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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 面 夫 心

                     【三、包師爺 玉面虎找忿】 
    
        固縣縣城外面的小客棧,緊接著小九子的那間客棧裡,師爺包松坐在一張長凳子上
    ,高大的身材托著一張紅嘟嘟大臉,一手捋著灰髯笑呵呵的望著床沿上坐著的「索命判
    」阮莫歎,二人中間隔著一張小方桌,桌上面熱炒三盤,滷菜一盤,大酒壺正握在甘小
    猴手上,不停的替二人斟著,那副猴相,宛似剛偷到王母娘娘仙桃般尖嘴巴咧到耳根後! 
     
      放下酒杯,阮莫歎雙眉一揚,笑道:「包師爺,我們可以聽聽你的了!」 
     
      師爺包松笑笑,道:「協遠的保鏢酬勞每萬兩抽五十,我的家小不多,除了老伴便 
    是我那閨女,每人出銀一百兩全部折算下來,阮爺可得五百兩,路上一切開銷全由我來 
    支出!」 
     
      點點頭,阮莫歎道:「不少,不少,這數目一個人省著用,三年花不完!」 
     
      甘小猴笑道:「據我所知,師爺給協遠的也是這價碼!」 
     
      包師爺笑笑,道:「此去長安八百里,我出銀子找人保護,當然找最高明最厲害的 
    角色,協遠鏢局招牌不錯,可是他還是鬥不過阮爺,哈……」 
     
      甘小猴接著道:「所以你把腦筋動到我阮哥頭上來了,是吧?」 
     
      包師爺笑道:「不錯,初時只是一種奢望,想不到阮爺如此爽快的一口便答應下來 
    了,哈……」 
     
      阮莫歎一笑,尖削的面上一副傲岸的道:「他娘的,我這是不吃饅頭『蒸』口氣, 
    開鏢局子的人物什麼東西,別人不清楚,我阮莫歎可知道,他們見了賊子先喊當家的, 
    然後盡耍嘴皮套交情,要是見到官家那更是人模人樣的把自己弄得一副英雄像,黑白兩 
    道兜得轉吃得開,若真憑本事,我操,他們差遠了!」 
     
      包師爺忙呵呵笑道:「阮爺,你真是一語道破,入木三分,哈……」 
     
      阮莫歎突然面無表情的道:「師爺,那天老松樹下一場搏殺,聽姓巴的說,好像是 
    你在幕後設下的那個圈套,可是真的?」 
     
      不料包師爺竟一口承攬,道:「不錯!」 
     
      這時連甘小猴也吃一驚的望著二人……一笑,阮莫歎道:「只可惜還是未把我撂倒 
    在山裡!」 
     
      大拇指一伸,包師爺道:「高招,佩服!」他一頓又道:「固縣境內出你這位人物 
    ,我是早有耳聞,也心儀已久!」 
     
      甘小猴冷冷道:「既然心儀,為何玩陰謀坑我大哥?」 
     
      笑笑,包師爺道:「自從老夫辭職文書遞上縣太爺,便為回鄉這碼子事安排,總想 
    找個高手護送我這一家三口回鄉,二位稍為我想一想,我能不找位像阮爺這號人物嗎? 
    」 
     
