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十一章】 來如風有著遊子返鄉不受歡迎的感覺! 於是,他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天晚上,來如風把魏小娟送到來家集外的雙槐樹,那兒有幾家姓魏的,而魏 小娟也見到了她的堂叔。 堂叔弟兄三人,也只有她三叔死守在老家沒有逃向外鄉,災年總算熬過去了, 如今見了小娟,又聽小娟說遇到了小三,堂叔一家全都十分高興,因為,那種災難 年頭,能有人活過來,也真的不容易! 來如風掏出一包首飾來,交給魏小娟,算是以後生活上有了保障,而那包首飾 ,正是平鄉崔騰虎從汴梁城馬道街的老鳳祥打造的。 錢如土知道小三有這麼個親三叔,也替小三高興,當下掏了一張千兩銀票相贈 ,而使得這位莊稼漢的老實人覺著二人真是財神爺上門一般,端茶拿煙的忙個不停 。 來如風與錢如土並未坐多久,他{門甚至連飯也沒有吃就上路了。 魏小娟淒涼的直送到村外,癡立在兩棵大槐樹下,直到來叔與錢爺走的沒影, 才回去。 折回屋裡,門口上魏小娟拍拍那匹馬,對她的三叔道: 「這匹馬……」 「幫著地裡幹活,正好排上用場呢!」她三叔笑說。 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離了雙槐樹,也離了來家集,來如風不時的回頭看,那種 家鄉依舊,人事全非的味道,可以從他的炯炯眼神中看出來,雖然,來如風在江湖 上的俠義之風,山高水長,但山高遮不住太陽,水大漫不過橋去,他也是個充滿感 情的遊子,然而他卻是悄悄的來而又悄悄的去,來家集甚至激不起一些漣漪…… 於是,來如風清醒了,他發覺他是屬於江湖中的,他不是來家集能留得住的, 更何況他那一百多個娃兒,正露著天真的眼神,那胖嘟嘟而又天真無邪的小臉蛋上 ,所對他抱著的無窮希望,使他也放不下拋不開。 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原本是要趕到洛陽城的,但二人一打商量,這才又連夜直 馳洛寧,因為錢如土覺著,自己總不能白白受此損失,總得設法找回一些,那怕是 萬二八千兩的銀子也好啊 j 來如風本不抱希望,當然,如果安排得巧妙,能再從歐陽壯身上弄些銀子,當 然他舉雙手贊成! 於是,計謀就在黑夜的山道上,設計下來了,當然,如果歐陽壯尚未離開石頭 堡,事情就好辦了。 其實,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尚未趕到來家集的時候,遠在寶山城的郝家,已經 在辦喪事了…… 雖然東城後街的郝家大門上未貼出什麼嚴制或慈制之類的白條子,但院內的哭 聲卻如喪考妣,尤其是那粗啞之聲,聲震雲霄,細聽,可不正是郝天剛的聲音…… 原來歐陽壯與郝天剛二人在荒林中被十幾隻野狼一陣狂咬以後,雖無大傷,但 也弄了個狼狽不堪,二人這才匆匆離開筆架峰,回到了石頭堡。 郝天剛一路不斷的琢磨,來如風是不是在嚇唬他,如果真是這樣,銀子事小, 自己可就只有那麼一個寶貝兒子,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郝家就要斷香煙了。 也就在兩人迴轉石頭堡不久,平鄉鎮的崔成虎與崔偉虎二人也來到了石頭堡。 歐陽壯心裡好不奇怪,怎麼「天竺佛」的事連平鄉崔家堡的人也全知道了。 就在歐陽壯的豪華大廳上,所有的玻璃燈全點上了,幾把太師椅上,全坐了人 ,當然歐陽壯以主人身份居中而坐,右邊郝天剛與那個笑面老者勾通,左面是崔成 虎與崔偉虎,以下尚有「撕破天」賀天鵬、「粉面金剛」于上雲、「俏郎君」白中 虹、「無影掌」宮雄。 歐陽壯與郝天剛早換去一身破衣裳,狼吻之處也上了藥,二人臉色全都十分難 看。 當然,郝天剛更是心神不寧,當即對歐陽壯道: 「歐陽兄,可否為小弟派出一人,快馬加鞭趕往寶山去一趟,那小子的話不可 全信,但也不能全不信。」 歐陽壯道: 「這件事我看有六七成的可能,要不然那小子什麼謊言不說,偏就那麼一本正 經的說些打雷話!」 郝天剛心裡有些不自在,心中琢磨,他這是想叫自己離開此地,娘的,這種當 千萬可不能上。 心念及此,當下又道: 「歐陽兄,為了不耽誤咱們的大事,還是歐陽兄先派一快馬,且聽探馬一報如 何?」 歐陽壯一看,也只得分派一名健兒,跨馬連夜趕往寶山城去。 探馬馳出石頭堡,而石頭堡內大廳上,幾個魔頭議論紛紛,直到天將放亮,還 未曾決定個令大家滿意的對策,於是各懷心事的分別歇下。 就在這天夜裡,去往寶山城的探馬已奔馳回來,帶來的消息,令郝天剛兒乎當 場昏去,一時間他只得對勾通道: 「這裡就由勾兄全權代理了!」 於是,在一眾魔頭關懷與同情的相送下,郝天剛快馬加鞭馳回寶山城。 「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 杜師父領著四個護院的迎上前去! 郝天剛才剛坐下來,怡紅院的劉兆通早「撲通」一聲跪上前去,痛哭流涕的把 來如風如何拆散怡紅院的事,說了一遍,緊接著杜師父也把那晚發生的事一說川臨 了還道: 「少爺出事後,痛苦的哀叫了兩天,就死了!」 郝天剛衝入內院,老婆小妄丫頭使女,全都哭叫起來,把個郝天剛哭得六神無 主。 衝入郝大少的停屍屋裡,郝天剛這才撫屍痛哭,大罵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事情的發展,永遠是出乎意料的,因為發展的過程並非是合乎常情,也因此有 了意外。 當郝天剛一氣之下,埋了兒子以後,立刻又跨馬馳往赤陽石頭堡,這一次並非 全是為了「天竺佛」的事,因為他在心中已經琢磨再三,如果自己一人之力,不定 能不能撂倒來如風,當然,只要歐陽壯答應聯手除掉來如風,自己寧願退讓。 郝天剛還未趕到石頭堡呢,而石頭堡卻又有了節外生枝的大事發生了。 就在來如風、錢如土、楊剛與至善至仁二位大師趕到赤陽鎮的時候,天還未曾 黑下來,楊剛與至仁至善三人,在錢如土的遊說中,先住在赤陽鎮上悅來客棧裡, 而來如風早跨馬奔向石頭堡而去。 他又把那匹白馬拴在古莊河邊的荒林子裡,抬頭望望天,不由一笑,一個人溜 出荒林,就著官道旁邊一站,像個遊山玩水人一般。 也就在這時候,遠處石頭堡那面,正有兒個堡丁在忙著往石頭堡抗柴薪呢。 來如風當即高聲叫道: 「喂!來人啊!喂!」 只見一個壯漢,丟下柴薪,跑步走過來,問道: 「你叫什麼?」 嘻嘻一笑,來如風道: 「我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老遠從對面山坡下來,那兒有個人,他說缺錢用 ,想把一顆火紅的寶石賣給貴堡,煩小哥通報一聲,如果歐陽堡主要,那就一個人 快趕到對面山坡那兒去,如果人去得多,那人會不出來見面的,切記要多帶銀子。 」 那壯漢一聽,扭頭朝著對面坡上望去,但他什麼也看不見,茫然的點點頭,立 刻奔回石頭堡而去j 來如風呵呵一笑,立刻彈身而起,早衝向對面的山坡上去,他找了一塊極為突 出的巖石,高高的站在上面,古莊河的風送過來,掀起他那長長的藍衫,而使他看 上去有一種玉樹臨風的樣子。 不過一盞茶工夫,歐陽壯手拎長劍,長衫前擺掖在腰裡,急急的衝到官道上。 夕陽已落,天剛灰暗,但歐陽莊看的十分真切,不由冷哼一聲,直往山坡上衝 來。 是一個人,來如風看的十分清楚。 山坡上光禿禿的,也只有一個人,歐陽壯也看的清楚。 於是,兩個人全都在冷笑…… 而在冷笑聲中,兩個人終於又碰上面了。 「好小子,你是陰魂不散,還是小鬼把你送上門來!」 哈哈一聲淡然的笑,來如風道: 「歐陽大堡主呀!你怎麼不去長安呢?不論是時間也好,空間也罷,對於上次 賣給大堡主的情報,均已失去時效,一切責任,來如風恕不負責。」 歐陽壯大怒,罵道: 「少放你的狗臭屁,拿來!」歐陽壯伸手就要,當然馳在要他那顆價值不貲的 火眼寶鑽,再說他絕不是傻子,江湖上盛傳俠盜神偷焦孟不離,如今有了來如風, 八成附近就藏著個錢如土,過去一再上當,這一回他是再也不聽嚷嚷的了。來如風 一看,一聲冷笑,道: 「大堡主可是要那火眼寶鑽?」 「奶奶個熊,明知故問!」 來如風冷哼一聲,道: 「大堡主可是要玩狠的?」 「你以為呢?」 來如風冷笑道: 「我以為大堡主應該為那顆價值連城的寶鑽著想,因為大堡主一旦拔劍,那顆 人間寶物,世上獨一無二的寶貝,即將化為烏有,而你──」來如風冷凜的戟指歐 陽壯又道: 「也必將悔恨終身,因為你失去了你那心愛的寶物,難道會活的快樂?」 歐陽壯道: 「你們如果敢毀了我那心愛的寶貝,歐陽壯必剝下你二人的皮,敲碎你們全身 七百二十塊骨頭。」 來如風哂然一笑,道: 「可愛的大堡主,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是我祖上無德──活該!不過大堡主 的話有商榷餘地,因為這次買賣,可是我一人的事,我那個老搭檔可沒有份,因為 他打賭輸了,於是寶鑽歸我一人所有,那者小子氣得兩天吃不下一碗飯,三天才喝 了半碗湯,正在床上喘大氣呢!」來如風一頓,看了歐陽壯那冷凜的眸瞳一眼,又 道: 「我呢,在得了這顆寶鑽以後,立刻就趕來堡主這裡,為的是貨賣識家,求個 好價錢。」 歐陽壯破口大罵道: 「你小子滿嘴胡說八道,你不是說錢老偷去了長安嗎?怎麼那樣快你二人又遇 上了?」 「唉!」來如風一嘆,道: 「這年頭哪會有知心朋友呀,他是對我言明去長安的,但誰知他會走到半途又 折回來呢!」 歐陽壯冷笑道: 「他折回來是怕自己落單,準是找你的了。」 「對對對,還是大堡主一語中的,他到長安,那必然是大場面,沒有我來如風 ,他就心頭不落實,幹起活兒來就有點……」來如風伸手比個摸東西的模樣。 「拿出來!」 「什麼?」 歐陽壯大怒,道: 「當然是火眼寶鑽。」 來如風雙眉一皺,道: 「大堡主,你怎麼又來了,價錢未談妥,怎好把東西交出來,就算我願意,那 顆寶貝也不同意的。」 歐陽壯牙齒格崩響,一臉赤紅,顯然巳恨到極點,咬著牙問道: 「你想要多少?」 來如風道: 「這個數。」伸出兩根指頭來。 「兩萬兩?」 來如風立刻收回高舉的指頭,搖著頭無奈的道: 「我的堡主,如果我只為了區區兩萬兩銀子,還不如腰裡揣著那玩意兒驅邪呢 !」 歐陽壯厲喝道: 「你想要多少?」 「二十萬兩,大堡主,這個數不多吧?」 「噌」!歐陽壯拔出寶劍,劍刃朝天,雙目直視,那表示他只要一出手就是殺 招。 來如風立刻搖手道: 「慢慢慢,千萬別衝動,我看這麼辦,咱們也是生意上常往來的老主顧了,乾 脆我破天荒第一次減價如何?」 歐陽壯道: 「多少?」 來如風似在吞苦水的道: 「十萬兩銀子,這個數如果大堡主不接受,甚至是嚴詞拒絕,來如風只好掉頭 就走,一去無蹤,到了那個時候,你大堡主只有在夢中才擁有那顆寶鑽了。」 歐陽壯緩緩收起寶劍,雙目在暗中四下看,心中暗喜,因為天總算黑了,天黑 是他用心思拖黑的,只要天一黑,他的人馬就會抄到來如風的後面,只要斷了他的 退路,就不難把這頭狐狸圍殺掉,如今先把寶鑽弄到手上」,再作道理。 他心念及此,當即道: 「好,我給十萬兩銀子,但咱們得一手交銀一手交貨,貨呢?」 來如風雙手一搓,笑道: 「天底下誰的銀子都可以騙,唯獨你歐陽大堡主的銀子不能騙,只要接到堡主 十萬兩銀票,來如風馬上送上堡主心裡想的東西。」 歐陽壯心裡暗罵,老子心裡想要的是你的命一條! 但他表面仍淡然的自腰包裡又掏出那個軟叭叭的紅緞包裹來,相當小心的抽出 兩張莊票。 「小子,兩張各五萬兩,有句話我得先提醒你,你這可是名符其實的人為財死 ,拿去吧!」兩張銀票「呼」的一聲向來如風面前飛來,卻被來如風馬上接住。 這一次他可並沒有再細看,因為他早已看到幾條黑影朝這邊摸過來了。 於是,他一把把銀票塞入懷裡,當他把手伸出來的時候,手上已握著那顆醉人 的火眼寶鑽,笑著迎向月光,道: 「娘的,除了石頭堡之外,天下就不知誰還能擁有這種寶貝。」一句話說得歐 陽壯飄飄欲仙,突聽來如風道: 「大堡主,你可要接好了。」就見來如風抖手把那顆閃閃發光的寶鑽,拋向了 半空,直直的往歐陽壯的頭上落下來,落下來…… 就在歐陽壯仰頭一把握住寶鑽的時候,來如風真的如同一陣風般,就在歐陽壯 的身邊一閃而過,也只是兒個提縱,已失去他的蹤影。 歐陽壯急把寶鑽塞入懷裡,正好他的四大高手也圍過來,歐陽壯發一聲喊「追 」! 然而來如風早已不知去向,氣得歐陽壯破口大罵來如風十八代老祖宗! 來如風跨馬馳入赤陽鎮的時候,悅來客棧的一間雅房中,正擺了一桌上等素席 ,還未曾動筷呢! 五個人這一吃,就是一個時辰,二更天時候,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辭了三人離 開悅來客棧,臨走,錢如土對楊剛三人道: 「過了今晚,一定捨命相陪,只等天明,我二人就會趕來這悅來客棧相會,然 後一同找上石頭堡去。」 楊剛三人自是十分感激。 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走出悅來客棧,才剛走出南城,錢如土已經笑瞇瞇的把兩 手在嘴巴上哈哈氣,然後相互一搓,伸向一旁的來如風道: 「拿來吧,小子!」 來如風頭一正,雙眉一揚,道: 「拿什麼呀,錢老?」 錢如土晃著大腦袋,道: 「小子你甭在我老人家面前裝糊塗了,我老人家要的就是這呀!」說著把手一 舉,還真嚇了來如風一跳,因為深藏在來如風懷裡的兩張各五萬兩的銀票,不知何 時已到了錢如土的手上了。 來如風仰天一笑,道: 「原來錢老說的是這個呀,小子準備到了小船上以後再送上呢!」 錢如土一笑,正準備把兩張銀票往懷裡塞,來如風一看急了,當下一伸手,道 :「拿來!」 錢如土呵呵一笑,道: 「要什麼?」 來如風指著自己鼻尖,道: 「我的一份呀!不是五五對折嗎?」 錢如土道: 叫爾不用急,先在我這兒溫溫,好長一段時間,我老人家沒有這麼多金過了。 」 來如風伸著手,道: 「錢老,錢太爺!我親愛的錢祖宗,你不能獨吞呀,我不說你還不知道呢!小 子差一點回不來了呢!」 錢如土一瞪眼,不悅的道: 「少不了你的,看你急的,拿去!」 「謝謝!謝謝!」來如風接過五萬兩銀票,小心翼翼的揣入懷裡。 來到古莊河的鯉魚灣,魏小三早把船撐離河岸,在五丈外的水面上把船用竹篙 插在河中,船上連個燈光也沒有,可能小三已經睡了。 來如風一到岸邊,拾起石塊砸在小船後面的竹棚上面,就聽小艙中小三叫道: 「是誰?」 來如風沉聲道: 「把船撐過來,你師父回來了。」 小三一聽立刻在船頭拔出竹篙,三五下已撐到岸邊來: 「師父回來了,來叔好。」 錢如土道: 「這幾天可曾練功夫?」 「小三不敢偷懶,全照師父的話練功。」 「那就好,我與你來叔累了一天,這就要睡了,你可得留意岸上,有事或什麼 風吹草動的,可得吼一聲。」 來如風道: 「錢老,咱們馬匹在悅來客棧,會不會引起石頭堡的人注意,不可不防呀!」 「這點不必愁,就算石頭堡眼線再靈光,找不到我們的人,他又能怎樣?倒是 我要問你,明日我們真的要同楊剛他們去那石頭堡?」 來如風道:「去石頭堡還不是你答應人家的,怎麼現在又問起我來了。」 錢如土指著來如風道: 「我那是幾句場面話,你還把它當真不成?」 來如風身子歪著躺下了,聞言一怔,道: 「這麼說來,明日錢老不準備去了?」 「誰說不去,只是咱們分成兩批,他們三人明敞著去,咱們二人設法摸進去。 」 來如風不解的道: 「這是為什麼?」 錢如土指頭點在來如風的眉心,道: 「你小子也有糊塗時,何不想想,如果咱們與楊剛等人同往,歐陽壯就會把咱 們誆他的十萬兩銀子事拆穿,同時也讓那兩個大和尚對咱們心生不滿,以為咱們欺 騙他出家人了,那時候該多尷尬。」 「對!這是可能發生的。」 「所以我說明日去,必得一明一暗。」 來如風當然依照錢如土的安排,在他的心中,總認為薑是老的辣,若論出點餿 主意,他自知比不過錢老,所以他總是以錢老主意辦事,就像這一次,就是在錢老 的安排下,弄了五萬兩揣入懷裡。 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各自撫摸著懷裡的銀票,笑瞇瞇的睡去…… 二人可是睡得十分舒坦,小三子斜靠在船尾蓆棚下閉目養神,然而,遠在石頭 堡的崔家兄弟二人,卻一跳三尺高的大罵來如風祖奶奶! 就在歐陽壯感覺差強人意的把火眼金鑽失而復得弄到,手以後,才把火眼金鑽 又嵌入那個三尺高的羅漢肚臍眼的時侯,石頭堡外面,一個騎馬壯漢衝來。 守門堡丁問明來人,知道從平鄉來的,就把那壯漢帶太石頭堡的那個豪華大廳 上,這時候崔成虎與崔偉虎二人正在歐陽壯身邊不停的稱羡那顆寶鑽呢,聞聽崔家 堡來人,不由一怔,一回身,正發覺那年輕人衝進來, 「堡主,大事不好了,快回去吧!」 崔成虎一驚,急問道: 「快說,發生什麼事了?」 來人喘著氣,道: 「四堡主被人害死了。」 崔偉虎暴跳如雷道: 「什麼時侯死的?」 「四天前被來如風 _ 刀割去了命根子,這幾天大家全力救治,可是仍然沒有 救過來,直到今日旱上,四堡主終還是死了。」 崔成虎一個大嘴巴,打得來人口吐鮮血,喝罵道: 「都四天了,怎麼今天才來報告!」 吐著血水,來人道: 「大家總以為可以治好的,所以大奶奶就沒有叫人來告知,其實大奶奶也傷的 不輕,就連副總管巴大雄,到現在還不知是死是活呢!」 崔成虎與崔偉虎一聽,指天指地罵來如風可惡,當即略一收拾,立刻隨來人連 夜趕回平鄉而去。 只是在兩人離開石頭堡的時候,大感後悔,如果他二人能事先知道來如風拆了 他們的窩,一準會隨著歐陽壯圍殺來如風的,真是可惜! 可惜的事還不止這些呢,因為在歐陽壯的心中,卻幾乎高興的笑了出來,崔氏 二虎一走,餘下的只有一個勾通老兒,已不足為患了。 也因此,歐陽壯準備就在這一半天裡,趕往長安,為「天竺佛」的事而動腦筋 了。 石頭堡尚未熄燈就寢呢,而歐陽壯也端坐在太師椅上面,手捧銀碗,正一面喝 著冰糖白木耳湯,一面笑瞇瞇的欣賞他那條桌上的各種珍寶,當然,叫他最感興奮 不已的,還是那個紅不溜卿的羅漢肚臍眼,他捋著尺多長的灰髯,國字臉皺得像塊 方豆腐,然後,又想乳了長安城的「天竺佛」,這些唯有他歐陽壯才夠格擁有,放 眼當今江湖,誰又能出其右而與他爭一日之長呢! 他正在得意的時候,從外面,大踏步的進來了郝天剛,還真的叫歐陽壯一楞! 「寶山那面事情如何?我就知道是來如風在整你。」 一屁股坐在歐陽壯的身邊直喘氣,郝天剛哈著大氣,快要虛脫的道: 「那個該死來如風啊!」 歐陽壯吩咐堡丁再為郝天剛端上一碗白木耳湯,這才笑嘻嘻的道: 「對於來如風這王八蛋,咱們得好生商量個對策。」 崔家二虎才走,郝天剛接踵又來,歐陽壯心裡並不舒暢,只是看郝天剛這付德 性,與自己所被折騰的正好是,共同中有異點,異點中有共同之處。 其實這也正是因同惡相濟而生兔死狐悲之鳴。 歐陽壯咬牙切齒道: 「郝兄與我歐陽壯在這關洛道上闖蕩二、三十年,哪一次不是無往不利,事事 順遂,就差沒有把天上月亮摘下來,娘的,不知從哪兒冒出這麼個來如風,好像成 了我們的剋星,如果不生個良策除掉他,往後還有咱們日子過。」 郝天剛重重的放下瓷碗,破口大罵: 「姓來的狗東西真不是人,我郝天剛既未刨他祖墳,又未姘上他娘,他為什麼 對我下此毒手,抄了我的怡紅院,殺了我的獨子,我要不把他搗成肉泥,晒成肉餅 喂野狗,我就不是人。」 歐陽壯心中在想,何不幫他找找來如風的下落,趁熱打鐵,讓他與來如風狠殺 一場,不論結果如何,對自己都是有益無害。 心念間,當即對郝天剛道: 「郝兄你看。」歐陽壯指著條桌上的羅漢。 郝天剛順手望去,發覺羅漢肚臍眼上的紅鑽,不由問道: 「歐陽兄寶物,失而復得,可喜可賀!」 歐陽壯苦笑道: 「十萬兩白花花銀子換回來的。」 郝天剛一怔,道: 「誰敢這麼大膽的收取歐陽兄的銀子?」 歐陽壯一咬牙道: 「放眼當今,郝兄想想看還會有誰?」 「難道又是那來如風不成?」 歐陽壯道: 「不是那個鬼靈精還會有誰,而且就是昨晚黃昏時候的事情。」 郝天剛道: 「這麼說來,那小子還在這赤陽鎮了?」 歐陽壯道: 「應該不會走遠。」他一頓之後,又道: 「郝兄遠來,一定疲累,趕著先睡上一陣子,天亮咱們把人分派出去,只要發 現那小子蹤影,合著勁也得把他除掉。」 天亮了,這在北國而言,天亮如春,日中如夏秋,夕陽似冬,而天亮,表示新 的一天開始了…… 鯉魚灣的小舟中,錢如土早坐在船板上,雙手不停的在搓他的腳丫子,看他的 模樣,時而咬牙,時又咧嘴,似乎癢到心窩一般,一塊塊的腳皮,又被他撕下來, 投入水中,有幾條小魚還在爭食呢! 等到小三子把早飯端來,來如風也醒了。 二人吃著早飯,來如風道: 「今天空氣好像有些血腥味,咱們如何逢凶化吉,而又趨吉避凶,端賴錢老袖 裡乾坤,指上八卦了。」 錢如土翻了一下白眼,道: 「要想逢凶化吉,端看吉人天相,如果趨吉避凶,何妨遠走高飛!」「不!不 !不!咱們已經同楊剛他們說好了,豈能半途抽腿?」他一頓又道: 「錢老不是說咱們暗中協助嗎?小子想知道,楊剛他們如何個明法,咱們又是 怎樣個暗法?」 「要想知道其中安排,這就跟我老人家開步走啦!」錢如土丟下碗筷下船而去 。 來如風也急忙一抹嘴巴,追了上去。 小三子早已倒立在樹幹上,動也未動,倒翻著一雙眼睛,沒有開口。 走入悅來客棧,來如風早發現楊剛與至仁至善三人坐在飯桌前,看來他三人早 已吃過了。 一見二人進來,錢如土哈哈笑著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 「三位,咱們這就前往石頭堡,不過在走以前,先容我老人家把要說的先說出 來。」 幾個人全圍在桌邊,來如風也豎著耳朵。 錢如土拔出一支筷子,在桌上輕畫著道: 「羅漢神珠的位置就在大廳條桌中央,附近機關重重,如果要搬動,必得把身 體成這種方向,至於如何應付,那就要看各位臨場經驗,我老人家與我的搭檔,只 能暗中協助,真要到了不可收拾局面,也只有明敞著放手一搏了。」 至善點頭道: 「如此甚好,就依錢施主的策劃,楊施主咱們走。」 楊剛對錢如土與來如風一抱拳,當先走出店去。 望著楊剛三人背影,錢如土嘴角一牽道: 「小子,八成咱們被人盯上了。」 來如土一笑,道: 「尚未進城,我就發覺了。」 錢如風間道: 「你看是哪路人馬?」 「管他何方神聖,咱們老地方去折騰他們去。」 錢如土道: 「何不在石頭堡附近,找個人不知鬼不覺的地方豈不更方便?」 來如風道: 「錢老你說的不錯,但我覺得古莊河邊那片荒林十分茂密,林前路邊那塊大巖 石上,也盡夠施展手腳的,地形咱們熟,殺起來膽氣也壯,至於接近石頭堡,那更 是重要,楊剛找上石頭堡,歐陽壯也會自顧不暇呢!」 錢如土一手抹了一下大臉蛋,道: 「我老人家已擬定了戰略方針,至於戰術運用,我老人家也懶得多問,你就看 著辦吧!」 二人走出赤陽鎮北城,沿著古莊河往石頭堡走去,前面早看不到楊剛三人。 就在兩人說說笑笑的快要繞到山坡下那塊大石頭時 突然間,自坡上官道飛步衝下兩個大漢,全都是黑不溜粗模樣,一個雙手中抓 了一把潑風大砍刀,另一個也是刀光燦燦,二人尚未走近,錢如土早對來如風道: 「小子,你的討債鬼來丁,這兩個全都不是省油燈,那個手拿金臂刀的,就是 寶山郝天剛,另一個人稱『笑面周倉』勾通,看你如何對付吧!」 來如風一笑,擺擺手,道: 「錢老你且一邊站,免得噴你一身血。」 「希望噴在我老人家身上的血不是你小子的就好了。」 來如風雙手挾在兩肋下,道中央才一站定,郝天剛與勾通二人早已衝到來如風 面前。 「金刀」郝天剛一見來如風,繞腮鬍子抖動,金臂砍刀一掄,戟指來如風大罵 : 「來如風,我操你姥姥祖奶奶,郝天剛與你有什麼仇和恨,惹你去抄了我的怡 紅院,娘的,你一天之內三次折騰,臨了還把我兒子刨目,使他衰嚎而死,你還敢 在筆架峰前騙我的銀子,這筆帳你說該怎麼還吧?」 來如風一聲冷笑,道: 「姓郝的,你說的話,有待商榷餘地,記得我在筆架峰前罵你混蛋,今天我還 要罵你混蛋。」 一旁的勾通大怒,道: 「放你媽的屁,你這是怎麼說話?」 來如風炯炯眼神一瞪,喝道: 「你又是哪裡蹦出來的牛頭馬面,有得你插嘴餘地,滾一邊去。」 勾通一擺手中潑風砍刀,沉聲道, 「先讓老子掂掂你小子的份量夠不夠。」 郝天剛手一攔,道: 「他今日絕難逃走,看他還有什麼可說的。」 來如風冷然道: 「寶山郝家專幹些男盜女娼買賣,怡紅院那個窯子窩,害了多少良家姑娘,而 你還在外地有分號,日進斗金你還嫌少,抗著你那把大刃片子又橫行在關洛道上, 連八百里伏牛山你也像長了個狗鼻子一般,一有珠道你就會出現,強取豪奪外帶玩 人殺人,你能數清你手中那把刀殺了多少不該殺的好人!你說我騙你,那更是莫名 其妙,我明白的告訴,你那寶山家裡出了大事,你這老小子反而說我胡說八道,娘 的就憑你姓郝的作為一早就該受天譴,還他娘的大言不慚的興師問罪呢!」 郝天剛咬牙欲碎道: 「可惡呀!我兒子與你何干,你竟對他下此毒手?」 「呸!」來如風不屑的道: 「不提你那個寶貝兒子,我還不氣呢,提起來我就一肚皮火,那小子就仗著有 個強盜爹,竟領著一幫打手調戲良家婦女,更不該一鞭抽瞎魏姑娘的眼,姓郝的, 你知道魏姑娘是誰嗎?她就是我們來家集的人。」 郝天剛跺腳罵道: 「娘的個皮,聽你這麼說,好像是玉皇大帝派你來酌,你也不想想,你是什麼 東西,再怎麼說,我還是下了大把本錢才賺銀子,怡紅院的大門開著,姜子牙釣魚 ,願者上鉤,管你娘的屁事,你何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既是強取豪奪,又是招搖 撞騙,表面上人模人樣,骨子裡藏的是黑透了的黑心黑肝,王八蛋!道上朋友全在 等著喝你的血啖你的肉呢,小子,拿命來吧!」 郝天剛話才落,一旁的勾通早等不及的揮刀劈士,「咻」的一聲,潑風砍刀照 準來如風斜肩砍去…… 郝天剛更是厲喝聲中,金刀猝閃暴砍,一招間劈出九刀,刀刃閃閃中匯集成一 束強烈刃弧,把來如風圈在這刃弧中。 風聲勁急,猝裂的撞擊聲有似來自蒼穹一般,就在來如風身影暴彈中,他那支 鋼杖上面的兩頭尖刃,暴閃而出,疾點狂揮,前揮後掃,剎那間,以他那怪異絕倫 ,神鬼莫測的身法,連揮十招,橫躍九尺,人已躍到勾通左側三尺地方,樣子成了 郝天剛追來如風,而來如風追勾通的局面,這情形十分明顯,因為,來如風心中已 拿定主意,先放倒勾通再找姓郝的。 來如風製造了這種局面,因為他是有心的! 當然,他能創造局面,也必能掌握局面,因為他是有其目的的,而且,不達目 的他也絕不甘休。 勾通發覺來如風似鬼魅般附在身側,一咬牙潑風大砍刀呼呼風聲中,疾風電閃 般狂劈十八刀,也就在他狂砍猛劈稍歇之時,發現自己處在郝天剛與來如風二人中 間,心中不由大驚,因為他也不知原因的發現正面站的是郝天剛,而來如風又附在 他的一側。 也就在他一聲嗥叫中,來如風的尖刃已送入勾通左肋,一送一抽,帶出一股熱 呼呼的鮮血,箭一般的噴出一丈多遠。 勾通一個踉蹌,嘴巴哈著大氣,大跨著腳步,一手拖著潑風大砍刀,一手死抓 住迎來的郝天剛,道: 「叫……叫……叫我兄弟們……報仇……啊……」 郝天剛大叫: 「勾兄!勾兄。」 然而勾通那目如新月的笑臉全走了樣,顏色也與腮鬍差不多了,只那麼抖動兩 下,人已橫躺在地上了。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二章】 郝天剛把腳從勾通那灘血上面拔出來,他有著粘糊糊的感覺,破口大罵一旁的 來如風,道: 「就算你小子今日成為郝大爺的刀下遊魂,石板披勾家也不會放過你的。」 來如風一哂,道: 「少談什麼『狗』家『豬』家,眼前咱們也該把賬清一清了。」 郝天剛大怒,道: 「清你娘的皮,撞騙了老子不少銀子,也殺了我兒子,竟還大言不慚的清賬, 老子有什麼賬給你清!」 來如風道: 「值得同情,值得同情,因為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與處境,其實不只是值得 同情,也是可憐啊!」 郝天剛氣得繞腮鬍子直抖動,左手五指箕張,右手金刀閃閃,吼聲連連的道: 「你要給老子說清楚,不然老子叫你不得好死!」 清一清喉嚨,來如風輕鬆的道: 「本來嘛,我是不會找上你郝當家的,一開始你不是直叫著要找我算賬嗎?以 你的身份,黑道上赫赫有名,看你今日的處境,已經是絕子絕孫,令人不解的是你 應該封刀出家,找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去痛加反省,卻不料你竟不知死之將至,還 要在來某面前大言不慚。」 郝天剛氣得臉色蒼白透青,劈頭一刀十二斬,刀刀帶起「咻咻」冷焰,剎時狂 飆湧起,盡在來如風面前狂流激盪…… 來如風大吼一聲,不退反進,鋼杖打轉,撩起一輪嘯聲,捲入迎面一溜猝芒中 …… 立刻間,刀杖的撞擊聲帶起的碎黃繁星中,二人交錯而過,郝天剛的長衫後擺 ,被斜著撩破一條,而來如風的左臂,似在冒血…… 來如風連看一眼也沒有,怒叱一聲,身形電掣般閃出,兩頭尖鋼杖凌空滾動中 ,有若河山倒掛,萬物懸空,鋼杖連著刃芒,連綿攻上…… 郝天剛如同一頭狂獅般把金刀使了個風雨不透,那麼高大的個子,全被包圍在 那片刃芒中……一片金黃色的刀芒,如同一張巨網,時聚時散,似具靈性般追逐著 翻騰在四週的青影白芒…… 人影分合,總會帶起一陣脆響與碎芒;騰躍撲擊,也逼使二人發出暴喝與罵聲 !這似乎是來如風出道以來最堅苦的一戰了! 當然,如果以這種陣仗而叫他喊個價碼,總不會少於三十五萬兩銀子吧!因為 這真的是在玩命啊! 纏鬥中,郝天剛撼五嶽動三江般的狂吼一聲,金刀刃芒凝聚在胸前兩尺寬地方 ,刃刃相連的劈出十六刀,雙足自下方有似登萍渡水般左踏右踩,倏忽而上,似乎 要把他手中金刀找個適當的地方砍去一般,形成一種密不透風的刃牆,朝著來如風 推去…… 來如風但見面前盡是虛幻莫測的金刀,不由雙目怒視,神氣凝聚,只見他雙腿 暴彈,身形奇幻的一閃,人已倒翻在空中。 他頭下腳上,看著下面的刃綱,瀰漫著窒人的勁氣,但他卻在郝天剛推動的這 片刃綱中找到縫隙,手中鋼杖尖刃快如閃電般,捅向郝天剛的頂門…… 一聲冷笑,郝天剛像收聚魚網一般,把一天的刃芒合而為一股巨大無比的冰柱 ,朝著頂上的鋼杖砍去…… 在他看來,只這一招,就叫這小子的鋼杖脫手,不等來如風落下來,只要自己 回馬一刀,他就…… 「嗖」的一聲,郝天剛的刀劈了空,舉目望去,只看到來如風的身影一晃,而 他那身影,又是在自己的右後方,不由一驚,慌忙中暴伸右腿,跨向左前方,準備 先擺脫來如風的附骨一擊! 一聲冷笑,一聲刺耳又鑽心的冷笑,好像就發自郝天剛的肩頭上,聽起來是那 麼的近,那麼盼殿人! 就在那笑聲中,二人似是背對背的發出一聲「噗」! 來如風快不可言的把鋼杖一端尖芒,送入郝天剛的後背,直到沒入鋼杖,深深 的,逼使得郝天剛狂噴出一口鮮血…… 來如風就緊緊的貼著郝天剛後背,直到「噹啷」一聲,郝天剛的刀落在地上, 他才一推一送,拔出尖刀,收回鋼杖。 原來他飛身在郝天剛的頭上時,用的是一招「天龍斗雲」,那是一招虛虛實實 ,奇幻莫測的空中搏擊絕招,也就在郝天剛暗喜著準備擊落來如風頂頭擊下的尖刀 的剎那間,來如風的鋼杖如毒蛇回洞,一閃而藏於身側,於是,來如風死死的抓住 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貼身而落在郝天剛的身後,然後快不可言的一舉捅死這個大魔 頭。 鋼杖插回腰間,來如風發覺自己左臂衣袖已破了半尺長,一條血槽,尚自有血 外流。 巖石上的錢如土,早走過來,道: 「如果你放不倒姓郝的,我老人家準備走遍天下,再去物色合夥人了呢!」看 了一眼來如風的手臂,又道: 「偶爾流些血,對你們這些年輕人來說,好處多多。」 幫著來如風把傷口上藥纏好,來如風道: 「咱們現在如何摸進石頭堡?」 錢如土看看天色,道: 「小子,這一陣砍殺,也夠你受的了,何不先找個地方歇上一陣?」 來如風一咬牙,道: 「要歇也要摸進石頭堡再說。」 「你這是什麼話,如果進了石頭堡,你小子就算喘氣的機會也沒有了。」 來如風堅決道: 「錢老,不用為小子擔心,咱們如果不及時支援,萬一有變,如何是好?」 錢如土一拍大腿,道: 「好,你小子不怕死,我老人家還有什麼可怕的,走,咱們這就折騰石頭堡去 。」 時已近午,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從古莊河這邊,摸近石頭堡的堡牆邊,二人像 壁虎般,貼著堡牆翻上牆頭,低頭哈腰朝著石頭堡正面遛去,兩人早發現石頭堡內 人人匆忙,個個緊張,正不知石頭堡在楊剛三人進來後發生些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呢! 抹過城堡轉角,又往石頭堡那個大堡門上面走了一段距離,所幸上面無人,大 約全都去看守石頭堡那個大門了。 從側面望向石頭堡的那所巨大而又豪華大廳,錢如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事情的變化真的讓他大吃一驚而又莫名其妙,連一旁的來如風也咕噥著:怪 事怪事! 只見大廳正中央,歐陽壯居中而坐,在他的前面正擺著一桌極為豐盛的酒席, 圍坐在桌子四週的,除了楊剛與至仁至善三人外,尚有「撕破天」賀天鵬、「粉面 金剛」于上雲、「俏郎君」白中虹、「無影掌」宮雄,另外就是石頭堡總管「黑蝙 蝠」卜在冬。 幾個人舉杯暢飲還在其次,最叫錢如土與來如風吃驚的,則是那尊羅漢寶珠, 就放在至仁身後的一個茶桌上面,看樣子只等三人酒足菜飽,雙手捧著那座羅漢爺 就打道汴梁大相國寺了。 錢如土像個洩氣皮球一般,一下子匐在火熱的堡牆上,兩肘杵地,兩手捧著大 腦袋,露出一臉迷惘。 來如風卻小聲問道: 「錢老,你看這是啥古景?」 「依你看呢?小子。」 「歪嘴屁眼,透著『邪』門。」 突然間,「飛天蜈蚣」歐陽壯一聲雄厚的哈哈笑,緊接著高聲道: 「二位大師、楊總鏢頭,今日能得三位諒解,歐陽壯感激不盡,如今三位即將 上路,最後再容歐陽壯敬三位一大杯,喝完,歐陽壯親送三位登程!」 只見堡丁又為各人滿滿斟上一杯,歐陽壯舉杯站起身來,高聲激昂的道: 「乾!」他當先一飲而盡。 至仁至善與楊剛三人也一飲而盡…… 「飛天蜈蚣」歐陽壯哈哈大笑…… 至仁已自懷中抽出一條黃色布巾,轉身去包那座羅漢像,口中還不停的高喧佛 號…… 來如風一拉錢如土低聲道: 「咱們走吧!看來咱們是來的多餘了。」 錢如土正要直起身子,突然間,幾聲粗壯的聲音自大廳上發出來,那聲音是悲 憤的,但也是無奈的…… 「歐陽施主,你……」 「歐陽壯,你好卑劣……」 緊接著,大廳上一陣歡笑聲傳來…… 錢如土看的真切,不由一咬牙。 來如風更是躍躍欲上。 因為,他二人清清楚楚的看到楊剛與至仁至善三人,推金山倒玉柱的跌倒在大 廳上面! 這時候只聽歐陽壯一陣狂笑後,高聲吩咐,道: 「拖到古莊河那個荒林子裡,把坑挖深一點,埋得嚴實,些,娘的,我歐陽壯 到手的東西,也是你們這些混帳東西一句話就想要去的。」 只見他又打開黃緞布包,一把摟住那座羅漢像,不停的撫摸,就像撫摸後廳他 那心愛的寵姬一般。 堡牆上的錢如土看的十分真切,只見大廳前面,很快的停了一輛馬車,四個堡 丁,七手八腳把楊剛三人抬擲在車上面,也不知從哪裡走過來兩個堡丁,手中拿著 圓鍬鐵掀,縱身跳在馬車上。 只聽大廳口「黑蝙蝠」卜在冬高聲吩咐,道: 「去四個人,坑挖深,地面上可要弄平坦,別讓人看出破綻。」 於是,連同趕車的,正好五個人,全擠在馬車上,趕車的一聲吆喝,那匹馬昂 首彈腿,朝著堡門馳去…… 馬車出了石頭堡,繞過那個古莊河的小山坡,馬車停在一大片荒林中,那個荒 林對於來如風來說相當熟悉,因為他不只一次的把他那匹大白馬隱藏在這片荒林中 。 馬車衝入林中,直到不能再前進,才停下來。 趕馬車的指著茂密的地方道: 「往裡面去,先把坑挖好,再來抬人,我在這兒守著。」 四個人一聽,各抗起鋤頭鐵鍬往濃密處走去。 