
    一干大頭目,小嘍囉之流,根本便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了……」 
     
      若有深思的,仇忍苦笑道:「但是,我們又何嘗沒有付出很大代價?」 
     
      是的,仇忍與屈無忌的損失又何嘗不大呢?傷身、毀家,至今連仇忍唯一的妻 
    子還生死不明,下落渺然……於是,屈無忌訕訕的不再開口了,金慕祥在他身上施 
    藥效抹,他卻宛似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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