      甘小猴道:「萬一哪天他們殺了我阮哥呢?」 
     
      包師爺一笑,道:「我說過,我要找的是武功高絕,機智膽識皆高人一等的人物, 
    如果哪日阮爺果真不幸,老夫便以為江湖傳言不實了!」 
     
      阮莫漢冷笑道:「包師爺,你的這番道理聽起來像是放屁,細嚼又似有他娘的那麼 
    一點道理,說吧,你準備哪天起程?」 
     
      包師爺稍做思忖,道:「這麼辦,三日後一大早,我們縣衙後門見!」 
     
      阮莫歎道:「就這麼辦,寅時一過,我便把大篷車停在衙門後門!」 
     
      於是,包師爺匆匆走了——甘小猴道:「大哥,我有意見!」 
     
      阮莫歎一笑,道:「這次是辦正經事,餿主意你少出!」 
     
      甘小猴蹭著阮莫歎身邊坐下來,低聲道:「大哥,要是餿主意你便吐我一臉花露水 
    ,小猴連個屁也不放!」 
     
      阮莫歎笑笑,道:「說吧!」 
     
      甘小猴道:「我去一趟快活集,把『老水牛』與袁小七二人叫來,你想想,我們這 
    是保鏢,總不能只你我二人吧!」 
     
      阮莫歎笑笑,道:「你以為真是你我?娘的老皮,便『娘子山』那一關我們就過不 
    去,更何況老秦嶺裡還有個黑龍口!」他一頓又道:「你知道黑龍口是誰的盤口?」 
     
      甘小猴搖頭道:「不知道!」 
     
      嘿嘿一笑,阮莫歎道:「崔老虎!嘿嘿,這頭虎聽說同巴高峰有一手!」 
     
      甘小猴尖聲一笑道:「便同巴高峰有交情又怎樣?姓巴的還不是叫大哥折騰得灰頭 
    土臉?」 
     
      嚼著口裡肘子,阮莫歎邊吃邊道:「快活集由我去,他娘的,我的腰包裡見不得銀 
    子,順便把這一萬五千兩銀票送走,沒銀子一身輕,辦起事來也利落!」 
     
      甘小猴道:「大哥去快活集,小猴便在卓寡婦家裡等……」 
     
      甘小猴話未完,阮莫歎伸手一攔,道:「你弄輛特號大篷車,三天後趕到縣衙後門 
    ,只等包師爺家小上了車,你立刻趕車上路!」 
     
      外面客人已少,小九子溜到小客房,笑對阮莫歎道:「大哥,我想要求大哥拉我一 
    把!」 
     
      阮莫歎雙眉一揚,道:「什麼意思?」 
     
      小九子道:「大哥,盡干小客棧夥計沒什麼出息,倒不如跟大哥在道上闖,所以… 
    …」 
     
      阮莫歎立刻搖頭,道:「要想吃雞腿,先把雞喂肥,你那點功夫連小猴也不如,再 
    說店主東對你也不錯,他可沒拿你當下人看,真想跟大哥走道,容後再說吧!」 
     
      阮莫歎與甘小猴離開小客棧以後,當晚阮莫歎便趕往快活集去了……三匹棗紅馬, 
    三匹一色的雪地胭脂——只有一匹馬上騎有人,這個瘦不裡嘰漢子,他便是這九年道上 
    仁兄們聞之頭痛的「索命判」阮莫歎! 
     
      三匹馬輕鬆的彈著鐵蹄,「叮叮噹噹」的進了「快活集」,阮莫歎右手挽著馬韁繩 
    ,左手在後面牽著兩匹,順著「快活集」僅有的那條街,一直到了一家高門坎右階前停 
    下來! 
     
      阮莫歎根本不用看,因為這地方他最是熟悉,也最是厭惡……沒法子,也許「財神 
    賭坊」的四個大金子太過惹眼,就在阮莫歎登上台階,他還是往門楣上那塊大黑匾看了 
    一眼,張口便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正聽裡面連著五大桌,人頭圍得滿滿的,誰也沒注意阮莫歎先走進來——阮莫歎瞧 
    向廳上正中間,不由一聲冷笑,便橫著膀子擠進桌邊一個大黑漢身後,卻聽得那黑大漢 
    對身邊一個小矮子沉聲低罵:「都是你,叫你等幾手再下,你偏不聽,奶奶的,這下子 
    可好,連吃飯錢全完了,你說吧,該怎麼辦?」 
     
      一邊矮壯漢子搓著雙手,兩隻眼睛直不愣的望著一桌面銀子,半天沒回話——阮莫 
    歎突然沉聲道:「輸光了?」 
     
      猛回頭,大黑漢見是阮莫歎,立刻兩隻蒲扇大手一拍,「也呵」一聲,笑道:「我 
    的老祖宗,及時雨,外兼水牛的活菩薩,見到你我便打心眼裡高興!」 
     
      矮壯漢子沉聲道:「銀子輸光有什麼關係,大哥不是來了嗎?剛才那麼一陣報怨, 
    夠意思嗎?」 
     
      阮莫歎一笑,每人又塞了十兩銀子,笑道:「大哥准你們再玩這最後一把,是輸是 
    贏都跟大哥立刻走人!」 
     
      「咚咚」兩聲脆響,兩個人各把銀子砸在桌面上,大個子虎吼一聲,道:「發牌! 
    」 
     
      阮莫歎沒賭,他把雙手塞在兩掖下,一雙大眼睛直不愣的望著莊家! 
     