四個人還真會選地方,因為那兒正是個坡坳,附近還真有幾堆古墳。 就在四個人正刨得起勁的時候,馬車附近,突然有了人聲: 「娘的,拉屎也不安寧,是哪個不長眼睛的在這兒雞毛子喊叫的。」 趕車的一怔,手中皮鞭一揮,道: 「誰?」 樹幹後面,錢如土晃盪著走了出來。 「你!你是誰?」 錢如土嘻嘻一笑,突然擰身一縱,早到了趕車壯漢的面前,趕車的方自一怔, 錢如土暴伸右手一探…… 這一次他不是「探囊取物」,而是運用他那極為靈巧的拇食二指,一掃而從那 人的喉管帶過…… 就聽「咯」的一聲,趕車的連話也未叫出來,喉管已被錢如土掐斷,「彭」的 一聲,倒在地上。 錢如土並不稍停,掀開車簾一看,不由「嘖嘖」兩聲,因為楊剛三人被堡丁們 抬上車的時候,連拖帶擲,三顆腦袋全碰在一起。 錢如土扒開楊剛嘴巴一陣細聞,輕點著頭,自語道: 「這是著了道了。」說著繞到古莊河岸邊,兜了一袋河水,又溜回馬車來,三 顆腦袋碰在一起,錢如土兜頭把河水全洒在三人的大腦袋上。 也就在三人一陣蠕動的時候,密林深處四個挖坑的人,已經把土坑刨得差不多 了。 突然間,有人發話道: 「夠深了吧!」 四人一驚,極目向四週望,但哪裡會有人影? 哈哈笑聲,起自四人附近的樹上,來如風正雙腿一擺一擺的,好不自在。 約摸著有個三丈多高,四個人大吃一驚,其中一個拋下手中鋤頭,扭頭就逃, 同時大叫道: 「大盜來如風,大伙快逃!」 來如風還真夠快的,因為他沒有等那人逃出幾丈,就一鋼捧敲碎了那個人的腦 袋。 其餘三人一看走也走不掉,逃也逃不了,三個人發一聲喊,舉起手中鐵鋤向來 如風劈來。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有骨氣,」只見他身形快得難以令人分辨得清楚,就在他蝴蝶穿花似的幾個 穿梭遊走中,幾聲悶哼,轉眼間全躺在各自刨的坑邊上,一個個全都是碎了腦殼。 當來如風竄到馬車旁的時候,楊剛早已盤坐起來,而至善與至仁二位大師,已 站在地上。 錢如土問道:「都收拾掉了。」「腦袋開花,你老想他們還活得成?」 錢如土的大腦袋一晃,當即又道:「扒下他們的衣裳,也把頭巾取來,咱們來 個偽裝,只要進入石頭堡,憑咱們五個人,還怕他個鳥。」來如風一嘻,道: 「錢老也豁出去了?」 錢如土道: 「時辰到了就得豁著幹,小子,快去扒衣裳吧!」 來如風精神一振,當即又衝入林中…… 原來自從兩個人扭在一起以後,錢如土從未露過幾手絕活讓來如風看,而錢如 土也從未攜刀帶劍的與敵搏鬥,如今一聽他老也要豁著幹,一股好奇的衝動,起自 來如風的內心。 這時至善黑著一張大臉道: 「歐陽壯實在可惡,竟然在我們最後一杯酒中下了蒙汗藥,真是可恥。」 就在來如風去扒幾個人衣裳的時候,楊剛才對錢如土道: 「我三人一走入石頭堡,那歐陽壯尚自不知我們來意,我當時就對他說,棗陽 鏢局關門了,因為你歐陽堡主中途攔鏢,當時歐陽壯只哈哈一笑,狀甚輕鬆,再等 到二位大師說明,那魔頭先是一震,滿面怒容,但不旋踵間,又哈哈一笑,當即吩 咐擺酒,一方面為他的攔鏢開鏢一事向我道歉,另一面也要把那尊羅漢寶珠送歸大 相國寺,於是酒席就開在大廳上,好一陣子,大家只談論些江湖中事,也提到二位 ,癱歐陽壯對二位恨到極點,只要一提及二位,總是破口大罵,但咋也想不到,更 沒有看得出,他卻在那最後一杯酒中動了手腳,現在想起來,還覺莫名其妙不知所 以呢!」 錢如土笑道: 「三位該知道那歐陽壯在江湖上自視甚高,他絕不會平白無故雙手把得到的東 西送出去,更何況宴無好宴,酒無好酒呢!」 來如風雙手抱來一捆全是一色短扎衣褲,也真巧,正好五套,兩個大和尚各選 了兩件大衫褲穿起來,頭上挽著頭巾,彼此一看,相視一笑…… 於是來如風與楊剛二人坐在車轅後面,錢如土與至善至仁坐在車裡面,絲韁一 抖,那車子就咕哩咕咚的駛出這片荒林,駛上了山坡官道…… 來如風有意要馬車疾駛,因為這樣可以一衝而進入石頭堡,最好是馬車衝入石 頭堡那個大堡門以後,直逼石頭堡內大廳,也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車子才翻上山坡,遠處的半扇堡門,早有一個堡丁翹著屁股推開來。 來如風一聲吆喝,那匹馬長嘶一聲衝入石頭堡中,等那誰門堡丁發覺有異,馬 車已到了大廳前面。 車上跳下五個人來,各人把衣裳三把兩把脫下來,露出本來面目。 至仁看的真切,他發覺歐陽壯正要把羅漢寶珠捧上條桌,不由大喝一聲,道: 「歐陽壯,你好無恥!」 「黑蝙蝠」卜在冬早發覺情況不對,當他看到來如風的時候,既驚又怒,破口 罵道: 「你小子也來送死!」他聲音宏亮,顯然是在示警。 歐陽壯一看灰影疾如飛雲般迎面撲來,不及收起羅漢寶珠,隨手往桌上一放, 翻身向牆邊彈起,已拔劍在手。 於是石頭堡警鐘齊鳴,也不知從哪裡,早擁過來四、五十個堡丁,俱都是揚刀 吶喊,石頭堡內的四大高手,賀天鵬、于上雲、白中虹、宮雄,再加上總管卜在冬 ,全都持刀衝上來。 至善與至仁大師,各取下項上一串鴿蛋大鋼珠,合力撲向歐陽壯,三人就在那 個豪華大廳上拚鬥起來,只見大廳上劍氣如虹,鋼珠閃耀,不時發出連串脆響與喝 叱聲,端的是氣漩激盪,刃芒窒人,此起彼落,呼喝有致,殺得難分難解。。 來如風有如一頭狂豹,彈跳飛旋,出杖如風,只見他那把兩頭尖刃鋼杖,暴伸 暴退,威力十足,逼得賀天鵬與于上雲二人哇哇大叫! 楊剛力戰白中虹與宮雄二人,那楊剛人稱「金刀太歲」,手上一把金背砍刀, 招招揮灑出片片冷焰,白中虹的一隻青鋼劍,與宮雄的砍刀廣全被他擋於刃芒之外 ,看來似是穩佔上風局面。 錢如土嘻嘻哈哈的迎住傷癒不久的「黑蝙蝠」卜在冬,卜在冬有種感覺,因為 江湖上傳言,俠盜神偷,焦孟不離,原因是神偷也有失手時,因此錢如土拖住來如 風,為的是替他擋追兵,因為他下手的對象,沒有一方是省油燈,不是黑道呆雄, 就是一方惡霸,向這種人下手,自然要找個保鏢的。 也因此,在卜在冬的心中,錢如土除了偷以外,武功必然十分平常,眼下裡這 麼一兜上,看這老小子往哪兒跑? 心念及此,手中緬刀一緊,靈蛇般快捷無倫的劈出十二刀,那交織的刃芒,有 如烈陽下反映的蛛網,只是這張蛛網會移動,而且是對準錢如土移動的身形罩去… … 錢如土幹的是空空妙手,如今仍然是兩手空空,面對卜在冬的鋒利緬刀,卻突 然哈哈笑道: 「大總管這是存心要老偷兒的命嘛!」他話聲落,身形突如幽靈般,閃晃移挪 ,大腦袋左右疾晃中,快逾飛矢般穿入緬刀的刃綱中,看來他似是不想活了,硬是 一頭撞向刀山一般…… 也就在這時候,卜在冬幾乎與錢如土撞個滿懷,暴伸在外的緬刀,成了卜在冬 的累贅。 錢如土的身法怪異,大出所有人的意料,大胖腮就在卜在冬面前一尺地方扮了 個鬼臉,一錯而過,好像二人碰了一下,發出「咯」的一聲,緊接著,卜在冬的緬 刀落地,一條右臂真的是脫了臼,瞪瞪瞪後退四、五步,跌坐在幾十個堡丁堆裡… … 錢如土嘻嘻一聲笑,青衫一甩,身法如陀螺般穿過大廳前廊上六個人的刀芒下 ,直撲向大廳中…… 這時候,大廳上正打的十分慘烈,至仁至善二人身上全在淌血,但歐陽壯也已 披頭散髮,左腮幫上青紫一大塊,但他手中劍,仍是靈如蟒蛇,矯若遊龍,攻守之 間,未有絲毫錯亂,那至仁與至善,全都是雙手緊抓手上那串念珠,看樣子都想以 念珠鎖住歐陽壯的寶劍,但總是無法得逞而迭遇險招。 這時候來如風早發覺錢如土放倒卜在冬而衝向大廳,他心中陡然一震,因為錢 老的身法他從未見過,難道…… 像一朵天外祥雲般,席捲而到了大廳,錢如土閃身到了那個羅漢莊珠前,還好 歐陽壯未放在條桌的機關上面,因為錢如土十分明白,條桌上放了那麼多寶物,但 每件寶物都附有要命的機關,換句話說,全都是可看不能動的寶物。 錢如土一把擄過那尊笑彌勒的羅漢寶珠,兩個彈縱,人已到了大廳門口,等到 大廳中歐陽壯發覺,錢如土已像個蒼鷹一般,越過廳外那些堡丁的頭上,一連三個 空心跟斗,人已翻落在大廳東廂房上面…… 「殺」!不少堡丁往廂房上擲矛拋刀,但錢如土對石頭堡的地勢十分熟悉,早 已到了堡牆上面,一晃身人已消失不見。 歐陽壯氣如牛喘,突然狂喝道: 「住手!」聲如奔雷,喝聲中,只見他斜身一晃,人已退至大廳一邊,咬牙切 齒道: 「大和尚,你們目的已達,還杵在我這石頭堡幹啥,難道還要我擺宴送行不成 ?」 楊剛在廊上舉刀對歐陽壯道: 「歐陽壯,四方鏢局因你這魔頭而關,這筆賬咱們如何了法?」 夜梟般一聲長笑,歐陽壯罵道: 「四方鏢局關門,關我歐陽壯屁事,要找人興師問罪,就該找你的押鏢師去。 」他一掄手中劍,又道: 「如果你想較量,老夫就在這赤陽石頭堡,隨時候教。」 來如風嘆口氣,道: 「娘的,今天全做的賠錢生意,砍砍殺殺到現在,肚皮也餓了,一個毛也未撈 到!」他說著一揮手道: 「走吧!各位!人家下了逐客令,咱們何必死皮賴臉的杵在這兒呢?」 他這裡正要翻身離去,突聽歐陽壯沉聲罵道: 「來如風,你他娘的好好給我活著,也回去告訴那老偷兒,今天你們攪我歐陽 壯的局,就等我隨時取你二人的狗命了。」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我的歐陽大堡主啊!如果下次咱們再碰面,來如風千祈大堡主多帶銀票,因 為只有銀票才能使我心醉呀!」 歐陽壯那國字臉上,長髯抖動,連罵一句也氣結難吐。 於是,楊剛對至善至仁二大師道: 「咱們走!」 突然,歐陽壯又厲聲道: 「來如風,勾通郝天剛他們人呢?」 來如風一笑,道: 「哈,我的大堡主,你怎麼又忘了,如果想要知道,那就得先談價錢,你出銀 子,我賣消息呀!」 歐陽壯當然十分想知道,因為郝天剛如果完蛋,對他來說,就是後「福」無窮 ,但在這時候,他絕不可能掏銀票雙手送給來如風,否則歐陽壯就不是歐陽壯了。 然而,不出銀子,來如風是絕對不會告訴他的。 他在一頓之間,不由大怒,破口大罵道: 「滾,滾你娘的遠遠的,我不要再看到你這王八蛋!」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大堡主,不交易沒關係,生意不成仁義在,留待下回再買賣,哈……」 四個人大敞步的走出石頭堡…… 身後面,隱隱約約聽到「劈哩嘩啦」,好像歐陽壯在那亮麗的豪華廳裡摔東西 呢!, 來如風四人走出石頭堡,看到不少石頭堡的堡丁在走動,知道是歐陽壯派在外 面的探子,直到走入赤陽鎮上,四人進入悅來客店,一問之下,並未有錢如土此人 來過。 來如風一笑,道: 「二位大師盡可放心,我那老伙伴,十分愛財,但卻取之有道,我這就領三位 去個地方。」 至仁當即致謝不迭。 於是,由棧房拉出馬來,四人跨馬馳出赤陽南關,來到古莊河的鯉魚灣,卻發 現小三子正在叨拾菜餚呢! 小三子一看來了四人,當即又要加菜,楊剛忙說道: 「我三人全吃過了,小兄弟你不用再忙了。」 錢如土爬出艙來,笑道: 「今日一戰,能有這種成績,也算差強人意了。」一面低頭把個布包小心翼翼 的遞向至仁大師,又道: 「物歸原主,但願有機會去大相國寺的時候,仍能看到此寶。」 至仁與至善二大師面容激動,表情至誠,顫巍巍接過羅漢寶珠,連連致謝道: 「施主仁義俠風,大相國寺永遠為二位施主大開方便之門,隨時歡迎二位俠駕 光臨。」 來如風道: 「二位大師應該打開布包看看,驗證一下。」 至仁莊重的道: 「錢施主奇人也,如果貧僧打開,那是對錢施主一項絕大侮辱,貧僧再愚,也 不會施為的。」 於是,五個人哈哈一笑,楊剛又領著二僧下船而去。 三人已跨在馬上,突聽至仁高聲道:「兩位施主,『天竺佛』並非江湖傳言的 那種說法,千萬別上當了。」 望著三人遠去,錢如土手指來如風鼻樑,道:「天底下只有你小子不信任我老 人家。」 來如風笑道: 「有道是貨物當面點清,過後才無瓜葛,我這全是為錢老著想啊!」說著,他 又嘻嘻哈哈的湊在錢如土的耳畔道: 「石頭堡錢老使出『八步遊魂』絕技,小子我真開了眼界了。」 錢如土嘿嘿一笑,道: 「什麼八步遊魂,只不過妙手絕技中的障眼步法,我老人家哪會什麼八步遊魂 絕技,別糟蹋人了。」 二人吃了小三的菜,喝著一壇女兒紅,錢如土一直拿眼睛瞧著來如風…… 來如風一看,笑道: 「錢老,你看我幹啥,我頭上也沒有戴花!」 錢如土道: 「那沒關係,如果你想戴,吃過飯咱們就上路!」 「哪兒去?」 「到寶山去呀,你小子難道不想王家姑娘?」 來如風哈哈笑,道: 「小子正不知如何啟齒呢!」 於是,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就在這鯉魚灣的柳林下面,製造了歡樂氣氛,因為 錢如土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個大包袱,朝著來如風面前一擲,笑道: 「打開看看,合適不合適!」 來如風一陣迷惘,就著船板上打開那個包袱,不由心中一酸,眨著充滿淚水的 眼睛,道: 「錢老,你這是急著送小子入洞房啊!」 錢如土撇撇嘴,道: 「非是我老頭子立馬造橋,迫不及待,而是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又自掏腰包 養了一窩小蘿蔔頭,何不盡早找個管家婆,除了替你生兒個小孩子外,也可以幫著 你去照顧那些個小可憐,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抖動著手中的新郎衣裳,來如風驚愣的道: 「錢老,你怎麼知道的?」 錢如土一指頭戳在來如風的頂門上,冷冷道: 「與你同游江湖數載,連你這個合夥人是他娘的於啥子全不知道,我老頭子不 就成了錢如『豬』了。」 來如風真的高興極了,急急把那包新郎用的衣物又包起來,拉著錢如土道: 「錢老,男方人丁單薄,小子可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你要是不去,那怎麼成 ?」 錢如土袖子一甩,鼻子一抽,冷哼道:「就算我去,也是看在小倩份上,憑你 ……」 其實誰都一樣,反正錢如土又與來如風,二人僕僕風塵的跨馬在官道上了。 走出赤陽地界,遠望著綿延的八百里伏牛山,來如風突然覺得河山在向他微笑 ,草木在為他點頭,那霜皮溜雨,修柯戛雲的插天老樹,也彷彿在為他來如風喝采 一般,而使他精神抖擻而神采風揚,幾乎想對景高歌! 也許,老天有意再捉弄一下來如風吧,因為人絕不能得意得過了頭而忘了自己 ,那是會遭天忌的,雖然老天沒有給來如風來個「樂極生悲」,但也替他製造了個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聞雷聲。」 就在繞向寶山城的官道上的時候,遙遙的早已望見迎面坡上那棵大樹,來如風 可是非常清楚,樹下面一定會有個老太婆在賣涼茶,只是,這時候卻見自坡的另一 面,五、六個騎馬的押著三個囚車,「嘰哩咕咚」的駛過來,氣勢還真像是官府裡 押犯人那種味道。 錢如土一怔,自語道: 「這是啥古景?」 來如風把身子一挺,雙腳蹬著馬鐙瞧…… 一溜的全過來了,囚車上三個「犯人」,全都是一臉的血,也全都是披頭散髮 ,樣子還真是夠寒傖可憐的。 六騎馬上,囚車前三騎,全都是一色青衣短扎,白色包頭,腰纏白布帶,像是 給人戴孝一般,背上斜背著砍刀,精神昂揚,殺氣騰騰,威風凜凜,氣勢逼人。 囚車後面,又是三騎,雖是服色不一,但個個如同頑熊黑豹般瞪著欲噬人似的 一雙懾人目芒,其中一個,臉上刮的光亮,腰裡塞著包鐵三節棍,可不正是平鄉崔 家堡的總管老爺「鐵拳」尉遲明。 這真是冤家路窄,兩下裡一碰上頭,尉遲明早指著迎面而來的來如風,高聲狂 叫道: 「就是他,就是那個王八蛋!」 尉遲明那裡一聲吼,來如風這裡才看清三個囚車上坐的竟是王家父女三人,他 真的既驚又怒! 錢如土也不由火起來,道: 「他娘的欺軟怕硬,小子,狠著點幹!」他在說話中,人早已閃晃到囚車附近 。 他正在翻身下馬,囚車前面的三個壯漢揮刀叫道: 「找死!」 三個人這「找死」二字才脫口而出,錢如土離鞍飛縱,迎著砍刀而上,只見他 手法圾為細膩的伸手在劈來的砍刀上一拍,跟著握住那人手腕,「卡」的一聲,那 人狂叫著滾下馬去,一條手臂像用繩子掛在肩頭一般…… 隨後而來的兩個,全都被錢如土以同樣手法卸下右臂,痛苦哀號著滾在地上… … 適時的,來如風擋在尉遲明三騎前面,「嚓」的一聲,他那支兩頭尖鋼杖又在 他的手上舞弄起來,他那張薄嘴唇抖動而緊閉,冷冷的望著前面三人。 尉遲明知道來如風的厲害,除了抓住三節棍戒備外,不敢隨便出來。 就見一個淨紅血口的大鬍子,戟指來如風,道: 「王八蛋,你就是來如風?」 「我是來如風,也是你的老祖宗。」想著小倩父女,來如風破口大罵。 卻聽另一個黑面短鬚有些爛眼的黃面大漢,嘿嘿一陣冷笑道: 「娘的庤有膽識庤關洛道上起陰風庤你可知道爺們的字號?」 來如風冷冷道: 「管你娘的什麼字號!」他戟指尉遲明,喝道: 「老小子庤你敢不把來某的話放在心上庤而當成了耳邊風,你們沒有撂倒我來 如風,竟敢找上寶山城,今天庤你們就算花再多的銀子,老子也是要命不要銀。」 紅面大漢與黃面大漢突然捧腹狂笑…… 「關洛道上『血面太歲』的字號可不是紙扎的,就憑你小子?」 黃面大漢怒指來如風道: 「平鄉崔家堡與你小子何仇何怨,你竟敢酎般的下毒手,害死我家老四,今天 合該你撞到我『陰司判』手裡,小子,你認了吧!」 這時候,錢如土早把王家父女三人放出囚車,三個人真是遍體鱗傷庤狀甚可憐 庤就在路邊矮樹下,王小倩與王小雯正抱著王掌櫃痛哭不止呢! 錢如土越看越窩囊,這是來辦喜事的,偏就遇上平鄉崔家堡這群鬼魅魍魎,還 真氣得他老人家蒜鼻狂抽,狠狠的又踢了地上三個翻滾大漢幾腳! 突聽紅面的「血面太歲」崔成虎暴喝一聲: 「上!」 就見一對虎爪庤配合著「陰司判」崔偉虎的一支判官筆,衝著來如風直攻而上 ,只要看他二人飛離馬鞍的那種氣勢,就知道二人武功比他們兩個兄弟崔志虎與崔 騰虎,要高明得多。 來如風冷笑一聲,雙腳一彈,早已連著兩個空心跟斗落在三丈以外。 他不等崔氏二虎追來,尤似發瘋般的,鋼杖兩端的刃芒凝聚成一股冷焰,「噹 啷啷」中人已殺人虎爪與判官筆的狂飄中…… 突聽一旁的尉遲明道: 「二位堡主,小心他杖端尖刃!」 來如風一心要在王小倩面前露臉,當然他也恨透崔家這兩頭虎,就在爪筆與鋼 杖一陣撞擊聲中,來如風有如天神般力可撼天,技可驚魔,一支鋼杖纏身飛旋,那 鋼杖上兩刃尖刀,似行雲流水般迴蕩在四週一丈內,激起無數刃花…… 只見他那支鋼杖上面的尖刀,向前戳去,但忽又捅向身後,看來似是兩個人一 般,令人莫測高深。 就在這緊要關頭,一旁的尉遲明陡然揮出三節棍,劈頭蓋臉的砸向中間的來如 風,而使得簌簌發抖的王氏姐妹驚呼出聲…… 來如風鋼杖奮力一圈,突然一鶴沖天,只見他半空中鋼杖上撩,人已在尉遲明 的頭上翻落過去!就在來如風人躍向他頭上的時候,尉遲明突然一驚,他的三棍九 式尚未使出來,己發覺來如風又要對自己如法炮製,然而,他就是無法躲過頭頂上 的來如風那巧妙的一擊,好像來如風吃定他似的,尉遲明用力偏頭,而來如風的一 端尖刀,已插入尉遲明的右肩頭。 舊創復發,更加厲害,當來如風斜落實地的剎那間,尉遲明的右肩頭猶似一道 血泉,噴起三尺高血柱,狂叫一聲,尉遲明左手捂住肩傷,狂吼著縱身馬背,落荒 而去…… 哈哈一笑,來如風一個倒翻,人未到,一股刃風已後發先至,崔成虎與崔偉虎 二人只氣得哇哇大叫,就在來如風回身縱來的同時,二人也騰身而起,三件兵器撩 起一股排山倒海威勢,全招呼上來如風的必經路線,於是,半空中一陣「叮噹」與 悶哼…… 三個空中對招狂砍捨死忘生的影子,在一陣波蕩與翻折中,七彩瑰麗的血雨噴 洒下,倏然分成品字形落在實地,細看之下,三個人全在往外冒血…… 來如風手中鋼杖「嚓」的一聲,兩端尖刃縮回,他卻又急急的以杖拄地,竭力 不使自己倒下去,他那右胯與左臂上,血流如黃河潰堤…… 矮樹下面,王氏姐妹大驚,哭嚎著一衝而摟住來如風的身子,慢慢的,慢慢的 架著來到矮樹邊…… 崔成虎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左胸明顯的露出個血洞,一張大紅臉變成了土灰 色,強撐著不願離開這花花世界,但他卻在崔偉虎的一聲: 「大……哥……」以後,頹然的死在血泊裡。 崔偉虎想哭,但他連哭的力量也沒有,因為來如風在捅了崔成虎一尖刀以後, 鋼杖另一端的尖刀卻以難以令人相信的手法,就近送入他的左肋,他十分清楚,左 肋骨至少斷了兩根,不知裡面傷的如何呢! 啞著聲音,崔偉虎叫跌坐在地上的三個壯漢,快把崔成虎送上那囚王氏父女的 囚車上,連他自己也被抬上囚車,六個人,成了五個活的一個死的,淒淒慘慘的駛 向平鄉崔家堡而去…… 現場除了血肉狼藉外,只有一輛囚車,孤零零的停在路當中。 來如風傷的實在不輕,右胯上被崔成虎狠狠的一虎爪,幾乎挖去半斤腿肉,左 臂上被崔偉虎那只判官筆尖,劃了半尺長一道血口。 錢如土一邊為來如風上藥止血又包紮,一邊說道: 「你小子原不該受傷的,淮叫你力求表現而又悍不畏死,也不想想你若有個三 長兩短,娘的,人家姑娘怎麼辦?」 平鄉崔家可能懼於錢如土的襲擊,所以走的十分倉促,因此,有一輛囚車還留 在現場,正好成了來如風的坐車。 於是,王小倩陪在來如風身旁,王掌櫃騎上來如風的馬,帶著王小雯,五個人 又折回寶山城去。 來如風這一傷,卻又因禍得福,因為他與錢如土二人就住在王家的後院裡,每 天在王氏姐妹的小心侍候中,半個月已是完全復原。 來如風結婚的黃道吉日,還是錢如土替他選的,他不但替來如風選日子,還替 他主持婚禮,最叫來如風吃一驚的是結婚時辰快到了,來如風才知道…… 新娘有兩個──王小倩與王小雯。 來如風初聽之下,幾乎要逃離現場,但被錢如土一頓臭罵: 「好小子,你有什麼好怕的,一對姐妹花就把你嚇跑了,看你那出息勁?」 來如風硬著頭皮與王氏姐妹拜了堂! 問題是洞房花燭夜可還不知如何安排呢!因為這種事再要由錢如土錢老爺子做 主,就有點那個了。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三章】 寶山城南門附近的王家飯館,門前一張條子,上書「家有喜事」,只是王掌櫃 與錢如土商議的結果,決定把來如風的喜事辦得「無聲有色」,換句話說,就是把 婚禮安排在「熱鬧不足,喜氣有餘」中完成。 熱鬧不足,是因為沒有請來三山五嶽的同道人物,與遠親近鄰及至親好友,當 然這與來如風的「職業」有關。 至於喜氣有餘,除了王掌櫃大表滿意外,當事人來如風與王家一對姐妹花三人 全都是喜溢眉梢,笑逐顏開,來如風憨態中心滿意足,王氏姐妹羞答答含情脈脈… … 時光捉弄人,轉眼已過了三天,這日錢如土略事整備,一個人就要上路,卻見 來如風與王氏姐妹,三人相繼走進客室來。 錢如土發現王氏姐妹笑臉上含有淚痕,更發覺小雯手中提了包裹,當下一怔, 道: 「你們這是幹啥?」 來如風苦笑,道: 「錢老,一大早我對小倩說,我還有一大家子人要我去賺錢養活他們呢!她們 不信,一定要我帶她們去看看,我一直不敢說出,怕的就是她姐妹不依,這事錢老 你得替我解釋一下,否則我到哪兒,她們就跟到哪兒。」 看著來如風愁容滿面,錢如土呵呵笑道: 「她們要去,你就帶她們去,何需我解釋!」 王氏姐妹一愣,彼此對望一眼,幾乎又要哭起來! 王小倩皺眉低聲問道: 「錢爺爺,如風真的已經有家室了?」 「有啊!」錢如土指著來如風又道: 「他不但有家室,而且家口還很大,兒女成群,大多乏人照料,這些事情,事 前他沒有告訴你姐妹?」 王小倩與王小雯不由簌簌落淚,王小倩道: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姐妹已無話可說,嫁雞隨雞,但願如風心中有我姐 妹,把我姐妹迎入來家大門,我姐妹就心滿意足了。」 錢如土指著來如風的鼻尖,道:「聽聽人家說的,你小子怎麼忍心欺騙人家! 」 來如風一怔,道: 「我欺騙?錢老,你在開啥玩笑?」 錢如土一甩衣袖,道: 「老規矩,我在古莊河鯉魚灣等你三天,你好好安排一下你的一眾家小,我老 人家這就要上路了。」錢如土提著小包裹,走向前面,吩咐小二把馬牽來。 王掌櫃挽留不住,一家人只得送出南門,臨別,錢如土笑對王氏姐妹道: 「你們這位糊塗丈夫,連我老人家對他有時也弄不清楚,哈……」 來如風聽的十分清楚,急得直搓手,因為他如果把深山中百靈禪院與上心庵所 收養的一百多個孩子這件事說出來,不知兩位嬌妻是什麼態度? 一路返回客店後院,來如風唉聲嘆氣拿不定主意。 王氏姐妹一旁看著,心中不忍來如風痛苦,王小倩原本是個賢淑女子,當即對 來如風道: 「板橋明月,茅店雞聲這種江湖生涯,並非長久可賴以圖存的,郎君何不把家 人也遷來寶山,我姐妹決不論大比小,只願能與郎君廝守一生,於願足矣!」 一旁的王小雯只是以淚洗面,並不開口說話。 來如風一咬牙,道: 「我愛你姐妹,但我更愛我那個大家口,在我來如風未同你姐妹結婚前,活著 完全是為我那個大家庭,如今心志未變,雖然與你們姐妹結成夫妻,但如果比起來 ,我寧願投入人多的一邊!」他猛吸一口氣,又道: 「錢老臨走的時候,只給我三天的時間,看來事情總得要讓你們知道的,那就 快些收拾一下,咱們立刻上路。」。 在王氏姐妹心中,以為這是要回男方家裡,一切不能馬虎,除了刻意的收拾外 ,更帶了許多禮物。 王掌櫃聽說來如風有家室,大表驚訝,但到了這時候,自也無話好說。 於是三騎馬馳出了寶山城,來如風領著王氏姐妹,也是他的新婚嬌妻,翻山越 嶺,跨溪過河,一路上長河如帶,水清若鏡,風物清美,景甚靈秀,那高山危崖, 氣勢磅礡,古木參天,似與天齊,三騎正沿著山路往深谷中緩緩而馳中,早見到遠 處半山腰地方,一座紅牆灰瓦一連三進的尼庵,沿著這座尼庵四週,蒼松翠柏,怪 石嶙峋,奇巖下面,溪水潺潺,景色之美,有如圖畫。 三人遙望遠處峰巔,夕陽已是近黃昏了。 馬蹄踩著溪中碎石,發出「沙沙」脆響,王小倩低聲問: 「如風,今日我們可是暫借住在這庵中?」 來如風一笑,道: 「到了,這兒也等於是我的家。」一面笑指峰腰房屋: 「那上面是上心庵,我有幾十個女娃兒住在那兒,我擔心你們會不會喜歡她們 。」 王小倩一怔,王小雯早問道: 「你有幾十個?」 來如風道: 「是啊!大約有四、五十個吧!」 王小雯笑指來如風道: 「喲!說話也不怕咬斷舌頭,騙人也不是這麼騙法的呀,你同什麼人生了那麼 多孩子?」 來如風苦笑道:「我可愛的兩個小親親,到了地頭上,不說也不成了,想想看 ,我哪有那麼大本事生養那麼一百多個娃兒呀!」 「一百多個!你……」王小倩大吃一驚。 來如風把三匹馬拴在山崖邊,三個包裹全背在他肩上,一面往山腰走,邊緩緩 道: 「那年鬧災荒,也正好是我藝成的時候,就在我進入伏牛山區的時候,一路上 有不少人願意把親生兒女送給他人養活,更有些父母,就把這些三幾歲的孩子丟在 荒郊,人卻揚長而去。」來如風一嘆又道: 「我曾見過不少四、五歲的孩子拄杖討飯,也見過換兒果腹的,有道是,生之 養之教之導之,才能把一個人塑造成有用之人,這也是,生柴不著火,全靠四邊風 來吹,這些孩子何其不幸,連生存的權利也沒有,而我來如風,二十年前與這些孩 子們的命運一樣,所幸我遇上了師父,是他老人家把我一手拉扯大,我師父說的不 錯,他要我報答他的,是把取之於師父的,還之於眾人,於是……」 王小倩接道: 「所以你收養了失去怙恃的孩子!」 王小雯也笑道: 「這原是你在做善事,合著不該瞞著我們,難道你怕我姐妹不高興?」 來如風一聲苦笑,道: 「何必惹你們代我操心呢!」 王小倩一笑,道: 「從我姐妹與郎君結婚當天開始,郎君的事就是我們的事,郎君喜歡的,我們 也一定喜歡,如今知道你的這個大家庭原來就是一群可憐孩子,小倩與王小雯真的 好高興,因為我們沒有看錯人,也更沒有嫁錯人,你那赤誠而又充滿善良的心,與 你奔走江湖為孩子們討生活的義,真的令人感動!郎君,你儘管放心,小倩與小雯 會支持你的。」 來如風一高興,一把抱起王小倩,道: 「我可愛的小綿羊,你可真說的好聽啊!」 突然間,一片哄叫聲,發自上心庵的大門口場子上,三人看去,一大群孩子, 相互擠蹭著跑下來,他們口中不停的歡叫著「來叔!來叔!」 來如風放下抱起的王小倩,張開雙臂迎上前去…… 就像一幅感人的畫面,映現在小倩小雯的面前,因為一群天真無邪的小臉蛋, 盡往來如風身上磨蹭,有些大一點的,甚至只是把小手拉一拉來如風的衣襟,臉蛋 上就浮現出一種親切與滿足感。 一眾人全到了上心庵大門外,上心師太早與十幾個中年尼姑迎了出來。 來如風不等上心師太開口,先向小倩小雯又道: 「這是上心師太,快過來見禮。」 上心師太稽首,道: 「阿彌陀佛,二位女施主是……」 來如風赧然道: 「師太,我結婚了,她二人就是我的……」 哈哈一笑,上心師太攔住王小倩與王小雯,仔細的一陣端詳,笑道: 「靈芝秀氣於外,善良慧根於內,心靈性巧,玉潔冰清,來施主真好福氣,只 是為何不通知一聲,也好使貧尼趕往討杯喜酒。」 來如風一笑,道: 「掙銀子不容易呀!能為這些孩子們省些花,就省些吧,師太!我可是關著大 門結的婚吶,哈……」 這時,所有女娃們全被兩個尼姑領入膳堂,原來吃飯的時候到了。 來如風與兩位嬌妻急忙的放下包裹,也走入那間膳堂裡,立刻引起一陣歡叫聲 …… 小倩小雯真的流下淚來。她們摸著一張張可愛的小臉,與孩子們坐在一起。 上心師太與十六個尼姑,陪著來如風,大家全在一起,吃著香香的大白饃與可 口的菜看,來如風與他的兩個嬌妻,心中著實興奮不巳…… 當天夜裡,來如風與嬌妻三人就住在這上心庵裡。 第二天天還未亮,王小倩姐妹已經起來了,二人來到廚房,親自為孩子們做了 她最拿手的糕點,雖然山上庵裡有些材料不夠,但在她那雙巧手的叨拾下,還真的 叫孩子們領略到她那見也未見過的點心,就連上心師太也是讚不絕口。 來如風掏出了銀票,他原來取自歐陽壯身上的,是一張五萬兩銀票,經他言明 要送往百靈禪院三萬兩,於是上心師太笑道: 「來施主,你為這些孩子們已經送來了不少銀子,省著用也夠十年八年,這些 銀子你該留著安家用了。」 來如風尚未開口,王小倩早說道: 「師太,你快快收下吧!寶山城我們有家,吃的用的還用不到如風操心。」 上心師太一笑,心中大感快慰,因為她之所以要這麼一說,為的就是擔心,來 如風結婚以後,不知他這兩位妻子是否贊成他大把銀子花用在這群可憐的孩子身上 ,如今看來,真是俠骨柔腸,令人欽佩! 心念間,當即稽首道: 「三位菩薩心腸,正所謂,白玉黃全為眾生,淡飯清粥充己饑,貧尼代這些孩 子為三位祈福了。」說著,接過那五萬兩銀票,走入禪房,不久又拿出三萬兩銀票 交與來如風。 來如風一笑,道: 「師太,原本我把這檔子事埋藏在心中不敢輕易對人吐露的,如今在不得已之 下,來如風才把她們兩個帶來,想不到她們與我有志一同,倒是大出所料!」 小倩尚自微笑,小雯卻一撇嘴道: 「一個人行事,善惡分明,你這是在行善事,作妻子的有什麼好反對的,那不 成了善惡不分了!」 來如風一笑,又道: 「有一件事,我想問問師太,這件事怎麼會讓在下的一位前輩知曉?」 上心師太哈哈一笑,道: 「來施主可是說的一位錢施主吧?」 來施主點點頭。 於是,上心師太又道: 「那位錢老施主,曾說來施主與他是銀錢上往來的客戶,而且他偶爾也會來此 看看孩子們的。」 來如風一聽,哈哈大笑…… 這時候孩子們全都進入一間房子裡,正有兩個尼姑在教她們識字呢! 來如風與兩位嬌妻不欲驚擾孩子,當即由上心師太陪同悄悄走向山下,離開了 上心庵。 三人跨馬又於天黑前,到了百靈禪院。 智慧禪師知道來如風已成家,甚為高興,連一群孩子們也替來叔高興。 巴大雄剃了個光頭,還真嚇了來如風一跳: 「巴兄,你出家了?」 搖著錚亮的大腦袋,巴大雄咧嘴笑道: 「我想出家,但是智慧老禪師不同意,他說要等一陣子,約摸著他是在考驗我 吧!」 來如風一笑,道: 「有志者事竟成,如果巴兄一心禮佛,你會如願的。」 巴大雄看看王氏姐妹,低聲對來如風道: 「來爺,有句話,不知巴大雄當不當講?」 來如風一笑,道: 「有什麼當不當講的,巴兄儘管說。」 巴大雄道: 「來爺有這麼兩位如花似玉的嬌妻,就該為她們著想,如果江湖上有人知道來 爺已有美眷,單就江湖上幾個魔頭,也不會放過她們的,來爺可要三思才是啊!」 拍拍巴大雄的肩膀,來如風一笑,道: 「巴兄,真謝謝你了,這事我也正在琢磨呢!」 又是一夜山中宿,松風呼嘯欄窗外! 來如風與兩位嬌妻當晚與六十多個男娃娃嘻嘻哈哈直、到二更天,才各自睡去 。 第二天一大早,來如風三人尚未起來呢,一大群孩子早靜靜的圍在房門外,連 巴大雄也坐在一旁,只見他懷裡抱著兩個三歲大的,背上也爬了個大孩子。 一會兒,房門開了,王氏姐妹看得心情激動,來如風站在門口,他只對孩子們 說了一句話: 「好好讀書做個好孩子!」 孩子們全笑了,因為來如風每次都只會說那麼一句話,再多他就說不出口了。 來如風在吃飯的時候,又把三萬兩銀票交在智慧禪師手中,就在他們下山的時 候,巴大雄肩上扛了兩個孩子,隨同智慧老禪師,把三人直送到山谷口外。 跨馬馳上官道,來如風心情相當輕鬆,不由引吭高歌: 「走一山又一山,山山不斷, 過一嶺又一嶺,嶺嶺相連; 來如風攜嬌妻,山陰道上, 但願得天長地久,比翼齊飛呀啊……」 來如風隨口改了戲詞,逗得兩個嬌妻哈哈大笑…… 他們縱馬疾馳,二更天才趕到寶山城,那寶山城門巳關,還是王小倩把城門叫 開,放他三人進城的。 來如風把兩個嬌妻送回家,王掌櫃大吃一驚,因為在他以為女兒是回男方家裡 的,卻不料三天就回來了,但他見三人面帶微笑,多少也放心不少。 等到小倩把這三天所見情況,仔細告訴老父,王掌櫃這才轉憂為喜,對他這位 女婿更是讚不絕口。 一宿無話,次日一大早,來如風在兩位嬌妻的侍候下,略事端整,就要出門, 王掌櫃自然有一番叮囑,而王小倩與王小雯姐妹,更是臨別依依,不忍捨去,一直 送到寶山南城外,方才灑淚而別。 來如風過去從未有過這種兩情依依、難分難捨的經驗。因為他發覺與他那兩窩 小蘿蔔頭每次分別,也都是在一半關心一半激情中分手,但與兩位嬌妻的分別,卻 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斷腸感,簡直與那些孩子們的別離時所激起的昧道:「小同大 異」而不是滋味! 來如風拍馬疾馳,一口氣衝到迎面山崗上,他這才回頭望去,卻發現兩個嬌妻 仍站在那兒紋風未動。 於是,來如風的心口,好像熱淚倒流,濕濕的,也是暖暖的,因為他初嘗到愛 與關懷的滋味,而被愛的人是幸福的,如今他真的幸福了…… 也因此,才使他瞭解到,他對於兩位嬌妻與孩子們之間的愛,其不同點在什麼 地方J 當然,最明顯的不同,在於捨與受方面,因為他與孩子們中間所產生的愛,那 是他純粹的施於關愛,也是他把一股熱情與愛心,奉獻給孩子們,但現在,他與兩 位嬌妻之間的愛,卻是接受,而施捨與接受,自是大不相同。 來如風在馬上直起身來,長長的手臂揮了幾下,他看到兩個嬌妻也在揮手,不 由猛嚥了一口吐沫,但他清楚得很,因為他嚥的那口吐沫,有一半是淚水,苦澀的 淚水。 萬里晴空,秋陽東升,來如風撥馬疾馳,一口氣早馳出四、五十里,迎面山陰 道上,兩邊山川,自相映發,那刀削似的壁崖,使人應接不暇,只要翻過這座高山 ,就是赤陽地界了。 來如風在馬上身子一彈一彈的隨著馬蹄的聲音而上下動著,似乎已抖落一身煩 惱,也抖掉不少相思苦,迎面…… 就在過嶺道旁的幾棵大野柿樹下面,停靠了一輛大騾車,有兩匹健騾,拴在附 近崖邊樹枝上,一根粗木棒子,把車轅支著,看不到趕車的,也看不到附近有什麼 人,但見那輛篷車外觀相當華麗,天藍色的油布篷,前後蓬門兩邊綴著七彩緞穗, 兩邊開著紗窗,全是一色的維紅,有一支馬燈,垂吊在一旁,馬燈未點,那是因為 秋陽高照,但那馬燈哆嗦,就引起人們的好奇,當然,這時只有來如風一人馳馬經 過…… 突然,篷車內一聲淒厲狂叫,那聲音,是女子發出的,緊張接著一陣劇烈撲撞 中,一個男子的呼叱喝罵…… 然後,女子似進入歇斯底里的狂蕩尖叫……中間還夾雜著尖罵與嘲弄…… 男的似野牛般折騰得騾車上掛的馬燈晃蕩的更加劇烈,甚至發出些微的扭動聲 …… 來如風一攏馬韁,人早已翻落下馬,一個彈縱,早已到了騾車後面。 