      這張賭桌上面賭的是三十二張小牌九,桌面寬大,銀子下的不少,但一傢伙便是二 
    十兩,對面莊家已注意阮莫歎說的話,敢情輸贏就看這一把了! 
     
      洗牌,發牌,莊家手法乾淨利落,便在三門各把牌放在面前,莊家才拾起自己的牌 
    在掌上叫點子……果然,這次是個吃大賠小局面! 
     
      二十兩銀子被莊家伸手掃走,阮莫歎冷笑著豎起大拇指,呵呵,道:「高招!且等 
    我們辦完正事,必定來領教!」 
     
      拳砸在左掌心,大個子罵道:「他媽的,又輸了!」 
     
      這大個子,個頭生得魁梧高大——腰粗腿長,雙肩墳起的肌肉連上了後耳根,五官 
    粗獷猙獰,蒲扇大一雙手,手指頭活像小棒槌,不錯,這黑漢便是阮莫歎要找的人物— 
    —「老水牛」石逵。 
     
      另一漢子叫袁小七,精明果敢,武功不俗,圓圓的臉蛋上,左腮上有塊金錢痣,痣 
    上面有一撮長毛,照相書上說,他這是發財痣,可惜他喜歡賭幾把,而且每賭必輸! 
     
      一高一矮,跟著阮莫歎,垂頭喪氣的走出「財神賭坊」,就在台階上,阮莫歎手指 
    點在矮個子頭頂罵道:「袁小七,你他娘的還自認精明,卻被那個推莊的吃得死脫!」 
     
      袁小七一怔,道:「大哥是說他玩詐?」 
     
      阮莫歎道:「不錯!」 
     
      一邊,「老水牛」石逵大怒,道:「他媽的,老子早想掀檯子,只是想起大哥平日 
    教導,才沒有發作出來,我這裡裝好人,沒得到被那幫狗雜碎耍了?走,揍人去!」 
     
      阮莫歎沉聲道:「回來!跟我辦正事去!」 
     
      「老水牛」石逵一愣,道:「有生意了?」 
     
      阮莫歎指著台階下三匹棗紅馬,道:「一人騎一匹,立刻走!」 
     
      袁小七道:「大哥,等我們進去教訓他們一頓!」 
     
      阮莫歎道:「要教訓,大哥剛才便出手了!」 
     
      三人離開快活集,連夜到了固縣外小客棧,小九子見三人四更天到來,笑對袁小七 
    道:「小七哥,水牛哥,也全來了!」 
     
      阮莫歎進門便問:「準備好了嗎?」 
     
      小九子笑道:「二十斤醬牛肉,十五斤花蹄筋,四十個大白饃,一把大鐵鎖,我全 
    替大哥準備妥當了!」 
     
      笑笑,石逵道:「弄把大鐵鎖幹什麼?」 
     
      阮莫歎道:「用處大了,不用兩天你自會明白!」 
     
      一應吃的全裝在一支用鐵條箍的厚木箱子裡,大鐵鎖把木箱子「吧」的便鎖上,由 
    石逵抱上馬背,三個人便緩緩騎馬到了城門口——已經是五更天,城門已開了一半,就 
    在阮莫歎三人騎馬繞到縣衙門後門時候,一輛大篷車正停在那裡,沒有看到人,阮莫歎 
    掀起篷簾,見甘小猴正在車裡面呼呼大睡,不由笑罵道:「敢情同卓寡婦難捨難分的窮 
    折騰一夜,該辦正事反倒沒精神了!」 
     
      暴伸右手,石逵抓住甘小猴一足,幾乎把甘小猴拎出篷車外,邊沉聲道:「猴崽子 
    ,你倒舒坦!」 
     
      一驚而醒,甘小猴見是阮莫歎與老水牛袁小七三人,咧著尖嘴笑道:「四更天趕來 
    ,連個鬼影子也沒瞧見,乾坐著等人,何如睡一覺!」 
     
      阮莫歎道:「去叫門,天亮了!」 
     
      這邊,石逵把那支箱子已送上車捆在車後面——甘小猴剛走近衙門後門邊,單扇木 
    門已拉開來,四個衙役抬著箱籠走出來,後面跟著縣衙捕頭卓長青,他見阮莫歎四人已 
    候在門口,大咧咧站在篷車邊,道:「四位中是哪位主事?」 
     