來如風伸手撩起後面車簾…… 「哦呸!」來如風有點想嘔,不由破口罵道: 「你他娘的是哪座山上下來的猴兒精,窩在這摩天嶺上興雲雨!」 來如風放下車簾,人已暴退丈外,原來他正看到一個與「笑面周倉」勾通長像 十分相似的黑漢,赤著毛森森的上身,摟住一個光著上身的女人,狂咬狂抓,還腳 踢拳打,那女子哀號哭叫,卻又不見淚痕,雙手盡在大漢身上捏掐扭打,甚至一口 咬在黑漢的毛肩上,而使得來如風沒有看清那女人是什麼模樣。 「嗖嗖」兩聲,車篷掀起的同時,從車上飛撲下兩個人來,那正是一男一女。 男的,還真是像「笑面周倉」勾通,黑不溜粗的大個子,一身毛幾與猿相差無 兒,他手中也是一把潑風砍刀,威風凜凜,殺氣騰騰,赤著上身,身上還有幾道細 細血口,那一定是被女的抓咬的。 貼著黑大漢緊緊依偎的,卻是個徐娘半老,嘴如豬唇,雙目泡腫而又塌著一個 小鼻子的中年醜婦,只見她右手倒拎著一把鋼刀,兩隻手還在扣上衣扭扣,見了面 前的來如風,直嚥吐沫…… 一看這光景,來如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由咧嘴道: 「我操,這是啥古景?」 黑漢一揚潑風刀,破口罵道: 「哪裡冒出來的小白臉,撞破勾爺的興頭,該當何罪!」 那女的看來醜陋,但說出話來既尖又細,好像有人捏住她那小塌鼻子般的,道 : 「小子,陽關大道你不走,偏要走向鬼門關,嘖嘖,這麼個標緻小伙子,眼看 就要死在這大柿子樹下,也真是怪可惜的。」 來如風一笑,道: 「娘的,就算死,也得弄弄明白,搞搞清楚,聽起來好像你老小子在強暴女人 ,老子這是扮演的英雄救美,怎麼下了地,你二人又粘糊得這般親熱,為什麼?」 姓勾的戟指來如風破口大罵,道: 「放你娘的屁,你見過天底下還有丈夫強暴妻子的?」 來如風一怔,道: 「哦,原來你們是夫妻呀!」 女的咧嘴一笑,立刻露出兩個大暴牙,咯咯道: 「你小子這才明白呀!」 來如風苦笑道: 「要辦事,也不能在這大白天,就算是大白天,也不必雞毛子喊叫的,難道還 要找來一隊吹鼓手在一旁助興!」 姓勾的大罵道: 「奶奶個熊,你懂狗屁!」 女的也吃吃笑著,以手捂口道: 「真是的,自己不懂享受,偏還要多管閒事!」 來如風一聲苦笑,道: 「原來二位是在享受,好!二位請上車去,繼續未完成的享受,在下不打擾了 !」 來如風正要回身,突然「呼」的一聲,腦後生風,就聽姓勾的一聲喝,道: 「留下小命來!」 來如風說是要走,其實他才不會就此離去,因為他早已猜個八、九不離十的知 道面前這二人,必然是與寶山郝天剛常走在一起的勾通一伙。 刀聲陡起,來如風一聲冷笑,撤地一溜躍翻,早竄出三丈外,伸手連連搖晃, 道: 「慢慢慢,二位賢伉儷,千萬暫息雷篷,容再下稍作解釋如何?」 女的手中刀一指,尖吼道: 「有話快講,有屁快放!」 來如風道: 「唉!我這個人,一生就是愛管閒事,就拿賢伉儷來說吧!你們呼天搶地的正 在享受呢,我卻青紅不分,是非不明的插上一腿,打斷了你們的興頭,也惹上一身 霉味道,這可是要倒霉的。而這次我也是從老遠的,正要趕往石板坡勾家,為的是 去送信,真是的,說來說去,全是自己多事,要不是……」 姓勾的望了一眼老婆,一擺手中潑風砍刀,喝問道: 「你找勾家幹啥?」 來如風神秘的道: 「大事呀,天大的事情呀!」 姓勾的一愣,急又問: 「你說,究竟是什麼事,快說!」 來如風雙眉一皺,道: 「難道二位……」 「老子就是石板坡勾老大,大爺的名字叫勾鴻。」 來如風雙手一拍,不由大樂,道: 「這可真是巧極了,也免得我長途跋涉,翻山越嶺,受那風霜之苦……」緩緩 踏前兩步,又道: 「二位這是準備到何地呀?」 勾鴻一翻豹目,道: 「寶山城。」 來如風道: 「可是為那郝大當家的奔喪弔孝?」 勾鴻大怒,破口大罵道: 「王八蛋,你在咒郝天剛早死呀!」 來如風哭笑,道: 「看來二位還不知道吧!那郝天剛何用在下咒,他早死了快一個月了?難道二 位……」 勾鴻大驚,一頓手中潑風砍刀,道: 「小子,你快快說清楚,不然老子先劈了你。」 來如風一笑,搖手道: 「慢來慢來,我得先問問清楚,二位這一向可在何地得意呀?」 勾鴻老婆道: 「小子,你問這幹啥,我們人在江南,與郝當家的死有什麼關係?」 於是,來如風笑了,他發自內心的笑了,猛吸一口氣,先順順勁,這才道: 「這麼說來,二位是出遠門去了,那就難怪!」呵呵一笑,來如風又道: 「能遇上二位,在下也少走一趟石板坡,這項天大的消息,就賣給二位吧!」 「賣?」勾鴻大怒,罵道: 「你要老子出銀子買你的消息?」 來如風道: 「是啊門崔道這件與二位有切身關係的消息,二位不想知道?」 「呼」的一聲,勾鴻一刀劈來,口中往叫道: 「原來你小子動勾大爺的銀子念頭,看我能饒得了你!」說著,早已一刀九劈 ,但卻招招落空。 來如風邊躲,邊叫道: 「勾老大,你也該為我這跑腿的想想,我既未在你那石板坡勾家莊吃糧當差, 又未曾與你勾老大沾親帶故,我吃撐了沒事於,偏就冒著風刮日頭晒的往你勾家莊 跑,合著我有神經病不成?」 勾鴻老婆尖叫道: 「這小子說的有理,咱們聽聽他說些什麼。」 來如風呵呵一笑,道: 「還是勾大娘明事理,通人情,叫人佩服。」 勾大娘一哆嗦,那是心裡舒服的樣子,來如風一看便知,當即笑道: 「二位如果聽到我這項消息,在下敢拍胸脯擔保,必定是慾念全消,但卻吼聲 動天,說不定勾老大連上衣也不穿的登車就走。」 勾鴻大叫道: 「小子,快說!」 來如風伸手道: 「銀子拿來!」 勾大娘倒提鋼刀,返身走向篷車,一邊道: 「小兄弟,你等著,我這就去拿。」 一旁的勾鴻卻是罵不絕口…… 來如風望著勾大娘的背影,只把勾鴻的罵聲當歌聽。 勾大娘擺動著水桶腰,款款的從車上跳下來,她手上還真的抓了一大把銀子, 約摸著怕不有個三、四十兩。 來到來如風面前,道: 「省著點花,足夠你小子用上個把月的,呶!拿去吧!」 來如風「噗哧」一聲笑道: 「我美麗的勾大娘,你怎麼把我看成杆上的兄弟了,怎麼的,你是在打友叫化 子呀!回回手吧,我可愛的勾大娘!」 勾鴻牙一咬,道: 「老子先卸下你一條腿,還怕你不乖乖說出來!」 來如風冷然道: 「成!只要你能剁下我一條腿,在下一定會告訴你想知道的,不過,……萬一 你老小子馬失前蹄……」 勾鴻不等來如風把話說完,早掄動潑風砍刀,一衝而上,眨眼間身形隨著潑風 砍刀幻化成三條人影,而三條人影又全縱橫在刀刃銳芒之中,相互交織而發出窒人 的呼嘯。 刀法似是較勾通又凌厲不少,來如風一看便知! 適時的,來如風倒翻三個空心跟斗,衣快撩動中,「嚓」的一聲,他的那根兩 頭尖鋼杖,巳拔在手中。 勾大娘一看,咯咯一笑,道: 「有意思,有意思,這小子身手還真不賴!」 就像一團滾動的棉球,看起來是軟叭叭的朝著來如風逼近,但就在雙方相距一 丈距離的時候,突然間,如同距離相近的磁鐵一般,和身撲向來如風。 一聲長笑聲中,來如風暴彈而起,半空中他又使出對付平鄉崔家堡總管尉遲明 的那招「蒼龍戲雲」。 就在他斜落實地的俄頃,樹影彩眩中,陡然溶合著艷麗的鮮血,像泉一般暴射 開來,同時間一聲呼天搶地的嚎叫中,勾大娘的身子陀螺一般,帶著血雨一片翻滾 出三丈以外,正好被勾鴻一把拖住。 勾鴻把老婆摟在懷裡,望著她肩頭上的鮮血,表現出一種肝腸寸斷的樣子,竟 然嚎啕大哭…… 「老娘死不了,快去把藥拿來。」 勾鴻拭著眼淚,道: 「是真的?」 勾大娘大叫道: 「快取傷藥來呀。」 _ 勾鴻極為小心的放下老婆,一下子衝進他那個「行宮 」似的篷車上,翻箱倒篋,找出一包傷藥來,然後又找了一塊白淨淨的布,三把兩 把的替老把的右肩頭包紮起來 來如風一旁看的真切,不停的微笑,因為他覺得老天爺可真是巧安排,眼前這 勾鴻與他老婆,正應了那句俗話:「龍配龍,鳳配鳳,跳蚤配臭蟲,魚嫁魚,蝦嫁 蝦,烏龜配王八。」從勾鴻一把撕開老婆上衣,急著拭血上藥,來如風發覺勾鴻老 婆那身豬肚皮肉,也只有勾鴻這種黑不溜粗而又毛卿卿的大個子,才能體會出個中 滋味來…… 從傷的情形看,勾大娘的右臂,暫時恐怕不能再施力了,不能施力的原因,是 一條布帶,把她那手臂吊在脖子上,而勾鴻像抱一團老棉花一般,小心票翼的把老 婆抱上篷車,一面還安撫有加的,道: 」小親親,你就坐在篷車上歇著,看你家丈夫收拾這個小王八蛋,石板坡勾家 吃過誰的虧來著了。」只見他倒提著潑風大砍刀,緩步逼向滿面含笑的來如風。 來如風搖手道: 「我的勾大當家的,經此一仗,難道你勾大當家的還不改變心意?硬是要刀刃 下見真章?那又何必呢?」 勾鴻早已心中火起,從他那毛茸茸的臉龐上不難看出他血淚盈目而肝腸寸斷, 他嘶啞著吼道: 「老子所要改變的心意,就是決定趁熱吃你小子的心肝,你那付豆腐腦子也要 泡酒給我老婆補身子!」 來如風一笑,道: 「聽起來滿在行的,難道二位賢夫婦常吃人心喝人腦?」 齜牙咧嘴一笑,勾鴻道: 「你小子覺著稀奇?娘的,老子這就做給你看!」他看字出口,潑風砍刀已狂 風掣電般一連揮出十八刀,刀劈杆挑,端的威力十足。 暴退五丈,來如風急道: 「勾當家的,你這不是在要我的小命嘛,難道你夫婦不想知道我為二位帶來的 天大消息?」 勾鴻大罵道: 「什麼消息也扺不過你小子傷了我老婆事大,老子非先砍斷你二條腿,替我老 婆出口氣再說!」 手中鋼杖舞了個杖花,來如風極其瀟洒一挺身: 「勾鴻,世上任何事情,全都有其一定的演變過程,就在過程中,產生一定的 代價,你想在你老婆面前露臉稱英雄,就得有等量的代價付出來,如今就在你這種 大英雄主義第一與我抱定銀子至上中,讓我們一起來共享這血腥的肉搏吧!」只見 他一飛沖天,吐氣開聲,龍吟虎嘯的一連翻了三個空心跟斗,鋼杖撩起的刃芒與裂 響,攪的空中的氣流迴蕩……盡在勾鴻的頂上閃爍不已! 勾鴻雙手握刀,哇哇大叫著。合力聚成一團刀幕,把個頭頂方圓五尺內,布成 一道嚴密的刃綱,當來如風的流光十二道,快不可言的在勾鴻頂上碎裂出火花時候 ,兩個人早已在脆響中各分東西的相隔三丈立住。 勾鴻不等來如風二次撲上,潑風砍刀一掄,破口罵道: 「老子宰了你這個狗操的!」他雙腿盤動如輪,兩大步巳到了來如風跟前。 他人到刀到,來如風冷笑一聲,橫杖一擋,「噹」的一聲,潑風砍刀正砍在鋼 杖上,激起碎芒點點…… 勾鴻卻在碰撞反彈中,左手推動刀把,直搗來如風的小腹,來如風冷笑一聲, 鋼杖一撥,同時間錯身到勾鴻右側,著上去他那杖端的尖刃,巳指向上方而遠離勾 鴻了,卻不料就在勾鴻正要反手揮刀之時,來如風的鋼杖突然暴縮如電,另一端的 刃鋒,正捅在勾鴻的右胯上,真可惜,只要再提高個半時,那刃芒就會沒入勾鴻的 右腹中。 但即使這樣,勾鴻的一條褲子已經染血,毛茸茸的肚皮,早被濺紅大片。 勾鴻齜牙瞋目,舉刀仍然要拼,卻早被他老婆閃身阻住,同時厲聲喝道: 「不用拼了,你想當英雄,我還不想當寡婦呢!」 忍著肩痛,勾鴻老婆忙著把傷藥敷在勾鴻那森森白骨外露的胯骨上,又急急的 包紮起來,兩個人擠擠蹭蹭的到了篷車前面。 「嚓」的一聲收起鋼杖,來如風也跟著走來。 「幹什麼?」勾鴻怒問。 「談生意呀!」 像是一聲閃雷般,勾鴻吼道: 「滾,老子不談生意!」 「存住氣!存住氣!別氣崩了傷口,那會要命的。」來如風說著,又道: 「在未開打以前,我說過,只談一樁交易,怪只怪二位不該動刀子,而使得咱 們的這樁交易趨於複雜,平添一層顏色,看情形成了沒完沒了哩!」 勾鴻老婆一瞪眼,道: 「什麼趨於複雜,合著你殺了人,臨了還要訛詐不成?」 「哎哎,別說的那麼難聽,二位不要忘了,一開始我就是看中二位的銀子,但 是二位卻南轅北轍,硬是要我的小命,如今局面已經澄清,總不能叫在下白白折騰 半天吧?」 一聲夜梟般大笑,勾鴻抖著滿臉鬍子,道: 「光景是老虎身上扒皮來了,你他娘的是哪號人物,說出來勾大爺聽聽。」 來如風連聲道歉,道: 「對不住!對不住!我這個人光顧著要銀子,眼看就要拍肩搭臂論交情了,竟 還忘了報出賤名,真是對不住!」 勾鴻破口罵道: 「滾你娘的,誰同你把臂論交情,快報上你的字號來!」 嚥著口水,來如風道: 「在下姓來,來如風就是我,名不見經傳,二位包涵。」 「王八操的,原來你就是江湖上傳言,專為道上朋友製造痛苦的來小子呀!」 勾鴻語畢,勾鴻老婆一咬牙道: 「傳說你是視錢如命,不達目的,你是不會走路的,娘的,你開價吧!」 來如風一豎大拇指,對勾鴻大加讚揚的道: 「勾大當家的,你有這麼一位賢內助,可真叫人羡慕不已,你這是前世修來的 福氣呀!」 勾鴻一長身又要抓刀拚命,卻被老婆按住,道: 「小不忍則亂大謀,等這事一了,咱們立刻趕往寶山城,找到郝當家的,怎麼 也要把這小子砍了,又何必急在一時!」說著,又厲喝道: 「來如風,你這個潑皮精,閑話少說,有屁快崩,老娘等著你開價呢。」 雙手一拍互搓,來如風笑聲迷人,模樣可親,雙眉上揚,道: 「那就先論二位的身價吧!」他一頓之後,接道: 「談完二位身價,再談我要出賣的情報!」 勾鴻旱不耐煩的吼叫道: 「說吧!我操你先人!」 來如風一聲苦笑,道: 「年頭真的不對了,玩命賺點銀子,臨完還要被罵得狗血淋頭,娘的,這一行 我越幹越厭煩!」突然,他豎起一根指頭,道: 「每人這個數,二位千萬可別殺價。」 勾大娘道: 「一百兩?」 「一萬兩!」來如風話聲一落,鋼棒又握在手中,滴溜溜舞了個棒花,「嚓」 的一聲,兩端的尖刃又冒出杖端來。 勾鴻早破口大罵,道: 「來如風,你這個屙血的,你以為一萬兩銀子是石頭,隨地可撿啊!」 來如風冷然道: 「兩個加起來,一共兩萬兩,願不願意,只憑一句話。」 勾大娘氣得直哆嗦,道: 「來如風,你殺了我們吧!」 只聽「呼」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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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來如風杖端的刃芒打閃,陡然停在篷車尾端坐著的勾鴻右眼前,陰森森懾人的 尖刃,那麼巧妙的在勾鴻右眼前不到半寸的地方晃蕩不已,他冷冷的道: 「有人說我來如風殺人手段殘忍,其實我實在沒有那種感覺,比如現在,我只 要割了兩位,套上這輛豪華的篷車,一走六二五,娘的,車上你們有什麼也全成了 我來如風的了,二位覺得可是這麼回事吧?」 其實他這麼說,意在提醒勾鴻夫婦二人,當然勾鴻哪有不知道的。 卻聽勾鴻老婆道: 「就算我們答應送你兩萬兩銀子,也要到了石板坡勾家莊去取,誰還會帶上那 麼一堆銀子跑去游江南呀?」 來如風冷笑,道﹕ 「美麗的勾大娘,你就別逗人了,你們夫婦的時間就是銀子呀!你們會白白的 遊山玩水下江南?誰人不知石板坡勾家與寶山郝家,全都是一鼻子出氣,你們吃天 啃地,遠掠近奪的作風,如同一窩餓狼,如果來如風猜得不錯,二位這是駕車遠征 ,約摸著二位又撈了不少昧心銀子吧?」 勾鴻大怒道: 「爺們憑本事弄銀子,而你卻又是什麼東西,盡在道上享現成的,你「我們昧 良心,你比我們又強到哪裡,你連昧心錢也搶、也敲,王八蛋你還是人!」 來如風一笑,道: 「聽口氣好像找猜對了,那就拿出來吧!」尖刃已沾到溝鴻的右眼皮,而使得 勾鴻身子直向後仰。 突聽勾大娘悽厲的喝道﹕ 「來如風,算你狠,你把刀收起來,老娘這就給你。」 微點著頭,來如風後退一步,只見車上勾大娘也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小木匣子 ,背對著來如風,打開匣子,很快的從裡面抽出兩張銀票。 勾大娘收起木匣,先藏好之後,這才十分痛心的道﹕ 「來如風,你拿去,買壽衣壽材,準備辦後事吧!」一抖手,把兩張銀票擲在 車下。 來如風伸手抄起悠悠蕩蕩飄來的銀票,突聽勾鴻罵道﹕ 「滾!滾你娘的遠遠的,我不要再看到你這王八蛋!」 兩個指頭彈在銀票上,然後小心的折疊起來揣入懷裡,來如風一笑道: 「賢夫婦的兩條命算是又活過來了,我先向兩位致十二萬分至誠的敬意,但願 二位從此能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勾大娘氣得翻白眼,小塌鼻幾乎被她抽到臉皮下,而成了個母猩猩。 來如風一笑,又道:「二位賢伉儷,可想知道令弟勾通的消息?」 勾鴻怒道﹕「我二弟好好的,用不到你來說。」 勾大娘也道﹕「小子,你省省勁吧,我那二弟在我們出門的時候,他是在郝當 家那兒,用得著你來通風報信?」 來如風哭喪著臉道﹕「千不該萬不該,你們那好兄弟不該同那姓郝的攪和在一 起呀!二位還不知道吧,天大的事難道你們不想知道?」 勾鴻身子一挺,道﹕「我兄弟怎麼樣了?」 勾大娘似也聽出味道不對,當下也急問道:「小子,你可要實話實「呀!」 來如風道﹕「從我來如風嘴巴裡說出來的,那可是如假包換,不折不扣的大實 話。」 勾鴻早已不耐煩,道﹕ 「那就快說!」 哈哈一笑,來如風手一伸,道:「二位,我遠道而來,為的是啥?」 勾大娘氣虎虎的道:「又要銀子?」「勾大奶奶,你多體諒!」 勾鴻喝道: 「滾!你這情報用不著出銀子去買!」一面對老婆道﹕ 「套車,咱們趕往寶山,只要找到郝天剛,一切自會明白的!」 來如風道﹕ 「姓郝的早已在閻王殿受那剮骨熬油死罪了,二位趕到寶山,也只能為郝天剛 那老小子叩個告別頭罷了。」 勾氏夫婦大吃一驚,道: 「你小子胡說八道,郝天剛一方霸主,武功蓋世,放眼當今,數不出幾個人可 以與他論長道短的,你小子是睜著兩眼說瞎話。」 來如風臉蛋皺成豆腐渣模樣,無可奈何的道﹕ 「來如風說得明白些,郝天剛如今早已不在這花花世界,就連他那個寶貝兒子 ,也早已先他而翹了!」 「是哪個王八蛋下的毒手?」 來如風一咧嘴,道, 「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他一頓之後,又道﹕ 「以我看,二位還是多問問有關勾老二的消息才是。」 勾鴻道: 「好!你「我家老二怎麼樣了?」 來如風一笑,右手一伸,道﹕ 「拿銀子來!」 勾大娘狠聲道: 「多少?」 「五千兩不多吧?」來如風比了個巴掌。 勾鴻氣得抓刀要拼命,只是胯骨上正痛得他齜牙咧嘴,只有把手中潑風砍刀又 放下。 勾大娘翻過身去,又打開了那個小木匣,小心的抽出一張五千兩銀票,道: 「來如風,你要是誑了我們,就算你躲到天邊,我們也要把你抓回來扒皮抽筋 。」手一抖,銀票早被來如風接在手中。 來如風揣好銀票,一句話也不說,人卻走到崖邊的兩匹健騾旁,他手法極為熟 練的幫著勾鴻夫婦把騾車套好。 「來如風,你這是幹啥,難道花五千兩銀請你小子幫我們套牲口不成?」 來如風這才攏住韁繩,道﹕ 「二位別在這高山上雲雨做愛了,快點趕回去,也許石板坡勾家莊正盼望二位 早早回去,為勾老二主持下葬禮呢!」 勾鴻夫婦二人大驚,破口罵道﹕ 「來如風,我的兒!你在咒我家老二呀...…」 來如風冷冷道: 「來如風從不說假話,二位回去必然明白!」 勾大娘急問道﹕ 「是哪個王八蛋下的毒手!」 搖著頭,來如風道﹕ 「不知道。」 勾大娘急忙回身,打開木匣,抽出一張萬兩銀票,抖手一揚,道: 「來如風,你只要說出是誰下的毒手,這一萬兩銀票就是你的了。」 看著勾大娘手上的一萬兩銀票,來如風直眨巴著大眼睛,他怎麼能說出是死在 他手裡呢! 輕輕搖搖頭,來如風道﹕ 「做生意總得要顧到商業道德,我不能為了一萬兩銀子隨便說個名字。」 他一頓又道﹕ 「二位,趕快回石板坡吧,寶山就不要再去了,因為只要二位一到石板坡,寶 山那邊的事也就全明白了。」 來如風狀甚青松,因為他口中吹著口哨,彈身落在馬上,「得」的一聲,早已 衝下山去…… 在他的後面,隱隱的有車輪聲,他心裡明白,勾鴻夫婦如今浴火全消,趕著篷 車回石板坡勾家莊去了…… 就這麼一陣耽誤,日頭已經往西天滾去! 馬背上,來如風摸出嬌妻為他備下的點心,隨意的填填空蕩蕩的肚皮,飛馬馳 向赤陽鎮的古莊河,直到二更天,來如風才到了鯉魚灣。 柳林下面,來如風拴好馬,遙望緊靠在跳板一端的小船,這時候長河悠悠,水 清如鏡,大半個秋月映得古莊河一片銀黃…… 來如風雙手仍扶在馬背上,他正在想,今夜小船何以如此寧靜?難道錢老離開 此地了?小三子呢? 「小三子!」來如風輕聲呼喚一聲,但是河岸邊什麼反應也沒有。 來如風趁著月色四下探看,樹上面,矮柳林,甚至岸邊的蘆葦中,一點動靜也 沒有。 隨手拾起一塊石頭,來如風抖手擲向小船上的草棚,發出「彭」的一聲。 船上仍然沒有聲音。 來如風冷然一哼,解下馬韁,立刻翻身上馬,一聲吆喝,縱馬疾馳而去…... 蹄聲發出脆響,朝著來的原路馳去,聽起來似乎已遠去了,因為夜間的聲音特 別清晰,甚至兩三里外,也能聽到。 於是,小船上有了聲音,那是四條人影,身手也都十分矯健,一剎間,全躍到 岸上。 只聽其中一個大叫: 「可惜!真是可惜呀!」 另一個也道﹕ 「他娘的,真是鬼靈精,怪不得石頭堡一再吃虧上當。」 四個人影沿著古莊河行去,看方向那該是往赤陽以北的石頭堡方向。 四個人走的相聳決,然而在四個人的後面也正有一個人遙遙的跟蹤著,這個人 ,正是來如風。 當來如風一馬又離開了古莊河的鯉魚灣,縱馬疾馳,聽起來他好像遠去了,然 而他卻去而復返,只是返回的時候馬未騎。 藏在柳樹後,他發現四個人離開小船登岸,這時候他才發覺到「形真的不對了 ,因為錢老與小三子一定遭了不幸,否則他們怎麼全不見了? 於是,來如風遠遠的盯著四條人影,而四條人影在繞過赤陽城外以後,全都放 開腳步直奔筆架峰前的石頭堡。 來如風沒有追過去,他在確定了對方何人之後,找了一棵大樹,愁容滿面的坐 下來。 他似乎要仔細的考慮,然而錢老與小三子的模樣盡在他的眼皮下跳動,而使他 難以靜下來思考…… 這時候月華如水,到處通明,河面秋風,吹得林中敗葉群飛,簌簌亂響。 來如風長身而起,雙手在衣襟上擦去汗水,緩緩摸向石頭堡,就在他攀上城堡 垛子的時候,發覺石頭堡內戒備森嚴,堡牆上竟有巡邏的堡丁,甚至連堡內也有堡 丁提燈拎刀在戒備著。 看了這「形,來如風心「更加沉重,覺得這不是好兆頭,約摸著錢老與小三子 二人凶多古少了。 悄悄的又溜下堡牆,來如風就在古莊河邊一處林中,靠著樹幹睡起來了,因為 ,他總得先養足精神,才能辦正事。 四更將近了,來如風精神抖擻,望望天空,不由竊喜,因為原本是明月當空, 但卻在此時,西邊峰巔似吞雲吐霧般,推送出一塊一塊的烏雲,在輕風的推波助瀾 中,往東邊飄去,也飄過石頭堡的上空。 來如風藉著這些烏雲,摸進了石頭堡,就在他剛剛縱在堡牆附近的廂房上面時 候,突然問,石頭堡內齊聲吶喊,十幾只燎天火把,照得石頭堡內如同白晝,早看 到「飛天蜈蚣」歐陽壯哈哈大笑著走出那個豪華大廳。 只見他站在大廳前面寬廊上,戟指屋面上的來如風道: 「王八蛋,你終於還是來了!」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親愛的歐陽大堡主,來如風為了証明一件事情,我是不能不來呀!」 歐陽壯冷冷道﹕ 「你小子機靈,竟然未被你進入圈套,但我確定你小子絕不會絕塵而去,一定 會去而復返的,只是想不到你會在天將五更時才來,但不論怎麼樣,總算把你小子 等到了。」他一頓又道: 「冒著生命危險,只為証明一件事,說說看你小子想証明什麼?」 來如風看的真切,因為石頭堡內高手雲集,連那重傷的副總管,如今也在堡內 走動,看樣子大伙全在調兵遣將圍堵他呢! 一聲輕笑,來如風道﹕ 「歐陽大堡主,你把錢老那個早就該死的怎麼樣了?」 仰天哈哈大笑,歐陽壯一擺手,道﹕ 「推過來!」 只見四個堡丁,自暗影中推出一輛囚車般的鐵籠,錢如土正被囚在鐵籠裡。 像錐子在來如風心窩扎了一下似的,來如風幾乎要撲下去,卻突聽鐵籠裡錢如 土怒聲道: 「小子,這一下可隨了你的心願了吧!你早想大把銀子獨吞,合著咱們存的那 幾十萬兩銀子,早就惹了你獨吞的野心,你以為我不知道?」 來如風嘿嘿一陣笑,道﹕ 「錢偷兒,一個人命裡沒銀,又何必強求!不過你放心,我早晚替你弄一付上 好的壽材,讓你陽世來享福,死後來個備極哀榮。」屋頂上,來如風雙手抱拳,對 歐陽壯道﹕ 「歐陽大堡主,謝謝你啦!」 來如風正要縱身而退,歐陽壯急忙高聲道: 「來如風,難道你真的不顧錢偷兒的性命?」 聳肩呵呵一笑,來如風道: 「偉大的堡主,你怎麼不仔細想想,錢偷兒只不過是我的合夥人,非親非故, 我為何要替他拼命?再說五十萬兩銀子等著我一人享用,如果我要是把他救出去, 五十萬兩去一半,只有二十五萬兩享用,想想看,我來如風會不會傻蛋到那種地步 ,難道你歐陽大堡主是個驢蛋!」緊接著哈哈一陣狂笑,來如風真的幾個起落,人 已跨在堡牆上。 只聽歐陽壯破口大罵道﹕ 「來如風,你可真不是東西!」 就在來如風雙腳踏向堡牆上的時候,四周「嗖」聲不斷,飛刀與矛,全向他身 上擲來了…… 然而,來如風只是雙腳點地,人巳彈起三丈高,雙手一扶牆垛,人已翻落在堡 牆下面,消失不見。 來如風心中十分清楚,他知道錢如土對歐陽壯十分重要,如果「天竺佛」未到 手,他歐陽壯就不會要錢老的命,只是他無法想得通,憑錢老的一身功夫,怎麼會 被歐陽壯輕易捉住,還有小三子呢? 這一天來如風可真是過得不痛快,因為他就躲在石頭堡附近普思對策,尤其是 小三子,不知是死是活,更令他心情不佳…… 也就在他焦心苦慮,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間,遠處有兩個人嘻嘻哈哈的從赤 陽鎮方向走過來。 來如風又把他那個假鬍子貼在嘴上,眉頭一皺,立刻又變了一個人。 只見他往路旁樹邊一靠,雙手往肋下一插,把頭盡向二人擺動,早引起兩個漢 子的注意…… 「二位,樹林裡正有一對狗男女,不知羞恥的在熱呼吸呢,我看很像是石頭堡 的人。」 兩個漢子一聽,先是一怔,其中一個道, 「會是咱們堡裡的人?」 另一個道﹕ 「去看看!」 來如風手一攔道﹕ 「二位還是不要看,那玩意誰看了都會倒霉的。」 兩個漢子一聽,不由一陣好奇心驅使,竟相繼往那片荒林中走去…… 來如風跟在後面直是低聲的道﹕ 「二位,何必去驚散一對野鴛鴦呢?」 兩個漢子哪還會聽得進去,腳下走的更快了。 來如風一看,心中大樂,眼看著已到上次放倒的幾個挖坑埋至仁至善與楊剛的 五個堡丁埋骨所在了,來如風這才透著無奈的道: 「怎麼一下子全不見了呢?明明是在這兒嘛!」 兩個漢子一聽,回身罵道﹕ 「他娘的,你是不是在耍老子們?」 來如風苦笑道﹕ 「二位,這片荒林是不是鬧鬼呀?」 「什麼鬧鬼,怕是你小子見鬼了。」 來如風伸手拔出背後的鋼杖,「嚓」的一聲,兩端的尖刀彈出杖端。 兩個漢子一看,不由大驚,道﹕ 「你……你是……」 哈哈一笑,來如風扯下嘴上的假鬍子,抖動著雙肩,笑道: 「二位可識得我是誰?」 其中一個道: 「大盜來如風!」 鋼杖在手上舞了個杖花,來如風笑道: 「不錯,我是來如風,來如風就是我,二位坐下來……」他一邊說,一邊把手 擺動著,兩個漢子彼此對望一眼,不由自主的坐了下來。 來如風緩緩笑道﹕ 「我最喜歡聽話的人,而聽話的人也最聰明,因為至少他們可以保住自己不受 那刀割之苦。」 來如風就在二人身邊舞弄著鋼杖,尖刀撩起的刃芒,使得兩個漢子不敢出一口 大氣。 突然,來如風的尖刀一揮,戛然靜止在一個漢子的鼻尖,而逼使那人身子後仰 ,雙目驚恐的望著尖刀而不敢稍動一下。 另一個漢子祈求的道﹕ 「來大爺,我二人只是石頭堡中跑腿的伙計,命賤不值錢,值不得來大爺動刀 的,如果來大爺有什麼吩咐,只管說一聲,我二人一定照辦。」 「嚓」的一聲,鋼杖兩端尖刀縮入杖中,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好,既然二位自動上道,我保証二位身上連根汗毛也不會掉。」鋼杖插入背 後,來如風就在二人面前一蹲,微笑著拍拍二人肩膀,道: 「那麼,告訴我,姓錢的老頭怎麼會被你們鎖在鐵籠裡了,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 「已經有兩天了,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 來如風一怔,大惑不解的又問道﹕ 「石頭堡除了鎖住那個錢老頭以外,可曾囚有別的人?」 二個人同時搖著頭…… 來如風當即又道: 「難道你們未曾看到或聽過有個十八九歲的小伙子?」 其中一個漢子,思索有頃的道: 「那個姓錢的老頭前天來的時候,好像是喝了不少的酒,酒言酒語的樣子,他 也告訴堡主,他就住在赤陽南面的鯉魚灣,當時堡裡四大高手立刻摸向鯉魚灣,大 概是想捉你來大爺的,可是他們半夜回來的時候,大罵來大爺鬼靈精,可是想不到 來大爺在後半夜又找上石頭堡,來大爺,你可真的夠大膽的。」 來如風一聽,心中喜憂各半,喜的是小三子沒有被捉去,憂的是小三子今在何 方? 來如風稍一思忖,又問道﹕ 「貴堡主的家小又住在什麼地方?」 兩個漢子對望一眼.來如風冷冷道﹕ 「怎麼?不便說?」 其中一個漢子,道﹕ 「來大爺,是這樣的,歐陽堡主的家小全住在堡後的一個小院裡,上自堡主老 母、堡主夫人,還有他的兩女一個小兒子,平時根本不到前面走動,小院門關得緊 緊的,所以後院是什麼樣,我二人也不明白。」一頓之後,這人又道: 「有件事,也許來大爺喜歡聽。」 來如風一喜,道﹕ 「什麼事?」 「就這麼一半天,我們堡主就會押著姓錢的老頭西去長安,聽說是要叫姓錢的 幫他偷取什麼……『天竺佛』吧!」 來如風一聽,冷冷一笑,突然戟指兩個漢子,道﹕ 「看樣子二位知道的也全抖出來了,不過我要是放二位回去,二位廣定會說出 我在什麼地方,這樣吧,我把二位的舌頭留下來,就不怕二位多舌了!」「呼」的 一聲,鋼杖又拔在手中…… 兩個漢子大驚,立刻指天發誓,絕不泄露一個字…… 來如風冷然的道: 「好,看在你二人肯合作份上,我就發一次慈悲,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的慈悲 ,如果讓我發覺你二人口風不緊,你們看到沒有?」來如風指著附近土堆,那是他 把幾個堡丁腦殼敲碎後的埋骨地,冷凜的又道﹕ 「我一准把你二人腦漿砸出腦殼外。」 兩個漢子叩頭如搗蒜,道: 「來大爺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二人出了林子,全當沒有這回事,來爺儘管 在這兒歇著就是了。」 來如風手一擺,道: 「二位請吧!」 兩個漢子掉頭就逃,來如風卻不停的嘿嘿笑,笑聲直把二人送出林子外。 正當來如風又遛到林子旁邊的時候,突然間,他看見一個人,全身披麻帶孝, 手持一根哭喪棒,大踏步的走向石頭堡,他那個身材,使得來如風一震,但那人以 巾掩面,哭喊著而行,使得來如風無法看清那人的面貌。 來如風一肚子懷疑的坐在地上,他在仔細打算著要如何下手把錢老先救出牢籠 呢! 這時,那個披麻帶孝的人,早繞過石頭堡的山坡,走向石頭堡的大堡門前。 「他娘的,可是要找死呀!一身孝服川闖來石頭堡,小子,你是在觸石頭堡霉 頭吧?」 只見那穿孝服的「噗通」往地上一跪,哭道: 「各位大爺,我是來找那個老偷兒的,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媽臨嚥氣的時候 ,千叮萬囑要我這做兒子的為我一家報仇,聽」那個老偷兒被你們堡主捉住了,小 子這才冒昧前來,指望著對那老偷兒罵上幾句,也好出出心頭之恨,還望各位爺們 能成全小的這番願望。」 正在堡門口說著話呢,突見一個繞腮短鬍大漢,大敞步的走過來,一見那個穿 孝衣的人,也不由「呸」的一口吐在地上,罵道: 「混帳東西,一身孝服到處亂跑,可是不想活了。」 當即有堡丁道: 「稟副總管,這小子為了一番孝心,才闖來咱們石頭堡的。」於是,就把話又 說了一遍…… 原來正是副總管「飛刀手」齊中岳,他在近一個月的休養以後,傷勢算已痊癒 ,聞言不由心中一動,當即又問道: 「與這個老偷兒常混在一起的那個人,你可曾見過?」 戴孝的年輕人點頭,道﹕ 「認識!認識!那人姓來,不過這一陣子未見到那人。」 齊中岳急又問道﹕ 「說說看,錢老偷是如何害得你家破人亡的?」 戴孝的年輕人一咬牙,先就一陣大罵: 「你這位大爺,一提起來那個老害人精,我就想把他那顆黑心挖出來,真不是 東西!那個老賊禿,他曾在我家待過一段時間,也不知他是怎麼同我爹搭上的,先 是撞騙,最後又狠狠的把我家偷了個精光,我爹一氣之下,一根繩子上了吊,我娘 一頭碰死在棺材上,老大爺你想想,這筆賬可是血賬,我娘她最後一句話就是叫我 這做兒子的為我家報仇,如今聽說老偷兒被捉在貴堡,真是老天有眼,就算我不能 親手殺了他,當面罵他兩句,也可以多少出點氣,另外小人還得見見歐陽堡主,當 面向他老叩頭致謝。」 「飛刀手」齊中岳雙眉一揚,微點著頭,道: 「你小子這是一片孝心,不過堡主那裡有事,他也不會見你這付孝子孝孫模樣 ,這麼辦,我帶你去錢偷兒那裡去,你不妨當面罵上他幾句,出出一肚子鳥氣,不 過可不能太久。」 戴孝的小伙子立刻趴在地上叩了個頭,跟在齊中岳身後走去…… 沿著一排廂房,齊中岳把戴孝的小伙子引入一間灰暗的靠堡牆廂房,門口正有 兩個堡丁持刀把守,一見齊中岳領著個戴孝的小子走來,也就沒有多問。 齊中岳推開那間廂房門,只見廂房中正放著一個鐵籠,灰蒙蒙的有些模糊不清 …… 齊中岳進入廂房後,立刻把靠前面的窗子拉開來,於室內亮了,而錢如土正蜷 臥在鐵籠中打鼾呢! 剛進門的戴孝小伙子,大吼一聲一衝而上,雙手抓進鐵籠,抖動雙臂,罵道﹕ 「老偷兒,你可認識小爺?」 錢如土翻動雙眼,不由一怔,旋即哈哈一笑…… 「老小子,可惡啊,你競還笑得出來!」說著一拳伸入鐵籠中,直直的搗向錢 如土的頭上,「咻」的一聲! 錢如土呵呵一笑,道﹕ 「小子,你以為老頭子死定了,你等著瞧吧!只要我老頭子一旦走出這鐵籠子 ,看我怎麼整治你!」 「你聽聽,你這位大爺聽聽看,我父母全被他氣死了,他竟然還說出這種話來 ,可惡啊……」說著,又是一巴掌打向籠內…… 那一巴掌打得十分妙,因為看上去是一巴掌,實際上小伙子那只右手,只在鐵 如土的左頰一掃而過。 錢如土不由大怒,破口罵道﹕ 「滾開,小王八蛋,姓齊的,快把他帶走,要不然老子連你一起罵!」 「飛刀手」齊中岳呵呵笑道: 「傳言俠盜神偷,江湖奇人,原來也是兩個欺世盜名的下三濫,比我們硬乾的 還不如,哈……」一面緩緩拍著小伙子的肩頭,道: 「小兄弟,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氣也出了,該回去了吧!」 流著淚,戴孝的年輕人戟指錢如土罵道﹕ 「老王八蛋,我恨不得宰了你!」 「哦呸!」錢如土一口痰吐出來,卻幾乎吐在齊中岳的身上。 於是,齊中岳領著年輕人走出那間廂房,在門口,他特別對兩個看守的堡丁道 : 「小心看守,門窗上牢!」 齊中岳把戴孝的年輕人送到堡門口,看著他走向赤陽的官道,這才吩咐早早把 堡門關起來。 繞過山坡,戴孝的年輕人似是變了樣,因為他竟然心情愉快,舒眉展顏的吹起 口哨來…… 正走到那座荒林旁邊,突然間,林中有簌簌的聲音,年輕人一怔,望望林中, 而林中有些陰森森的味道,抬頭望望天,日頭也不過才下山,只是古莊河的水在變 黑,附近滿地枯葉飄落,秋月將升,而秋風呼呼,吹得敗葉滿地響,呈現出一股蕭 蕭的凄涼意。 「進來吧!」 「誰?」 「進來就知道了!」 年輕人一掄手中哭喪棒,喝道﹕ 「出來!」 林中那聲音「噗哧」一笑,道﹕ 「小三子,你連來叔叔的聲音也不認識了!」 只見那年輕人拋去手中哭喪棒,一頭撞進荒林中,喜孜孜的往林中衝…… 小三子衝進荒林中,走了將進半里遠,林中已暗下來丁,才發現來如風正端坐 在一棵樹根上,嘴巴裡卻銜著一根長草,狀甚安閒…… 「來叔什麼時候來的?」小三子撕去一身孝服。 「昨晚我就到了,正在奇怪,你師父怎麼會吃了酒自投羅網呢!」 小三子嘻嘻一笑,道﹕ 「來叔你不用急,我師父是在考量我呢,他說這是實況演習,是他訓練我本事 中的一項重要關節。」 來如風一聽﹔大罵道﹕ 「狗屁帶混球!我問你,昨晚石頭堡的高手摸到小船上,他們沒有摸上你?」 小三笑道﹕ 「那也是實況演練的一種,當時我是在船上,只是當我發現來的人後,我早溜 入水中游向河對岸去了。」 來如風咬著牙,道﹕ 「他老人家知道我這一兩天會回來,正好叫我往圈套裡鑽,他存的是什麼心, 昨晚我兒乎上當!」 小三子又是一聲笑,道﹕ 「來叔!你在我師父心中,很有分量,他曾不只一次對小三說,如果來叔會輕 易上人家當,那麼來叔就不配俠盜二字了。」 來如風一聽,還真的是哭笑不得,當下一搖手,道﹕ 「算啦!算啦!」四周環視了一下,來如風又問道: 「小三子,你穿了一身孝服,誑進石頭堡去幹啥?」 小三子呵呵一笑,低聲道﹕ 「我這是替師父送件東西,也好叫他老人家早些出來呀,總不能叫他老人家真 的被鎖在鐵籠中吧!」 來如風不由嘿嘿一笑,道﹕ 「名師出高徒,真是一點不假,咱們就在這兒附近守著,說不定你師父會引來 大批追兵,來叔我總得替他抵擋一陣吧!」 小三子道﹕ 「來叔在此接應我師父,小三這就去把小船換個地方,要不然他們一定會找去 鯉魚灣的。」 來如風道﹕ 「你要把船換在哪兒?」 小三子一想,道﹕ 「來叔可知道古莊河下游有個地方叫老龍潭嗎,我就把船划到老龍潭附近,那 兒看起來荒僻,河邊矮林也多,到時候來叔打個口哨,小三子就會把船劃來接應的 。」 來如風道﹕ 「好,你這就快去,可不要忘了,多弄些吃的喝的,娘的,這真是平日吃撐著 了,沒事幹,找事煩呢!」 來如風說的是不錯,日子原本是夠舒坦的,卻沒事找事,而且還是虐待自己也 連累別人的事,更叫來如風感到不是滋味,當然也沒有銀子好賺了。 所以當小三子急步走出荒林以後. 來如風幾次三番的就想拍屁股走人,終於還 是忍下來了。 石頭堡內來了貴客,堡內的那座豪華大廳上,正擺下極為豐富的酒席,連那六 名寵姬,也款擺柳腰,持壺穿梭在席間,時而一人輕歌,時而六人妙舞,杯觥交錯 中,不時傳出哈哈大笑的聲音。 這時候坐在歐陽壯右手的,是一個鷹眼鷹鼻,嘴巴薄又尖的細瘦山羊鬍老者, 面皮白如粉,雙手枯瘦如柴,穿一件紫色鑲紅邊的長衫,上身罩了一件馬褂,卻是 黑緞子,這人正是關洛道上聲名嚇人的「黑心火鷹」金大山。 本來,這「黑心火鷹」金大山一向是獨來獨往,不知怎的會被歐陽壯請到石頭 堡,且又答應參與奪取「天竺佛」,也許歐陽壯就是等這「黑心之鷹」金大山的關 係,所以才遲遲未去長安城。 如今的「形,對歐陽壯而言,算是時機成熟,因為在他的籌劃中,連神偷錢如 土也被他鐵籠一只,「請」在這石頭堡內了。 所謂「請」那是因為錢如土在石頭堡中,頓頓有酒有肉,歐陽壯吃什麼,他也 有一份,就說現在吧,歐陽壯正在他那豪華大廳上與「黑心火鷹」金大山以及眾手 下,杯觥交錯,暢飲忘我的時候,正有一個堡丁,手捧一個大木盤子,盤子上放的 有酒有肉,細看之下,與大廳上那張酒席桌上的,完全一樣,緩緩的來到錢如土那 間窗閉門鎖暗無天日的廂房門口。 兩個守門的堡丁,細審細看之後,才放那個堡丁進去,然後「彭」的一聲,連 那送飯菜酒食的堡丁,也鎖在裡面,只等錢如土吃完,堡丁出來時,才能再把門鎖 打開。 廂房裡,錢如土對那送酒食的堡丁咧嘴一笑,道﹕ 「小伙子,你給我老人家送幾次酒飯了?」 那堡丁冷哼,道﹕ 「老偷兒,吃吧!囉嗦個鳥!」 錢如土道: 「娘的,你也不想想,什麼人光吃不拉,你快去告訴歐陽壯那個魔頭,叫他來 陪老子上茅坑!」 那堡丁冷冷道﹕ 「拉屎洒尿,毛病不少。」說著從房子牆邊拉過一個木桶,往鐵籠邊一放,道 ﹕ 「拉吧!老小子。」 「王八操的,老子怎麼拉屎?」 堡丁狠狠的道﹕ 「何不早說清楚!」堡丁伸手從樑上拉下一條鐵鏈,就著鐵籠正中一鉤,然後 猛力往下拉那鐵鏈…… 於是鐵籠升起來了,直到可以把木桶塞放在鐵籠下面。 鐵如土呵呵一笑,道﹕ 「天底下也只有『飛天蜈蚣』才會想的這麼絕,娘的,他是吃定我老人家了。 」 那堡丁正把鐵鏈往牆上一個鐵環拴扣,錢如土早笑說道﹕ 「小兄弟,你別忙乎了,你這麼一提一晃的,硬是把我栗拉的一堆黃金,全又 送回烏龍廟了。」 堡丁道: 「你是說不拉屎了?」 「等著明天再拉吧,兩次揍一回,你我皆省事。」 「嘩啦啦」!一陣鐵鏈響,鐵籠又放了下來。 錢如土坐在籠裡,邊喝邊問,道﹕ 「外面天黑了吧?」 「早黑了,老小子你快喝吧!」 錢如土舉著酒壺,湊在嘴邊一陣猛灌,又隨意吃了些菜,笑道: 「這一頓酒菜似乎特別好吃,歐陽壯對我老人家越來越孝敬了。」 「呸!」那堡丁一旁冷言冷語,道: 「老小子,你別臭美了,今晚堡裡來了貴客,你是禿子跟著月亮走,沾光了。 錢如土一怔,道﹕ 「歐陽壯的乾爹來了還是他乾爺,娘的,能當上石頭堡的貴客,江湖上還想不 出有誰夠格!」 堡丁一聽,破口就罵,道﹕ 「真是老混蛋,吃著喝著還罵人,也不知堡主留著你這老家伙幹啥?要是老子 ,早就把你剁碎甩入古莊河喂王八了。」 錢如土一笑,道﹕ 「所以你小子當不了大堡主,約摸著你這一輩子也只能當個小小的走卒堡丁吧 !」 堡丁一氣,也不問錢如土吃喝夠了沒有,三把兩把,收起碗盤就轉向廂門走去 ! 「開門了!」 門外的兩個看守一聽,這才開了門鎖,讓那手端木盤的堡丁走出來…… 然而,當那堡丁才跨出廂門的時候,三個堡丁只覺黑影一閃……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五章】 那黑影身法極快,等到三個堡丁看清黑影是鐵籠裡錢如土的時候,錢如土早攀 上廂房頂上,一個雲裡縱,人已登上堡牆。 「不好了,姓錢的逃走了!」手中木盤全甩在地上,三個堡丁狂叫著往前面大 廳跑…… 副總管齊中岳就坐在靠大廳的門口處,一聽錢如土逃走,放下酒杯飛撲而出, 正好迎住三個堡丁。 「怎麼回事?」 「回稟齊副總管,大事不好了,鐵籠裡錢老頭逃走了!」齊中岳大感意外,他 驚怒交加的衝入那間廂房一看,只見鐵籠仍然完好,只是一把鎖大鐵籠的大鎖不知 怎麼的竟然被弄開了。 這時總管卜在冬也趕來了,一看這「形,不覺奇怪,因為鎖錢偷兒的時候,二 人親自搜了錢如土的全身,甚至頭上也搜過,什麼東西也沒有,但事實上錢如土是 開鎖而逃走的。 歐陽壯氣得直跺腳,當即命他那四大高手快追,務必要把錢如土追回來…… 於是,「撕破天」賀天鵬、「粉面金剛」於上雲、「俏郎替」白中虹、以及「 無影掌」宮雄四人,當即離席,抓了兵刃就衝出石頭堡……四個人一路繞向赤陽鎮 方向衝去……錢如土出了石頭堡,才不過兩里地,迎面路旁衝出一個人來,也不用 看,就知道是誰。 「錢老辛苦了,師徒二人這次演習的可真逼真呀!」 錢如土冷冷的道﹕ 「你杵在這兒幹啥?」 呵呵一笑,來如風道﹕ 「為錢老效忠,替錢老斷後呀!」 「好,總算我老人家沒有看錯人,你準備拼命吧!我老人家可要先走一步了。 」說著扭頭就走。 來如風當即又道﹕ 「小三子可是在老龍潭附近候著你呢!」 錢如土才不過走到半里路,從石頭堡那面,歐陽壯的四大高手,如同四頭下山 餓狼般,早衝過來。 來如風嘿嘿笑著,一叉腰,擋住四人去路﹕ 「各位這是爭先恐後的為石頭堡盡忠呢,還是替歐陽壯那個大魔頭盡孝?要不 然何至於像掉了魂般窮追猛趕的。」 「俏郎君」白中虹與「無影掌」宮雄二人,一看是來如風,白中虹破口罵道﹕ 「好小子!原來你窩在這兒,殺了你比找那個錢偷兒還重要,兄弟們,圍起來 殺!」 來如風暴退一步,搖手道﹕ 「慢慢慢,要殺要砍時間有的是,但我得問問各位,那歐陽壯每個月送給各位 多少俸銀?」 「關你娘的什麼事!」白中虹大怒。 來如風一笑,道﹕ 「怎麼不關我的事,因為一旦動上手,我得根據各位的荷包下手,有道是一分 錢一分貨,當然,各位若是沒錢,那就打沒銀子的仗!」他一頓又道﹕ 「從上古到今世,不論什麼仗陣,全都離不了銀子,誰敗得拿銀子買命,國與 國之間,不是常有割地賠款嗎?」 「無影掌」宮雄一捋山羊鬍子,罵道: 「我操,主意打到爺們頭上來了,可惜老子們全是只進不出的玩命漢,換句話 說,正想從你小子身上刮兩個呢!」 哈哈一笑,來如風忙搖手道﹕ 「各位千萬存住氣,要聽我勸啊,眼前這一仗免了吧!因為各位荷包空空,我 也一文不名,殺上一陣也是白出力氣,這種事情只有驢蛋才願意幹,各位還是回頭 吧!」 「撕破天」賀天鵬這才開口道: 「姓來的,這一陣你可算是露臉了,萬兒也更響亮了,合著你仗著有那麼兩下 子,先抄了寶山郝家,回頭來又放倒郝當家與勾二爺,連那平鄉崔家也栽在你小子 手裡,石頭堡也叫你小子弄走不少銀子,你小子想到沒有,你只管在石頭堡打主意 ,我們這幾張老臉可就被你小子抹灰了,今晚既然碰在一起,也算是緣份,娘的不 殺出結果來,誰開溜誰就是狗操的。」 來如風冷笑道﹕ 「大鬍子,聽你說的,好似蘆花蕩的張飛,聽起來有道理,想起來又狗屁不通 ,你小子也不想想,有道是人人愛財,取之有道,你們卻是個個愛財,見財就要, 昧心銀子你們弄了不少,我來如風在你們主子身上稍稍刮那麼一點點,既傷不了他 歐陽壯的元氣,也救了我燃眉之急,至於說殺人,那也是出自無可奈何的事,正如 同現在,我不是正在規勸各位免傷和氣嗎?」 「粉面金剛」於上雲早忍耐不住,喝罵道: 「一派胡言,歪理一堆,殺了你這王八蛋!」他話聲中. 一衝而上,手中砍刀 一招六式,從六個不同角度,劈向敵人身上! 於上雲一發動,一旁的宮雄也是狂喝一聲,揮刀就砍! 急掠的身形猝向上躍,來如風拼力扭翻中,鋼杖早從背後叫閃而出,「噹」聲 一連數響,激起數點火花,他人就在這激游迴蕩中,落在實地…... 「嚓」,鋼杖兩端的尖刃暴彈在外,月光下發出青紫的刃芒,是那麼的懾人。 來如風挽了個杖花,瀟灑的迎著四個凶神惡煞,道﹕ 「佛家說的,眾生好渡人難渡,只渡眾生不渡人,看樣子各位不掉點肉淌些血 ,是不肯罷休的。」 這時賀天鵬與白中虹二人,側身斜竄,二人全是用劍能手,正好是兩劍兩刀, 四個人把來如風圍在中央…… 形勢上似是對來如風構成了絕大威脅,但來如風不等四人完成圍攻之勢,早冷 然一笑,手中鋼杖一圈,身形直衝正面的「無影掌」宮雄。 宮雄一看,大喝一聲,揮刀就砍,卻不料來如風在相距不過五尺而又是宮雄的 砍刀砍過的同時,突然彈身而起,半空中鋼杖在宮雄的砍刀上一撥,杖端的刃芒, 卻如電光火石般掃過宮雄的肩頭…… 血雨中,宮雄悶哼不退,左手掌推鋼杖,右手砍刀暴斬身後,完全是要與來如 風伺歸於盡的打法! 然而,來如風在刃芒掃中宮雄肩頭的同時,就借著這一點推力,又在空中打了 個空心跟斗,人已站在宮雄身後一丈外。 宮雄餘力已盡,右臂下垂,再也舉不動他那把砍刀了,直氣得宮雄直抖著他那 嘴上的山羊鬍鬍。 賀天鵬伸手攙住宮雄,急忙掏出汗巾替宮雄把傷處包扎起來! 「俏郎君」白中虹手中劍「咻咻」掄刺,幻化出一圈圈劍芒,激起波濤般的湧 浪暗流,銳疾若矢的滾向來如風那舞動有致的鋼杖碎芒中! 又是一陣脆響,二人交錯而過,白中虹目注來如風杖端的冷芒,就在他長劍撩 撥中已處在他的一側上方,他正準備回手一劍劈向來如風的頸上呢,因為就距離遠 近而言,他的劍比之來如風的尖刃,要近得多,這是一種自然形成的絕佳機會,任 何人都會以為水到渠成的! 對於即將來臨的果實,白中虹有些飄然欲仙的感覺。 「啊!」白中虹那舉劍的右臂才高舉一半,而白中虹雙目盡赤的望著來如風鋼 杖一端的尖刃,那尖刃仍在空中,但他肋下中的明明是鋼杖端上的尖刃! 白中虹奮力一擋,他把劍狂撩向刺中自己左肋的鋼杖,白中虹不得不如此,因 為他還不想死,而來如風在一刃升天,二人交錯中,突然一收鋼杖,他根本不用把 鋼杖調頭,因為那該是多麼耽誤事,他只要收回鋼杖,而鋼杖的另一端,那個隱沒 中的尖刀,就近送入敵人身上,那是令敵人防不勝防的殺著,如今白中虹就是重傷 在這一招上。 「啊」聲才起,來如風暴彈二次騰空,一蓬血雨從白中虹的左肋部位洒出來… … 斜著橫出四五步,白中虹一跤跌在於上雲的懷裡,口中卻厲喝道﹕ 「殺了他!殺了這個王八蛋!」 虮髯的賀天鵬把宮雄扶在一邊,雙手抱劍,直逼來如風身前。 來如風冷冷的道: 「如果我是你閣下,這仗早就不用打了。」 賀天鵬冷冷的道﹕ 「問題是大爺們只有命一條,腰裡沒有銀子讓你小子敲詐勒索。」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哪裡不是交朋友的,四位儘管走路,約摸著兩位傷的也夠嗆的,及早回去敷 藥,十天半月的也許會沒事的,不過要找好的郎中大夫,騙人的走方郎中可別找! 至於銀子嗎?各位也是替人跑腿賣命的,說起來也是吃力氣飯,所以我來如風破格 大方一次,一個磞子也不收,怎麼樣,夠意思吧!」 看起來好像來如風是網開一面,實際上他把歐陽壯這四位殺手當成了鳥一般。 「誘」之即來,甩之即去! 而當賀天鵬與宮雄等人罵不絕口的轉回石頭堡的時候,來如風早一頭闖進荒林 中…… 誰也不知道他闖進樹林中搞啥子名堂,只隱隱聽到放小鞭炮的聲音,古莊河上 的西風吹送中,有一股令人捂鼻的臭味衝過來! 大約一盞熱茶過後,來如風挽著褲子從樹林中走出來,只聽他口中罵道: 「娘的,要不是老子肚子不爭氣,急著拉稀,我會那麼慈悲的輕易放你四個王 八蛋走路?門都沒有!」 如今來如風真的無「屎」一身輕,他悠悠蕩蕩,滿面含笑地走向赤陽鎮,然後 沿著古莊河. 走過鯉魚灣,三更將盡的時候,他已到老龍潭。 古莊河的河水到了這兒,由於地形的關係,成九十度轉個彎,所以河水看起來 在這兒打個漩,而使得河扣已、形成一個很深的潭,每年古莊河必定會發一次大水 ,老龍潭這地方總會淹死幾個落水的。 來如風到了老龍潭,撮嘴打了個尖尖的口哨! 不遠處,也正有口哨回應! 來如風聽的真切,幾個提縱,早來到一處亂石岸邊,只見蘆葦十分深廣,如不 細看,難以發現蘆葦中的那艘小船,尤其是半夜,更難被人發覺。 來如風到了船上,小三子早笑嘻嘻的迎上前來﹕ 「來叔,真辛苦你了!」 來如風冷冷道﹕ 「小三,來叔這是為朋友兩肋插刀,還能談什麼辛苦,只希望這種沒銀子的辛 苦,往後少來幾次,就是來叔的福氣了。」 錢如土早在艙中叫道: 「睡吧,趕著明天還有得好戲上台呢!」 來如風一把拉過小三子,問道﹕ 「你師父對於這次實況演習可滿意?」 小三子咧嘴笑著,錢如土早在艙中接道﹕ 「距離上稱還差一大截呢?」錢如土把個斗大腦袋伸出艙外,又道﹕ 「小三能想出扮個哭喪孝子,尚差強人意,只是他卻不能把握人物表情,兩眼 未點些椒油,既不紅又無淚,那會像死了父母的樣子,而且他在進入屋中望見仇人 那種表情,也不夠逼真,打人不痛,罵人不癢,如果是我,早就看出其中許多破綻 ,不要說送我一根鐵釘,就算開口說句話,也是難上加難!」 來如風一笑,道: 「錢老冤枉好人了,小三不狠打,那是因為你是他師父,他不痛罵,正是表明 對錢老的孝心。」 錢如土冷哼一聲,道﹕ 「你懂個屁,要不然下次你去坐鐵籠,看看小三能不能把你再動手動腳弄出來 。」 來如風搖手道: 「不不不,隔行如隔山,錢老的絕學對來如風而言,難窺堂奧。」來如風低頭 進入艙中,又道﹕ 「錢老,就為了你這實況演習,害得小子從昨晚到現在,既未好好吃一頓,又 沒有安穩的睡一覺,我那兩個小娘子臨分手的時候,特別要小子替你老人家帶了一 包吃的,我把它安放在馬上,那馬如今寄放在鯉魚灣附近一家種菜的人家門口,就 等我明日一早把馬騎回來,錢老就有口福了,哈……」 錢如土指頭點在來如風頂門上,道﹕ 「還是我那兩個乖侄女孝順我。」他「完,似是大感滿意的倒頭睡下,不久就 鼾聲如雷了。 石頭堡自從走脫了錢如土,又傷了「俏郎君」白中虹與「無影掌」宮雄二人以 後,「飛天蜈蚣」歐陽壯破口大罵來如風不是東西,非得剝皮抽筋,難消心頭之恨 ! 這時候座上貴客「黑心火鷹」金大山拂髯冷笑道: 「這兩年不少道上兄弟,被這兩個傢伙折騰的面目全非,如今老夫既然知道他 們在這一帶活動,也合該兩個王八蛋倒霉,明日一早,我就在赤陽這地方找他們去 ,看我不一把火燒焦那兩個王八蛋。」 歐陽壯連忙道﹕ 「燒死姓來的,千萬留下錢偷兒,因為還指望著他替咱們盜取那『天竺佛』呢 !」 「黑心火鷹」金大山冷哼道﹕ 「有我金大山在,又何用那個老偷兒,歐陽兄只管放心,只要找上長安,『天 竺佛』就是咱們囊中物了。」 歐陽壯一聽,心中稍安,當即笑道: 「早知全兄有辦法,昨日就該把那個可惡的偷兒做了。」 人,永遠是活在後悔中,而後悔的結果,就是煩惱,如果不是明日的希望,這 世上不定有多少人會甘心情願的自殺而亡,因為誰也不願意為煩惱而活…… 希望是很誘惑人的,即使希望已成泡影,但也已發揮了令人心醉的誘惑力,而 希望給予人們勇氣,那是一種追逐永不絕滅希望的勇氣,所以人們才會不斷的打起 精神活下去。 只是人們活下去的希望,各存不同,有些人為愛而活,有些人為恨而生存…… 如今,從平鄉崔家堡來的人,就是為了恨而來到石頭堡,自從「血面太歲」崔 成虎與「粉面小子」崔騰虎兄弟二人被來如風刺殺以後,這一個月來,崔家堡既辦 喪事,又招兵買馬,因為崔家堡的總管,「鐵拳」尉遲明二次受傷後,落荒而逃回 崔家堡,才不過兩天光景,突然瘋了,整天胡言亂語,不辨東西。 另一面,副總管巴大雄也不知去向…… 崔家堡恨透了來如風,就在一切大事辦完以後,「陰司判」崔偉虎與「鐵頭金 剛」崔志虎二人又來到赤陽的石頭堡,當然,他們的目的也只有兩個,一是為了設 法替死去的兄弟報仇,另外就是企圖染指「天竺佛」。 不旋踵間,從石板坡的勾家莊,「賽李逵」勾鴻與「毛張飛」勾熊兄弟二人, 也趕到了石頭堡,勾鴻還帶著他老婆「毛蜘蛛」勾大娘同來。 那日勾鴻與勾大娘夫婦二人,在聽了來如風的惡劣情報以後,忍著來如風給他 二人製造的身心痛苦廣決馬加鞭趕回石板坡的勾家莊,迎面三弟勾熊大哭著走來, 當即把來如風殺害勾通的事,說了個詳細,在歐陽壯的歪曲事實與著意渲染下,把 來如風說成了人間惡魔,陰司厲鬼!更罵到來如風十八代老祖宗。 勾鴻在家中略將傷勢治療三天,當即親率三弟,一同趕到赤陽的石頭堡來,因 為勾家莊的勾鴻勾大爺,絕對嚥不下這口氣,他要生吃活剝來如風…… 與勾鴻相同的決心,當然就是那平鄉崔家堡,崔偉虎與崔志虎兄弟二人,不能 天天看著大嫂弟妹一把鼻涕一把淚,這仇早晚是要報的! 於是,就在崔偉虎的琢磨下,還是到石頭堡比較有把握,同時也可以對於「天 竺佛」,分一杯羹。 就在這天上午時分,平鄉崔家堡與石板坡勾家莊,雙方都走入石頭堡的時候, 從石頭堡那面,正走來了「黑心火鷹」金大山,只見他穿著紫色鑲紅花長衫,黑色 馬褂,頭挽黃巾,足登綠色薄靴,肩頭上搭了個帆布袋子,大敞步走向赤陽鎮! 金大山往赤陽鎮的目的,多一半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上來如風,因為 他如果在赤陽鎮放倒來如風,不但長安城奪取「天竺佛」的時候少個絆腳石,而且 自己在各方人物會集於石頭堡的關口,先就露臉了。 「黑心火鷹」金大山走入赤陽北城門的時候,秋陽巳快正中,泥巴地的街道上 正在冒熱氣,光景還真有點秋老虎的悶熱味道。 金大山在赤陽那條不算大的街道上緩步走著,不少人看著他那身奇裝異服,會 不由自主的掩口笑,但這對於長了一付雷公臉與山羊鬍的金大山而言,卻增加了他 的自滿與得意,秋陽下,他那白得出奇的臉上,不時的綻現出微微笑意,因而使得 不少人還以為是哪兒冒出來的人妖! 金大山一直走到赤陽南關,他看不出有像歐陽壯說的那號人物出現,於是,他 緩步進入一家客店,那是赤陽最大一家客店る悅來客棧。 四樣熟炒,一壺老酒,金大山邊吃邊望著街道,表現出一種享受人生的悠閒模 樣。 剛巧,機緣巧合中,還真的叫他碰上了。 這天一大早,來如風找到鯉魚灣附近那家種菜園的人家,騎回自己的馬,一大 包點心,而使得錢如土大快朵頤,當然小三子吃得最多。 錢如土一大早發現來如風滿面春風,不由笑罵道﹕ 「好小子,可是遇上什麼得意事情了,何不說出來聽聽,也讓我老人家高興高 興。」 來如風一笑,道﹕ 「實不相瞞,我在想我那兩個小娘子呢!」 錢如土呵呵笑道﹕ 「人之常情,應該!應該!」 小三子笑道: 「來叔,什麼時候也讓小三拜見一下兩位小嬸!」 來如風道: 「有機會,你等著吧!」 錢如土吃著點心,大腦袋微晃著,道: 「歐陽壯那個老小子,遲遲未去長安城,約摸著他是在搬請什麼樣的能人,昨 日聞說石頭堡來了貴客,但不知是什麼樣的凶神惡煞、江湖魍魎。」 來如風道﹕ 「昨夜我為錢老斷後,正遇上歐陽壯那四個殺手,被我弄傷兩個,歐陽壯要去 長安奪取『天竺佛』,只怕又要延期登程了。」 錢如土搖頭道: 「不太可能,如果他請來高手助陣,就不會等下去了,再說他那兩個總管武功 也不錯,由他二人遞補,一樣構成強大陣容。」 來如風一笑,道﹕ 「皆是手下敗將,何足掛齒!」 錢如土冷然一哼,道﹕ 「傲而不驕是條龍,既驕又傲屁斑蟲!小子,你知道什麼叫屁斑蟲嗎?」 來如風苦笑一聲,道﹕ 「不知道」 錢如土道﹕ 「大小形狀像臭蟲,黑殼又像屎屙螂,既會飛又會爬,誰觸到它會把肚子黃水 嘔出來!」 來如風有些不好意思,道﹕ 「錢老把小子比做那種骯髒玩意兒,未免有欠公道吧?」 錢如土鼻孔又是一哼,道: 「臨陣對敵,決不能輕視手下敗將之流,相反的,這種人更具危險性,因為當 他們再次卷土重來的時候,必然不會重蹈上次失敗覆轍,所以這種人也最是不可忽 視。」 來如風一拍大腿,大拇指一豎,道: 「錢老這是語重心長,小子佩服,高見!高見!」 錢如土緩緩站起身來,道﹕ 「走吧,咱們進城去,到悅來客棧去,管不了歐陽壯那老小子何時去長安,咱 們先快馬加鞭趕去長安再說。」 來如風一怔,道﹕ 「明知『天竺佛』非寶,咱們何必去插一腳,何不讓他們去空歡喜一場?」 錢如土指著來如風鼻尖,道﹕ 「你知道什麼,要知那『天竺佛』可是千年古物,即算非寶實亦寶,更何況它 是佛門聖物,豈容落入黑道梟雄之手而使得古物蒙羞。」 來如風當即站起身來道﹕ 「又見高論,錢老爺子,我越來越發現你的可愛處了。」 錢如土手一揮道﹕ 「進城去吧!」 來如風人一登岸,發現錢老早騎在他那匹馬背上端坐著,邊咧嘴對他笑道﹕ 「小子,敬老尊賢,此其時也,你就馬屁股後面跟吧!」 來如風呵呵一笑,道: 「錢老只管請,這也正是小子的意思。」 其實來如風心裡明白,再怎麼說,自己總不能騎馬,而叫錢老地上跑。 兩個人六只腳,晃裡晃盪的走向赤陽鎮,其實目的只是到悅來客棧把錢老的坐 騎牽出來,因為二人已決定先一步前往長安城了。 長安城,那可是八百里秦川的最大古都,十一代帝王之都的長安城,好玩的地 方可多了,早去幾天,也好暢遊一番附近名勝古蹟,先鬆散鬆散一身筋骨,然後再 大幹一場,豈不是佳妙! 然而老天爺卻早有了安排,因為上天不等二人離開這赤陽城,一場開鑼戲,就 等著二人上演呢! 就在兩人才來到悅來客棧大門外面,錢如土在馬上居高臨下,早看到悅來客店 中,正坐著一個奇裝異服的似道非道又似人妖的雷公臉山羊鬍怪人,在舉杯淺飲, 時而又鷹目梭巡! 錢如土還真是大吃一驚,心想這個怪小子怎麼也湊到赤陽來了,難道他也是衝 著『天竺佛』的事?也許他就是歐陽壯搬請來的「高人」吧? 錢如土下得馬來,頭不轉,卻低聲對一旁的來如風道: 「小子,店裡正坐了一個魔頭,聞聽那家伙打得一手好厲害的火器,身法詭異 ,尤其他的那只袋子裡,裝了各種要命的暗器,你小子可要當心呀!」 來如風抬腳往店看,不由咧嘴笑道﹕ 「我倒希望他那只袋子裡裝的是銀子。」 錢如土冷笑,道﹕ 「如果你被他那鑽肉火器弄到身上,你恐怕就不會再打他的銀子的主意了。」 來如風伸手一讓,道﹕ 「錢老你請!」 於是二人一前一後,走入店裡來。 老主顧上門,店小二早笑迎上來。 錢如土人一走入店中,左看右看,幾個座位皆不中意,一晃雙肩,早到了金大 山的桌前,自言自語道﹕ 「這張桌子地方適中,咱們就在這張桌上擠擠坐吧!」說著話,伸手提起金大 山放在桌子上的帆布袋,笑道﹕ 「這位大爺,我幫你放在椅背上!」 金大山冷冷的看了錢如土一眼,再看看來如風那個模樣,不由哈哈笑,道﹕ 「二位才來呀!」一面狠狠的抓過自己的帆布袋,又道﹕ 「不勞動手,我自己拿。」 錢如土雙眉一揚,大腦袋一低,小聲道﹕ 「這位大爺,你認識我二人?」 金大山尖嘴一翹,山羊鬍子一晃,冷笑道, 「雖未見過面,但是心儀已久,等於是認識的了。」 來如風一拉錢如土,道: 「我看咱們還是換個桌子吃吧!」 金大山長身而起,道﹕ 「坐下來吧,二位儘管吃個夠,吃喝全算我的,吃飽喝足了,我送二位到個地 方。」 錢如土銳芒一亮,回頭對來如風道﹕ 「小子,你我這是交了好運了,有人請咱們白吃白喝,你大概不會再換座位了 吧?」 來如風一笑,道: 「錢老,咱們上飯館來,也不在乎十兩八兩銀子,吃喝總得求個痛快,有些人 在飯桌上擺上一盆花,有些菜盤上由大師父弄個蘿蔔刻個花兒,為的是叫客人吃的 開胃,如今桌上坐了這麼個……」來如風拿眼睛瞟瞟金大山,薄唇一撇,又接道: 「小子怕吃多了反胃,算啦,還是換換座頭吧!」 金大山一聽,嘿嘿一聲笑,道﹕ 「既如此說,那就請便,不過二位吃也好,喝也罷,盡量挑好的多吃,我會洗 盞更酌,靜候二位酒足飯『以後,伴送二位轟轟烈烈的走過陰陽界,跨過生死橋。 」 錢如土雙眼一翻,道﹕ 「你有心來俺有意,赤陽城外比劃去,『黑心火鷹』,你稍候一會兒,絕不會 令你失望就是。」 來如風劍眉一揚,道: 「娘的,原來是個玩火的。」 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就在金大山背後一張桌子上坐下來,金大山自覺不是滋味 ,立刻把椅子拉到桌子另一面,鷹眼如炬,死死的盯著來如風二人。 不過他並不太注意錢如土,卻盡在來如風身上打轉,在他以為,神偷何懼,只 要放倒他這個保鏢的伙計,錢偷兒還不是手到擒來! 於是,金大山熱血沸騰,就等成果豐收了。 當然,鄰桌上的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卻是杯觥交錯,喝得好不痛快! 一頓飯吃到過午,店裡人也幾乎全走了,來如風才叫小二會鈔。 錢如土早吩咐棧房的人,把馬牽在門外,這時他摸著肚皮笑對一旁虎視眈眈的 金大山道﹕ 「玩火的,赤陽城南門外,古莊河有個地方叫鯉魚灣,那個地方僻靜,如果你 覺著我二人真的能使你興奮,那就快移駕鯉魚灣,咱們那個地方比劃去。」 「黑心火鷹」金大山嘿嘿低笑,道﹕ 「臨死還要撿個地方,也好,老子這就先走一步了。」只見他帆布袋往肩上一 搭,擱下一塊碎銀,揚長出店而去…… 來如風望著金大山的背影直在笑…… 錢如土腰裡一摸,早抓出一把紅紅綠綠的彈丸來,對來如風笑道: 「小子,你看這是什麼?」 來如風笑道: 「不就是你老在玩火的袋裡摸出來的!」 「原來你全看見了。」他一頓之後,又道﹕ 「江湖上常聽人傳言,關洛道上的『黑心火鷹』,打得一手火器,加以他身法 怪異,不少江湖好漢死在他火器之下,如今弄他一把來,咱們也趁機會到城外,來 一次實況演習,看看他這些看上去像糖疙瘩的東西,究竟有些什麼令人大吃一驚的 威力。」 來如風笑笑,道﹕ 「好,咱們城外實況演習去。」 二人快馬加鞭,馳出赤陽城外,早到了古莊河邊的一處防洪柳林中,錢如土翻 身下馬,摸出一粒彈丸,抖手擲向一棵老柳樹幹上…… 「彭」的一聲,火花四濺,就見那樹幹被炸開一個大裂口,最讓人驚心的,還 是那個方圓尺大的裂口,正冒著泛紫的火苗,向四外蔓延著。 錢如土急忙手捧一把細沙掩了上去,這才將燃燒的火苗撲滅。 來如風看那樹幹上的著火地方,不曲已、中一動,道: 「厲害!」 錢如土皺眉,道﹕ 「這玩意能躲不能接,伸手去接一定上當,小子你可要心裡有個底兒!」 來如風二人跨馬鯉魚灣,早見那「黑心火鷹」金大山屹立在河邊一棵大樹下, 紫衫紅邊黑馬褂,一張雷公臉,含著盡是鄙夷的冷笑。 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下了馬,錢如土往樹底下一溜,指著來如風對金大山道﹕ 「玩火的,我二人衝鋒陷陣那是他小子份內之事,你只要撂倒他,你叫我老偷 兒往東,老偷兒絕不往西。」 一聲夜貓似的梟笑,金大山一手放在帆布袋上,道﹕ 「早兩年,老子就聽到二位這號人物,名聲之臭,正應附合那『聲名狼藉』四 字,不少人想活剝二位,如今遇上金大爺,約摸著明年今日,就是二位的忌日了。 」 來如風貝齒微露,一聲冷笑,道: 「姓金的,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我二人今日死定了!」 金大山尖嘴一咧,道﹕ 「只要是金大爺替他送終的人,至今還未曾見過一個活在這世上的。」 來如風雙手叉腰,緩緩的道: 「很好,既然你姓金的一心要我二人的命,我們也要為自己的生存而奮鬥到底 ,其結果,就是要搬倒一方,當然這就要看誰的能耐高了,不過……」 「你不用不過了,金大爺最討慶耍嘴皮子的,何不省省力氣,放手一搏,看誰 能把絕活發揮到淋漓盡致,然後做一番斬草除根永絕後患的如意壯舉!」 來如風指著金大山對樹根上坐著微閉雙目的錢如土道﹕ 「我操,錢老你聽見了吧,這可是一段慷慨激昂,氣壯山河的豪情大話,只是 嚇人不倒,囂張有餘。」淺淺一笑,來如風踏前一步,又道﹕ 「聽口氣,你姓金的成了黑道中衛道之士,英雄自居了,娘的,關洛道上獨行 大盜,也配談英雄膽壯士義,說穿了,你姓金的還不是企圖染指『天竺佛』,我問 你,歐陽壯把你找來當打手,他許了你什麼好處?」 金大山冷然暴射著炯炯目芒,看上去比鷹眼還要冷凜,嘿嘿笑聲,全由鼻孔中 擠壓出來,道: 「小子,眼看著你與道上的恩怨,就因你的死而一了百了,卻不料臨死還要翻 動你那蓮花般的巧舌。」 來如風正要開口,突然發現錢如土已鼾氣大作,不由一笑,道: 「閒言表過,咱們也該言歸正傳,你閣下打算是要我的命,看樣子就算我把腰 包所有銀子奉獻出來,你也是不會放我一馬的,可是我就不同了,當然這是有其一 定的原因存在的。」 金大山一皺眉,道: 「啥原因?」 來如風道﹕ 「原因至為明顯,因為錯開今日,我根本不識你姓金的是老鳥老蛋了,當然更 沒有什麼牽扯不清的恩恩怨怨,所以我就要考慮是否一定要取你姓金的命,再「我 一向不打沒有銀子的仗,姓金的,你眼下是否腰纏萬貫?」 金大山不由大怒,破口罵道﹕ 「老子這是來取你狗命的,可不是來給你送銀子花的!」 來如風冷笑連連,道: 「老子話是要說在前面,等到你……」他話尚未「完,突然間,紫影晃動,金 大山人已筆直的向來如風身前撞到。 只見他左手提著帆布袋,右手一拳晃向來如風面門,看上去那是狠狠的一拳… … 來如風心裡十分明白,因為姓金的那一拳絕對不能硬接,因為誰敢保証他掌中 沒有隱藏東西? 冷笑聲中,來如風倒翻跟斗,退出一丈有餘,鋼杖已握在手中,「嚓」的一聲 ,兩端尖芒閃動,他在站定的時候,一眼瞥見姓金的右手腕一振,兩顆彈丸破風劃 空襲來。 來如風不及閃躍,只得雙腳跟一挺,身子筆直的向後倒去,就見一紅一綠兩顆 彈丸,在他的腹上臉上不及三寸地方「嗖」聲中飛向身後…… 緊接著兩聲脆響,三丈外的草石堆中立刻燃起紅綠兩堆火陷,從熊熊火苗上看 ,可知金大山火器厲害非同一般。 來如風不等金大山再施發彈丸,斜身一挺腰,人已斜出兩丈外。 金大山厲嗥一聲,道: 「再看老子法寶!」他身法詭異的又向來如風身前撞來,人未到,一顆彈丸早 已出手! 來如風恃杖而立,只頭一偏,讓過那顆彈丸,卻突然又見一顆較大紅丸向他擊 來…… 最叫來如風奇怪的,是那顆大彈丸的速度不快,而緊隨在大彈丸身後的一顆小 彈丸,卻奇快無比的撞向大的彈丸來。 來如風眼明手快,當他發覺姓金的看似撲近身法,卻突然中途斜竄,兩顆彈丸 又將互擊的時候,一聲暴喝,人向前方一連在空中三個空心跟斗…… 他人尚未落地,而身後一聲暴響,兩顆一大一小彈丸,爆炸出廣團五尺見方的 火團,熊熊燃燒中,碎焰四散開來,那種威勢,端的令人心膽欲裂。 來如風一個大轉身,正要揮杖撲上,突見錢如土像喝醉酒二樣,一閃一晃,在 自己身前錯過,口中嘲笑,道﹕ 「小子,我早說過姓金的不好惹,你偏不聽,這下子可好,你知道厲害了吧卜 我可不願陪你死,趕快走遠點,免得被噴一身火。」 「黑心火鷹」金大山一看兩次落空,心中大怒,厲聲罵道﹕ 「王八蛋,你能躲過金大爺兩次彈丸,放眼江湖,你小子算是第一人。」 來如風一臉笑意,兩只大眼,直不愣的盯著金大山,看來他有些反常,因為他 竟然把嘴巴閉的好緊,顯然他在打什麼鬼主意。 「黑心火鷹」突然一聲厲喝,一抖手又是一顆彈丸擲向來如風…… 也就在來如風彈身而起,再坎向他飛縱過來的時候,金大山梟笑一聲,人也飛 撲而上,同時一抖手,撒出一把足有六七顆彈丸,全部罩向空中翻滾的來如風…… 這種局面,顯然就是一個決定勝負的局面,在金大山而言,只要來如風中上一 顆,他就死定了,而六七顆全都將罩向來如風的身上,而來如風人又在空中…… 來如風人處在半空中,眼前發覺似乎處在繁星環繞之中,於是,他手中的鋼棒 有如風車一般,繞體戮力飛旋…… 一陣爆裂與火焰狂飆中,來如風像是登上火焰山一般,所幸他掄杖勁急,彈丸 在爆裂的時候,已是在身體一丈外了。 於是,來如風就在火焰的燃燒中,濃煙的遮蔽裡,一翻落地。 然而,他卻在金大山準備驗收成果不成,稍作驚疑的同時,悄無聲息的又倒翻 向「黑心火鷹」金大山的身前! 金大山又伸手去帆布袋中掏取彈丸呢! 來如風鋼杖一揮,連敲帶刺,鋼杖上的兩端刃芒,發出「咻咻」脆響,逼向金 大山的頭頂…… 金大山一聲冷哼,身子一偏,雙肩晃動,人已脫出來如風刃芒威力之外! 也就在此時…… 也就在金大山冷笑而伸手帆布袋中的一剎那…… 也就在煙硝正濃而視界不良的時候…… 來如風悄沒聲的一落地,抖手打出一顆彈丸…… 那是錢如土閃身走過來如風身旁的時候,暗中塞給來如風的,當時來如風還在 想,錢老摸了姓金的一大把,處在這個節骨眼,他才塞給自己一顆,未免有點小氣 …… 所以來如風相當珍惜這唯一的一顆彈丸,他必須要一擊而中,否則…… 「彭」的一聲,來如風打出的彈丸還真被他擊中了,只是並未擊在金大山的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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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雖然未曾擊中金大山的身上,但比之擊在命大山身上還要令人滿意,因為來如 風認準了金大山那左肩上的帆布袋,一擊而中,而火花「嘶嘶」中爆裂開來…… 於是金大山的那只帆布袋立刻燃燒起來,爆裂的火星,噴在金大山的頭髮上, 而使得金大山一頭杵到沙堆裡,只是在他頭下腳上的翻滾中,抖左手把肩上那只燃 燒的帆布袋,對準來如風擲去! 來如風看的真切,一連幾個後翻,人早已退出五丈以外,一閃身躲在一棵大柳 樹後面…… 突然間,一聲震天價爆炸,剎時」沙石亂飛,連附近的幾棵柳樹,也都殘枝落 地,枯葉散落一地! 再看爆炸而燃燒的地方,竟掀開一個丈寬的地坑! 於是,「嘩啦啦」一陣碎沙小石紛紛下落,金大山成了個灰人似的,滿頭」身 全是灰沙…… 「黑心火鷹」金大山翻身而起,一抖紫衫下擺,斜刺裡往來路奔去,不料他才 縱出三丈遠,迎面錢如土呵呵一笑,道﹕ 「玩火的,你想撒丫子走人?」 金大山狂吼一聲,罵道: 「老王八,你敢擋住金大爺的去路!」呼的一拳搗向錢如土。 在他以為,老偷兒的武功絕對不如來如風,是以他自認錢如土必然不敢接他這 一拳。 然而他怎麼也想不到,錢如土不但不退避,反而伸手向他拳上抓去。 於是金大山冷然一笑,拳在中途突然加足十二成力道,「噗」的一聲搗向錢如 土的面門! 就在錢如土面前一尺不到地方,錢如土就那麼巧妙的一把抄住金大山的手腕, 只見他一送又反手外甩,金大山整個身子斜著摔在石堆裡。 只是他在倒下的時候,還能暴彈右腳,極為神妙的踹向錢如土的小腹! 他的一腳相當的妙而且快,但錢如土的右手更快,因為他只是電閃般的一撩又 送,金大山又二次向石堆倒去。 突然間,金大山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剎時間金大山雙手抱住自己的有腿,不 停的抖動著,比彩霞更為鮮艷的血雨,一噴而沒,然後一小股鮮血,自他的小腿下 面,順著流入他的綠色薄靴中…… 冷汗已開始從他的頭下擠壓出來,像淋了大雨一般,一顆顆水珠落下來,只聽 他咬著牙,道﹕ 「來如風,我操你老娘,你竟狠心挑斷金大爺的腳後筋,你給我牢牢記住,金 爺早晚叫你屍如焦碳,化為膿血而亡,啊……」 錢如土呵呵一笑,大臉腮一陣抖動,道﹕ 「嘖嘖,我的兒,敢情是再也蹦不起來了!」 