      阮莫歎面無表情的道; 
     
      「我!」 
     
      捕頭望望阮莫歎,道:「貴姓大名?」 
     
      阮莫歎道:「我叫阮莫歎!」 
     
      雙目怒睜,捕頭卓長青道:「江湖上盛傳有個叫『索命判』的可是閣下?」 
     
      阮莫歎道:「道上哥們封的字號,不登大雅!」 
     
      面色一寒,卓長青道:「我不管你什麼索命判,有一點你可得給我聽清楚,包師爺 
    辛苦三十年,這趟告老還鄉,我要你一定平安把包老送到地頭上,如有差錯,天涯海角 
    我也要緝捕你們!」 
     
      阮莫歎咬咬牙,沉聲道:「是包師爺要你如此說?」 
     
      搖搖頭,卓捕頭道:「包老沒說,相反的,他似是對你信心十足!」 
     
      面色一鬆,阮莫歎道:「找上我,他算找對人了,捕頭大人儘管放寬心吧!」 
     
      現在,自門裡面走出兩個女人,一老一小,各頂著一件絲絨連帽披風,包師爺長袍 
    馬褂跟在後面。 
     
      有個衙役搬個小凳把包氏母女攙上篷車,阮莫歎已對包師爺笑道:「東西全上車了 
    ,包師爺,我們上路吧!」 
     
      包松捋髯望著石逵與袁小七,皺皺眉,道:「他們是誰?」 
     
      一笑,阮莫歎道:「我的兩個得力兄弟,有他二人在,比個巴高峰還管用得多,哈 
    ……」 
     
      包師爺登上篷車,笑道:「阮爺,我信得過你,我們走吧!」 
     
      車邊,卓捕頭與四個衙投抱拳,道:「包師爺,後會有期了!」 
     
      包松點點頭,道:「太爺那面代我致意了!」 
     
      篷車便在甘小猴的一聲「得」中,兩匹健騾便揚蹄往前拉,阮莫歎三人騎馬跟在篷 
    車後——繞到大街,後面阮莫歎高聲道:「車繞狀元街過探花街出西城門!」 
     
      甘小猴笑道:「大哥,敢情要到協遠門前示威一番了?」 
     
      便在這時,車簾掀起,包師爺道:「阮爺,何必再去惹事?」 
     
      笑笑,阮莫歎道:「姓巴的不夠格,他算什麼東西?」 
     
      包師爺苦兮兮的道:「他見老頭換人保鏢上路,必不諒解,不定會出什麼鬼點子坑 
    人了!」 
     
      阮莫歎冷笑,道,「他有他的鬼主意,我有我的主意鬼,西去長安八百里路是遠了 
    些,可是阮某保準可叫你一家三口穩坐在篷車上唱山歌,哈……」 
     
      甘小猴的篷車只一繞上探花街,手上那根油竹長鞭掠空一陣「叭叭叭」脆響,口中 
    吆喝著:「哈!哈!」 
     
      遠遠的,只見「協遠鏢局」那座大門外面,一連跳出五個漢子來,幾個人以為是協 
    遠鏢局的車子,不料甘小猴的篷車一閃而過,長鞭還在幾人頭上連聲響……後面,阮莫 
    歎挺胸抬頭,金剛怒目的直視著前方,他連協遠鏢局台階上面一個鏢師驚呼,也不跌他 
    一眼的三匹馬不疾不徐馳往西城門方向! 
     
      篷車緩緩馳著,甘小猴回頭對阮莫歎一聲歡叫,道:「大哥,過癮,過癮,著實把 
    協遠鏢局那批王八蛋氣結了,哈……」 
     
      後面,石逵粗聲道:「等他們知道篷車裡是誰,那才有意思呢,哈……」 
     
      甘小猴趕著大篷車在前面駛,後面,阮莫歎已高聲道:「前面五十里便是柳樹坡, 
    我們中午在那裡打尖!」 
     
      篷車內,包師爺道:「阮爺,天黑前能過落鷹峽嗎?」 
     
      阮莫歎道:「包師爺盡放寬心,路上行止我已安排好了,就等按步就班的實行了! 
    」 
     
      過了柳樹坡便要入深山了,中午,篷車在柳樹坡前的那家野店打尖,甘小猴伺候著 
    包氏母女二人下車,這時候連阮莫歎也吃一驚的直視著包家大姑娘……阮莫歎心想,姓 
    包的做了一輩子缺德事,老天爺還是如此眷顧他,竟然給他養了這麼一位標緻大姑娘— 
    —野店裡兩張桌子分開坐,包師爺一家三口一張桌,阮莫歎四人合坐一張,就在幾人剛 
    吃到一半,遠處傳來一陣擂鼓似的馬蹄聲,剎時六匹馬到了店外面! 
     
      甘小猴伸頭一看,不由冷笑道:「大哥,保鏢的追來了!」 
     
      阮莫歎一笑,他連眼皮也沒抖動一下,只顧的吃喝……另一桌上,包師爺已迎向店 
    門外,笑呵呵的道:「是巴總鏢頭嗎?」 
     
      不錯,來的正是「協遠鏢局」總鏢頭「灰面熊」巴高峰,跟在巴高峰身後的尚有鏢 
    師白青、洪大發二人,另外三人則是「梅莊雙義」霍大同、霍大剛兄弟二人與「毒娘子 
    」花妙峰! 
     
      「灰面熊」巴高峰面對包松,冷冷的道:「包師爺,這是怎麼回事?」 
     
      笑笑,包松道:「巴總鏢頭,你千萬要包涵!」 
     
      巴高峰沉聲道:「包師爺難道不清楚在同魔鬼打交道?」 
     
      包松忙笑道:「總鏢頭,包松看得出阮爺是個人物,能在這大風大浪的江湖中翻滾 
    的豪傑,至少得信守自己承諾,我不相信阮爺搬磚頭砸自己招牌!」他欠欠身,又道: 
    「也許這是老夫一場豪賭,便我卻賭了!」 
     
      一聲哈哈,阮莫歎道:「姓巴的,落鷹峽沒把阮某坑死,今竟厚著老面皮追來,試 
    問你是何居心?」 
     
      猛的回頭,巴高峰戟指阮莫歎叱道:「江湖匪類,黑道梟霸,沒得沾污了我們吃鏢 
    行飯的招牌,竟大膽接鏢上道,姓阮的,你也太目中無人了!」 
     
      聳肩一笑,阮莫歎道:「是嗎?你該不會以為阮某奪了你的飯碗又砸了你協遠的招 
    牌吧!」 
     
      一邊,毒娘子冷笑道:「什麼東西!」 
     
      「呼」的站起身子,「老水牛」石逵怒喝道:「臭娘們,你罵誰?」 
     
      「毒娘子」花妙峰見石逵比自己高出兩個頭,一副七爺八爺架式,妙目怒視,冷冷 
    的道:「一副狗熊架子,唬人模樣,玩上真的,不定是個銀樣蠟槍頭!」 
     
      「嘿」的一聲,石逵道:「你是說床上?還是現在?」 
     
      花妙峰杏目怒視,罵道:「你找死!」 
     
      一旁,阮莫歎冷冷道:「水牛,跟大哥走道別給我惹事,別忘了眼下我們是幹什麼 
    的!」 
     
      巴高峰走至包師爺面前冷冷道:「師爺,你們這趟買賣是姓阮的毛遂自薦,抑是師 
    爺自己主意?」 
     
      一笑,包松道:「是我的主意!」 
     
      巴高峰忽的仰天哈哈大笑,道:「好,是你掏腰包請人,自然一切由你選擇,哈… 
    …」 
     
      包松面色一僵,勉強擠個笑,道:「巴總鏢頭當知包某人有苦衷!」 
     
      猛的面向大馬金刀坐在凳子上的阮莫歎,巴高峰道:「姓阮的,希望能看著你活著 
    回來!」 
     
      阮莫歎冷冷地道:「那會活活氣死你,是吧?」 
     
      冷冷一笑,巴高峰道:「你錯了,巴某在想如何能從旁協助你活著回到固縣,嘿嘿 
    ,你知道為什麼?」 
     
      阮莫歎道:「不屑於,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證,阮某絕對平安回到固縣,因為我忘不 
    了落鷹峽你們放了阮某身上血,那種陰狠毒辣得一心要取我性命的可恥手段!」 
     