金大山大怒,又罵道﹕ 「老王八蛋,你給老子閉嘴,老子的彈丸,八成是被你這老小子動了手腳!」 錢如土伸手入懷一摸,至少還有十個左右,就在金大山面前一晃,笑道﹕ 「姓金的,你可是指的這玩意?」 金大山一看,氣得呼天搶地,大罵道﹕ 「錢偷兒,你真不是東西,想不到我金大山今天栽在你這老王八蛋手裡了。」 來如風鋼杖又挽了個杖花,走到痛苦不堪,跌坐在石堆上的金大山身邊,冷冷 的道﹕ 「有道是,佛度有緣的,鬼拉短命人,一開始你老小子一心要送我們進鬼門關 ,一付洋洋自得,吃得死脫的醜模樣,怎麼啦,現在不嚷嚷了吧!」 金大山怒道﹕ 「道上人誰不知道你大盜來如風是個道道地地,一點不假的心狠手又辣,要命 又要銀子的吸血鬼,如今金大爺既然栽在你們手裡,但求一個痛快,小王八蛋,屙 血娃,狗養的,你下手吧!」 來如風冷冷一笑,對錢如土道﹕ 「錢老,聽見了沒有,人家要死得痛快些,娘的,我就是想不通,死還有痛快 與不痛快的,約摸著他是想死的快一點,這簡單,咱們就用它那玩意兒,回敬他一 顆吧!」 錢如土笑道﹕ 「心意不謀而合,呶!你再拿去一粒,不過我老人家心腸軟,看不得淒厲鬼嚎 ,叫苦連天的樣子,你小子得等我老人家躲遠一點再下手。」 來如風道﹕ 「就這麼的,錢老你快走吧!」 錢如上剛走出兩步,金大山突然狂叫道﹕ 「不!不!你們不能用我的東西,我不要那種死法,我不要,王八蛋,你聽到 沒有,老子不要那種死法!」 來如風望著走去的錢如土,冷凜的道﹕ 「看你老小子怕的模樣,大概中到這種毒火般彈丸,死的一定轟轟烈烈,我倒 想從你這身細皮白肉怪模樣的身上,瞻仰瞻仰,見識一下這玩意的厲害。」 金大山連忙搖手道﹕ 「不,不,你要是用彈丸糟蹋老子,我就操你十八代老祖宗!就算是死了,老 子也要變成厲鬼找你小子算賬!」 於是,來如風捧腹哈哈大笑,道:「老小子,你連死也要挑挑撿撿的,叫我這 握有生殺大權的主子,也無所適從而不得要領……」來如風輕鬆的來回踱了幾步, 正在緩緩翻身之際,突然…… 那不可能的「突然」,發生了,因為就在他快要轉身的剎那間,全大山竟然快 得無與倫比的伸手在黑馬褂內摸出兩粒看來要大上一倍的彈丸,抖手向來如風身上 擲去,同時又往懷中去掏… 於是,來如風在視線餘光中,看到了兩顆斑斕彩色的彈丸,已經快要沾身了! 一聲暴喝,身子打一偏,只見前面二顆彈丸,幾乎貼著他那天藍長衫擦過…… 然而,金大山就是怕一擊不中,所以毒蛇般的陰險,把第二顆就擲在來如風的 腳前面! 那真是電光火石般危機! 也是間不容發的生死一剎! 就在一聲遠處爆炸而近處先響中,來如風就地一滾,隨著一身烈火,早滾出一 丈開外! 來如風長衫著火,人卻一連在沙窩中猛滾狂翻,然後雙腿一彈,人早已閃避到 幾棵老柳樹後面…… 這時候他覺著臉上火辣辣的,手背上也起了幾粒水泡,再看一襲合身的天藍長 衫,早已破爛不堪! 一連又是幾聲爆裂,金大山殘暴的梟笑道: 「王八蛋,你們誰敢過來!哈……」 錢如土繞著樹林旱來到來如風身前,一看來如風那種狼狽相,不由一驚,道: 「想不到這個老毒鷹的身上還藏有不少彈丸,真可惡!」 來如風喘著氣,道﹕ 「這老小子真會掩飾,我真的被他騙了,娘的,兒乎要了老子的命!」 錢如土一吃驚,道: 「如果你要是大搖大擺走到他面前,舉刀把他殺死. 保不准你會死在他前面, 因為他只要引發他藏在身上的所有彈丸,你小子真得替他墊背而亡。」 來如風似已恢復了冷靜,又見他輕鬆的一笑,對錢如土聳動雙肩,道﹕ 「看來這次是不能放生了!」 錢如土道﹕ 「銀子也不要了?」 來如風道﹕ 「眼下我還不缺銀子,這老小子絕不能留他活在世上,就算他身上再多銀子, 就讓他帶著那些銀票一起化為異物吧!」 要知俠盜來如風的作風,錢如土十分清楚,因為來如風向來是「要銀不要命, 要命就不要銀。」如果他要了人的命,即使這人身上再多銀子,他也不會伸手去掏 死人的銀子,他覺得人死了,一切罪孽都將隨他的死而消失,如果再向死人身上去 掏取,就是有欠俠義精神之舉,他來如風是不會,也不屑於伸手的。 緩緩的站起來,一橫身,來如風又站著面對數丈外的金大山,冷冷的望過去… … 只見金大山雙手各握了數粒彈丸,那大概,就是他身上的全部了。 來如風面」灼傷有如刀割,天藍長衫如被拘咬,那付模樣,有如殘兵敗將,而 使得一旁的錢如土邊笑,邊掏出一包傷藥,往來如風手中一塞,低聲道﹕ 「姓金的凶殘如豺狼虎豹,心毒似蛇蠍蜘蛛,看來只有送他歸西了,如何下手 ,你自己琢磨著辦吧!」 於是錢如土又緩步走去,而使得來如風冷笑連連﹔ 突聽金大山厲聲狂叫道﹕ 「姓來的小輩,你嘗到老子彈丸的滋味了吧,你的氣焰呢?你以為挑斷老子腳 筋,就可以使老子無法動彈而「你小子挑肥撿瘦挖眼刨心了,哈……,我操你八輩 子祖奶奶,你是在做你娘的黃粱白日夢,你看!你看到沒有,老子仍然還有兩把彈 丸,只要其中一粒招呼到兒的身上,老夫就撈回本錢而有得賺的了,來吧!王八蛋 你在等什麼,就是這一戰,就是這一即將分出勝負的一戰,一生中生死榮辱的一戰 ,上來吧!小子!」 來如風聽到金大山這種歇斯底里的狂吼,不由心中冷笑,反而慢慢平息了心中 的怒氣,不再激動,不再鹵莽,因為他心中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那就是﹕有兩個人,而兩個人的口袋中所裝的銀子不等,一個人有一百兩,而 另一個人只有十兩,於是那個只有十兩銀子的人,突然提議把兩個人的銀子全放在 一起,然後二人再二一添作五的平分…… 他來如風就是那個有一百兩銀子的人,面對的金大山,卻只有那麼十兩銀子, 如果自己真是驢而中了他的花言巧語,明敞著自己就得吃虧上當。 然而世上不乏這種吃虧上當的人,過去有,現在有,而未來也將不斷的出現, 也許比之現在還要多。 來如風突然想通了這個道理,而且是在他張弓滿弦即將發矢的時候,他收住了 弦上的箭…… 於是,來如風哈哈一笑,緩緩道﹕ 「姓金的,你大可不必狂叫謾罵,如果你想同來爺玩玩,可以,不過你可要把 眼睛放亮,免得變成個爛西瓜!」 來如風也真想得絕,因為他根本不用撲擊,更不用貼身肉搏,只見他繞著金大 山保持著一定距离,飛身跳躍竄縱,但他在每一次躍騰中,抖手就是兩粒鴨蛋大石 子,暴擊向跌坐在沙石堆上的金大山,就在一陣狂擲狠砸中,金大山早已手忙腳亂 ,身子前傾後仰,左晃右斜…… 然而來如風越擲越快,力道也越見強勁,金大山被逼得連說話的時間也沒有… … 就在來如風翻騰跳躍的空檔,金大山突然一發狠,抖手擲出一粒彈丸,那是在 來如風必定落腳的地方…… 然而卻被來如風發覺到,–猛然打出一粒石子,正好擊中已至中途的那粒彈丸 ,就聽「彭」聲中,石子竟被彈丸爆碎,來如風一看,心中一驚,原來姓金的懷中 彈丸比之帆布袋中的彈丸,威力更見強大,怪不得自己剛才只是被碎片擊中,已是 面目全非了。 來如風一看這「形,他不再繞著金大山轉了,就在這時候,金大山早狂怒至極 的一攏他那燃燒一半的長髮,破口大罵﹕ 「來如風,你這是什麼玩意兒,有種就出來拚個你死我活,狗東西,你走出來 !」 金大山吼聲中,來如風人卻倚在一棵粗柳樹幹側面,哈哈笑著,道﹕ 「老子來了!」他」來了,但他人並未動,而是抖手又打出一粒石子,然後一 粒跟著一粒,看上去一粒粒連成串一般,在空中不斷的發出「嗖」聲! 於是,有不少石子擊中在金大山的身上,而金大山似是也無從躲避,只管把雙 臂環抱著頭,身子跌爬在地上! 就在來如風似已勝券在握的時候,「黑心火鷹」金大山突然狂吼一聲,左腳一 撐暴彈三尺,如同袋鼠姿勢一般,頂嗜來如風擊來的頑石,向來如風衝去…… 只見他額角鮮血崩流,黑馬褂與紫長衫破爛不堪,有腿抽動,左腳彈縱,雙手 緊握兩把彈丸,以左小臂阻擋石頭,右手蓄勢待擲,鷹鉤鼻子尖嘴巴全走了樣…… 來如風一連倒翻兩個空心跟斗,又把距離拉遠,而河岸邊正有取之不盡的頑石 ,隨手就是一堆…… 半空中,爆裂出兩朵火焰,那是金大山擲出的彈丸被. 來如風又擊中所發生的 ,而金大山的掙扎,似已強弓之末,而有著力竭將萎的感覺…… 也就在這時候,一顆石子「彭」的一聲,正擊中金大山的頂門中央,本能的, 金大山悶哼一聲,伸出左手阻擋後面的石頭,卻不料石頭正擊在即將散落的幾粒彈 丸上,於是一連數聲驚天動地的爆裂聲,發自金大山的身邊,然後是滿天的血肉橫 飛…… 「叭」的一聲,一只斷手就落在來如風身前,那是一隻血肉淋漓而又灰黑黑的 斷手,看起來只有一半! 如果說血肉模糊,金大山就是這付模樣,關洛道上的獨行大盜,「黑心火鷹」 金大山,如今正死在自己的火器彈丸之下,如果說輪迴談報應,金大山正為他一生 中殘害的人,付出了代價,而這個以生命為代價的結果,豈非是報應不爽? 來如風走到河邊,以水洗去手上臉上的灰沙,這才把藥重新敷在灼傷的傷處! 錢如土緩步走過來,道﹕ 「關洛道上的『黑心火鷹』,可也真夠厲害,他要是真的被歐陽壯那魔頭拉攏 在身邊,乖乖,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漢被他這彈丸炸死!」 來如風連聲苦笑,道﹕ 「從水中看我這付花臉,我擔心會把我那兩個小親親嚇跑,娘的,這可得十天 半月的養了。 錢如土大不以為然的,道﹕ 「如果王家兩姐妹是那種人,那算我老人家瞎了眼,小子,如果你這時候回到 寶山城,她兩姐妹不呼天搶地摟著你小子大哭才怪呢?」 於是二人緩步走到馬前,從布包中,來如風取出一件藍又亮的緞子長衫,立刻 換穿起來。 就在他正在宇口衣服的時候,他發覺前擺中的口袋上緣,王小倩在上面繡了三 顆紅凈凈的心,三顆重疊在一起而被一支銀箭串連起來的心…… 來如風鼻尖一酸,真想快馬加鞭,重投入她姐妹二人的懷抱中,去領受那溫柔 的愛撫…… 當然,這是來如風的希望,而希望與事實總是會有出入的,因為,來如風並未 催馬寶山城,而是與錢如土二人並肩馳往長安城,那座八百里秦川中第一大城,歷 代帝王之都的名城…… 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离開赤陽的當天,赤陽城北的筆架峰下,石頭堡內的豪華 大廳上,可真的是人文薈萃,熱鬧非凡,只不過人文薈萃全是黑道梟雄,熱鬧非凡 也是一丘之貉。 豪華大廳上,只見歐陽壯不停的撫著他那尺多長的灰髯,國字大臉上,不時的 擠出一臉笑意,存風滿面而又得意非凡,大概就是他這種模樣! 雖然天將黑了,尚未見一大早出去尋找俠盜神偷二人晦氣的「黑心火鷹」金大 山返回來! 雖然,他的四大武士被來如風傷了兩個,而且正哼呀咳的躺在床上! 這些並不能影響他的雄心壯志,所謂一將成名萬骨枯,為他歐陽壯而犧牲兒個 人,又何足掛齒,就以眼前來到他石頭堡的三山五嶽綠林好漢而言,若想與他歐陽 壯爭一日長短的,怕找不出一個來! 於是,面對大廳上的一眾強梁,歐陽壯有著領袖綠林群雄的自得感!當然,眼 前這些人也都有其各個的目的,但最重要的,已經不是全為了「天竺佛」的事,而 是為了以後的生存,因為這兩三年來,黑道上不少人栽了跟頭,只為出現了大盜來 如風與神偷錢如土,這兩個專門同道上朋友過不去的盜中盜,偷中偷,早已把黑道 像稀泥巴一樣,好一陣攪和,如今大伙再不同心協力的對付,眼看往後吃香喝辣全 得變成喝稀飯了。 大廳上,開出兩桌來,同「飛天蜈蚣」歐陽壯坐在一起的,除了石板坡的勾家 兩兄弟與勾大娘外,還有平鄉崔家堡的崔偉虎與崔志虎二人,但坐在歐陽壯兩邊的 ,卻是一男一女兩個老的,二人全是白友蒼蒼,手中還各握著錚光發亮的拐杖,男 的雙目深陷,尖鼻朝天,一把白得發亮的鬍子上,一對顎骨翹的老高,看上去一付 瘦骨嶙峋的樣子,只是他那握杖的的左手骨上,一條條青筋暴露,十分惹眼。那女 的嘴巴癟瑣,看來沒有一顆牙齒,滿頭白髮挽一個饅頭髻垂在後腦上,一條黑帶子 ,把頭纏起來,從身架上看,這老婦人怕要比那老頭兒身材高出許多! 這二人在當世老一輩的江湖人物中,那可是赫赫有名,如果有人提起「閻王舅 」米長風,或是「羅剎奶奶」米大娘,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兩位老人家如何也會來到石頭堡? 當然他二人絕不是為了「天竺佛」的事而出山的,因為他們這大把年紀,行將 就木而年已古稀,黑道上能混到他們這種高壽,那已是祖上有德了。 原來這米長風老夫婦二人,是寶山郝家的親戚,郝天剛的老娘,正是米大娘的 親妹子,二人原住在潼城,封刀已久而退出江湖有年,卻不料大妹子風殘露宿拄杖 來到潼城,老姐妹見面,不勝唏噓之感,米大娘即使不看在姐妹的情誼上,也要看 在郝天剛每年總是來到潼城,大把銀子的孝敬他這位大姨媽的份上,也得出山為姪 兒報仇,替妹子雪恨! 於是,就在詳問情由之後,也一路趕到赤陽的石頭堡。 另外坐在桌子下首的,正是石頭堡總管,「黑蝙蝠」卜在冬。 緊接在歐陽壯這一桌的,是歐陽壯的幾名武士與副總管齊中岳,這桌上最令人 感到吃驚的,還是坐了兩個不該在座的人物,他們正是四方鏢局的副總鏢頭石魁與 曾經參與押鏢的年輕鏢師林火烈。 自從棗縣四方鏢局關門以後,鏢局的人各奔前程,但想不到石魁會領著林火烈 ,就在這天投奔到石頭堡而來,而「飛天蜈蚣」歐陽壯以十分遺憾的表情,把二人 留下來,當然二人來投靠,對於奪取『天竺佛』自是有益無害,因為他二人是押鏢 之人。 酒筵在歐陽壯的宣布下,開始了,六個如花侍女,如穿花蝶兒一般,閃躍在酒 席筵前,酒香、粉香、菜香,溶入滿廳的歡笑中…… 不過歐陽壯心中多少還是有個疙瘩,那是因為天都黑了,還不見「黑心火鷹」 金大山的轉來! 酒過三巡,菜上五味,大家正吃得興高采烈,六女齊聲高歌起舞的時候,早有 派出的探子氣急敗壞的衝到大廳上來! 總管卜在冬早站起來喝道﹕ 「什麼事情急成這個樣子?」 那堡丁哈著大氣,雙肩聳動,斷斷續續的道﹕ 「啟稟總管,大事不好了!」 坐在中央主位的歐陽壯早已招手,道: 「過來說話。」 那堡丁快步到了桌前,深施一禮,道﹕ 「啟稟堡主,屬下等沿著古莊河邊在找尋大盜來如風他們的小船,卻不料在鯉 魚灣河邊柳林下,發覺一見屍骨不全,血肉模糊的屍體,細看之下,竟是金爺屍體 ,他背的袋子也爆得粉碎,雙手雙腿已不知被炸到哪裡了。」 「飛天蜈蚣」歐陽壯一聽,不由大驚,道﹕ 「你們可發現有打鬥痕跡嗎?」 那堡丁忙回道﹕ 「倒是未曾發現。」 這時歐陽壯一旁的「閻王舅」米長風左手拐杖一頓,道: 「被炸死的可是道上人人聞之喪膽的『黑心火鷹』金大山嗎?」 歐陽壯道﹕ 「正是金大山金當家的。」 冷然一哼,米長風道﹕ 「早年就聽說過這姓金的,他是黑白兩道大小通吃,一向獨來獨往,想不到他 也會來到赤陽了,更想不到他會死在自己的火器之下!」 歐陽壯嘿嘿道﹕ 「金大山從洛陽西來,被我請來共商奪取『天竺佛』的事,昨晚大盜來如風與 老偷兒錢如土在我這兒一攪和,金當家的這才一早走入赤陽,目的想把大盜神偷二 人除去,哪想到自己卻死在鯉魚灣!」 另一桌上的賀天鵬道: 「難道大盜與神偷二人又去了鯉魚灣?」 「閻王舅」米長風道﹕ 「既然知道那大盜神偷二人仍在此地,明日我老人家倒要去會一會這兩個狗東 西!」 歐陽壯一聽,心中暗想,能把這兩個老東西邀去長安,對於奪取「天竺佛」的 事,大有幫助,絕對不能在此耗下去,否則,夜長夢多,與事無益。 心念間,當即又道﹕ 「以我看,那大盜神偷二人恐怕早已前往長安了,再」那金大山是死在自己火 器彈丸上面,也許是他一身火藥,自己不小心而發生慘變,否則大盜神偷必死在他 的彈丸之下。」 「羅剎奶奶」米大娘道﹕ 「歐陽堡主,你不是」那大盜神偷二人,昨日還在此地大鬧一場嗎?怎麼一下 子又去了長安城呢?」 歐陽壯笑道﹕ 「前輩有所不知,昨日錢偷兒脫逃,為的就是要配合姓來的前往長安城,他們 早就知道『天竺佛』的事,如果叫這兩個混帳東西得手,你我還有何面目在道上混 下去……」他一頓之後,又道: 「二位前輩或已知道,寶山郝當家的,就是為了『天竺佛』的事,才在我這石 頭堡中共商大計,卻不幸與勾二當家的一同死在姓來的小子手上,所以說,要找這 兩人,咱們就得快馬加鞭,趕往長安。」 一旁坐著的勾大娘早哇哇叫道﹕ 「還是歐陽堡主說得對,大伙找上長安,一同圍殺那兩個王八蛋。」 崔偉虎也拍桌子罵道﹕ 「姓來的好像吃定了道上朋友,娘的,不殺此獠,勢不為人,至於『天竺佛』 的事,唯德者有之,放眼當今,也只有歐陽堡主夠格據有,我們指望著歐陽堡主到 時候協同我等砍了那姓來的畜生,為我們死去的兄弟報仇雪恨。」 歐陽壯對於崔偉虎的話,大表安慰,當即道﹕ 「崔老弟說哪裡話來,搏殺大盜來如風,這是你我共同的願望,老弟等即使不 說,歐陽壯也會全力施為的。」 勾鴻啞著粗嗓門,道: 「這叫魚幫水,水幫魚,堡主幫我等報仇,我們幫堡主奪取『天竺佛』。」 「飛天蜈蚣」歐陽壯聽了勾鴻與崔偉虎二人的話,心中著實舒服,原本是三路 人馬覬覦這天竺佛,才聞風趕來石頭堡的,如今三方面聲言放棄,豈不令人愉快, 但這種愉快的到來,追根究底,還是大盜神偷二人的功勞,因為來如風不宰了三方 面的人,今日這天竺佛的事,還真有得自己傷腦筋的。 當天夜裡,「飛天蜈蚣」歐陽壯睡的好舒坦,他並不因為死了個金大山而有一 絲一毫傷感,相反的,他幾乎睡夢中笑醒過來好幾次…… ※ ※ ※ ※ 依照錢如土的打算﹔他與來如風二人,當天夜裡可以趕到潼關,然後走華陰而 到長安城,這條路走起來也順當不少。 而來如風卻以為何不偏南走荊關,過武關而西去長安。 這兩條路,如果快馬加鞭約摸著兩三天就可以到了。 在錢如土以為,過武關的一條官道,大部分全是山嶺,路較難行,秦嶺綿延, 山石陡峭,萬山叢巒,缺少人煙,倒不如西出潼關,進入八百里秦川,一路平坦, 沿途都有酒店旅棧,而又商旅不斷,豈不是好! 二人一路爭議,但來如風還是跟著錢如土到了潼關,時候已是二更天了。 二人隨意找了一家客店歇宿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趕著上路了。 就在二人自潼關登程的時候,遠在赤陽石頭堡的一眾當今黑道梟雄,也跨馬離 開了赤陽鎮…… 這一行人中,歐陽壯率領著石頭堡六人,他們是「撕破天」賀天鵬、「粉面金 剛」于上雲、總管卜在冬、副總管齊中岳,新投入的石魁與林火烈。 另外,就是「閻王舅」米長風夫婦二人、勾氏兄弟二人與勾大娘,以及崔家堡 的崔偉虎與崔志虎二人。 掐指一算,一共十二個黑道高手,另外石、林二人底細不明,難下評語,不過 也算得是浩浩蕩蕩殺奔長安而來。 且」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馳馬在通往長安的官道上,這時候秋高氣爽,黃葉 飄舞,偶爾遙望遠處渭河,那河水清明,長河如帶,風物清美,鍾靈毓秀,關中的 勝景,即將一一展現在二人面前。 西去長安,不論是走潼關或是行山路過武關,只要接近長安,就得經過長安東 關外的灞橋,只要一到灞橋,長安也只有十里之遙了。 就在二人快馬加鞭過灞橋的時候,馬上的錢如土高聲對來如風道: 「長亭十里難分手,灞橋一別斷衷腸,我老人家對這兒沒有好感,咱們也別在 這兒歇腳了。」 來如風一笑,道﹕ 「錢老咋著就咋著,我全聽錢老的!」 錢如土呵呵一笑,道﹕ 「咱們這就要進長安城了,小子大慨不會忘記一樁事「吧?」 來如風笑笑,雙眉一揚,道﹕「不就是『天竺佛』的事嗎?」 錢如土小皮鞭一指來如風,笑罵道:「你小子是賣大力丸的,光說不練啊!」 來如風一怔,馬上偏頭問道﹕「錢老何所指?」 錢如土冷哼一聲,道:「由此可知你小子尚欠誠意,算啦,我老人家也不必看 什麼驪山奇景,吃什麼秦川大菜了。」 來如風哈哈大笑,道﹕ 「哦!這件事嘛,小子正準備進入東關,直馳望岳樓呢,小事一樁,何用錢老 掛齒!」 錢如土呵呵笑,道﹕ 「好!我老人家就先叨擾你小子這一頓秦川大菜了。」 來如風當即接道﹕ 「秋高氣爽,萬里無雲,夜來月光柔而亮,把酒望岳樓,東望麗山,玉兔東升 中,更顯得驪山兩峰的巍峨而超然脫俗的勝景,是那般的神秘而誘人,真使人有酒 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覺,少時錢老登上望岳樓最上層,除了淺酌低飲,品嘗那秦川八 大件名菜之外,遠望驪山風貌,必是一大樂事。」 錢如土笑道﹕ 「小子,可真有你的,你何不唱起來,豈不更令我老人家心醉!」 來如風一笑,不再作答。 於是,二人快馬加鞭,八蹄翻滾,塵土飛揚,望之有如騰雲駕霧,半個時辰, 二人已馳入長安城了。 長安東關附近的望岳樓,樓高八丈八,一共四層,頂上一色是琉璃瓦,樓頂四 角高掛著四只大銅鈴鐺,在風力推動中,發出「叮噹」響聲,夜間聽來,有如西北 趕駱駝的第一個駱駝所掛的駝鈴…… 那望岳樓沒有棧房,不能寄養牲口,不過緊臨東城門,附近有一家騾馬店,來 如風與錢如土二人就把坐騎寄養在這家騾馬店裡,修蹄上料,就用不著二人操心了 。 這時候正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時候,望岳樓上已開始上座了,店門外 已見車水馬龍,不少公子哥兒,一搖三擺,兩晃四蕩的跨進望岳大酒樓來! 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來到望岳樓門前,只見一開三大間,中間大門敞開著,兩 邊兩間全是雕花落地長窗子,每間的屋檐下,各掛著兩盞玻璃宮燈,正有個伙計, 爬在梯子上點燈呢。 正門框上面,好大的一塊金字匾額,上寫「望岳大酒樓」五個大金字,蒼勁有 力,顯係出自名家手筆。 再看正面的兩根粗大的朱紅柱子上,也有一付金字雕上的對聯,只見寫的是﹔ 「太白酒樓望驪山, 杯底喜見老君面。」 兩句話,勾畫出望岳大酒樓的持有風格,因為只要登上望岳樓的客人,一杯在 手何異太白﹔再說驪山峰上供的是老君,老君殿又是勝景之一,即使不見老君面, 也在酒客心中神而往之了吧! 二人登上台階,一個白凈面的小二,笑嘻嘻的迎上來,哈腰打躬的道﹕ 「二位爺快請進。」 來如風早知這些大地方的小二,眼睛十分勢利,不由分說,一塊碎銀子早塞在 小二手中,道: 「帶我們登上四樓臨近東窗的桌子上。」 小二一喜,道﹕ 「有,有,二位跟我上樓!」 望岳樓樓高八丈八,二人足足登上七丈高,才到了第四層上,只見已有二十多 人分別坐在各桌旁,正等上菜喝酒呢! 來如風一看臨窗的四張桌子,早坐了人,正感無奈的時候,小二卻掀起一個布 簾子,禮讓二人進去。 來如風這才發現這是一間雅致不足,清靜有餘的小房間,這時候小二早走近窗 前,一連打開四扇窗子,這才回身笑道﹕ 「二位爺對於這間房可還滿意?」 來如風一笑道﹕ 「倒還清靜。」 只見那小二忙著擦桌倒茶,一邊問道﹕ 「二位要吃些什麼,什麼樣的酒?」 來如風一看錢如土,但錢如土只是不說話。 「錢老,你喜歡什麼,只管叫來。」 錢如土這才開口道﹕ 「你小子怎麼問起我老人家來了,你看過天下有作客的向主人要酒要菜的?」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對對對,是不像話,小子這就當家做主了!」 一回頭,來如風對小二道﹕ 「花雕先來三斤,秦川八大件,邊吃邊上,告訴灶上大師父,只要做的地道可 口,我這裡另有重賞。」 小二一聽,不由大喜,心想這可是財神上門,兩個人開口就點一桌秦川八大件 ,當即連聲道: 「二位爺,且請稍坐,小的這就傳話灶上師父去!」說著,早一溜煙的跑下樓 去…… 望著小二走去的背影,錢如土對來如風一斜眼,道﹕ 「你小子一向吃慣大饅頭湊蒜瓣,頂多再喝上一碗包米湯,怎麼現在全變了, 小子,你討別忘了,你如今已是拖家帶謄的人了,再「你那些小蘿蔔頭也等著你去 替他們張羅吃的呢!」 來如風一笑,道﹕ 「年二半載的也只碰上這麼一回,再說這是請錢老的謝媒酒,自不能過於寒傖 ,咱們總不能登上望岳樓只喝四兩白乾,一碟小菜,就霸著人家的桌椅等看驪山吧 !」 錢如土大臉蛋一抖,道: 「你說得有理,我覺得舒坦,少時咱們不醉不歸。」 來如風道﹕ 「好!不醉不歸!」 二人這裡等著吃喝,突然自樓下面衝上兩個身穿灰衣,頭戴紅纓披肩灰帽的官 府家將,兩個人站在四樓梯口,高聲吆喝道: 「大家聽著,大公子今晚在此地請客,這第四層全包下了,各位請到樓下去吧 !」 二人樓梯口一吼叫,樓上食客沒有一個敢說話的,全都低頭向樓下走去,轉眼 之間,第四層上面人去樓空,但這樓上隔了四個房間,兩個家將不放心,這才每個 房間進去細看,不料靠東窗的一間,正有兩個人坐著,不由怒聲叱道﹕ 「二位沒聽見?」 來如風一聽,笑道: 「聽見什麼?」 其中一個粗壯的冷喝道﹕ 「小子,你是在打哈哈吧,剛才我們說的話,就算是在大街上也聽得到,難道 二位耳朵塞驢毛了!」 錢如土冷冷的,也是大模大樣的,道: 「你們是哪個府裡的,如此大膽在此咆哮,可是不要兒的腦袋了嗎?他媽拉個 巴子!」那年頭這種罵法比三字經罵人還吃得開。 兩個家將一愣,不由仔細向錢如土二人打量…… 突又聽錢如土怒喝道﹕ 「還杵在這兒看什麼,可要我老人家報出官銜來?」 來如風打蛇順杆上,立刻喝問道﹕ 「你們兩個奴才,究竟是哪個府裡的,快說!」 兩個人還真被二人唬得一愣二驚三迷糊,彼此對望一眼,其中一個,道: 「我們是總督衙門的家將,請問二位是……」 來如風道﹕ 「京裡來的。」 二人一聽是京裡來的,又見錢如土那紅不溜卿大腦袋,還真的像是哪個王爺私 訪呢。 當即二人畢恭畢敬深施一禮,道﹕ 「請二位大人說出官銜,小的們也好回衙上稟。」 來如風道: 「秘密出京私訪,怎可隨便吐露,你二人口風可要緊些,如果走露一點風聲, 要你二人腦袋!滾!」 兩個家將唯唯諾諾,再也不敢多問! 當天晚上,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的這個雅廂外面,那兩個家將還自告奮勇的在 二人門房外把守,對於走近的人,早勸過另一邊去。 兩個家將對於小二所端進去的秦川八大件,看的真切,也直嚥唾沫,兩個人能 吃秦川八大件,除了京裡的王公大臣,誰還能擺出這種場面? 於是,越發的深信二人是京裡來的! 其實總督府的大公子寶祥,這天晚上並未請什麼客,說穿了只是找來幾個粉頭 ,在此尋歡而已,只要聽大廳中央的嘻笑聲與輕薄語,就可知一斑。 只是當總督府大公子寶祥回府以後,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卻仍然淺酌慢飲,秦 川八大件也才吃了六道,還有兩道未上呢! 於是,兩個家將在大公子走後,掀簾走進來向二人問安請罪。 來如風可真夠大方,竟然掏出一錠五兩銀子,往其中一人手中一塞,道﹕ 「拿去吧,出去不可亂說。」 二人眼睛全亮了,就好像剛走出門就摔一跤,細細看才知道絆倒自己的是個大 金磚一般,喜不自勝。 手上拿了銀子,二人單膝一跪,打了個千,這才興高采烈的走下樓去,就在樓 口,二人還一把抓住上菜的小二,低聲吼道﹕ 「雅廂裡可是兩位貴客,可要小心侍候了。」 店伙計連連點頭,道﹕ 「錯不了,這是份內事!」 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邊喝著,邊隔窗遙望遠方,就在明月的照耀下,驪山的兩 個峰尖,隱隱然似處在天邊的虛無飄渺中,令人遐思……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七章】 也許酒喝的多了,激發起二人的豪情,所以當二人於二更天來到望岳樓後院的 客房中時,錢如土突然對來如風道﹕ 「趕著睡上一覺,等三更天咱們去幹他娘的一票,不過嗎……」 「老規矩!對吧?」來如風笑著接了一句。 錢如土道: 「只要記得就好。」 於是,二人也不解衣,和衣而眠。 看看三更已過了一半,從望岳大酒樓後面的客房裡,兩條人影翻過牆外,望之 有如兩頭黑豹,直往總督衙門那條大街竄去。 一溜的灰色高牆,足有兩丈高,這時正有一個腰掛鋼刀的軍官,領著十二名手 持紅纓長槍穿著兵勇灰衣的軍士,步伐整齊的繞著圍牆外走過去…… 黑影中,錢如土一撩長衫,舉頭看了一眼月色,貼牆一攀,早閃過那道高牆, 來如風咧嘴一笑,彈身一縱,也平躺在一家屋脊上,他居高望向總督府,有拱門、 花園,還有那小橋流水、亭台樓閣,近右邊. 那該是總督衙門的正門,只見屋宇相 比,房屋高大,雕梁畫棟,十分威嚴。 來如風仔細看,前面廳堂走道,有士兵把守,而錢老卻早已不知去向。 來如風閉目房頂養神,不旋踵間,早聞得擊析聲自附近傳來,四更了,仍不見 錢老退出總督衙門,來如風正雙眉微皺,突聞總督衙門內鑼聲大鳴,月影中不少人 穿衣服拎刀衝出屋外。 來如風一驚,他早已看好路線,準備迎上錢老退路,卻不料高牆內有人高喊﹕ 「捉到了,這個老王八蛋,膽子也忒大了。」 更有一個粗暴聲音,喝道﹕ 「老王八蛋,你敢夜闖總督衙門,非偷即盜,非盜就是來行刺的,手腳綁結實 點,準備帶到大人面前聽候發落。」 就聽不少人齊聲吆喝著,把那人推在台階廊下。 來如風一看,大叫不妙,因為他心中在想,歲月不饒人,錢老終歸是老了,等 這次買賣以後,得勸他老人家退隱,找個山明水秀,風景絕佳的地方,讓他老人家 頤養天年吧! 心念間,來如風忖度總督衙門內的形勢,當即不敢怠慢,一招「黑豹越澗」, 從屋簷縱上總督衙門高牆上,只見他三起三落,人已匿於第三進的廊下暗影中,正 遇到一隊軍士過來。 來如風隨手摸到一塊石子,抖手擲向遠方…… 於是跪響聲把這隊軍士引向發聲的地方,但來如風未等軍士走到,又是一石擲 去,然後自己又斜刺裡一閃身,暴露出自己身形,朝著衙門後面衝去…… 於是,銅鑼聲音又響了,許多人狂叫著﹕ 「到後面去了,快去捉!」 來如風趁機躍向前面大廳,卻發現七八個軍士並未離開,一個個抱刀守在廊下 捆著的那人四週。 時間似乎是刻不容緩,因為當一眾軍士撲向後面的時候,如果發現沒有行蹤, 必然很快的又轉向前面來,那時候再下手救錢老,就要大費周章了。 心念間,鋼杖早已拔在手中,就像一頭張牙舞爪的黑豹一般,來如風自暗影中 一衝而出,八個軍士一愣之間,尚未會過意來,卻巳被他摞倒一半…… 另外四個舉刀就砍,但哪裡是來如風的對手,也只是兩個迴旋,四個舉刀的軍 士,也被來如風放倒在地,看來八個人像是死了,因為沒有一個開口喊叫,來如風 的鋼杖就那麼恰到好處的全搗在每個人的後腦杓。 來如風似已聽到後面人聲愈來愈近了,甚至腳步聲也可以聽得到,那是急驟的 ,在奔跑的聲音…… 於是,他竟看也不看,黑影下雙手抓緊那人身上繩索,往自己肩上一抗,縱身 到了高牆下! 也真是夠利落的!只見他把肩上的人奮力往牆頭拋去而他卻在上拋的人快要下 落的時候巴躍上兩丈高的牆頭上,伸手一抓,又把那人抗在肩上,這才飄身下牆, 一陣奔跑後,來如風喘口氣,道﹕ 「酒足飯飽正好眠,卻跟著你老人家出來擔風險,我親愛的錢老,咱們這一票 可是面缸揉面──白幹了。」 不料肩上的人開口道﹕ 「這位英雄,我不姓錢,怕是……」 來如風身子一歪,早將肩上那人放下來,他雙手扳過那人的臉,頂著灰朦朦的 月色一看﹕ 「我的媽呀!你老是誰?」 原來來如風救人心切,因為他根本不用細看,斷定就是錢老無疑,加上總督府 追兵又急,只管把注意力集中在四週,連當場解開繩索的時間也沒有,但他哪裡會 想到,他竟救個不相干的老者! 就聽老者低聲道﹕ 「此地尚不安全,你快把我繩索解開,由我來帶路!」 來如風道: 「我幫你解開繩子,你自己快逃,我還得到總督衙門接應我那位伙伴呢!」 那老者邊解著身上繩索,邊又低聲道﹕ 「這位英雄,現在若是再到總督衙門,我看實在不智,這時候三百名軍士怕早 已布滿在衙門內外了,再「我曾似乎發現有條人影,身法之快,我老頭子有生還未 見過,他早已越牆而出,等我起身看去,他早已不知去向,那絕不是我眼花,也不 會是一隻大貓,如今你這麼一說,我想必是你這位英雄要接應的人了。」 來如風一聽,也不置可否的道﹕ 「好吧!長安城地面你比我熟,黑漆八烏的小巷,我更是不熟,你老帶路吧! 」 那老者早已端整好衣裳,於是他一掖好長衫前擺,四下一看,當即一打招呼, 往前衝去…… 一開始還隱隱聽到喧鬧聲,但一陣急走後,聲音已漸漸消失,不久,老者把來 如風帶到一個近城牆的小菜園附近,那小菜園一邊有個水井,附近有兩間小瓦屋, 一棵老柳樹,就在屋前的小場邊,那個水井上方,還插著絞水桶的轆轤,一根井繩 還纏在上面。 老者推開門,把來如風請進屋子裡,立刻又把門關上,這才打火鐮點上一只小 油燈。 也就在這時候,一邊布簾掀起,走出一個年約二十不到的姑娘,看起來大手大 腳,但卻生得皮膚白嫩,俏鼻俏目,蛾眉淡彩,未開言先露出一對小梨渦,這時她 長髮披肩,羅衣鬆寬,另有一番迷人味道。 老人家不及說話,先拉椅子讓來如風坐下,這才吩咐女兒,道﹕ 「若不是這位英雄及時搭救,你我父女怕再也見不到面了,快過來代為父的叩 三個頭。」 來如風急忙伸手一攔,道: 「免了免了,在下也只是無意間碰到而已。」 露出一口貝齒,比之來如風的一口小牙還要細膩,女的低聲靦腆的一禮,道﹕ 「多謝大俠救命之恩!」說著就要一旁生火煮茶。 來如風道﹕ 「請問老丈,何事夜闖總督府?」 老者一嘆,道﹕ 「說起來也真是氣人,不過,小老兒得先請教英雄高姓大名,仙鄉何地?」 來如風一笑,道﹕ 「我叫來如風,河南人,認真說起來,也只號江湖上的流浪漢而已。」他一頓 問道﹕ 「請問老丈是……」 「在下姓洪,祖籍也是河南人氏,二十年前一場天災,才舉家遷來這裡的,那 時候小女才剛生不久呢!」 來如風心中一動,當即又問道﹕. 「原來是老鄉啊!不知老丈河南啥地方人氏?」 「孟津,那兒就在黃河邊上。」 來如風當即道﹕ 「在下是孟津南面來家集的人。」 老者一聽,一臉驚喜,道﹕ 「英雄是來家集的人氏,那我提個人名字,不知英堆可知道?」 來如風道﹕ 「老丈請講!」 「來家集有位來正通,英雄知道?」 來如風一聽.全身一震,道﹕ 「來正通就是家父,本來年深久遠,師父帶我離開家父母的時候,在下也才三 歲多四歲不到,聽師父說,父母不久相繼去世,家父的名字,也是師父對在下說的 ,師父也提及家母姓洪……」 突見老者雙目垂淚,道﹕ 「孩子,我是你大舅啊,妹妹生下你的時候,我還特地趕到來家集抱你呢!」 來如風一聽面前老者竟是自己久巳失散的親戚,一股子溫暖,直往頂門衝上, 當即走到老者面前,雙膝一跪,道﹕ 「外甥如風,給大舅叩頭!」 老者含淚扶起來如風,又對女兒道: 「英兒,快見過你表哥!」 於是,三人全都笑臉相對,淚眼滂沱,如在夢中…… 就聽老者道: 「二十年前,中原大旱三年,單就那一次天災,就餓死上百萬人,我同你舅媽 帶著英兒早一年離開家鄉,總算逃過一劫,人逢亂世,顛沛流離,妻離子散,原不 足為奇,如今能在此,見到大妹子有後,我洪老頭也替她高興。」 於是,來如風詳細的問了大舅何事夜闖總督府。 洪老頭一嘆,道: 「在這長安城中,誰不怕那總督衙門的大公子寶祥,前天你表妹到小南門附近 買針線,不巧被那廝碰見,那寶祥竟敢當街調戲小英,本來他的家將要把小英拖走 ,卻見附近圍觀的人太多,這才沒有拉走,但那寶祥卻派人四處打聽……」 洪老頭喘著氣,又道﹕ 「不瞞賢外甥你,當年大舅也曾練過幾年武,自覺明目張膽打不過那廝,但若 夜間進去那總督衙門,只要找到寶祥,一刀兩斷,殺了他,我父女再遠走高飛…… 」洪老頭突把聲音壓低,又道: 「不料仍被發現,又被外甥你救了我,這真有點鬼使神差,使我們團圓。」 來如風道﹕ 「大舅這是在上演『打漁殺家』,不過這件事既然被甥男撞上,算他總督一家 倒霉!」說著又從腰包裡掏出一千兩銀票一張,那是從勾鴻夫婦二人那兒得來的, 就見他把這千兩銀票交在洪老頭手上,笑道: 「趕著天一亮,快到騾馬店裡選一輛馬車,然後出城回河南,我這裡寫封信, 大舅帶著,只要人到寶山,進南城不遠有一王家飯館,他們就會安置大舅父女二人 的。」 來如風辦事乾脆,三兩句話,信也寫好了。 