      霍大同沉喝一聲,道:「要算帳嗎?便眼下解決倒也爽快!」 
     
      阮莫歎冷冷道:「眼前阮某沒興致,各位不會找忿劫鏢吧?」 
     
      另一面,袁小七已呵呵笑道:「娘的老皮,開鏢局子的人物幹起劫鏢買賣,倒是滑 
    天下之大稽,哈……」 
     
      冷哼一聲,巴總鏢頭又到包松面前,他豎起大拇指,道:「師爺,你高招,佩服! 
    」 
     
      包松忙抱拳,道:「有朝一日總鏢頭定會禮諒包某用心之良苦!」 
     
      哈哈一聲笑,巴高峰一揮手,道:「我們走!」 
     
      剎時六匹快馬回程往固縣方向馳去——包松站在門口自言自語,道:「巴高峰果然 
    猜中篷車中坐著我的家小,還遠巴巴的追上來……」 
     
      緩緩站起身來,阮莫歎道:「我們上路,趕過落鷹峽今夜住三忿口!」 
     
      於是,甘小猴駕起篷車順著山坡官道直駛往大橫山阮莫歎在馬上緊閉起嘴巴,他在 
    想什麼? 
     
      是的,巴高峰在野店說的幾句話著實透著謎,姓巴的話中含義是什麼? 
     
      望著前面篷車,阮莫歎不由冷笑了……篷車越過大橫山,往西又駛了三十里,前面 
    一個小市集,這兒便是西去長安南下荊襄的三岔口! 
     
      就在正東的官道上,有座大廟,廟裡供著張飛,馬上,阮莫歎對水牛與袁小七二人 
    道:「看到張飛廟,想起劉關張桃園結義,哥三個把義字發揮得淋漓盡至,令人讚佩, 
    後人奉之為神,再放眼江湖,如今道上難得看到幾個真正夠義氣的,反倒是你拿我搶, 
    充滿不義之人,怎能成就大事!」 
     
      袁小七忙笑道:「大哥,我袁小七對大哥可是忠貞不二!」 
     
      水牛也粗聲道:「大哥,幾年來我水牛可是唯大哥之命辦事,佩服你更忠於你,哪 
    回給大哥丟過人?要我說,我同小七二人就如同關張之對劉備,差不到哪兒!」 
     
      「嗤」的一聲,阮莫歎道:「哪見過關公同張飛沒事盡往賭場裡跑,哼!」 
     
      袁小七笑道:「大哥教訓極對,往後我們少去就是了!」 
     
      篷車尚未駛進三岔口市集,迎面跑來個年輕人攔住篷車,道:「鎮頭第一家『高昇 
    客棧』,三岔口最大一家,爺們今晚住下,一定滿意!」 
     
      後面,阮莫歎道:「夥計,帶路!」 
     
      那夥計一高興便立刻跑到篷車前面——三岔口這地方沒有城牆,「高昇客棧」果然 
    在街頭第一家,阮莫歎見這家客棧的圍牆高,一邊有個大馬廄,另外兩個院子是客房, 
    便立刻親自選了兩間最後面客房,吩咐夥計不用把篷車上東西搬下車,命石逵袁小七二 
    人守在車上,兩個人今夜就睡在篷車上了——這夜包松要了滷菜,特意把阮莫歎幾人拉 
    在一張桌子上,包松還命女兒包小小給阮莫歎敬酒——那包小小生得皮膚白皙,雙眉似 
    柳,一雙水汪汪大眼睛,脈脈似含情般偶爾掃過阮莫歎的瘦削臉上,桃腮微暈,一副不 
    勝嬌羞狀……包松一旁卻捋髯哈哈笑,光景才一日就成了自家人了! 
     