這時天已微明,街上已有行人,打聲招呼,就在彼此關懷的目光中,來如風別 了洪氏父女,在洪老頭的指示下,緩緩的來到望岳樓的後院。 推門走入客房中,來如風發現錢如土正鼾聲大作,沉睡不醒呢! 微微一笑,來如風和衣而臥在床上,只是他在遇到洪老頭以後,到現在心中還 難以平靜,他覺得天下事也太奇巧了,怎麼會那麼湊巧的,而又是在這種情況中相 遇,上天可真會作弄人! 突聽錢如土道: 「我老人家找你保鏢呢?你卻替別人出力,害得我老人家被一群鷹犬一陣好追 ,不是我老人家溜得快,說不定早被捉去總督衙門那大牢裡了。」 來如風道﹕ 「多謝錢老把追兵引開!」 錢如土挺身而起,坐在床邊,問道﹕ 「我說小子,你把人救出後,就得趕快回頭,為什麼跟人家走呢?」 來如風呵呵笑,道: 「我這一跟去,還真的跟對頭了!哈……」 錢如土一怔,道: 「什麼意思?」 來如風湊在錢如土床沿,道﹕ 「原來那個老者竟然是我的親舅舅!」 錢如土「呸」一聲,道﹕ 「你小子從小被你師父收養,你連自己生身父母的做像全都模糊,哪會認識你 舅舅,八成你小子又上當了。」 來如風篤定的道﹕ 「這事絕錯不了,首先我師父常告訴我家父的名字,母親的姓氏,而我舅舅姓 洪,且又說出來家集,並且還問我知道不知道來正通這個人,錢老你想,這還會錯 得了?」 錢如土一聽,一拍腦袋,道﹕ 「玄!娘的,可真玄!」 來如風得意的道﹕ 「一點也不玄,因為這是事實!」他細看一下直搖頭的錢如土,追問道﹕ 「錢老,你溜進總督衙門窮折騰一陣子,可有什麼值得掛齒的成績?」 錢如土眼一斜,鼻子一哼,道: 「我老人家先把總督的那顆大印往腰裡一掖,正要摸進後衙找那什麼大公子的 晦氣,突然鑼聲大響,還以為自己被人發覺呢!卻不料打橫又來了個老頭兒,我老 人家這才一咬牙,一跺腳,心不甘,情不願的退出總督衙門。」 來如風雙手一拍巴掌,豎起大拇指,道﹕ 「還是錢老爺子夠水準,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叫總督老兒三天吃不下半碗飯,兩 天難咽一口湯,那就……」來如風把手一攤,道﹕ 「拿來吧,小子這就來處理善後事宜了,錢老也等著拿銀子了!」 錢如土一哼,道: 「拿什麼?」 「總督老爺的官印啊!」 「哦呸!」錢如土手指來如風鼻尖,道﹕ 「你小子是不是遇見親舅就昏了頭?」 來如風不解的道﹕ 「怎麼啦?」 「怎麼啦呀!你也不想想…鈕、督老爺的大印,是任何人隨便提來提去當鳥玩 哪!」 來如風一笑,道﹕ 「錢老的意思是……」 「藏起來了!」 來如風小聲又問道﹕ 「什麼地方?」 錢如土向著城外一指,道﹕ 「大雁塔的頂上面!」 來如風呵呵笑道﹕ 「一十三層大雁塔,那是聖僧唐僧的骸骨所在,千年來那地方已是長安附近勝 景之一,不少人在那兒游玩思古,錢老把那玩意藏在那兒,妥當嗎?」 「放眼當今,還沒有幾個能攀上頂層的橫椽下方,八根相連的橫椽上面,誰也 看不到放有東西。」 來如風道: 「還是錢老慎思周密,手段高明!好,咱們先觀風頭,再好好敲他娘的一筆銀 子!」 二人這一天並未走出房門,只是在這望岳樓的後院客房中淺酌小飲,他們不必 走出房門,就知道外邊所發生的事情,因為店中小二,不時的會把長安大街上發生 的塌天大事,一字不漏的送到二人的房裡,正所謂,人在房中坐,便知天下事…… 而最讓來如風與錢如土感興趣的事,並非是總督的那顆大印,而是天將黑的時 候,小二送來酒菜,隨口對二人道: 「二位慢飲,外面突然又從河南那邊來了十四個騎馬的,全要住在我們望岳大 酒樓,我這就要去替他們把馬牽到城邊騾馬店,馬上就回來!」 錢如土對小二道﹕ 「你只管去就是了!」 小二摸著衣襟,急步退出房門,錢如土這才對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如果我猜的不錯,八成是那歐陽壯也領著一干殺手到了這長安城了。」 來如風一笑,道﹕ 「且聽小二一報,咱們只管喝酒!」 錢如土道﹕ 「你小子好像並不擔心嘛!」 「擔心?我只擔心對方銀子少!」 來如風如今心情愉快,因為在這個世界上竟還有他的親人,表妹小英也長得亭 亭玉立,看樣子他的家口愈來愈大,相對的,負擔也愈來愈重,當然,對於銀子的 需求也愈渴望了…… 二人在房中酒足飯飽之餘,更把精神養足,發現十多人朝著另一院落進去,那 為首的不是「飛天蜈蚣」歐陽壯還會是誰!只是錢如土隔窗望去,心中大感吃驚, 因為在歐陽壯身後跟著兩個都是白髮蒼蒼的老東西,他可是清楚得很,因為放眼當 今,能自稱黑道老祖宗的,大概也只有這兩個老家伙…… 一個人,能被人稱做「閻王舅」,可想這人定然十分凶殘,因為連閻王老子也 得叫他親舅,另一邊那「羅剎奶奶」,更是一頭白髮可以數得出來,只是她在頭上 盤了布帶,雖然拄著拐杖,但看起來要比老頭兒長的稍高。 等到錢如土再看看後面幾人,不由微笑起來…… 來如風一笑,低聲道﹕ 「除了兩個老古董外,其餘全都是關洛道上或伏牛山區裡蹦出來的妖精。」 錢如土道﹕ 「看起來這些人並不全是為了那『天竺佛』而來!」 來如風道﹕ 「既為『天竺佛』,也為我來如風。」 錢如土冷然一笑,道﹕ 「你小子往後多留意,可別被他們一伙兜上,那可是一群狼,一群等著吃你小 子這身肉的野狼。」 「彼此小心!彼此小心!」 來如風才把話「完,就見小二早推門進來,道﹕「二位爺,今日長安城可真是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也不知哪兒冒出來那麼多吃糧當差的,每條街上都有幾十個 拿刀抗槍的,見到人就搜查. 聽說四城全貼了告示,要捉拿飛賊呢!」 來如風與錢如土一聽,相視一笑…… 卻又聽小二道﹕ 「聽說總督衙門昨夜鬧飛賊,有人傳說總督衙門丟了大印,這可不是玩笑的! 」 來如風摸出一塊銀子,塞在小二手上,道﹕ 「夜裡別來打擾我們好夢!」 唱個肥喏,小二嘴巴咧著,回身走出房去。 來如風隨手又把他那個繞腮假鬍子貼在嘴巴上,他雙手背在後面,八字步把個 彎腰微駝的上身,左一歪右一晃的朝前走著,這時候如果他要是在歐陽壯幾人前面 晃上幾晃,恐怕也不會被人認出他就是來如風。 出得店來,來如風緩緩來到東城門,發現十幾個軍士,對出城的人搜摸的十分 仔細,對於進城的,反倒憑其進來而不加搜查。 來如風一笑,轉身朝著總督衙門走去…… 原來錢如土與他,二人總是分工合作,前一段錢如土管偷,至於後一段,錢如 土不加干涉,全由來如風作主。 也因此,錢如土這時候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而來如風卻非要重溫那闖龍潭入 虎穴的件事,開始總督衙門之行了。 長安總督衙門的那條街,可真夠寬大,而且氣勢上與其他大街也有所不同,街 邊上一溜的種著兩排大樹,秋風蕭蕭中,不時有黃葉飄旋著落在街道上,發出一聲 無奈的脆響,一陣輕風中,這些樹葉就會蜷臥在街邊牆角。 來如風緩緩的走到總督衙門口,只見一對雄偉石獅,昂首探爪,瞪目張口,似 要噬人一般,分別坐臥在青石台階下面兩旁,雖是臥著,但也有丈高,五盞巨型大 紗燈,分別寫著「長安總督府」五個紅字,正門匾額上也是這五個大金字,佩著鋼 刀的軍士,兩旁各站了八名,往裡看,總督府的大堂上,人影幢幢,看上去足有二 十多人,約摸著正在為總督老爺的官印唯幄籌謀,考慮對策吧! 來如風人一來到總督衙門台階邊,台階廊上的軍士早吆喝道﹕ 「幹什麼的?」 來如風舉頭望望天,屋脊上面秋月甚亮,他微微一笑,只管緩步登上那十二層 高大台階! 早有四個軍士一衝而下,其中一人,一把扭住來如風衣領,怒喝道﹕ 「你是幹什麼的?快說!」 來如風收起笑臉,冷哼道﹕ 「放手,如果我在總督那兒隨便一句,你小子就沒有命了!」 那軍士真的嚇一跳,一鬆手,卻又喝問道﹕ 「你究竟是乾什麼的?」 來如風望望裡面遠處的總督大堂,冷冷的道: 「我見總督大人,如果他還要保住他的總督寶座!」 來如風的話相當有力,兒個軍士全都一怔,誰也不敢多出餿主意. 其中一人又 問道﹕ 「你老兄究竟要幹啥,見我們總督大人到底有何事,還有……」 來如風暴喝一聲,道﹕ 「你羅嗦個鳥,再不通報,老子掉頭而去,早晚總督會砍了你們幾個!」大夥 一聽,全傻了眼,當即有個機伶的,忙道﹕ 「好,你老兄請稍待,我這就進去找值班大人替你上稟,不過你最好心裡有個 底兒,如果你是來消遣大爺們,少時可有得你吃的苦頭。」 也不等來如風表示什麼,那抱刀早往裡面跑去。 來如風人就在台階上來回踱著四方步,貼在嘴上的鬍子,總是叫他不習慣,所 以不時的伸手撫摸一下! 不旋踵間,早由門裡走出一個雄赳赳披著甲衣的武官,一見來如風,先是上下 細看幾眼,然後正容道﹕ 「聽說你要來見總督大人?」 「不錯」 「總督大人正在忙著,你若有事,可先對我說也是一樣。」 來如風搖頭,道: 「不一樣!」 那武官一怔,道﹕ 「兄台可是由京裡來的?」 來如風又是搖頭,道﹕ 「如果我猜的不錯,總督大人正在為他那顆大印大傷腦筋,你說是也不是?」 那武官一聽,當即動容,道﹕ 「兄台可是為此事而來?」 來如風一撇嘴,道﹕ 「也可以說是吧!」 武官一招手,道﹕ 「隨我來!」 來如風仍然邁著八字步,雙手挽在背後,走一步,他那長衫下擺就會向出腳的 方向一擺動,看起來還真是文縐縐的老學究模樣。 來到大堂門口,來如風站在大堂外面細看,這時候他才看清楚總督大堂上那種 氣派,不僅是雕梁畫棟,氣象萬千,而且是威風凜凜,氣勢宣赫,那些守在附近的 軍士,也都是赳赳武夫,軍容整齊,不愧是方面大員、封疆大吏,相形之下,比那 石頭堡的氣勢,又自大不相同。 那武官直走近一個身穿錦袍面如重棗,挺胸凸肚的長髯大漢前面,規規矩矩的 施禮,也只說了幾句話,那大漢已望向大堂門口。 於是,只見他一點頭,那武官急步來到堂口,領著來如風走進大堂上。 大漢一抖錦衣,早坐在一張虎皮太師椅上,這時堂上正有十多人議論不已,看 到來如風進來,俱都閉口不言,面露懷疑。 錦衣大漢手一指,也不要來如風施禮,就叫來如風坐在一邊椅子上。 來如風可真大方,直到要坐下來,才把雙手抱拳,道﹕ 「謝坐!」 帶領來如風進來的武官,卻緊緊守在來如風一旁不即離去,那樣子正就是監視 來如風。 一捋長髯,錦袍大漢道﹕ 「聽說你為本官大印的事,來見本官,可有高見?」 來如風道﹕ 「在下江湖中人,有些官場規矩不太懂,說話失禮地方,還得請總督大人多多 包涵。」 錦袍大漢一笑,道﹕ 「你叫什麼名字?」 來如風道﹕ 「在下姓包,名照道,江湖上人稱『包找到』的就是我。」 總督哈哈一笑,道﹕ 「本督一向不與江湖中人物往來,甚少聽到你的名字,不過你能自動來協助本 官尋找失印,必然是俠義中人,本官先謝謝你了。」 來如風一笑,道﹕ 「總督大人可千萬別說謝字,我今晚斗膽來闖總督衙門,說穿了也是為了拉生 意!」 總督雙眉一揚,道﹕ 「拉什麼生意?」 來如風一欠身,道﹕ 「小民的買賣,就是替人尋找失物,上至天王老子地王爺,下至挑擔拾糞販夫 走卒,只要是丟了任何東西,我都能在限期之內代他找到。」 總督一聲哈哈,道: 「這麼」來你也可以替本官找到失印了?」 來如風道﹕ 「做了多年這種買賣,至今信譽卓著!」 突然,總督大喝一聲,道﹕ 「拿下!」 來如風忙搖手,道﹕ 「不必!不必!大牢在啥地方,只管領我去,小民絕不會逃走!」他一頓之後 ,低聲對總督大人又道﹕ 「關了我包找到,大人的官印就完了,我真為大人前程擔憂啊!」「完,對圍 過來的軍士道﹕ 「走吧,領我去坐大牢。」 總督突又伸手阻住,道﹕ 「你們退下!」十幾個高大軍士又退出大堂。 總督大人就在來如風面上好一陣細看,燈光下,只見來如風穩如泰山,靜如止 水,就好像有一股泰山崩於前而不懼的浩然之氣,不由心中琢磨,這人如果走向仕 途,必然是個人才。 當即問道: 「你有什麼方法,可以找到失印,又怎麼能証明官印不是你盜走的?」 來如風一笑,道: 「如果我能盜取總督官印,為何不改盜有銀子大戶,卻冒著生命危險來個大費 周章?」 總督大人微點著頭…… 於是,來如風身一前傾,又道﹕ 「至於如何能替總督大人找回官印,說句江湖話﹕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 同。」 總督大人一笑,道﹕ 「好,你出個價吧!」 來如風道﹕ 「如果大人的官印久找不到,預備出多少賞格?」 總督大人指著一旁既驚且怒的十兒個大小不等老少俱有的官員,道: 「他們正擬定賞格一千兩,如果連那盜印的盜匪一齊捉到,賞銀加倍。」 來如風立起身,深作一揖,道: 「總督大人,你的這些參謀不是在替你做事,他們在害你呀!」 來如風話一落,早有兒個武官聲色俱厲的指著來如風怒喝道: 「你簡直是個瘋子!」 微搖著頭,來如風道﹕ 「小民沒有瘋,恐怕各位有點不大對勁,各位也不想想,總督官印可是皇上親 賜,一旦丟失,丟官事小,只怕腦袋也將不保,怎麼把賞格只出一千?」他一頓之 後,又道﹕ 「這種丟掉官印的事,最好對外不承認,一旦白紙黑字貼在四城,難免會傳進 京中,那可是有失顏面的大事!」 總督大悅,道﹕ 「你這才一語中的,今晚他們爭論不決,主意不定,也正是此一症結所在。」 來如風一笑,道﹕ 「所以說小民就是為了不讓總督大人有失顏面,才斗膽在未昭告失印之前闖進 來的。」 「如此」來,你有本事替本官找到官印了?」 來如風道﹕ 「小民這包找到的字號,絕對附有信譽保証。」 總督冷然一笑,道: 「你可曾想過,如果本督下令把你毒刑逼供,要你為本督送回失印呢?」 來如風呵呵一笑,道﹕ 「小民命賤,能值幾個銅子兒,但有總督大人陪著走向酆都,這對小民而言, 值得含笑地下了。」 總督大人笑笑,道﹕ 「你很會說話,而且每句話皆中本官要害,好!你自己出個價吧!」 來如風伸出一個指頭,道﹕ 「這個數,少一個小民就抽腿走人!」 「那是多少?」 來如風道﹕ 「在未說出實價之前,小民必先說明一點!」 「本官在聽著!」 來如風道: 「找東西,最怕陷入膠著,所以也要因時間而定價錢。」他微笑著環視大堂上 站坐不一的各位文武大人一眼又道﹕ 「大人這件事,不能拖得太久,多則十日,少則一日,一日找到,白銀十萬兩 ,兩日找到,白銀九萬兩,如果在第十日送來,白銀一萬兩,不過,一旦超過十日 ,銀子一兩不收,仍得盡力為大人找到失印。」 總督大人正要說話,不料來如風又道﹕ 「價錢談妥,尚須附帶一個條件。」 「附帶什麼條件?」 來如風似是理直氣壯的樣子,道﹕ 「必須是大人私人腰包的銀子,官銀一兩也不收!」 總督大人那紫臉堂上須髯抖動,雙手十指嘎嘎作響,冷凜的道: 「本官備銀十萬兩,但要限期三日,三日後你就不用來了。」 來如風稍一思索,堅定的道﹕ 「好,小民就冒這次險,三日內如果找不到大人官印,東城門上,還望大人賜 一張草蓆,替小民收屍!」 總督大人一擺手,道﹕ 「江湖中人一諾千金,從今晚子時算起,本官等你的好消息。」 來如風深施一揖,又對一眾文武官員一禮,邁著四方步,輕鬆已極的走出長安 城總督衙門…… 來如風出了總督衙門,天已二鼓,一開始他走的很慢,因為他發覺似是有人在 跟蹤自己。 就在他快要走到城門的時候,突然腳步加快,只見兩扇城門將關的剎那間,來 如風真像一陣風般,一閃而出了長安城,回頭望去,跟在自己後面的人一個也未走 出城來,看樣子全被關在城中了。 來如風並未走遠,他僅只是轉個城角,人已到了城牆下面,貼住城牆急速的又 爬躍在城牆上,遙望長安城裡,除了街上尚有稀落的燈光外,大部分一片漆黑。 那長安城牆既厚又高,但如何能阻住來如風,只見他幾個騰躍,人已進入城中 。 當來如風來到望岳大酒樓的時候,兩個小二正要登梯熄燈,走入房裡,錢如土 正一個人在喝悶酒,一見來如風,拿大眼一翻,道﹕ 「小子,對於你這種愈來愈辦事不力的表現,我老人家有些不太滿意,可是這 長安城的花花街景,使得你流連忘返了。」 來如風深長的嘆了口氣,道﹕ 「錢老,銀子愈來愈難賺了,不容易啊!」 錢如土猛灌一杯酒,道﹕ 「小子,你可要放明白些,趕著明日,不定『飛天蜈蚣』那幫魔頭就要發動攻 勢去奪取『天竺佛』,咱們可沒有時間同官家周旋,你出去這幾個時辰,事情是如 何辦的?」 來如風坐下來,自己取過一只杯子,先喝了一杯,這才把經過「形,詳細的說 了一遍…… 錢如土細細琢磨一陣,才對來如風道: 「趕快養足精神,四更天咱們行動。」 來如風怔道﹕ 「何必那麼急?憋他個三兩天,也好急急那個貪官。」 錢如土冷哼一聲,道: 「你小子可不要忘了,多等一天﹔咱們就得少拿幾萬兩銀子,這種損失我老人 家不幹!」 「那錢老的意思是……」 錢如土放下酒杯,站起來走向床鋪,邊道: 「你只管去收銀子,我在大雁塔下等他們,只等你的銀子到手,我就告訴他們 東西在什麼地方,一切妥當,咱們東城外繞向灞橋會合,老規矩,不見不散。」 錢如土「完,早一斜身躺在床上睡下…… 來如風又喝了幾杯酒,也睡了下來…… 這真是個月不黑風不高之夜,因為當來如風四更天過了一半爬起來的時候,西 天明月照進來,灑了一地銀色,根本用不到點燈,二人早一切收拾妥當。 翻上房子,躍過院牆,二人相當小心,因為二人心裡明白,這望岳大酒樓的客 房中,正住了十四個黑道魔頭,一個不小心,就會把他們全引出來,那時候可就麻 煩大了。 越過牆,來到街上,二人一打招呼,各自走路,各行其事。 錢如土一路越出牆,直往附近的大雁塔而去…… 來如風這是第三次來到總督衙門,雖然如此. 但他發覺這總督府內的戒備,似 是加強不少…… 來如風順著總督衙門院牆,一直繞向最後面,隔著兩丈高的院牆望進去,後院 不遠處有一高樓,上面似有燈火。 縱身上躍,來如風人已翻上牆頭,他這才看清原來這是一座兩層宮殿式高樓, 樓下四周廊上各點著明燈,每邊皆有兩個軍士把守,顯然,要想溜進這座大樓,兒 乎是不可能的事。 來如風遲疑有傾,遂即又翻到牆外面,就近找了幾塊石頭,這才又翻越圍牆, 把身子隱在院內花叢中,抖手打出一粒石頭。 就聽一聲「叭」,早驚動廊上的軍士,立刻有人喝著衝過去! 來如風又是一石擲去,這次擲的更遠,樣子好像有人往遠處逃一般! 於是廊上的軍士筆直的衝向前去! 來如風把握時機,奮力縱躍,雙手在突出的椽邊一攀,人已到了樓上! 也就在他正要推窗的時侯,迎面的窗子竟先打開了! 來如風還真的大吃一驚! 熾天使書城
【第十八章】 樓上窗子一開,站在窗內的,不是別人,竟然是總督大人。 只見他一手捋著長髯,雙目如炬,另一手卻背在身後,面貌嚴肅而隱隱然煞氣 外露! 「大印拿來了!」聲音低沉含威。 來如風咧嘴笑道﹕ 「站在外面說話不太禮貌,可否容小民進去!」 總督手指樓門,道﹕ 「那邊有門,你進來吧!」 來如風閃身推門而入,只見是個極為豪華的書房,除了一個大書櫃外,另有兩 個櫃子擺設的全是古玩玉器,四周牆上更是名人字畫,尤其一張頭陀畫像,高可一 丈,只見畫中頭陀,僧衣拖地,手持佛珠,虎鼻厚唇銅鈴眼,繞腮鬍子連胸前,隱 隱然一雙大腳丫子外露,神采奕奕,栩栩如生,直如要走出畫中一般,令人見而生 畏! 就在來如風尚未站定,突然間,嘯風突起,寒光噴射,總督大人已快不可言的 一劍劈向來如風。 來如風「嘿」的一聲,身子後仰斜翻,堪堪躲過斷臂一劍,緊接著一個滾地翻 ,單手按在書桌另一面,手中早已拔出鋼杖! 只見他手中鋼杖舞了個杖花,瀟洒的挺胸站在那裡,卻發現總督大人正把寶劍 插回劍鞘。 來如風一反手,鋼杖也插回後腰,不自然的摸摸嘴巴四周的假鬍子,笑道﹕ 「小民真正替總督大人捏一把冷汗。」 總督重棗般臉膛一寒,道﹕ 「此話怎講?」 來如風透著無奈的道﹕ 「如果小民躲得稍慢而死在大人劍下,那麼大人的官印將永淪虛幻,想而不能 得之了。」 「能躲過我那雷霆一劍的人,本督尚未見過,你是第一人。」他緩緩在太師椅 上坐下來,又道: 「本督是個見獵心喜的人,你如果投入本督門下,本督可以利用你找回官印為 藉口,拔升你為本督府中參將之職,憑你的機智、膽量、武功,不難藉此機會爬上 高官。」 來如風淡然一笑,道: 「小民江湖懶散漢,無意仕途,大人美意,小民永銘五內。」 總督一笑,道﹕ 「人說,當機會來時,要緊緊抓住,因為人的一生也許只有一次機會,本督不 勉強,你回去多多想想。」一頓又道, 「你能這麼快的連夜返來,是不是有了官印下落?」 來如風點點頭,道﹕ 「不錯!」 「在何人手裡?」 微微一笑,來如風道﹕ 「小民厚顏,必得先拿到銀票,才能說出官印下落。」 總督冷冷一笑,道: 「本督怎會知道,你不是利用官印失竊而撞騙?」 來如風道﹕ 「小民收了總督大人銀票之後,自然要帶大人去取官印,等於是一手交銀,一 手交貨。」 總督一挺胸,道: 「好!」拉開桌下抽屜,立即取了十張銀票,每張一萬兩,當即往桌上一放, 又道﹕ 「這裡是十萬兩銀票,絕非官庫的銀子。」 來如風緩緩收起銀票,小心塞入懷中,當即笑道﹕ 「大人請!」 總督當即叫道: 「來人哪!」他話一落,早由另一邊門,走出兩名武士,兩個人全是輕裝短扎 ,頭包青布,來如風一看,就知是總督蓄養的江湖中人。 「你二人跟他去取回官印,不可有失!」 來如風笑笑,低聲道﹕ 「大人不去?」 「不必了,有他二人去就夠了!」 總督帶著來如風,四人走出這座豪華富麗的大廳樓下,廊上的兒名軍士舉刀為 禮,來如風咧嘴一笑,跟著兩個輕裝漢子向前面走去── 身後面,卻聽總督怒聲叱道: 「都滾開,弱者不來,強者你們又攔不住,要你們何用,真是一群飯桶……」 當來如風領著二人走出城門的時候,一路上來如風問二人的姓名來歷,但二人 總是閉口不答,甚至連正眼也不看來如風,只是緊緊的跟在來如風身後,而使得來 如風有附骨之蛆,揮之不去的感覺,心頭說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而兩個人腰裡 全插著一把彎月刀,論個頭,與來如風差不多,只是兩個人全都是大草胡,身上微 微有著膻味。 一看二人全不回話,想攀交情也免談了,來如風立刻加快腳步,向前衝去! 就在一陣禦風駕雲般的狂奔之後,來如風回頭看,只見跟著的兩人被他拉開十 丈左右,來如風心裡明白,自己如果全力施為,定能丟下他們,不過他們能在這一 陣跑中,有這種腳程,江湖上算是一流人物了。 終於,三人到了大雁塔下面,來如風望望天色,已是東方泛白,彩霞將奔放而 出了。 來如風一屁股坐在塔下面的石階上,以手撩風,呼呼啦啦的扇著涼,道﹕ 「娘的,吃風喝露,跑東到西,賺錢受累,又要擔驚受怕,這種日子可真不是 滋味!」 一陣歇息,來如風見二人仍不開口,只得高聲叫道﹕ 「要銀子的可以出來啦!」 「哪個王八蛋在塔下雞毛子喊叫的,一大早擾人清夢!」 三人舉頭望時,這才發現那高高的大雁塔頂上橫樑突出地方的下面欄杆旁,正 有一個人橫臥著。 來如風一看,不由笑道﹕ 「要銀子的,快下來了!」來如風話聲中,錢如土應聲叫道﹕ 「銀子!在哪裡?」說著,只見他身子飛旋,手攀琉璃瓦椽,一層層的有如猿 攀危崖般,早到了塔下面。 兩個一直未開口的人迎上前來,發現竟是個頭大如斗四肢纖巧的怪老人,不由 相對一望。 錢如土一伸手,道﹕ 「銀子拿來!」 來如風伸手入懷一掏,摸出一把銀票,全塞在錢如土的手裡,笑道﹕ 「十萬兩銀子,一個不少,你點收一下!」 錢如土還真是仔細,每一張他都迎著朝陽照照看,等到十張看完,他才數了五 張,塞在來如風手上,道: 「拿去,這是你小子的賣命銀子。」 來如風接過銀票,往懷裡一塞,又伸手道﹕ 「收了總督大人的銀子,也該把人家那個吃冤枉糧的官印,送還人家了吧?」 錢如土一笑,道﹕ 「那是自然,不過銀子是你交給我老人家的,我只能對你一個人講。」說著小 聲在來如風耳邊嘀咕兩句,當即返身繞過附近一座大廟,急步而去…… 來如風雙手一拍,對跟來的二人笑道﹕ 「娘的,那個老鬼真不是東西,原來他把東西放在那個地方,走,咱們去取。 」說著,領著二人往大雁塔上爬去,一層層的往上爬,而且爬的相當慢…… 當然,來如風這種泡蘑菇,是有其道理的,因為他總得要錢如土安全的走入長 安城,否則,一場廝殺,必然耽誤正事,而正事,那是有關』‘天竺佛”的大事。 雖說大雁塔是唐朝聖僧的埋骨寶塔,但千百年來,早已成了長安附近勝景之一 。 如今來如風領著二人登上了大雁塔頂,塔上已有一扇小窗被人推開,來如風雙 手一攀,人已穿出小窗外,擰身翻到塔頂朝天樑椽上,來如風笑對二人道: 「二位,小心授著。」只見一個金黃色緞包,一尺長,半尺寬厚,「呼」的一 聲,自窗外飛進塔內,被一人接在手中。 也就在此時,來如風身子下墜,攀椽附瓦,一層層的往地上落下來,身手之利 落,真是無話可說! 來如風已走出十丈外了,回身才看到其中一人,落地追來,於是,激起了來如 風的雄心,他決心要試試這二人究竟有些什麼驚人絕學。 就在一棵松樹下,來如風突然一個大翻身,雙手叉腰,冷冷的望著追趕而來的 一人,那人卻早已手握彎月刀,斜身衝過來。 「幹啥子?銀貨兩訖,你二人也該回去交差領賞,這麼拼老命的追來,難道還 想再送幾個銀子?」 來如風正說著,那人大草胡抖動,似是有話說不出口一般,舉刀就砍! 來如風大怒,側身讓過一旁,鋼杖已到手中,「嚓」的一聲,杖端尖刃顯露, 只見他一挽杖花,正迎著彎月刀二次劈來…… 彎月刀碎芒閃閃,宛如蒼穹匹練,繞體盤旋,激流迴蕩,在晨光照射中,令人 有如置身銀河。 來如風一聲冷哼,杖端如巨浪般狂挑猛揮,然後在一陣脆響中,來如風雙腳暴 彈,人已騰起兩丈餘,就在此時,他那手中杖如一具飛旋的螺旋,溜圓的弧線,精 密的計算,把碎芒連成一束強而有力的冷焰,發出窒人的璀璨光環,令人無法分辨 出究竟在一招之間有幾刀穿進那人的彎月刀芒中,只是在來如風雙腳落地的時候, 彎月光驟然光華盡失,濺散的血雨中,那人已連退十步,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滿 面驚悸…… 來如風卻不容那人稍喘,早一個箭步,杖端的尖刃已停在那人的喉頭上。 也就在此時,另一人已手捧官印,急步趕到,一看這情形,救也不及,殺也不 是,急得滿頭大汗! 跌坐在地上的草胡大漢,手中彎月刀一拋,雙目一閉,仍然是一句話未出口, 對於他背上、肩頭、雙臂上的傷勢,連皺眉也不皺一下。 冷然一笑,來如風道﹕ 「生意既然成交,銀子也花了,你二人卻想中途立功,來個醜獻功,討好主子 ,你們不守信,老子就不仁,殺了你二人,老子抱著官印入山修行去!」 只見拿印的人連連搖手,邊指著自己嘴巴…… 來如風一皺眉道: 「啞巴?」 那人點點頭! 來如風收起鋼杖,苦笑連連,道﹕ 「原來是兩個啞巴,真可憐!」說著,只見他突然一連幾個雲裡倒翻,人已落 在十丈之外,又是幾個提縱,人早已不見影蹤! 兩個人這才垂頭喪氣的返回督府。 當總督看到其中一人受傷而回,已知十萬兩銀票真的化為烏有了,心中一陣絞 痛! 於是,他急急打開官印上面的黃緞布,官印不假,卻在官印下方,有一紙條﹔ 「寶祥仗勢,橫行市井, 十萬白銀,買兒一命。」 總督一看,勃然大怒,原來是兒子不肖惹的禍,從此他下令禁止兒子走出總督 衙門一步,直到他卸任回京。 當來如風低頭彎腰,邁著四方步進入東城附近望岳樓的時候,突然錢如土從後 面衝過來,拉著來如風一陣抱怨,聲幹色漸漸俱厲,道: 「你怎麼同那兩個回子幹起來呢?你小子正事不幹,卻要爭強好勝,真是該打 !」 來如風一笑,道﹕ 「錢老怎麼知道他二人是回子?」 錢如土哼一聲,道﹕ 「一身羊膻味,不是回子是什麼!」 來如風道﹕ 「是有點膻味道。」 錢如土急急又道: 「付清房飯銀子,咱們馬上走!」 來如風一看這情形,自是不敢怠慢,兩錠銀子共十兩,往桌上一放,立刻走出 店來。 二人急步到城邊的騾馬店,只見望岳樓的那個小二拉著兩匹馬走向店外來,正 是二人坐騎。 來如風一笑,當即接過絲韁,一塊銀子塞在那小二手中,然後又是一錠銀子遞 給小二道﹕ 「這一錠是賞給灶上大師父的。」 就在騾馬店門口,來如風又付了騾馬棧房銀子,這才與錢如土二人翻身上馬, 馳出長安城。 原來當錢如土從大雁塔回轉望岳大酒樓以後,發覺「飛天蜈蚣」歐陽壯等一眾 惡煞,早已離去 _ 已、中一急,偏就來如風遲遲不歸,這時候他真的心急如焚, 坐立不安,不時朝著店門張望,好不容易等到來如風進來,這才真的一肚子肝火。 且說二人自出城以後,立刻往東疾馳,過灞橋而偏北,不久,那渭水河已遙遙 在望。 二人馬上觀看,只見渭水河河長如帶,水清泛光,兩岸風物清美,景色秀麗, 充分顯示出八百里秦川靈秀之氣與河山之壯峨。 這時候萬里晴空,藍天如洗,東陽斜照,大地一片金黃,二人躍馬官道上,早 望見距離渭水河不遠處的一所巨大莊院。 走至臨近,看到道旁一塊大青石碑,上面刻著方正而有力的大字﹕ 「天竺寶莊」 舉頭前望,早見到一溜的紅土院牆,裡面亭台樓閣,全都是雕梁畫棟,而且院 中還有十幾棵插天老樹,更襯托出天竺寶莊的巍峨宏偉,氣象萬千。 二人才到那個巨大的莊院門前,正自下馬,不料早從院門走出一個年輕人來。 錢如土一眼看出那個年輕人,正是在山邊草棚下吃過他西瓜的押鏢鏢師,不由 一怔。 只見那年輕人含笑上前,道﹕ 「二位可是江湖上盛名已久的俠盜神偷?」 錢如土又愣了一下,道: 「閣下不正是棗陽四方鏢局的鏢師?」 那年輕人一笑,道: 「有一陣子算是四方鏢局的人,過後又投入赤陽石頭堡歐陽壯麾下,幹了那麼 十多天殺手,萬幸沒有遇上二位,倒是聽了不少二位大鬧石頭堡的趣聞。」 錢如土哈哈一笑,道: 「閣下是……」 「在下林火烈,天竺寶莊的三少莊主就是在下。」 林火烈表明身份,錢如土對來如風相視苦笑,道: 「咱們追來幹啥,既未打那『天竺佛』的主意,又不用咱們幫忙插一腳。」 來如風也笑道﹕ 「錢老,對咱們來說,實在不虛此行,你老摸摸良心看小子說的對不對?」 來如風手摸心窩,而心窩地方,正是那總督大人的五萬兩銀票。 林火烈將二位請進莊內。 這時候天竺寶莊內,正有幾個莊丁在整理花草樹木,掃清一地落葉。 林火烈把二人邀在客堂上坐定,當即對二人道: 「家父行動不便,也才剛剛進入內室休息,少頃必出來一見的。」 來如風道: 「林兄與歐陽壯那伙魔頭相處十多日,目的是為了什麼?可窺知他們的陰謀? 」 林火烈笑道: 「一開始在下投入四方鏢局,為的就是那『天竺佛』,由於江湖上以訛傳訛, 神話一般的傳說著『天竺佛,上隱藤著極大的秘密,既載有武功絕學,又有寶藏圖 ,哼哼……」 林火烈一陣冷哼,又道﹕ 「其實那『天竺佛』的身價,比之寶藏與武功二者,不知又高出多少倍,因為 那『天竺佛』本身就是無價之寶,它是唐朝聖僧西天取經親由天竺國攜回來的象牙 聖佛,佛身上盡載著救世經文。」 錢如土不解的道: 「聞知這『天竺佛』乃是汴梁大相國寺之寶,何以會落入棗陽唐門世家之手, 卻又千里迢迢,重金禮聘四方鏢局,長途跋涉,間接送來長安,卻是為何?」 「唐門世家,就是老身娘家!」腳步聲響,加上濃重的喘息聲,只見兩個白髮 老者,一人坐在竹椅上由兩個中年錦衣人扶持,另一個卻是白髮婆婆,手持龍頭拐 杖,一身淡雅服裝,頭纏黃絲帶,緩步由二門出來。 錢如土與來如風當即站起身來,雙雙施禮。 錢如土一見竹椅上坐的老者,似是患著半身不遂的樣子,左邊手臂扭曲,嘴巴 稍斜,但他那容貌,錢如土十分清楚,那不正是二十年前江湖上突然與「天竺佛」 同時失蹤的「天外一尊」林天龍嗎?原來他沒有死! 就在這天竺寶莊的客堂上,「天外一尊」林天龍被身後兩個兒子扶正身子,這 時候三個兒子在林天龍身後並肩站著,莊丁獻上香茗,林天龍對一旁的老婦極不清 楚的說了一句,然後就閉目坐在竹椅上靜靜的似是神喪氣沮,又似看破紅塵的樣子 。 於是,白髮老太婆緩緩的道﹕ 「一大早,我小兒帶了一批當今江湖上的惡魔,來到這天竺寶莊,他並未請所 有的人進入這天竺寶莊的客堂上,卻把我兩老引出來,當著大家的面,我的丈夫撕 去戴了二十年的人皮面具,露出本來面目,當場就使『飛天蜈蚣』歐陽壯與『閻王 舅』米長風、『羅剎奶奶』米大娘認出我丈夫,就是二十年前江湖上突然失蹤的『 天外一尊』林天龍,幾個當場一驚,他們發覺當年武林第一高手,如今已是風燭殘 年,但他們在聽了林天龍如今在這天竺寶莊每日還在吃齋禮佛,心中更加不解,看 著幾人面露不解﹔我就不再多言,只告訴他們,如果要奪取『天竺佛』,何不就此 上道,因為那『天竺佛』早一天已由楊剛與大相國寺的兩個大和尚攜回汴梁城了。 」老太婆淺飲一口茶,又道﹕ 「幾個人當然不信,一定要衝進天竺寶莊,老身當時就對歐陽壯那個魔頭說, 天竺寶莊不會消失無形,如果大相國寺沒有『天竺佛』,你們只管再來,天竺寶莊 任你等搜查,於是他們稍作商議,當即調頭而去,這時怕已在數十里之外了。」『 錢如土哈哈一笑,道﹕ 「論年紀,我錢如土怕也比二位小上個十幾二十歲,說輩份,勉強可以高攀個 小弟,恕錢某多言,當年江湖上傳說『天竺佛』的事,甚囂塵上,那時候小弟四十 冒頭,壯年氣盛,還真想動那『天竺佛』的腦筋,但小弟行走江湖,絕不取一絲非 份之財,所以心有意但有力不施,後未聞知『天竺佛』突然失蹤,連當時煸赫於黑 白道上的『天外一尊』,也隨之消失於江湖,那時候原本是塵湮滾滾的江湖上,也 因林兄的消失而漸漸塵埃落定,不過仍有人猜測,林兄可能得到『天竺佛』而藏匿 於深山大澤中練那『天竺佛,上的絕世武學呢,卻不料……」 這時候林火烈緩步走到錢如土二人面前,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微微一笑,接 道﹕ 「當年我們本是住在棗縣,自從家父得到『天竺佛』以後,立刻改頭換面,領 著我們全家,遷居在這渭水河畔的荒僻地方,天竺寶莊,就是那時候建造的,二十 年來,家父以偽面示人,而我們做子女的,也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此其間,就是 為了『天竺佛』身上所刻的字沒人認得出,所以家父仍以為那必是傳言中的武功絕 學與寶藏說明文字,五年前,從西方來了兩個大喇嘛到了長安,家父夜訪二人,出 示這『天竺佛』請釋,兩個大喇嘛細看之下,願出重金收買,但為我父拒絕,而兩 個大喇嘛卻指說佛身所刻的字乃是佛家無上心法經文,家父恐受騙,立刻連夜又返 回寶莊,自此以後,家父常持此『天竺佛』,長孜苦思,直到一年前,家母以為家 父真的思入魔道,悄悄由我把這『天竺佛』送到棗陽我舅舅家中,想不到三個月前 ,家父突然中風,口中仍叨念那『天竺佛』,這才又奉家母之命,轉回棗陽,為了 『天竺佛』的安全,又商由四方鏢局護送,而我本人也裝成鏢師模樣參與護送,後 來不知怎麼的,『天竺佛』的事從這天竺寶莊中被一個下人傳人江湖,想不到消息 走漏的那麼快,由長安到洛陽,又傳到汴梁大相國寺……」 突聽老婆婆道: 「物歸原主,老身反倒一身輕鬆!」 喟然一嘆,林火烈又道﹕ 「家父思念『天竺佛』成疾,但也看破一切,因為世上一切,終歸沒有誰能帶 走一草一木,人之爭奪不休,世上充滿了勾心鬥角,皆是庸人自找,到頭仍是一場 空,因為人人皆是空手而來,自然又是空手而歸,也因此,當我把『天竺佛』又帶 回天竺寶莊的時候,家父悽然落淚,慘然一笑,連看一眼也沒有,每日佛堂念經懺 悔而已。」 大家一起喝了杯中茶,林火烈又道﹕ 「三天前,大相國寺的兩位大師父前來,總鏢頭楊剛在家父面前告罪不迭,家 父只是無奈的一嘆,把那『天竺佛』當面又交還大相國寺的至仁大師,當時二位大 師不停的致謝,但他們卻不知面前的老者,就是當年縱橫江湖的『天外一尊』林天 龍,因為家父戴著人皮面具幾已與真皮溶為一體了。」 這真是一段江湖秘聞,來如風卻聽得如醉如癡,甚感過癮,這時候他似是發覺 ,聽比說要舒服多了,尤其是細聽這種訴盡衷腸的往事,更令聽者神而往之。 正在這時候,恭立在林天龍身旁的兩個身體壯實,面貌威武的中年人,其中一 人沉聲道﹕ 「如今事已敞明,天竺寶莊不願再惹江湖是非,還請二位以後不要再來此地。 」 錢如土正要開口,突聽另一個也道﹕ 「家父行將就木之人,風燭殘年,希望過幾天安靜日子,這次為了『天竺佛』 的事,也是我這個小弟辦事不夠精明,還是把『飛天蜈蚣』的爪牙引來窺伺。」 他說的當然是指那『『撕破天」賀天鵬與「粉面金剛」于上雲二人暗中追來的 事。 於是,事情就這麼明朗化了,錢如土對來如風一打招呼,咧嘴一笑,道﹕ 「小子,咱們上路吧,如果你想湊熱鬧,咱們這就打道汴梁城。」 來如風皺眉道: 「大相國寺也需要咱們去幫忙,要知這大相國寺可是在汴梁城中,他們真敢明 目張膽的去搶?」 錢如土冷笑道﹕ 「認真說來,『天竺佛』並非是大相國寺之物,相傳『天竺佛』是西天取經的 聖僧唐三藏,由西天回來時帶回的寶物,如果物歸原主,也應該把那』天竺佛』送 回大雁塔附近的廟裡,因為大雁塔是聖僧佛身所在!」 突見「天外一尊」林天龍對錢如土含笑點頭…… 錢如土似是得到了鼓勵一般,當即站起身來深施一禮,轉身向莊門外走去。 林火烈隨在後面,道﹕ 「二位何不吃過中飯再上路?」 來如風一笑,道﹕ 「趕著辦正事要緊,林兄不必客氣了。」 ※ ※ ※ ※ 秋陽依舊熱烘烘的照下來,照得路上行旅人睏馬乏…… 錢如土與來如風策馬沿著渭水河的官道東行,漸漸的,長安城的城牆在地平線 上消失,天竺寶莊的莊中大樹,也與蒼林一片而不分彼此了…… 騎馬奔馳在官道上,錢如土對來如風道﹕ 「小子,你可知那『天外一尊』林天龍,當年是何等的英雄,真的是怒聲一吼 ,風雲色變,那時候誰人不知他居心正直,無所愧作,任俠好義,調解江湖紛爭不 遺餘力,但誰會想得到,竟然會為了一尊『天竺佛』,而喪心喪志,昧著良心據為 己有二十年!」 來如風一笑道﹕ 「他擁有『天竺佛』二十年,但他也痛苦了二十年,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錢如土道﹕ 「世上之人爭名奪利,只有大智若愚者與慧根靈秀之人,才能窺破塵上之物不 乾淨,爭名奪利終成空的道理。」 來如風笑道﹕ 「所以我才改行收養一群吃閑飯的小娃兒,我這個做他們叔叔的,有機會我只 對他們說一句話!」 錢如土馬上問道﹕ 「有機會才說一句話,什麼話?」 來如風哈哈笑道﹕ 「小子告訴他們,將來長大了,如果當壞人,叔叔就敲爛他的腦袋。」 二人一路東行,曉馳夜宿,東出潼關,走洛陽而直入汴梁城,巳是第四日的黃 昏了…… 那汴梁城乃是中原第一大城,單就城牆,周圍四十里,城北黃沙漫天蓋地,如 遇大風,滿城風沙,所以有人稱為沙城。 若論這汴梁城,風景古蹟自不輸於西京長安,南門外的禹王台,風景奇佳秀麗 ,北城內的潘楊湖沿岸楊柳絲絲,湖面寬廣,就中一條柳蔭大道由午朝門直上龍廷 ,城西北又有十三層高鐵塔,附近常年游人如織,熱鬧非凡。 當然這一切風景只供人們撩起思古情懷,如果真正談到莊嚴而又熱鬧,怕要數 城中的大相國寺了…… 這大相國寺是一進五院大廟堂,廟中神像,高大莊嚴,殿內雕梁畫棟,人物生 動,栩栩如生,尤其大殿上一段段以人物形象反映的歷史典故,更能使香客游人遐 思如在夢中一般。 大相國寺主持至空禪師,乃當今有道高僧,他的兩個師弟至仁至善,任大相國 寺護法,寺內一百二十名僧侶,各有所職,共同經營這大相國寺。 本來大相國寺正殿大門,長年不關,隨時供人進入上香朝拜,但自從大相國寺 於多年前連連失竊寺內寶物以後,才決定入夜以後,二更一到,即關閉各殿大門, 時至今日,已有二十年了。 如今,大相國寺在多年查巡下,總算又把兩件最為貴重的寶物る羅漢神珠與『 天竺佛』,相繼尋獲,對於主持至空老禪師而言,這是最令他高興的事了。 原來至善至仁兩位大師,在鯉魚灣從錢如土手中接過羅漢神珠以後,連夜隨同 楊剛,三人轉回開封大相國寺,但由於至善至仁兩位大師身負有傷,所以並未馬上 趕往長安附近的天竺寶莊去向林天龍索討,直到最近二人傷勢痊癒,才又在楊剛的 陪同下,找上天竺寶莊。 對於四方鏢局總鏢頭楊剛而言,他為了「天竺佛」的事,而毅然關了四方鏢局 ,但林火烈心裡明白,直正把「天竺佛」的事傳揚到江湖上的,卻仍然是他們天竺 寶莊的人,至於何人,為此他與石副總鏢頭轉投入石頭堡,卻不料一行到了天竺寶 莊之後,那「天竺佛」早一天已被大相國寺的人取討而去,東西已物歸原主,林火 烈也沒有必要去探知是如何把「天竺佛」消息傳揚江湖的事。 當楊剛與至仁至善三人回轉汴梁大相國寺的時候,楊剛究竟心思縝密,他建議 至仁至善,寧可繞道走武關,下南陽,經許昌而回汴梁,也不走潼關洛陽而回汴梁 ,為的是恐怕半途碰上「飛天蜈蚣」歐陽壯他們。 其實還真叫楊剛猜對了,如果他們仍由原路轉回,出了潼關,就會遇上歐陽壯 一眾人…… 兩條道路通汴梁,但相差卻需三天之久。 就在「飛天蜈蚣」歐陽壯等人到了汴梁城不久,一行人就在小南門附近一家招 商客店住下來,夜裡,石魁自願先往大相國寺去打探,歐陽壯當然同意。 當石魁進入大相國寺的時候,大相國寺內的眾和尚也才吃過晚齋,有些已在各 殿接香火呢! 石魁來到後面禪房,先是求見至仁或至善大師父,早有和尚告訴他,兩位護法 尚未回來。 於是石魁表明自己是棗陽四方鏢局的副總鏢頭,有事求見方丈。 一聽是四方鏢局的人,而楊剛又在這大相國寺住了將近一月,那和尚自然知道 。 當下就領著石魁走入方丈室。 至空老禪師已是七十多歲的人了,白眉白髯,滿口沒牙,虎鼻上面,一雙眼睛 卻是炯炯有神,黃色袈裟鏽著金邊,雙耳下垂,一耳扣著一只金環,正寶相莊嚴的 盤膝坐在禪床邊沿…… 石魁進入至空方丈室以後,立刻上前見禮,道﹕ 「在下棗陽四方鏢局副總鏢頭石魁,拜見老禪師。」 至空上人抬手禮讓,道﹕ 「石施主辛苦了,為了敝寺失寶之事,累施主受盡風霜之苦,老僧心中著實過 意不去。」 石魁當即問道﹕ 「總鏢頭他們呢?」 至空白眉微皺,道: 「至今尚未回來呢!難道石施主未曾碰見他三人?」 石魁一怔,道﹕ 「這事就奇怪了,如今赤陽石頭堡『飛天蜈蚣』歐陽壯,夥同那早已不在江湖 中走動的『閻王舅』米長風、『羅剎奶奶』米大娘,還有那平鄉崔家與石板坡勾家 ,全都到了這開封城,就等機會一到,就要闖進這大相國寺了。」 至空一聽,十分動容的道﹕ 「米長風與米大娘當年在關洛道上是有名的惡霸,他們能活到現在,應該感謝 上天對他們特別眷顧,想不到風燭殘年,仍然拋不下江湖上爭名奪利與血腥仇殺之 心,真是令人可恨可憫!」至空說至此,當即又道﹕ 「如果老衲猜的不錯,楊施主可能與我那兩個師弟改道走武關出陜由南陽回汴 梁了。」 石魁點點頭道﹕ 「對,這條路雖不好走,且路上時有土匪出沒,但憑總鏢頭三人,足可應付, 走這條路,不失為明智之舉。」 於是,石魁又問道: 「當今之計,石某應該如何處之?」 至空毫不遲疑的道﹕ 「就對那歐陽壯直說,楊施主他們尚未返回,不過石施主也提醒他們,大相國 寺是受官家保護的大寺廟,如果他們不怕與官家為敵,大相國寺隨時等他們前來! 」 石魁當即施禮告退,走出這大相國寺,回到了南門附近的招商客店。 就在歐陽壯與米長風兩老夫妻共住的房間裡,石魁把去相國寺所遇的情形說了 一遍。 當然,他把楊剛與至仁至善兩位大師的未歸,說成了可能路途上錯過,而未碰 上,約摸就在這一兩天內,就會回到大相國寺的。 「飛天蜈蚣」歐陽壯嘿嘿笑道﹕ 「如今既然老夫到了汴梁城,已是勢在必得,至於他楊剛與兩個大和尚是否回 來,已不重要,因為他三人終歸是要回來的。」他微微一頓,又道: 「倒是如何奪取,事先得妥為安排一下。」 「閻王舅」米長風道﹕ 「老夫記得當年黑白兩道匯集在這汴梁城,誰不想獨得那價值連城的『天竺佛 』,卻不料就在大伙即將於夜間攻向大相國寺的前一天,大相國寺內傳出『天竺佛 』失竊的消息,而領袖人物林天龍也突然失蹤,不久這事驚動官家,出動大批官兵 追查,而使得四方奔到汴梁城的江湖人物,一夜之間全走得無影無蹤。」他頓了一 下,又道﹕ 「這次如果要奪『天竺佛』,必須確定那『天竺佛』已被送進大相國寺,然後 才能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一舉攻入寺內,這樣一來,官家不及支援,咱們必 可獲寶而歸。」 「飛天蜈蚣」歐陽壯大表同意,因為這樣的計劃,對他而言,真是再好也沒有 的了,如果照計而行,一切又順利的話,說不定連他那個來路不明的羅漢神珠,也 一石兩鳥的與『天竺佛』同時被他弄回石頭堡。 且說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一路快馬加鞭,這日二更天的時候,也到了汴梁城 ,這時候汴梁城的小南門的大門,已經關了半扇,再遲,二人就得在城外過夜了。 也就在二人來到大相國寺的時候,卻不料因為石魁天黑的時候前來示警,所以 這天大相國寺提早關上各大殿門窗,一百多名和尚,全都戒備,輪流分批把守在各 道。 錢如土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因為二人把馬拴在寺門外的朝天香爐旁的小樹幹, 一同走到那個大月門前,卻怎麼叫,也叫不開門,甚至連回應的聲音也沒有。 透著一臉的迷惘,錢如土道: 「相差不過半天時光,難道那些魔頭已經……」 來如風道﹕ 「錢老不必費疑猜,小子翻進去看看,就會一切明白。」 來如風走下青石台階,稍加凝視,立刻來到一處綠瓦蓋頂的牆垣邊,只見他稍 一擰身,人已翻過牆去…… 他才剛剛雙腳落地,立刻灰影連閃,四個大和尚的齊眉棍,已自四個不同方向 ,挑打而來,杖影勁急中挾著呼嘯之聲,端的不可輕視! 來如風大出意外,不及閃避,但他也不迎擊,雙腳一頓,立刻又拔身而起,一 個空心跟斗,半空中,只見身下棍影電閃而過,撩起狂風陣陣…… 於是,就在來如風二次落地的時候,他那支鋼杖已拔在手中。 他不等四個大和尚圍來,人早已迎上前去,呼喝有致中,發出杖棍的撞擊聲, 扣人心弦﹔一片杖影下,此起彼落的哼咳,響徹行雲。 來如風邊揮手中鋼杖迎戰,邊高聲道﹕ 「快找至仁大師出來,免傷和氣!」 他的聲音夠大,也夠清楚,但四人卻沒有一個回應,甚至漸漸圍過來的十多名 大和尚,也無人說話。 來如風開始有些冒火,他覺得這大相國寺的和尚們,也太不近人情,怎麼可以 一句話不問,半句話也不答,就舉棍劈打,豈是出家人應有的厚道? 心念及此,立刻冷哼,道﹕ 「各位這是以武會友呢,還是要來個不打不相識?」說著,手中杖一緊,但見 一個杖花才現,他人已經彈躍而起,像飛天的一團幽靈般,來如風以無與倫比的快 速身法,空中擰腰挺身,在杖花「咻」聲不絕中,早聞得兩個大和尚悶聲丟棍,跌 向一邊。 來如風雙腳落地,斜身回打,另外兩個大和尚嗥叫著滾在地上…… 當然,這些大和尚豈是來如風的對手! 四個大和尚才倒下去,一旁又過來四個和尚,也是手持齊眉棍,站在四個不同 方向,眼看著就要攻上…… 來如風急忙伸手,道: 「慢慢來,總得容在下把話說完再打也不遲。」 正殿大門啟處,一溜的出來四個手持燈籠的年輕和尚,在這四個和尚後面,只 見一位白眉白髯,身披黃金邊袈裟的老和尚,急步走出來﹕ 「退下!」他人未站住,早伸手阻住四個欲撲的和尚。 就在殿門台階邊上,老和尚炯炯雙目望向來如風,道﹕ 「施主何方高人,為何夜闖大相國寺!」 來如風一笑,收杖插回後腰,這才一抱拳,道﹕ 「來的可是大相國寺至空老師父嗎?在下來如風,與一位錢老爺子也才剛剛趕 來,不以……」 宏聲一笑,至空道﹕ 「誤會!誤會!錢施主呢?快快有請!」 突聽大殿屋宇一角的簷上,錢如土道﹕ 「我的乖,見面先得一頓打,這大相國寺還是少來為妙!」 至空一招手,道﹕ 「錢施主江湖神龍,快請禪堂一敘如何?」 又見那招八步游魂,錢如風雙腳騰空踩行如飛,一閃而落在至空身邊。 熾天使書城
【第十九章】 至空一見錢如土躍落在身邊,不由雙手扶向錢如土的雙肩,心領神會而又滿面 笑容的道﹕ 「江湖上什麼地方禍至無日,俠駕必及時雪中送炭而解倒懸,我佛有靈,大相 國寺有福了。」 呵呵一笑,錢如土道﹕ 「老禪師兒句佛語,有如一根捆仙繩,把我老偷兒捆的可夠結實了,看來這次 真得拚老命了。」 於是,至空叫各人退下,領著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來到後殿禪房。 錢如土與來如風邊喝著茶,至空把幾個時辰前石魁到此所說的話,講了一遍。 錢如土放下茶碗,緩緩的道﹕ 「歐陽壯領了那批魔頭,一窩蜂全到了汴梁城,顯見這大相國寺免不了一場殺 戮,這事迫在眉睫,如何及時謀一良策,才是當務之急。」 來如風道﹕ 「倒不如由我先出城去,看看能不能及時攔住楊總鏢頭他們三人。」 錢如土搖頭道﹕ 「攔住他們三人幹啥,難道叫他三人躲藏起來?就算躲得一時,也不能解決當 前的一場搏殺。」 至空嘆道﹕ 「一尊『天竺佛』,不過是我佛門中的古佛,為唐時聖僧西天攜回的聖佛,據 老衲所知,那佛身上刻滿經文,並無江湖中人傳說的既有武功也有寶藏,為此拚 命,真是不值!」 錢如土一笑,道﹕ 「單就是聖僧唐三藏遠從西方天竺國親自攜回的佛像,已是價值連城了,江湖 中人自然皆想據為己有。」他一頓之後,問道﹕ 「長安城附近的大雁塔,聞說是聖僧佛駕坐化之地,何以這『天竺佛』不在大 雁塔附近廟中,卻流落在這大相國寺?」 至空雙目微閉,緩緩道﹕ 「當年大相國寺初建之時,在佛門中言,那是一樁極大的盛事,不少名剎寶寺 前來高僧同賀,其中遠從終南山來的一位九十老僧名叫宏道大師,親手把一尊象牙 雕刻的佛像,致贈給大相國寺,不久他也在這大相國寺圓寂了,但他在臨去之前, 才說出這是佛門盛傳的『天竺佛』,而他已自己擁有這『天竺佛』五十年,一個行 腳老僧,終不能把這無價之寶的『天竺佛』也帶於地下,所以他遍訪全國各大寺 廟,卻認為大相國寺雖處在十丈紅塵的中原,但卻更能、也更容易發揮佛家精神, 所以他才願意把這『天竺佛』賜贈這大相國寺。」至空一頓,自己喝口茶,又道﹕ 「大相國寺的各項古物法器,都有其來歷,有關這『天藍佛』的事,雖年深久 遠,但大致情形卻是如此。」 錢如土笑道: 「原來如此,多謝大師釋疑。」 來如風道﹕ 「錢老,當務之急,全見你的餿主意了!」 錢如土大眼才一瞪,至空早哈哈笑道﹕ 「這位想必就是江湖上傳說的俠盜來施主吧!如果老僧沒有眼花,施主這俠盜 應改為俠客才正確!」 錢如土鼻子一「哼」,道: 「大師,你別給他臉上抹粉了,這小子三天不罵,就會上房子掀瓦,他可是標 準的『認錢不認人』,而又吃孫喝孫不謝孫的守財奴,這種朋友,也只有我錢如土 才願意吃虧上當的去交,除了我,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就拿我們交往這 幾年來說,就是這次長安城的望岳大酒樓,才認真的吃了他一頓,這還是他小子一 狠心一頓腳,一捶胸,咬碎兩顆大牙抖著手掏腰包請我這一次,這往後還不知何年 何月才會請我老人家吃一頓呢!」 其實錢如土罵來如風「認錢不認人」,來如風並不否認,至空大師心裡也明 白,因為來如風的銀子全來自黑道惡霸與貪官污吏之手,在來如風的心目中,根本 沒有把這些人當人,他當然只有認銀子了,也因此,他從這些惡魔手中榨取銀子, 焉能言謝? 來如風一聽,大叫天下知音難尋,朋友難求,雙手拍腿抹臉,現出痛苦的表 情,道﹕ 「我最親愛的錢老,時至今日小子才知道什麼叫『心碎』二字,小子侍候錢老 有年,就差沒有趴在地上叩頭叫爹爹,想不到小子在錢老心中酎般的不是東西,也 罷,等這裡的事完結以後,小子高山修行去。」 錢如土手一抬,道﹕ 「修行何必找高山,大相國寺不缺你一個人的飯。」 哈哈一笑,至空道﹕ 「此地廟小就怕塞不下你來施主這座大神!」 於是,三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 ※ ※ ※ 天還沒有太亮,汴梁城小南門也才開了一半,招商客店的一個小二剛從茅房走 到店門外,迎面一個老人,遞了兩張紙條,對他道﹕ 「小二哥,這可是人命關天,你得快把這兩張字條送入客房去,一張是送給姓 勾的,另一張送給姓崔的。」 小二一聽要鬧人命,也不問明白,立刻把紙條拿了就往後面客房裡跑…… 還真靈光,也夠快的,因為小二才把兩張條子拍開房門遞進去,兩個房門同時 跳出一個人來,只見勾熊提著褲子披著上衣,露出前胸黑呼呼的茸毛,黑猩猩一般 的抓住小二道﹕ 「人呢?」 另一房裡,崔偉虎也一衝而出,逼問小二要送信的人。 小二一看這兩個凶神惡煞,嚇得直哆嗦,結結巴巴的指著門外面,道﹕ 「一個騎馬老頭兒送的,前後沒人,就他一個。」 勾鴻快步衝向店門外,街面上只有三幾個行人,沒有一個像小二說的騎馬老 人。 於是,勾鴻把紙條給崔偉虎看,兩張紙條上寫的是﹔ 「快回去吧!傻小子們,來如風那小子就在這三幾天去抄你們的老窩了,騙你 不是人!」 兩個人回轉房中,也許是在商量,但勾鴻與崔偉虎兩方的人,有個共同觀點, 那就是來如風既不在汴梁,他極可能又在打兩個地方的歪主意。 其次,兩家全為報仇而找來如風,至於「天竺佛」的事,自覺已無力量與歐陽 壯一較長短,何必心驚膽顫的等著奪取「天竺佛」?趁早打道回府,以免窩破、蛋 砸,鳥飛而完蛋! 勾鴻老婆勾大娘最是相信,因為她親自領教過來如風的「絕世高招」,如果他 知道石板坡勾家的主力不在,她相信來如風絕對會趁機蹈虛,大撈一票。 當然,平鄉崔家堡這時候也是個秋蟬脫皮る空架子,幾個女流領著一群飯桶, 哪能經得起來如風的折騰。 就在「飛天蜈蚣」歐陽壯走拙房門要去方便的時候,五匹快馬,早已備好鞍拴 在店門口。 勾鴻與崔偉虎一見歐陽壯走出店外,立刻把情形細說一遍…… 歐陽壯一聽,哈哈大笑,道﹕ 「這他娘的算不算是調虎離山之計?如果我猜的不錯,那個送信老者必然就是 錢如土那個老偷兒,咱們江湖上跑的人,會上這種當?」 崔偉虎與勾鴻二人對望一眼,也覺得歐陽壯言之有理。 突聽二門口的勾大娘沉喝道﹕ 「歐陽堡主,如果條子上寫的是來如風去燒你那石頭堡,宰你的一家老小,你 還要不要等著得到『天竺佛,以後再回赤陽城?」 「飛天蜈蚣」歐陽壯一怔,不由怒視勾大娘,覺得這勾大娘實在可惡! 勾大娘當即又道﹕ 「如今的局面,已是離鞭絞脖子る各自顧各自了,當家的,還不快填飽肚皮同 三弟上路?」 勾鴻有些怕老婆,勾大娘一聲喝,他人早已到了前面店內,拾起桌上的大白饃 就往毛嘴巴塞…… 崔偉虎一看這情形,也與崔志虎二人同到前面吃起來。 等到所有的人全起來,大家才知道石板坡勾家與平鄉崔家,五個人全走了。 「飛天蜈蚣」不由大罵這兩批人沒有見識,也沒有腦筋,更罵到錢如土十八代 老祖宗…… 這原是黑道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歐陽壯自詡,必能一戰而竟全功,卻不料十 四騎離開石頭堡,繞道長安而到汴梁,已經只餘下八騎,這對歐陽壯的氣勢上,不 能不說是巨大的衝擊,而衝擊的結果,就是一不作二不休,準備大幹一場了。 這天過午,歐陽壯又派出石魁,前往大相國寺打探,石魁欣然受命。 當夕陽斜照的時候,也是這大相國寺游人如過江之鯽的時候,因為大相國寺正 是汴梁城中最熱鬧的地方,秋陽西下?而天高氣爽,不少游人來到這裡遊覽大相國 寺。 石魁一直到了後殿禪房中,不料正遇上至空與錢如土二人在閒話家常。 錢如土一見石魁到來,當即笑指石魁,對至空道﹕ 「白吃我西瓜的人來了!」 石魁上前見禮,雙手抱拳,道﹕ 「錢老前輩可真會搬弄是非,閒話一句,就把石板坡勾家與平鄉崔家兩方面的 人全支走了,真是高招!」 錢如土咧嘴一笑,道﹕ 「那是他們聰明,因為來如風那小子本來就是去他們老窩折騰去了,要知道姓 來的那小子可是和稀泥巴老手,對於他小子的這種作風,有時候連我也覺著寒 心!」 石魁一聽苦笑,不再多說,因為他知道,如今自己處在這種夾縫裡,大概只有 自己才對自己信任,而歐陽壯對自己,也只是利用,想成為他的心腹,恐怕不是那 麼容易,更何況自已是有為而為之! 也就在石魁把消息又傳報歐陽壯,「天竺佛」尚未送到這大相國寺的時候,平 鄉崔偉虎與崔志虎二人,正快馬加鞭的衝向平鄉鎮的崔家堡。 而石板坡勾家莊的勾鴻與勾熊,卻與勾大娘三人奔許昌,西去南陽而回石板 坡,但誰也想不到,就在當天下午,三人尚未馳到黃河岸的時候,就在一個大沙丘 附近的官道上,正好遇上迎面奔馳而來的楊剛與至仁至善三人。 勾鴻認識楊剛,連勾熊也知道,楊剛身旁的兩個大和尚必是大相國寺裡的兩大 護法。 只見其中一個大和尚,背上黃緞包裹牢牢的綁著,三人心裡全明白,那必然是 「天竺佛」無疑。 寶物當前,豈肯錯過,否則,必是寢食難安而終身遺憾! 楊剛一看是石板坡勾氏雙凶與勾大娘,原本還摸不清對方目的,只知這勾氏兄 弟桀傲不馴,全是黑道驕狂跋扉的人物,本想揚手打聲招呼,大家各奔前程,卻不 料勾鴻一緊馬韁,座下黃騾馬打橫勒住,三騎正好擋住楊剛三人的去路! 勾鴻馬上打個哈哈,敞著他那既粗又啞的刀磨石音調,摻雜著嘿嘿笑聲,道: 「楊總鏢頭關了四方鏢局的大門,卻仍然保著兩個大和尚在道上走,你這是換湯不 換藥,仍在幹著老本行嘛!」 楊剛淡淡一笑,道﹕「勾老大把話說反個兒了,楊某這是換藥不換湯啊!」 勾鴻道﹕ 「此話怎講?」 楊剛捋髯一笑,道﹕ 「過去楊某人替人保鏢,為的是嫌取銀子,如今卻沒有指望賺取分文。」 勾熊冷冷笑道﹕ 「姓楊的,既然你已經不千保鏢,老子勸你一邊站著涼快去,別擋了大爺們的 買賣。」 楊剛哈哈一笑,道﹕ 「光景可是要打劫和尚了?」一頓又指著至仁至善二人道﹕ 「三位看上兩位大師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了?」 勾鴻戟指至仁背的黃緞包袱,口中流涎的道﹕ 「把那東西留下來,當然,如果大和尚聰明的話。」 勾大娘也尖叫道﹕ 「你們還不知道呢,石頭堡的歐陽壯與久不出世的米長風等,七八個人,全在 汴梁城中等你們呢!所以說與其在汴梁被奪,何不在此賣個順水人情?」 楊剛冷哼一聲,道﹕ 「三位可是指的『天竺佛』嗎?」 勾鴻夜梟般狂笑,道﹕ 「娘的,就是那玩意兒?」 勾熊馬背上抽下潑風砍刀,迎風一掄,「咻」的一聲,人已隨著勁風嘯聲,翻 身縱下馬來…… 勾大娘更是一抖頭上亂髮,手握鋼刀,泡腫的雙目,眯成一條縫,她那酷似豬 唇的大嘴巴,被她笑裂成一彎新月一般,扭著大屁股,向至仁包抄過去,光景是在 打至仁背上的黃包裹的主意。 當然,這時候他們絕對把來如風去抄他們老窩這碼子事,拋向一邊,先奪了天 竺佛再說,因為三人全把這種機會,當成了天賜良機。 至仁至善雙雙躍下馬來,念珠已取在手中…… 楊剛身子突然騰空而起,他人稱「金刀太歲」,黑道上還真沒有兒個願意招惹 他的。 就在他落下實地,面前早有一人擋住他的去路,正是勾老大,只見他毛臉上的 笑意比哭還難看,翹嘴巴咧道: 「總鏢頭,老子早就想掂掂你這位金刀太歲的份量,娘的,四方鏢局只賣石頭 堡歐陽壯的賬,而使得歐陽壯老兒抽成吃紅,與你坐地分贓,卻不把石板坡勾家莊 放在眼裡,今日正好兜上,新仇舊恨,就在此一次清算了吧!」 楊剛冷冷笑道﹕ 「四方鏢局大門開著,也許楊某不願得罪你們,但如今鏢局大門一關,自是不 再論是非講道理,提古道今的沒完沒了,大伙豁上一拚,手底下見真章便了!」 潑風砍刀一抖,勾鴻狂笑道﹕「很中聽,也有道理,幾句真心話全表明了心 跡,我賽李逵總以為普天下就我一人心黑,卻不料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保鏢走道人 物,也有著一顆五顏六色卻又髒兮兮的心。」 他二人眼看就要動上手,突然間,勾大娘狂吼一聲,和身直撲至仁,兩個人剛 一動手,勾熊也一掄潑風砍刀衝向至善。 四個人立刻捉對兒廝殺起來…… 勾鴻只用眼一瞟,立刻笑道: 「姓高的,別看熱鬧了,更不必擺出一付獨弦哀歌,故作清高的樣子,卻又想 獨善其身的一旁觀戰,如果真是這樣,我勾老大算是瞎眼李逵。」 哈哈一笑,楊剛道﹕ 「只有這一點,你勾老大算是猜對了。」一面緩步走著,拔出背上金背砍刀, 迎著似人猿般的勾鴻逼近…… 勾鴻不等楊剛逼近,早大吼一聲潑風刀暴斬斜劈,三刀六斬快逾激流般,全在 楊剛面前交織凝聚…… 猝然金光暴撤,楊剛的金背砍刀在一陣流閃滾動中,那麼凌厲的連揮十二刀, 剛猛辛辣而聲勢驚人…… 勾鴻本來凶悍如頑熊,只是最近走霉運,先是叫來如風整了一頓,傷勢還未全 好,如今又遇上楊剛這麼個硬角色,幾個照面下來,狂悖凶殘的氣焰已在蛻變,因 為這種硬拚搶攻,全得要真功夫,誰差一分,誰就得完蛋。 勾鴻確也夠凶殘的,雖然他的潑風砍刀沒有招呼到楊剛身上,雖然楊剛的金背 刀已經掃掉他左肩頭一塊黑而帶毛的皮肉,他卻連哼一聲也沒有,甚至鮮血染濕他 左邊大片衣衫,他卻連看也不看一眼,就好像那不是他身上的鮮血而與他不相干一 般。 勾鴻當然不能叫喊,因為他看的清楚,自己的老婆也正在左閃右躲,被高大白 胖的至仁以一串佛珠,左纏右繞,上迎下撩,逼得一把鋼刀每在中途,就得撤招退 避。 情形也確是如此,勾大娘總以為兩個大和尚手中只是一串念珠,一上來就是一 趟三十六路奪命刀法,只要放倒至仁,搶了他背上的「天竺佛」,那麼當家的與三 兄弟二人就會給自己斷後…… 然而想法是正確釣,但與事實卻有著極大的出入,因為她那三十六路奪命刀法 已是倒數著演了一遍,卻對於至仁一點也不起作用,只急得她破口大罵禿驢不是玩 藝…… 不過認真的說,場面火爆的,要算勾熊與至善二人了,因為一上來,至善與勾 熊二人全都扭上勁,大家誰也不相讓,更不退讓。 勾熊的勾家潑風砍刀,遠劈近砍,刀刀帶起如狂濤般的激流,盡在二人中間呼 嘯不止…… 那至善更是火爆脾氣,嫉惡如仇,比之至仁,他可就性烈如火,只見一連串鋼 球般佛珠,握在他的雙手,盡向勾熊的潑風砍刀刃上撞去,抽纏打撩,勾熊一飛點 便宜也占不到,只氣得哇哇大叫…… 兩個人打到附近的沙丘上,然後又從沙丘上對打搶攻,真的是到了難解難分的 地步…… 不旋踵間,六個人好像全殺紅了眼一般,也就在這時候,突然勾鴻狂吼如野豹 般,叫道﹕ 「楊剛老兄,你敢同勾大爺對砍對劈?咱們誰躲避對方的刀鋒,誰就是狗熊, 看誰先放完誰的血!」 勾鴻這麼一叫,楊剛心裡有數,再笨的木頭,也不會同他這種一生凶殘的人對 砍對殺,再說二人全都心裡明白,勾鴻的這種主意,還不是要拖個墊底的! 心念間,楊剛冷冷笑道﹕ 「姓勾的,你少放這種二愣子加一的臭屁,約摸著再有十刀八刀,你就得打橫 躺下,有什麼必要,同你對站著給你一刀我一刀的輪砍對殺!」邊說著,手中刀一 緊,一連六個刀花綻開中,又是一蓬鮮艷奪目的血雨,緊接著淒厲嚎叫如待宰的老 豬,勾鴻一個倒栽,人已昏死過去…… 楊剛人稱「金刀太歲」,其刀上造詣,自然了得,勾鴻在毛躁中,先是連傷兩 處,卻不料楊剛竟在言談中,突下殺手,就在他金背砍刀精光閃炫中,刀頭怪異的 一彈而起,在層層刃芒連綿推壓下,那寬而削薄的刃芒,「噌」的一聲脆響,在極 為乾淨利落的脆響聲中,勾鴻的握刀右臂,齊中而斷…… 勾鴻昏過去了…… 他昏死在沙堆上,但他右邊半個身子卻還在蠕蠕抖動,斷臂與那喝過不少人血 的潑風砍刀,跌落在一丈外的幾株小草上面…… 血像是山縫的小泉,在向上噴灑,只是很快的就被沙地吸入沙中不見。 勾鴻的叫聲震撼了場中的打鬥,勾大娘猛砍一刀,逼退至仁大師,狂叫著撲奔 到勾鴻的身邊,她雙手拖住勾鴻的斷臂,聲色俱厲的破口大罵橫刀站在一丈外的楊 剛﹕ 「你這殺千刀的黑肝狗肺楊剛,你竟敢這般的糟蹋老娘的丈夫,你剁下我丈夫 的一條臂,老娘就要你拿一條腿來補償,你等著,也要記住,你老小子的命,是我 勾大娘的,你等著瞧吧!」 勾熊一陣狂砍並未佔到半點便宜,在沙丘上聽到勾鴻的嚎叫,也立刻握著潑風 刀撲過來…… 這時他一聽大嫂喝罵楊剛,茅草臉上一陣扭動痙攣,惡毒的眼神,逼視楊剛, 那種咬牙切齒欲拚命的架式,活脫一頭欲噬人的黑熊…… 「阿彌陀佛!」至仁與至善來到楊剛身邊,至仁稽首嘆著,從袋裡摸出一個紙 包丟向勾大娘道﹕ 「快替他上藥止血吧!」 卻不料勾大娘罵道: 「滾開,你們殺了人還賣乖,老娘不承這種人情!」 勾熊自腰中掏出傷藥,雙膝跪在沙窩裡,替勾鴻上藥包扎。 至仁一看,搖搖頭道﹕ 「楊施主,咱們走!」 三人才翻身上馬,勾大娘又厲聲叫道﹕ 「楊剛老兒,你要好生活著,等老娘去剝你的皮!」 楊剛冷笑道: 「只要你有這種能耐,楊剛等著你來,不過,怕的是你剝不了我楊剛的皮,反 而橫在楊某面前!」 於是,楊剛與至仁至善騎馬去了…… 而勾大娘,在三人去後,突然才想到石板坡勾家莊不知如何了,因為那該死的 來如風如果真的去拆勾家老巢,只怕自己與三弟二人還真難以應付…… 她越想越後悔,不由尖聲痛哭起來…… 哭聲卻把昏迷中的勾鴻哭醒過來! 一聲低而含悲的粗啞哼聲,從勾鴻的毛嘴裡擠壓出來,濃眉下的一雙原本炯炯 有神眼光,突然像是蒙上一層灰沙般,那樣的無精打采﹕ 「回……回去吧……指望著姓來的不找咱們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勾鴻還真說對了,因為來如風根本就沒有去石板坡。 原來來如風快馬加鞭的出了汴梁城西去鄭州的官道上,他與錢如土二人的想法 一樣,憑錢如土的一張條子,至少可以把勾家或崔家騙去一方,當然兩方的人全離 開汴梁,那是再好不過。 當他來到距鄭州不遠的黃樹集外大竹林時候,他知道這地方是西去的嚥喉要 道,如果是平鄉崔家堡的人,八成會由此經過。 於是他把白馬拴在竹林中,人卻斜靠在一根攔腰折斷的竹子上,從地上拔了一 根茅草,就著嘴巴嚼,算是在百無聊賴中打發時間。 意念在來如風的腦海中閃繞不定,從他那時笑時想的臉上,不難看得出來…… 這正說明人不能閒著,閒下來就會胡思亂想。 就在風吹竹林動,路上行人稀的時候,遠處的蹄聲,把來如風的思維,又拉回 到現實來。 從林中望出去,只見兩匹快馬,如奔雷般往竹林中衝來,樣子完全是急如星 火。 二馬來得切近,來如風早看到一臉短須如戟的崔偉虎,他的那支判官筆,就插 在肩頭,後面誰說不是崔志虎! 來如風依舊身子不動,伸手拔出口中茅草,「呸」的一聲吐了一口吐沫,把臉 抬得高高的,好像等著崔家兄弟給他看看麻衣相一般。 一看到來如風,崔偉虎立馬竹林中,破口就罵﹕ 「王八蛋原來躲在這兒。」 崔志虎早拔出他的鬼頭刀,躍下馬來。 來如風故露驚訝的道﹕ 「娘的,二位不是同那歐陽老兒同去汴梁城,謀奪那人見人愛,皆欲據為己有 的『天竺佛』嗎?」 崔志虎厲喝道: 「這就是鬼使神差,老子們把你小子剁在這樹林中,再回頭汴梁奪寶,正好不 耽誤。」 來如風一聲長嘆,道﹕ 「這一定是錢偷兒壞了我的大事,真不該告訴他大實話,眼看著可以趕到平鄉 去狠狠的弄一票呢!」 崔志虎聲色俱厲,咬牙切齒﹕ 「來如風,不提你與那錢老鬼的狗屁倒灶事,如今一朝被我們兜上,誰還耐心 聽你閑扯淡!」 來如風一嘆,道﹕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大變,世道險阻,人心不古,我是那麼一片真心的對朋 友,想不到換來的是欺騙二字,這往後還敢相信誰喲!」 崔志虎揚聲罵道﹕ 「來如風,你還叨念個啥古景,你他娘的就只有那一套,嘴巴上東拉西扯,肚 子裡男盜女娼,一肚離壞水,老子們吃你虧上你當,合著今日全得找回來,而且是 連本帶利,一個不少。」 來如風一付哭窮樣,道﹕ 「二位崔當家的,來如風知道自己命普,總指望有一天能苦盡甘來,就拿在貴 堡討的一點銀子來說,沒幾天就全光了,銀子來之不易,去之卻快,沒辦法,想銀 子就得變,因為變則通,我這就要趁虛而入貴堡呢,卻被朋友出賣,但不知那老偷 兒拐騙二位多少銀子?二位可否透個口風給來某聽聽?」 崔偉虎面色冷然,一點判官筆道﹕ 「你想知道嗎?陰司路上等著問姓錢的吧!」便在這話聲中,驟然騰空而起, 一朵藍色雲影中,噗嚕嚕罩向來如風,人在半空中,他那支判官筆巴挾著凌厲銳 風,指向來如風的眉心! 就在崔偉虎驟然撲擊中,另一面崔志虎的鬼頭刀,劈砍如電,自上而下,交織 成銳芒冷焰如一溜冰柱,「咻咻」的砍來,樣子是要一刀就把來如風劈成兩半! 像一條貼岸的泥鰍,來如風從站著依靠的斷竹一邊滾,人已閃在兩根巨竹後 面,就在他身形一挺時,眼前的竹子已斷成兩片,而鬼頭刀與判官筆,卻又在斷竹 中閃著冷芒,帶著光環,破空襲來。 鋼杖繞體滾動,杖端的兩刃尖刀,似毒蛇出洞,精光閃炫的在空中盤旋如輪, 來如風就在竹林中斜竄騰躍,鋼棒幻化出層層刃芒,進射激盪,撩起陣陣破空之 聲…… 也就在這種衝刺中,來如風覷勢彈飛起二丈有餘,人已躍在崔志虎的頭上,滾 動的尖刃,劃裂流燦的空氣,摻雜著令人毛發倒豎的呼號哀叫聲,仿佛來自閻羅殿 的受刑者,被投入油鍋前的掙扎聲! 崔志虎對來如風的這招十分清楚,尉遲明就是栽在他這一招式中。 當然崔偉虎更明白,因為大哥崔成虎正是在這一殺手下被來如風穿胸而亡,自 己萬幸,只斷了一根肋骨,傷勢還未痊癒呢! 兄弟兩個算是見機得快,然而崔志虎似是早就被來如風看中了一般,他如影隨 形的貼著鬼頭刀的去向,如飛燕穿屋,尖刃劃過崔志虎的左肩,但他回手推杖,早 發現崔志虎橫躍七尺,已提前退讓。 又是一個上翻,來如風直逼退後的崔志虎,冷冷喝道﹕ 「是該清賬的時候了,你小子還不打譜豁上幹,晚了可就沒機會表現了!」就 像滾動的車輪,來如風的鋼杖飛快的在面前打轉,「咻咻」之聲,帶動著他前撲之 勢,看來如同飛人! 崔志虎的哀叫聲中,鬼頭刀早拋在地上,只見他半身裹在血水中,右手拖住白 骨森森的斷筋露骨左臂,跌跌撞撞在竹林中,酷似一只沒頭蒼蠅,時而「嘶嘶」呼 痛,時而大罵來如風不是人! 崔偉虎一看這情形,早厲喝一聲,迎著來如風的滾動刃芒衝去,有如一頭不顧 死活的野牛,粗聲粗氣而又奮勇的舉起判官筆就刺! 來如風刃環暴聚,正準備送入崔偉虎的前胸,卻不料崔偉虎的這一招可實可 虛,他在來如風未及發動之先,卻又無聲無息快不可言的閃到來如風的左側,那正 是判官筆挑刺的絕佳部位,對來如風而言,也是個死角。 來如風也常把敵人的攻擊部位,假設在這個死角,因為他本人就會利用這種攻 敵部位,當然,一個知敵所必攻的人,自己就會善於防備,這就是臨場經驗! 其結果,卻是令崔偉虎大吃一驚,他絕對想不到,來如風會在一個旋身中,手 中鋼杖垂直一擋,硬把已沾上來如風左肋的判官筆尖,蕩開一尺,鋼杖陡然下壓, 一端的刃芒已沒入崔偉虎的腹中…… 崔偉虎未叫出聲來,擠壓在他腹中氣息,像一個鼓脹的氣球,突然被戳破一 般,氣與血全由破肚中爭著向外流放,連他擠壓在喉管的一口氣,也無力破喉而 出,僅僅在喉頭「咯嘟」一聲而已…… 只有離嚥最後一口氣的人,才是這個樣子! 拔出尖刃,來如風放眼四下看,崔志虎連個影子也沒有了,就連崔志虎的馬匹 也沒有看到,不由心頭也是一驚,因為他知道崔志虎傷的不輕,如果他仍然能趁機 會騎馬逃走,單就這個狠勁,也值得喝聲彩! 來如風緩緩收起鋼杖,看了一眼仰面躺在竹林中的崔偉虎,那種齜牙咧嘴,活 脫死狗樣,真令人惡心! 竹林中拉出馬來,當然,來如風不會去追殺逃去的崔志虎,他不是個趕盡殺絕 的人,否則,他也不會讓人拿銀子來換取性命了! 其實他與錢如土有個共同的認識,因為他二人深深了解,對於一個惡人而言, 銀子就如同他們身上的肉,否則惡人就不會千方百計的掠奪別人的銀子,那麼從這 些人身上割取銀子,不就是比割他們自己身上的肉還要令其痛苦嗎? 當然,這種懲治惡人的方法,有人美其名曰「罰款」。 但不論怎麼說,有時厚道一點,又何嘗是件壞事?崔家四個老虎,三死一傷, 給崔家留條根,指望著以後崔家的小虎不再傷人就好了。 夕陽焦黃一片,那是照在老黃河的河道上的關係,來如風心中在打算,如果快 馬加鞭,能不能在二更前趕著進入汴梁城! 不過,眼下可得找個路邊小飯店,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 ※ ※ ※ 當來如風快馬加鞭趕回汴梁城外的時候,汴梁城的大門才關上不久,來如風心 裡明白,自己在半途上吃的那碗麵條,真是耽誤不少時間,由於那家路邊小飯店的 饃饃已經賣完,他才坐著等老板娘替他下碗面,可是從和麵杆麵切好下鍋,端上桌 到吃完,可真花了不少時間,要不然,自己正好趕著進城。 聽著城門裡面有人走動,來如風在城門外面低聲下氣的打商量…… 「看門的大爺,你只要稍稍給個方便,在下這就過去了,在下這是趕著進城有 緊急事情要辦呢!」 「你這人也忒意的囉嗦,汴梁城的大城門是隨便一句話就能開的?外邊候著 吧!再兩三個時辰就開了。」 來如風低聲道﹕ 「外面風大露水重,候上幾個時辰多累人啊!」 卻聽另一守城門的道: 「候幾個時辰就離壞人啊!