      舉著酒杯,包松對阮莫歎道:「二十年前,江湖上曾出現過一位奇女子,人們稱她 
    叫『母夜叉』白鳳,阮爺的作風倒很像這位女子!」 
     
      阮莫歎點著頭,笑道:「好像聽說過白鳳這個人……」 
     
      包松道:「你聽何人說過?」 
     
      笑笑,阮莫歎道:「是我一位長輩吧!」 
     
      包師爺老婆立刻問道:「阮爺的這位長輩貴姓?」 
     
      阮莫歎道:「姓夏,夏天的夏?」 
     
      阮莫歎「夏」字出口,包松夫婦對望一眼忽的放聲大笑阮莫歎怔怔的道:「二位這 
    是……」 
     
      包松捋髯笑道:「阮爺說的敢莫是夏松楚吧?」 
     
      阮莫歎點頭,道:「不錯。」 
     
      包松笑道:「包某夫妻二人曾與夏老爺子有過一面之緣,不知夏老爺子與阮爺的關 
    係……」 
     
      阮莫歎一笑,道:「他是我大師伯!」 
     
      包師爺面色一緊,望了妻女二人一眼,嘿嘿笑道:「『閻王舅』夏楚松久已不見其 
    俠蹤,原來竟是阮爺師伯,真是令人料想不到的事,哈……」 
     
      聽得包松道出師伯名諱,阮莫歎心裡一緊,因為江湖上久已不聞「夏楚松」三字, 
    為何姓包的竟一語道出,自己師伯向不與官家來往,而包松老婆……阮莫歎望向包松老 
    婆,只見這位面無皺紋,雙目炯炯的老太婆點著頭,道:「原來果是夏大俠傳人,這就 
    難怪協遠鏢局在阮爺面前一再的栽跟斗了!」 
     
      阮莫歎不願同包松等多說,喝乾杯中酒站起身道:「我得去照顧篷車,換他們進來 
    吃飯了!」 
     
      望著阮莫歎走去,包松與他老婆二人相對嘿嘿一陣笑包松低聲道:「老婆子,這步 
    棋我走對了!」 
     
      老太婆目露怨毒目光,道:「意外收穫,天賜良機,嘿……」 
     
      就算阮莫歎真有第六感,只怕他也難猜包松夫婦二人心內機關,不過包松能道出師 
    伯名諱,倒是令阮莫歎充滿—肚皮狐疑,前兩天一萬兩銀票才送上「孤雁山」,怎的就 
    沒有問問大伯? 
     
      石逵與袁小七抹著油膩膩嘴巴從屋裡走出來,篷車前面,阮莫歎道:「你二人守篷 
    車,前半夜水牛!」說完便大踏步回後院客房去了——這夜月不明,星兒倒是掛滿天, 
    舉頭仔細看,顆顆星星在眨眼,似疑問又似嘲笑,宛似知道人心中正充滿了解不開的死 
    結! 
     
      阮莫歎身邊的甘小猴鼾聲有致,聲音並不大,但阮莫歎卻聽得十分清楚——遠處傳 
    來擊梆聲,已是三更天了! 
     
      床上,阮莫歎翻了個身,卻突然雙耳一豎,人未動,他睜著一雙大眼望向窗外…… 
    於是,阮莫歎冷笑了……輕輕蹬上快靴,阮莫歎閃身窗後,已見兩條人影從對面高牆上 
    躍落地面,二人身法奇快,落地一擺手勢,便立刻分開來,有個大漢貼近阮莫歎這間客 
    房窗外,偏頭往屋內一陣細瞧……另一大漢,灰暗中閃到包松家小住的大客房外,只一 
    瞧便走過來對另一大漢擺了個手勢! 
     
      於是,二人一點頭立刻拔刀向包松住的房間撲過去,便在這時候,包松房間突的傳 
    出咳嗽聲,兩個大漢對望一眼,手中鋼刀一掄就要往房中硬殺進去,身後面,阮莫歎已 
    冷冷道:「朋友,哪條道上的?」 
     
      猛回身,兩個大漢一怔,二人對望一眼,左右的沉聲道:「嗯,你就是姓包的請的 
    保鏢?」 
     
      阮莫歎一笑,道:「混口飯吃嘛!」 
     
      低哼一聲,右面大漢怒道:「我們是受托代人討還血債,沒你的事,哪兒涼快你到 
    哪兒,滾!」 
     
      一笑,阮莫歎道:「二位受人所托,難道阮某不是受人所雇?」 
     
      左面大漢戟指阮莫歎叱道:「難道你真要保這老奸巨滑,壞事做絕的包松回長安? 
    」 
     
      阮莫歎道:「不錯,拿人錢財,哪有不為人消災的道理!」 
     
      冷冷一笑,左面大漢橫刀在胸前,緩緩向阮莫歎移去,邊沉聲道:「既然來殺人, 
    便不在乎多殺一個……」 
     
      伸手一攔,阮莫歎道:「老兄,千萬別急,包師爺一家已經車馬勞頓一天,二位如 
    要動手,我陪二位郊外過招,如是二位把阮某擺平,那便是包師爺一家命短,如何?」 
     
      兩個大漢對望一眼,阮莫歎已躍身上了高牆,等到兩個大漢也撲上牆頭,阮莫歎人 
    已在十丈外了! 
     
      天越黑,天上的星兒眨巴的越厲害,遠處阮莫歎的一雙大眼也在急驟的眨,因為他 
    實在不解,為何包師爺才去職一天,便有仇家找上他! 
     
      一泓水泛藍,阮莫歎就在小池邊站著,兩丈遠,只見兩個大漢冷沉的罵道:「你小 
    子替惡人保鏢,準不是什麼好東西!」 
     
      阮莫歎呵呵一笑,道:「誰他娘的說我是好人,我准罵他祖宗十八代,當然,如果 
    有人把阮某當成十惡不赦之徒,我一樣饒不了他!」 
     
      兩個大漢一怔,嘿嘿冷笑起來……阮莫歎哧哧笑道:「阮某從不對人妄加評論,生 
    死繫於一髮,善惡只在一念,江湖人物善惡難分,你們可見過哪位江湖人物自比孔老夫 
    子的?」 
     
      一個大漢怒罵,道:「聽聽,這他媽的也算一篇大道理?」 
     
      阮莫歎笑笑,道:「勉強算吧!」 
     
      哇哇怪叫,一個大漢罵道:「大膽狗頭,狂妄小輩,你是什麼東西,也不打聽爺們 
    來路,你今夜死定了!」 
     
      雙目一凜,阮莫歎道:「一不想套交情,二不要收乾兒子,我管你們是老鳥老蛋? 
    」 
     
      快得就像是一抹流光,一個大漢的大馬力「嗖」的捲起層層極光,劈頭蓋臉便罩向 
    阮莫歎! 
     
      比他更快,阮莫歎在錯步閃躍中「銅筆」已點上大漢的手腕,「嗖」的一聲大漢倒 
    翻八尺,大馬刀已疾快的交在左手,口中「絲絲」不斷……另一大漢驚怒交加的望著血 
    流如注的同伴,沉聲道:「傷得如何?」 
     
      咬牙怒視站在對面的阮莫歎,受傷大漢道:「大哥,替小弟裹傷,我們合力做了這 
    王八蛋!」 
     
      阮莫歎笑起來,道:「不急,不急,我等你把傷裹好再比劃!」 
     
      現在,兩個大漢閃身在兩個方向,受傷大漢雙手握刀,一步步往阮莫歎移,另一個 
    大漢卻前三步後兩步的閃著怪異身法不即出手! 
     
      阮莫歎突的大喝一聲騰身而起,「銅筆」在一片炫目的冷焰中灑出比天上繁星還要 
    多的金星碎芒,兩個大漢也立即凶悍的以兩柄大馬刀與他的銅筆迎截狂劈,「叮噹」聲 
    撩起流爍光彩,光彩中灑著血雨……兩個大漢已尖嘯著面孔扭曲旋身狂退,兩把大馬刀 
    早飛上半天! 
     
      倒翻兩丈,「銅筆」已插回腰上,阮莫歎「嘖嘖」兩聲,輕鬆的拍拍兩手,道:「 
    二位,替人強出頭那得有幾下子,沒得倒貼上人命何苦來哉!」 
     
      一個大漢怒哼一聲,道:「姓阮的,大皇莊這段樑子你結定了!」 
     
      一笑,阮莫歎道:「大皇莊?二位是『玉面虎』成倫派來的?」 
     
      兩個大漢挺胸逼前一步,罵道:「不錯,老子們便是大皇莊武師!」 
     
      阮莫歎一笑,道:「原來是兩位護莊師父,回去告訴『玉面虎』,他與包松有什麼 
    解不開化不了的糾葛,請他把日子往後移個十天八天,等阮某把他一家送到長安,要怎 
    麼殺便怎麼殺,如何?」 
     
      一個大漢沉聲道:「莊主等的就是這一天,好不容易姓包的與官家脫離關係,我們 
    如何再等他遠走長安?」 
     
      另一大漢咬牙道:「姓阮的,你實話實說,姓包的出你多少保命銀子?」 
     
      阮莫歎道:「紋銀五百兩!」 
     
      大漢立刻吼道:「我們出你一千兩,如何?」 
     
      阮莫歎一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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