爺們長年整月熬夜受累,替一城百姓守大門,為的 是啥子?朋友你可知道,咱們這是天天守夜盼天明,冬夜還得喝風吃雪挨凍,那才 叫苦叫累呢!」突然門裡壓低聲音,道﹕ 「朋友!有句話你也該聽過吧?」 來如風心裡雪亮,當下故示不明的道﹕ 「啥?」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朋友如果上道,餘下的就不用我多說了!」 來如風呵呵一笑,道﹕ 「喲!我明白了,大爺們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何不早說呢?」來如風正要 往懷裡掏碎銀子,突然一陣馬蹄聲自後面傳來…… 來如風扭頭望過去,可真巧,那不正是楊剛與至仁至善兩位大師父嗎? 三個人一見城門外的人竟是來如風,不由一喜,當下來如風也不多說,立刻對 城門內喊道: 「爺們開門吧!這點銀子足可以買上兩斤燒刀子,慢慢飲,到天亮也喝不 完!」 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有銀子能使鬼推磨。 城門很快的被兩個守城的人拉開了…… 邊用力推著門,一個守城的伸手接過來如風手上的銀子,笑嘻嘻的道﹕ 「行路在外的人最是辛苦,能摸黑趕夜路,一定有重要事情辦,大伙快進城 吧!可不要誤了正事,否則小人們可就罪過了。」 來如風一馬當先衝進城門,楊剛與至仁至善三人,隨後跟進來。 來如風連多看一眼那個守城的也沒有,因為他只覺著兩個守城的可惡,也可 憐,同時他也覺得,這世上賺銀子的方法真是五花八門,誰能說他們這種行為不也 是賺取銀子的一種方法?至少比之抱刀隱沒於深山大澤中劫那善良的行旅,又高出 一等了。 四個人一衝而來到了相國寺前面,至善外面高聲叫門,立刻把寺前大門叫開。 走入大相國寺的門,至仁至善先迎著大殿上的佛像長跪三拜,口口念念有詞, 似是感謝佛爺有靈,讓他二人平安的把「天竺佛」又尋回來一般。 來如風就著大殿上的燈光,可以從至仁至善二人的臉上,看出二人是多麼的歡 愉! 於是,在至仁的前導下,四個人來到後面禪房。 至空方丈早聞報走出來迎接,錢如土相繼的走出來。 至空見至仁背的黃緞包袱,心中不由大喜,就在幾人進入禪房以後,至空抖著 雙手,接過至仁恭敬虔誠遞過來的「天竺佛」,他口中哺哺,慈目微現淚光…… 面對著失落在江湖上二十年的「天竺佛」,禪房中所有的人,全都期待著一睹 「天竺佛」的廬山真面目…… 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只聽說這「天竺佛」是千年以上的古佛,由象牙雕成,至 於「天竺佛」上究竟有什麼隱秘,那也只是傳說,如今秘密就要在二人面前揭開 了,二十年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不知因「天竺佛」的重現,又會帶來什麼樣的狂風 巨浪? 於是,二人摒息著就等至空打開包袱一觀了。 楊剛似是無動於衷,他也許只關心一樣,那就是他的四方鏢局因為這尊「天竺 佛」,而使得他關門大吉,中途被歐陽壯拆鏢,這是江湖上從未有過的事,也是他 楊剛的奇恥大辱,所以當他得知此事以後,既不責備石魁,也不找上歐陽壯理論, 因為那也於事無補! 也因此,他也決定設法找回面子,首先他把羅漢寶珠在赤陽石頭堡的事,告訴 大相國寺的至空,然後,他與石魁長夜商議,想出了另外一計…… 雙手捧著「天竺佛」,至空對至仁至善道﹕ 「鳴鐘,這是大相國寺的大事!」 至仁當即傳話出去。 其實禪房外面,早聚集了幾十名和尚,因為就在至仁與至善回寺的時侯,「天 竺佛」被找回來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大相國寺了。 莊嚴的把「天竺佛」放在桌上,至空難以掩藏其悲喜交集的感情,而誠惶誠恐 的打開黃緞包袱…… 又見另一貼著「天竺佛」的黃緞子,而顏色是那麼的鮮艷金黃…… 於是,「當!當!當!」大相國寺的鐘聲畸徹雲霄,夜空迴蕩,恐怕整個汴梁 城全都聽到了。 這時候大相國寺的後殿上,烏壓壓的跪滿了一殿的和尚,仔細看,每個人全都 稽首頂禮,垂目誦經,完全一付莊嚴肅穆的樣子。 緩緩的,緊裹在「天竺佛」身上的黃緞,也被至空小心翼翼的打開了,立刻露 出裱糊在佛身上的黃金裱紙,歐陽壯就是打開至此,才忍痛又讓石魁上路的。 如今至空掀去內層黃緞以後,卻並未再撕開「天竺佛」身上的一層裱紙,這對 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而言,多少還真有些失望! 而失望的結果,使二人產生一種共同的臆測,那就是這「天竺佛」的內部,一 定有著江湖傳言的那玩意兒,否則至空為什麼不當眾再掀開那屋裱紙呢? 二人正思忖間,早見至空寶相莊嚴的雙手把「天竺佛」托在胸前,緩步走出禪 房…… 於是,大相國寺的鐘聲更為響亮了…… 而大殿上的和尚們,誦經之聲高漲如鬧市般,每個和尚都舉頭張目,望著至空 與至仁至善。 那至空走至巨大的佛像前,_恭敬的用雙手把「天竺佛」往蓮座前中央放下,然 後頂禮膜拜,領著一眾和尚,口誦著﹕ 「南無阿彌耶大悲咒經……」 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只好陪著楊剛,三人就等在至空的方丈室中…… 熾天使書城
【第二十章】 從外面看,大相國寺似是空蕩蕩的,但大相國寺的後面正殿上,正充滿了熱烈 的氣氛,因為所有大相國寺的和尚,全部集中在這個正殿上長跪低誦…… 透著禪房的窗子,來如風百無聊賴的隔窗望出去,不由雙眉一皺,自言自語 道﹕ 「莫非那話兒來了?」 錢如土一怔,一口氣吹熄禪房中的燈! 於是,三個人自窗中望出去…… 楊剛當即道﹕ 「二位,抄家伙吧!」 來如風道: 「咱們先迎上去再說。」 很快的,三個人溜到正殿大門外的台階上並肩一站。 錢如土雙目炯炯逼視牆上翻落下來的幾條人影,冷然喝道: 「各位的消息可真夠靈光,也夠快的!」 楊剛也冷冷道﹕ 「而且選的時辰也適當,不論是偷是搶,也只有這時辰最好下手!」 低沉的吃吃一笑,歐陽壯跨步上前,灰蒙蒙的月光下,他一舉手中寶劍,道: 「錢偷兒,你真不是東西,一大早把崔勾兩方面的人馬騙開這汴梁城,十足是 個大騙子。」 呵呵一笑,錢如土道﹕ 「紙上明明寫的『騙他們不是人』,換句話說,『不騙他們就是人』,只怪他 們不去多想,又怨得了誰?」 「飛天蜈蚣」歐陽壯咬牙切齒的道﹕ 「老偷兒,你真可惡呀!」 楊剛突然沉聲喝道﹕ 「歐陽壯,你好沒來由,四方鏢局一向對你石頭堡不薄,且又照你老小子的規 矩抽成吃紅,你就坐著享現成,黑道上的規矩再怎麼歪也歪不出個理字,想不到你 卻中途截下楊某人的鏢,當場拆封,你可曾想到後果沒有?拆鏢就是拆我的四方鏢 局,今日大家照上面,你總得給楊某一個令我楊某人心悅誠服的交待吧!」 「飛天蜈蚣」歐陽壯嘿嘿一陣笑,道﹕ 「楊剛老兒,你別在那兒自認為理直氣壯的指天罵地派歐陽大爺的不是,當時 我沒有留下『天竺佛』,那已經是對你姓楊的給足了面子,你應該感恩圖報,由衷 感激,哪知你既不念彼思人,又不涕零如雨,反而一把大鎖關了四方鏢局大門,專 門與歐陽大爺做對,先是幫同大相國寺的禿驢,盜走老子的羅漢神珠,如今又幫著 把『天竺佛』弄到這大相國寺裡來,只此兩件,你就該死!」 楊剛一聽,悲壯的斷喝道﹕ 「住口!你真以為你就是當今道上的領袖人物,哦呸!狗屁!你是什麼東西, 只不過豢養幾個殺手,橫行在山窩小鎮上的一群凶殘的餓狼,你就桀傲驕狂得不知 自已是老兒,你砸了他人飯碗,斷了別人的生計,竟還厚顏無恥的說出施恩與人的 話來,由此可知你的猖狂可惡了!」 突然,楊剛一指歐陽壯身後一群人,道﹕ 「石魁,想不到你會自甘墮落,投靠石頭堡,我真替你可惜!」 石魁頭一仰,道: 「石某總要找碗飯吃吧!再說人各有志,不能相強,歐陽堡主曾出手就是四千 兩銀子,石某要幹副總鏢頭,那要幹幾年,總鏢頭!人誰不是看在銀子份上於活 兒?」 楊剛金背刀一指,道: 「石魁,一個人的志節,絕不是用銀子可以買的,我真為你可惜!」 石魁道﹕ 「算啦!高帽子人人愛戴,冠冕堂皇的話人人會說,但全不擋飢,總鏢頭還是 省省勁吧!」 緩緩的,自歐陽壯身後走出兩個白髮蒼蒼的老夫婦,細看,正是「閻王舅」米 長風夫婦二人。 「誰叫來如風?」聲音沉而有力,米長風的灰衫似在鼓脹而抖動…… 來如風微微一笑﹕道﹕ 「二位老人家,我就是來如風!二位可有啥指教?」 「閻王舅」米長風走近兩步,舉頭細看來如風一陣,不由微點著頭,道﹕ 「這娃兒是透著一臉機伶,比天剛那挑吃撿喝的兒子中看多了。」老太婆米大 娘道﹕ 「你是說殺了這小子有些可惜?」她一頓之後,又道﹕ 「老頭兒,你不要忘了咱們幹啥子才來的呀!」 米長風斜眼一望台階上的來如風,冷笑道﹕ 「我老人家只不過覺著這麼年輕的小伙子,死了有些可惜,至於說咱們來幹 啥,我可沒有忘記,不就是來把他小』子的腦袋拎回寶山去嗎?」 來如風不由聳肩笑道﹕ 「我可親的二位壽星老,恐怕都快八十大關了吧?」 米長風當即糾正,道﹕ 「八十一了,孩子!」ぜ 來如風哈哈笑道﹕ 「八十一年歲月悠久,可真不容易活啊!在下不但佩服,而且也十分羡慕,因 為二位越活越年輕,就差褪層皮。」 米大娘尖叫道: 「你小子怎麼說話!」 來如風道﹕ 「我的米大祖奶奶,二位這是老皺皮裡包著一顆童心──外乾中強,有人說, 人若活過八十歲,那可是未來閻羅王座上的嘉賓,單就二老這種雄心不減,火氣未 退,兩手仍想沾點血腥的老來衝,就叫人大為佩服!」 「嘿嘿」一陣笑,「閻王舅」米長風道: 「二十年未走出大門,江湖上真的已是烏煙瘴氣,亂七八糟,這種烏鴉落在豬 身上的局面,是要我老人家出面來大力整頓了。」 來如風一笑,道﹕ 「江湖上這幾年是讓人覺著不順眼,牛鬼蛇神全成了精,既然二位老人家拍胸 脯出面大加整頓,這可好了,正所謂,烏龜爬門檻──就看你老這一翻(番) 了。」 米長風手中龍頭拐一頓,道﹕ 「你小子就是害人精,也是我老人家第一個要開刀的對象,你可知罪?」 來如風一聽,大感滑稽,也覺好笑,緩緩問道: 「老祖宗,我來如風是害人精?」 米長風道: 「你還不承認?你抄了我侄子郝天剛的家,殺了他父子二人,甚至招搖撞騙, 殺人蠻幹,道上人誰不恨你入骨?如今你不僅不知罪過,反倒嬉皮賴臉,振振有 詞,歪理原本不值錢,也被你說有三兩三,可見你奸滑成性,心狠手辣,像你這種 陰險小人,留在世上,還不知要有多少人受你的禍害,遭你的毒手,你想我老人家 今晚會放過你嗎?」 來如風聽著聽著,心頭油然火起,道﹕ 「喲!原來你是替郝天剛那個吃肉不吐骨頭的人熊來報仇的呀!那我來如風倒 要問問,寶山城的怡紅院五十多個可憐女子,每日賣肉替他郝天剛大把大把賺銀 子,他還不滿足,自己又在這關洛道上扮演獨行盜角色,殺人越貨,魚肉善良,掠 奪不義之財於私囊,製造慘無人道的痛苦於別人,請問你的這位寶貝侄兒該不該 死?」 米大娘拐杖一頓,厲喝道:. 「管你娘的啥事!你又是什麼東西?」 來如風搖搖頭,一臉無奈的道﹕ 「二位老祖宗,我來如風本來也是在他們身上稍稍刮他們一點點油水,原也沒 有要他們的命,可是他們一碰上就要敲碎我的腦袋,挖出我的心肝,想想看,我不 出手自衛,小命就會不保,為了不甘心引頸就戮,也只好豁上丁,難道錯全在 我?」 嘿嘿一陣笑,米長風朝天鼻頭一抽,深陷的雙目似是要被他擠出眼眶一般,戟 指來如風,道: 「壓根你就錯了,錯在江湖上不該出現你這麼號害人精,來如風,江湖上不適 合你這號人物,說你衛道之士吧!娘的你盡在道上興風作浪,說來說去只有兩個字 作為對你的評價最合適,那就是該死!」 來如風怒道﹕ 「二位,如果壽星老吃砒霜,他就不夠資格當壽星老,說了半天,吐沫星滿天 飛,嘴唇也磨出繭,為的是尊老重賢,如果說二位真的是非不清,道理不明,胡攪 蠻纏,是兩個老糊塗,那就不值得叫人尊什麼老重什麼賢,乾脆大伙豁起來幹 吧!」 兩方面這才開始唇槍舌戰,刀兵將起,突然間,從大殿上,一溜的衝出一群光 頭大和尚,算_算總有個三四十個之多。 這些和尚全都手持齊眉棍,一下子把所有在場中人圍了起來。 一聲洪鐘似的「阿彌陀佛」,早見至空與至仁至善相繼的走出大殿外,至空手 中正捧著「天竺佛」! 「飛天蜈蚣」歐陽壯雙眉一揚,死死的盯在至空手上的「天竺佛」,心中坪然 狂跳…… 至空雙手捧著「天竺佛」,走至台階前,道: 「米老施主別來無恙!」 米長風舉頭一看,冷笑道: 「至空老和尚,你還沒有死?」 「米施主真會說笑話!若論年紀,米施主比起老衲來,還要長上幾歲,施主沒 有活夠,老衲自也不願撒手西歸!」 歐陽壯突然對至空道: 「大和尚手捧『天竺佛』,可是準備要息事寧人?」 至空道﹕ 「息事寧人的最佳方法,莫過於各位施主馬上離開大相國寺。」 一聲刺耳的梟笑,歐陽壯道﹕ 「要我歐陽壯離開這大相國寺不難,只要把大和尚手上的『天竺佛』交歐陽壯 帶走,大和尚你可願意?」 至空尚未說話,楊剛冷喝道﹕ 「可是憑你胳臂腿粗?還是你以為吃定了這大相國寺的一眾出家人?」 歐陽壯怒道﹕ 「楊剛老兒,你可是在挑撥?」 至空急欠身道﹕ 「歐陽施主,老衲手上的『天竺佛』本來是本寺的神像,失落江湖二十年,如 今由於竊奪者的仟悔而重回本寺,實在說來,『天竺佛』上面只是刻著經文,如果 不信,老衲可以當場揭開佛身裱紙,讓各位一看如何?」 歐陽壯冷然笑道﹕ 「就憑這『天竺佛』是聖僧唐三藏攜自天竺國,就已經是無價之寶了,何用其 他寶藏或武功秘笈?」 至空一怔,道﹕ 「如此說來,歐陽施主是志在必得本寺的『天竺佛』了?」 歐陽壯道: 「本人已是急不可待了。」 錢如土忽然哈哈笑道: 「強取豪奪,莫此為甚,打家劫舍的人全他娘一個想法,你的是我的,我的更 是我的,如果說個不字,手底下見真章,如同這號人物講道理,去他娘的六二五, 如今場面已經擺開了,也不必、更不能再論是非、分黑白,乾脆刀鋒下面殺出個結 果來吧!」 「閻王舅」米長風的拐杖一陣搗,台階下,地上鋪的四方磚,早被他搗碎好幾 塊,厲聲戟指來如風,道﹕ 「小子,有句話我老人家說在前面,那就是開鑼戲由咱們開始,也就是說今晚 上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來如風一笑,輕鬆至極的,道: 「成!你劃出道來,在下遵辦就是。」 米長風道﹕ 「很好,你能知道敬老,在禮貌上還過得去,不過你小子可得有個底打個譜, 一出手我們就是老夫老妻兩根拐,不把你搗成肉泥,是不會甘休的……」 他話未說完,突聽錢如土道﹕ 「這下子可好,江湖上誰都知道俠盜神偷焦孟不離,你們一對夫妻檔,正好碰 上我們合伙擋,二對二誰也不吃虧,千起來也熱鬧些……」 米大娘大怒,道﹕ 「別他娘的窮嘴聒大舌,你們一人,我們是夫妻倆,你們是千軍萬馬,我們仍 是夫妻倆,看你二人那種輕鬆自在的勁兒,老婆子看了就生氣,來吧,別再蘑菇 了!」 來如風笑對錢如土道﹕ 「我親愛的搭檔,你老是不是覺著這種場面偉大,想在這種場面上表現一番, 以求流芳千古?」 錢如土一咧嘴,道: 「就算不能流芳千古,至少也死得其所,因為大相國寺的一群和尚,也會為我 老人家誦經超度吧!」 米長風嘿嘿一笑,道: 「錢老偷既是快人快語,又有自知之明,少時我老人家必定給你老偷兒一個痛 快。」 宏亮的一聲佛號,至空正容道﹕ 「難道各位一定要在這大相國寺裡血流五步,橫屍當場,造成令人終生遺憾的 事來不成?」 米長風一甩衣袖,冷然道﹕ 「至空禿驢,你既不願割愛『天竺佛』,又不願看著我老人家拎走姓來小子的 頭,盡站在那兒放不響不臭的空屁管鳥用!」只見他一擺手,又道: 「退一邊去,我老人家已經等不及了!」 「飛天蜈蚣」歐陽壯一看米長風要打頭陣,而且是自己的勁敵來如風,心中自 然高興,當下對自己這方面的人道﹕ 「大家朝後退,看米老先收拾姓來的小子!」一面在米長風老夫婦二人身邊, 神色恭謹的道﹕ 「一切全仗二老了。」 緩緩的舉著步,錢如土邊對來如風道﹕ 「有道是,回鍋的油條特別香,挖出來的老薑特別辣,小子,今晚上咱們就來 領略一下香與辣的味道,究竟與一般的香辣有何不同之處!」 來如風道﹕ 「根據我小子對錢老的側面調查與了解,小子知道是攔不住錢老這種為朋友兩 肋插刀之舉,既然攔不住,不如與錢老協同一致了。」 就是這兩句話,已顯示出輕蔑與譏諷,而使得米長風夫婦二人勃然大怒,華發 抖動,無齒大嘴一撇撇的顯出一種老過頭的滑稽樣。 不等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台下站定,米長風快如附體遊魂一般,灰雲晃蕩中已 罩向來如風,他手中的鋼拐,一照面就是一溜的敲、砸、搗、打,一招十六式,把 來如風圈在他的拐中,光景還真叫一旁觀戰釣人替來如風捏把汗。 來如風的鋼杖激射而出,杖端的尖刃,布成一道刃綱,凝聚成一道堅不可摧的 堡壘! 於是金鐵的撞擊聲中,爆發出無數的碎芒星火,而且是連綿不斷的在二人身前 響起…… 另一面,錢如土攔住米大娘,卻完全是憑藉著兩隻手,也因此,除了偶爾的喝 叱聲與勁風迴蕩之外,就沒有來如風這邊來得熱鬧! 不過,錢如土的戰術戰略運用得相當成功,一上來他就用盡方法,把米長風夫 婦二人的距離拉開,因為米長風曾說二人對敵一向是夫妻檔,這無形中說明他二人 在武力的配合上,必然有所心得。 於是,錢如土就在這一心念中,硬是拆散這一對老鴛鴦,使他們各自為 「政」,互相不能呼應! 米長風在一輪狂攻之後,來如風竟然未退半步,老臉就有些掛不住,不由厲喝 一聲,身隨杖轉,杖起虛幻,就在他那變化多端的拐杖中,挾著一股渾厚力道,凌 厲至極的又是一陣劈打,外邊看來,他那拐影銜接得層層密密,有如一排排海上長 浪,聲勢驚人而又凶猛! 來如風原本是不退不讓,硬打硬拚,然而看到米長風的這種精猛老辣兼而有之 的打法,正所謂招招都是實實在在的沉穩凶狠,倒比之年輕一代的花拳繡腿,可要 中用多了,也實在多了! 於是,來如風手中鋼杖奮力的一掄翻擊,帶著一股冷焰激流,他悄無聲息的陡 然彈縱起兩丈有餘,但見他手中鋼杖如飛輪一般,挽起一束堅不可破的杖花,自米 長風的頭上飛旋而過! 米長風大吼一聲,一拐捅向上空,身隨來如風的去向,橫跨一大步,光景是在 等來如風下落之時,搗他個不及逃避! 然而半空中的來如風,就是要在這一電光石火中,覷準米長風的企圖,他不等 米長風站定,人已如影隨形,貼著米長風的左側後方落去。 米長風左手拐杖後撩,左腳橫移,連打帶躲,應該是恰到好處! 然而來如風就好像米長風肚子裡的蛔蟲,因為他把米長風的意念,就那麼捏拿 得準,就在米長風一拐搗空時候,他卻一個沖天跟頭,又自米長風的頭上翻過,同 時間他杖端的冷刃,看起來是在他身子前方,但在他即將雙腳沾地的一剎間,他那 後端的尖刃,卻快如流星般,向相反的方向捅去!就聽「噗」的一聲,來如風貼地 躍翻,一蓬血雨,隨著他腺鋼杖一端刃芒的縮回,一溜的自米長風右肋下灑落一 地…… 一聲破空的淒厲狂叫,只見米長風雙手緊緊抓住拐杖,東搖西晃,就是不願意 倒下去…… 在此同時,與錢如土拚鬥的米大娘,在錢如土那怪異的身法中,竟然沒有放倒 赤手空拳的錢如土,而錢如土也只是施展他那「八步遊魂」,盡在米大娘的身前身 後遊蕩不休,幾乎弄得米大娘眼花繚亂…… 也就在這時候,米大娘聽出丈夫的慘叫聲,不由大吃一驚,一收拐杖,就要撲 向來如風,卻不料錢如土貼聲一晃,自己手腕一麻,拐杖已落入錢如上的手裡…… 米大娘尖叫一聲,暴翻沖天,雙手箕張,一下子扶住搖搖欲倒的米長風,只見 她雙手一拖,米長風已橫在她的懷裡,米長風原本沒有米大娘高壯,米大娘拖抱起 米長風,頭也不回的,衝過人叢,翻過院牆,轉眼不知去向…… 誰都知道米長風傷的不輕,那麼大的年紀,是死是活就很難下定論了,不過至 少米大娘對她的大妹子算是有了交待了。 「飛天蜈蚣」歐陽壯原本指望著米長風能一舉放倒來如風的,一上來米長風那 種架式,還真叫歐陽壯「魔」顏大悅而得意非凡,卻不料老一輩的玩藝兒久藏生 鏽,不大靈光,二十來個回合,已是血光崩現…… 錢如土手上抓住米大娘的拐杖,本想擲還給米大娘的,但見米大娘抱起米長 風,越牆而去,心中不由生起無限感觸,人性的反應,這時候完全表露無遺,因為 人越年歲大,越是怕死,他們那種年輕時侯的衝動與悍不畏死,早已因歲月的增加 而腐蝕殆盡,尤其是成就大銀子多的人,更不願遽爾死去,當然,人死了所有的成 就轉而變成人們記憶中的過去,所有的財富,一個錦子也拿不走的全成了他人之 物,即使是留給兒孫,又有何用? 對於米長風這一對過去的黑道梟雄而言,實不該在如此高的年歲,再出來拋頭 露面,倚老賣老的弄上一身羊騷味,這怎麼不令人浩嘆! 歐陽壯沉聲道﹕ 「錢老偷,本堡主真的看走眼了,想不到你還真他娘的深藏不露,天山八步遊 魂,你是在哪兒偷學來的?」 錢如土呵呵笑道﹕ 「歐陽大堡主,什麼是天山八步遊魂?你別逗了,老偷兒只是施出七手八腳看 家本領而已,認真說來,能夠使出七手八腳,在咱們這偷界裡,算得是頂尖高手, 如此而已,至於認真拚殺,動刀動槍,那得全靠我這位小把戲了。」 他說的小把戲當然是指來娘風,但歐陽壯心裡明白,錢如土並不比來如風矮, 認真的說,他也許要比來如風更難對付,至於場中其他的人,歐陽壯卻全不放在心 上…… 冷然一哼,歐限壯道﹕ 「不論你是八步遊魂或是七手八腳,今夜總得要打出個結果來的,拋開生榮死 哀,何妨來一個玉石俱焚!」 突聽楊剛厲聲道: 「歐陽壯,你別在那兒慷慨激昂,遑論生死,眼前先清清咱們的舊帳。」他雙 手抱刀,雙腳一彈,人早已落在歐陽壯的身前。 歐陽壯一看,冷笑道﹕ 「楊剛,你既然大包大攬,替相國寺的大和尚撐腰,歐陽壯一定成全你!」說 著,又對身後的賀天鵬、于上雲二人道﹕ 「立刻奪取『天竺佛』,卜總管與齊副總管拚力阻擋姓錢與姓來的,石魁扺擋 一眾和尚,如有阻擋的,格殺勿論!」 他吩咐一畢,早揮劍而上,抖起三朵劍花,直取楊剛前胸三大要穴,劍身微 抖,發出嗡嗡響聲…… 楊剛金背砍刀冷芒閃耀在身前兩尺地方,刀背刀刃交互翻轉,一溜的演出推、 拒、撩、撥,轉眼十八翻,硬把歐陽壯的三招十八劍阻於身前,兩個人一上來幾乎 是盡展所學,深厚的武功加上格鬥的經驗,使得二人一時間難分勝負…… 賀天鵬與于上雲二人奉命奪取至空手中的「天竺佛」,二人一打招呼,賀天鵬 已舉起手中砍刀衝上台階,卻被至仁迎著對搏起來,于上雲舉劍衝去,又被至善攔 個正著,四個人就在台階上廝殺起來…… 卜在冬與齊中岳二人打橫攔住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卻未即時出手,原因是二 人全都知道不是來如風對手,只要兩人不出手,應該是個僵持局面…… 突然間,錢如土哈哈笑道﹕ 「這他娘的在打群架嘛!沒意思,你小子一個人玩吧,我得陪著大和尚喝茶去 了!」 來如風伸手一讓,道: 「錢老請!恕不相送!」 錢如土衝著虎視眈眈的卜在冬咧嘴一笑,緩緩走向台階上面,一徑到了至空身 前,道﹕ 「大和尚,可願陪老偷兒人內喝杯茶?」 「錢施主請!」至空仍然雙手捧著「天竺佛」,當先往大殿內走去…… 就在至空與錢如土二人才走了三四步,突然半空中一聲斷喝,道﹕ 「拿過來!」只見虮髯大漢賀天鵬,有如一只八爪大鵬,漫天掌影罩向至空頭 上,他出掌如風,五指似爪,光景還真是他的看家絕活「撕破天」! 原來他與至仁交手,才不過五招,突然發覺至空捧著天竺佛要離去,心中一 急,丟下至仁,躍撲而來,右手刀左手抓,看看就要擊中至空,卻不料至空雙眉一 垂,不當一回事般,仍然舉步前走…… 適時的,錢如土斜身上衝,雙手交互前伸,有如老鴨振翅走水廣般,那麼巧妙 的擦著賀天鵬的身邊閃過去…… 賀天鵬幾乎得手,但突然握刀右手一麻,大砍刀「噹啷」一聲,跌在地上,緊 接著他右腿彎一屈,人已匍匐在地上,看來像是跪爬在至空足前一般,恐怕一時難 以起來了。 賀天鵬未能站起來,突又見一溜的四把飛刀自台階下面飛來,正是襲向錢如土 落腳地方! 四把刀來的實在快,也更是出乎錢如土想像之外,等他發覺,飛刀已距身前二 尺不到! 「噌」的一聲,錢如土正應了他說的「七手八腳」,但見他雙手連環拍出,雙 腳奮力猛彈,就在他手忙腳亂中,算是勉強躲過四把飛刀,雙掌滴血,人已累得直 喘氣。 錢如土對他的雙手愛惜超過生命,如今為了拍落飛刀,竟然被劃破雙掌,不由 冷然吼道﹕ 「小子,你是在看啥子古景,吃冤枉糧啊!」 來如風當然知道錢老在數落他,只是當齊中岳的飛刀出手以後,他才看到,因 為齊中岳是躲在卜在冬身後偷發的,他未曾看到! 來如風發覺錢老手上在滴血,不由大怒,他在至空與錢老閃身進入大殿以後, 早已按不住心頭火起,怒聲叱道﹕ 「娘的,佛度有緣人,老子卻專殺黑心的,你小子拿命來吧!」手中鋼杖「呼 呼」打轉,冷芒展現在火把的紅影中,泛出森森冷電激流,迎著卜在冬的緬刀撞 去…… 忽然,「飛刀手」齊中岳又是四把飛刀抖手打來,人也跟著翻向來如風的身 後,就在落地之前,又是兩把飛刀,光景是要把來如風戳成馬蜂窩…… 來如風的身子在衝向卜在冬的同時,鋼杖上面的尖刃急閃在卜在冬的面門半尺 地方,逼使卜在冬的緬刀上撩,但他就在此時,突然一個跟頭,翻在卜在冬的身 後,四把飛刀就在他的頭下飛過,而齊中岳的兩把後發飛刀,早被來如風揮杖掃落 地上! 同時,卜在冬與齊中岳二人又被來如風攔在一邊! 來如風不等齊中岳再拔出身上飛刀,一聲怒喝,身如天外的流星,衝勢之快, 無與倫比,氣勢之壯,可吞河岳,只見他杖端兩把刃芒倏忽連結成圈,剎那間幻化 成一個足可涵蓋蒼穹的七彩流光,在他那龍吟虎嘯般的暴喝中,就聽「噗噗」連 響,緊接著血花灑滿庭院,三個拚鬥的人,似乎成了要好朋友般,全聚在一起…… 只見全都是彎腰瞪眼,雙目直不愣的望著前方! 來如風的鋼杖,沒有再握在他的手中,光景可也夠悽慘的,因為就在他計算著 把卜在冬與齊中岳二人串連在他那根兩頭尖刃的鋼杖上時候,他沒有躲過卜在冬手 中的緬刀,而卜在冬就在鋼杖尖刀入腹的同時,狠命的一刀捅向來如風的心窩…… 來如風眼明手快,右手丟棄鋼杖,人也隨之側躲,但仍然被卜在冬的緬刀劃過 前胸,洞穿左臂! 同時間,鋼杖另一端也送進齊中岳的胸中,而齊中岳手上的飛刀也狠狠插在來 如風的肩頭…… 哈著大氣,來如風後退幾步,早被幾個大和尚拖住,又急急的把他抬入大殿 中…… 一路上,來如風的鮮血在往下滴…… 接著,血泊裡發出一聲「咚」!卜在冬與齊中岳二人都是雙手握著來如風那鋼 杖一端,推金山倒玉柱般跌在血泊裡,激起無數血雨,噴灑在附近幾個和尚身上! 這時候正在台階上拚鬥的于上雲,被至善與至仁二位大師合力一陣搶攻,那至 善似是打出了火氣,雙手緊抓佛珠,就在于上雲迴蕩至仁那絞纏上頸項的佛珠時 候,至善那條念珠,一招「鎖五龍」,正繞在于上雲握劍的手腕上,就聽「卡」的 一聲脆響,于上雲的右手竟是齊腕下垂,手中劍也跌落地上,顯然腕骨已斷! 于上雲粉面一寒,強忍著澈骨錐心的痛疼,雙腳暴抬,連環踢出,卻被至仁手 中那串佛珠一繞,抖手奮力一送,早已被摔出三丈外的台階下,那地方,也正是 「飛天蜈蚣」歐陽壯與「金刀太歲」楊剛二人互拚硬砍的地方…… 原來歐陽壯與楊剛二人在一陣拚鬥中,二人早已成了血人,但歐陽壯似是稍占 上風,因為楊剛原本是以雙手握刀,狂砍猛劈,如今左臂下垂,血染衣袖,全憑右 手掄刀,歐陽壯不時的冷笑連連,肩上淌血的他心裡明白,那只是被楊剛削去一塊 皮肉,並不影響他的搏鬥…… 然而,就在于上雲被至仁摔跌在歐陽壯腳前的同時,石魁一個箭步,衝到歐陽 壯的身前,急聲道﹕ 「堡主快去奪取『天竺佛』,姓楊的由我收拾!」 「飛天蜈蚣」歐陽壯,回頭望向台階上,正感一怔之間,突然長髯一抖動,身 子前傾,「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他暴伸左手,怒指身前的石魁,道﹕ 「你……你……」 「咚」的一聲,歐陽壯倒在磚地上,雙目暴睜,滿臉迷惘,死不瞑目! 楊剛似是餘怒未息,突然一腳,正踢在于上雲的腦袋上,像踢中一個大西瓜, 于上雲那白花花的腦子,被踢落一地,連一聲叫也沒有發出來,身子一歪,就死在 歐陽壯的身旁,光景是伴隨他主子同赴陰曹地府去了。 結局是淒慘的,但也是無可避免的,因為江湖生涯中,本就是你爭我奪,其結 果,往往就是這種樣子,殺氣騰騰中各出奇謀,刀光劍影下各顯本領,為的是在血 腥中追求榮耀,刀口上的日子,總是慘不忍睹…… ※ ※ ※ ※ 就在天快亮的時侯,大相國寺裡面,緩緩的馳出一輛大篷馬車,車門前坐著一 個虮髯大漢,只見他一手挽韁,右手吊在脖子上,顯然有傷在身…… 再看他趕的這輛雙套馬車,連前後篷全都用繩連起來,密密的扣著不透風! 駛出小南門,馬車駛向西方,西方是赤陽鎮,而西方也是極樂世界,因為車篷 內,正放了四具屍體,那是赤陽石頭堡堡主歐陽壯與他的正副兩位總管──卜在冬 與齊中岳,還有就是「粉面金剛」于上雲。 車門上的賀天鵬,淚眼汪汪,鼻涕淚水全掛在他那絡腮鬍子上,隨著轆轆的車 聲百往他懷裡滴…… 終於,車子漸去漸遠,消失在黃沙遮天的黃河岸…… ※ ※ ※ ※ 來如風這次可真傷的不輕,卜在冬的緬刀就在他的左胸上滑過去,劃了一道大 半尺長的血口,兩三根肋骨白森森的露出來,翻卷的血肉紅嘟嘟的令人汗毛抖動, 而緬刀的刀尖又穿過他的左臂,不知大筋斷了沒有,還有肩上被齊中岳插入一刀, 幸好沒有捅進肩窩,而被肩胛骨承受住,算是不幸中大幸,即使這樣,來如風也是 夢中常被痛醒過來! 兩天以後,楊剛帶傷與石魁轉回棗縣的時候,曾到來如風的床前辭行,來如風 尚在發高熱,也只把頭轉向楊剛與石魁二人,眨巴幾下無神的大眼睛而已! 錢如土萎坐在來如風的床邊,雙目紅腫,布滿血絲,那不是哭的,因為他已兩 日夜未曾合眼,就怕來如風棄他而去,嚥下最後一口氣,那叫他如何向王家姐妹交 待? 送走楊剛石魁二人,至空與至仁至善全都到了客廂中,至空甚懂醫理,在細審 來如風的脈象以後,低聲對錢如土安慰道: 「兩天內無大變化,目前就等熱退,來施主就可復原了,以來施主的身子骨, 不出一月,應可重新奔馳在江湖道上了!」 錢如土一臉僵硬,面無表情的道: 「他小子如果撒手西去,丟下那麼兩三處爛攤子,那可怎麼得了喲!」 至空笑道﹕ 「來施主菩薩心腸,我佛必然保佑,錢施主儘管放心,倒是錢施主雙手刀傷, 也該換換藥了。」 錢如土看看雙手纏的布,心中也是一痛,他咋也想不到在這大相國寺一場拚 鬥,竟與來如風二人雙雙掛了彩、披了紅,而且來如風差一點丟了小命! 不過,退而一想,他卻又安慰的微笑了,因為他想到關洛道甚至八百里伏牛山 區,將會因這次的拚殺,至少可以太平些時日了。 第三天,來如風的熱全退了,同時也喝了一碗老山人參湯,也吃了至空為他配 的藥,當然最高興的還是錢如土,因為他有許多話要對來如風講,許多事也要等來 如風去辦,如果來如風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往後的日子就難以想像了……、 也許人在病痛中,特別思念親人,來如風有點倦鳥知返的意味,他懷念寶山 城,懷念他的兩個嬌妻,當然更坦心舅舅與小英表妹是否已在寶山住下了…… 同時,他又想到他那一百多個娃兒,只要想起這些娃兒,他就有著一股子衝 動,也使得他的傷勢好轉得更快,第五天已不覺痛苦了。 依照至空的心意,來如風至少要養個一月出頭,但來如風在第十日,已催著錢 如土準備上道了! 當天晚上,至空把二人請到方丈室來! 來如風的左臂吊掛在頸子上,胸與肩頭纏著厚厚的白布,錢如土的雙手已完全 好了。 至空與至仁至善對錢如土二人相當恭敬,至仁還快步,上前去扶來如風。 五個人坐了下來,至空於一大箱柜牛,取出「天竺佛」,當場撕去佛身上的一 層黃金色裱紙,於是一尊乳色的天竺佛展現在五人面前,那是一尊儀態昂揚,面貌 團團,卓葷不羈,眉目如畫,神態栩栩如生的象牙工雕神佛,燈光下,只見佛的衣 抉上,密密麻麻的書著一堆奇形怪狀的文字,那佛左手拇指放在中指中央,右掌外 吐,掌中也有幾個字,至空對四人道﹕ 「掌中四字,正是『阿彌陀佛』,至於這衣袂上的字,實乃佛祖指示世人修道 以修心為本,心有蹟而性無蹟,人心本不定,難以澄慮以凝神,蔽塞昏迷,莫知其 鄉,因此這衣抉上的字,在於指示如何晃朗澄澈,產生靈明之惟。」說著,又自包 裹中拿出一張發黃紙條,遞向來如風道﹕ 「佛家修性心法,如加探索,必然妙趣天然,有助武功精進,來施主可依此紙 上面勤加修練,未來必有大成!」 來如風收起那張黃紙條,揣入懷裡,他心裡十分明白,自己怕難有工夫照單苦 練,因為那麼一堆人等著他去張羅吃喝呢! ※ ※ ※ ※ 秋陽東升,天空蔚藍,微弱的西風偶爾掀起地上一些落葉,而使得地上嘩啦啦 響。人心思歸,尤其是來如風新婚不久,益覺情懷淒淒,恨不得一步到寶山。 錢如土在馬上面無表情的道﹕ 「小子,如果我是你,寧願回赤陽,在小三子的小船上把身子骨養好再回 去!」 來如風道﹕ 「錢老何所指?」 錢如土大腦袋微微搖道: 一以你小子這種傷痕累累,元氣大傷而又血流大半的空架子,怎能經得住一陣 燃燒呀!」 來如風道﹕ 「燃燒?啥燃燒?」 冷哼一聲,錢如土道﹕ 「似你們這些年輕人,又是新婚不久,再加上小別重逢,正是乾柴烈火,難保 不把你小子燒成焦碳!」 來如風一拍口袋,笑道﹕ 「錢老不要忘了,至空大師曾賜在下靈符一道,什麼烈火也休想燒著我的這根 乾柴,哈……」 當來如風與錢如土緩緩騎馬來到寶山南城附近王家飯店前的時候,發現老岳父 正與大舅二人坐在一張桌子前品茗閒話家常呢! 一見來如風似是變了個人似的那麼瘦骨嶙峋模樣,還真的大吃一驚!雙雙快步 奔出店外,王掌櫃說道: 「大秋正盼望你們回來過中秋節呢!」 這時候自後面相繼走出了王氏姐妹與洪小英! 「如風,你怎麼啦?」王小倩鼻尖一酸,眼淚已急出眶外面來了。 錢如土道﹕ 「這次他傷的不輕,總得要養上個二三十天的,不過江湖上恩恩怨怨難太平, 波譎詭變凶險多,往後你們合著使把勁,少叫他在外面走動!」 ※ ※ ※ ※ 其實,來如風自回到家中,在兩個嬌妻細心呵護下,一過了八月節,人就好得 像個沒事人一般,他不但未被兩個嬌妻拖住,甚至他與錢如土二人,反而拖住她 們,另外再加上個洪小英,五個人全來到了百靈禪院,一群孩子們可樂了,因為錢 爺爺與來叔二人,第一次一同來看他們,還答應同他們住上一陣子…… 連那上心庵的孩子們也知道錢爺爺與來叔全來了…… 遙望著附近的起伏層巒,澗谷幽泉,風光黛波,松杉遮天,傾聽著山禽脆鳴, 在晚秋暮陽的金色中,樹黃泉清,燦如雲錦,兒個人有如處身在圖畫中一般…… 王氏姐妹分別依偎在來如風的兩邊,小英姑娘也款款的坐在一邊,一雙妙目, 盡在來如風這位表哥的臉上打轉…… 石凳上還坐有上心師太、智慧禪師與錢如土,連巴太雄也站在一邊! 來如風笑道﹕ 「原來錢老也把五五分賬或四六分賬的銀子,全送到這兒來了,可真是令人感 動!」 錢如土冷哼一聲,道: 「小子,別提這檔子事了,倒是你準備著重溫新郎的美夢吧!」 來如風一愣,急問道﹕ 「錢老何出此言?」 於是,所有的人全笑了…… 就在這笑聲裡,錢如土道﹕ 「我已答應洪老之托,替你與你那表妹撮合,你若不信,何妨問問你那兩位嬌 妻?」 來如風還真的嚇了一跳,不由望向兩位嬌妻,然後他的眸芒卻停在嬌羞不勝的 表妹身上…… 《全書完》 ************************************************************ *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 掃圖/辨識/排版︰Alf * * http://www.sky-era.com/silencer/index-big5.html * ************************************************************ 轉載時請保留以上信息!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