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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閻 王 梭

                     【十四、關家莊閻王梭逞威】 
    
      金小山這時可真的想起水大叔的話——一個身攜「閻王梭」的人,必定是唯我 
    獨尊、傲骨嶙峋,更是一切的主宰。 
     
      既是唯我獨尊,你姓關的擺他娘的什麼臭架子! 
     
      一切的主宰全操在我金小山的手中呢! 
     
      心念間,金小山雙目直視關家老爺,道:「你的這趟鏢我們接下了。」 
     
      關金捋髯道:「那很好,但不知你們的押鏢金是多少?」 
     
      金小山右手暴伸而出,他那只滿是粗皮肉繭的手掌五指伸的可夠開,一字字的 
    ,道:「五—千—兩—銀子。」 
     
      關金幾乎是坐在彈簧上被彈起來一般,吼叫道:「什麼?敢情你們金記鏢局的 
    人窮瘋了?開口五千兩紋銀,眼前我給你五千兩,你拿得動嗎?」 
     
      金小山道:「五千兩,少一個蹦子都免談。」 
     
      冷笑、苦笑兼怒笑,綜合成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 
     
      關金嘿嘿皮不笑肉也不動的道:「聽說你們給那些淘金客保一趟走上川府的鏢 
    ,只要了二兩銀子,為何替關某送一趟鏢價五千兩銀子,這是怎麼個解釋法子?」 
     
      金小山淡然一笑,道:「老爺子可曾做過生意?」 
     
      關金一怔,道:「你問這幹什麼?」 
     
      金小山右手食指挖了一下鼻孔,邊道:「如果老爺子做過生意,也就不會多此 
    一問了。」 
     
      關金道:「你且說來聽聽。」 
     
      金小山移動一下身子,一本正經的道:「事情原本不值一提的,天下做生意的 
    人,他們的腦筋靈光,生意才開門,先做宣傳再打折,好像店裡的貨他是在野地裡 
    撿來的,等到大伙知道有這麼一家子號,不用打折減價也會生意上門來,自然的元 
    寶滾進來了,如今金記鏢局就是這種仿別人手法,所不幸的是老爺子沒有攤著在價 
    亂期間找上我們,否則三五兩銀子那是算多的了。」 
     
      關金愣了一下,忿忿的道:「什麼亂七八糟一大遍,胡說八道不害臊,你這是 
    看顧客的身份要價錢——」 
     
      不等關金把話說下去,金小山忙笑道:「對,對,當然關老爺子的身份也是重 
    要因素之一,以關老爺子這種名山隱士,有錢的富賈,豈能同那些滿身泥水,粗手 
    粗腳的淘金客相提並論的,單就老爺子要保的鏢,就算叫他們想也想不到的名貴呢 
    !」 
     
      關老爺子怒道:「五千兩銀子足夠買上十斤黃金吧!」 
     
      金小山道:「只是那並非是十斤黃金,而是一尊金菩薩。」 
     
      關金一拍桌子怒喝道:「就算是一尊金菩薩,你也不能這般的獅子大開口吧, 
    是不是把我關金當成了肉頭?」 
     
      緩緩的站起身來。 
     
      金小山冷然一笑,道:「我們拿命換銀子,又沒有向你關老爺強行勒索,何必 
    拍桌子瞪眼睛的嚇唬人,沒關係生意不成仁義在,你這裡有的是護院武師,何不選 
    幾個精明能幹的,由他們送往那九朝帝都洛陽城,你豈不連一紋銀子也不用化了。」 
     
      金小山一抱拳,就要轉身離去,不料關金喝道:「站住!」 
     
      金小山回頭一笑,道:「再談下去豈不誤了老爺子的午飯,須知窮人三餐不吃 
    ,走起路來輕快,富人一餐不吃,躺在地上喊肚痛,小子可不能害老爺子不舒服呢 
    !」 
     
      關金怒道:「一張木訥臉.不料竟是個窮嘴聒噪舌,只不知你的武功像不像你 
    的嘴巴一樣厲害。」 
     
      金小山一笑,道:「雖非爐火純青,大山裡對付幾個小毛賊應是綽綽有餘。」 
     
      「別把山裡土匪全看成烏合之眾,由此往北走,那兒就有個厲害角色,聽說此 
    人有萬夫不當之勇,要不然我還用找你們金記鏢局?哼!」 
     
      金小山道:「這不就結了,老爺子的東西貴重,而中途又有個厲害人物準備由 
    金沙河過去的人,兩下裡一掂,五千兩押鏢銀子算很公道了。」 
     
      冷哼一聲,關金唬的也站起來,道:「在未談成這樁生意之前,且讓老夫瞻仰 
    一下你的武功如何?」 
     
      金小山搖頭,道:「沒什麼好瞻仰的,如果老爺子信不過,大可一口回絕,又 
    何必脫褲子放屁的費上一道毫無必要手續!」 
     
      就在這時候,突見那姓朱的大漢托著手腕走來。 
     
      站在大廳門口的關福驚慌上前問道:「朱爺,你怎麼受傷了?」 
     
      姓朱的登上台階,關金也看到了,一聲斷喝,道:「怎麼回事?」 
     
      金小山笑道:「一場誤會,小小的一場誤會!」 
     
      關金戟指金小山,道:「是你——」 
     
      一腳踏進大廳上,姓朱的道:「屬下前山值班,見這小子帶了個女子一同前來 
    ,屬下勸他女的不可進莊,這小子竟然不聽嚷嚷的定要帶女的一同見老爺子,屬下 
    見他目中無人,這才向他討教幾招,想不到王八蛋還真的心狠手辣,他——」 
     
      關金道:「女子是誰?」 
     
      姓朱的道:「一個姑娘。」 
     
      關金一衝上前,伸手抓住姓朱的衣領道:「人呢?」 
     
      沒等姓朱的話出口,金小山早說:「人早被他吼跑了,如今不知躲到什麼地方 
    去了,我還得趕著去找她呢!」 
     
      姓朱的一怔,道:「我吼她——」 
     
      「叭」的一聲脆聲,姓朱的挨了一個大嘴巴。 
     
      早見關金對關福道:「領他去丹室敷藥。」 
     
      望著忿怒至極的關金,金小山又道:「我這是來談生意的,人才上得前山坡, 
    你的這位屬下不吭不聲的先放出兩頭惡犬來,要不是我金小山的眼明手快,我那個 
    女伴早被猛犬撕碎了。」 
     
      關金一驚,道:「他放出兩條『黑虎』?」 
     
      金小山道:「是兩頭黑得發亮的狗,可一點也不像虎。」 
     
      關金怒極反笑的道:「這麼說來,兩頭『黑虎』必已死於你手下了?」 
     
      金小山輕鬆的聳聳肩,道:「全是不得已而為之,老爺子諸多包容!」 
     
      一聲吼叫,關金道:「來人!」 
     
      可真夠快,也不知道這些握刀舉槍壯漢是從哪裡躥出來的,一下子全堵在大廳 
    外,數一數總有十來個。 
     
      早見關金戟指大廳外面,道:「老夫說過,總得讓老夫先掂掂你的真才實學才 
    能再談押鏢的事情,請吧!」 
     
      金小山並未移動身子,卻淡然一笑,道:「動手可以,小子我如今吃的是刀口 
    上飯,老爺子的這種場面嚇不住我,不過有件事情可得說在前面,尚請老爺子容告 
    如何?」 
     
      關金怒道:「真囉嗦,快說!」 
     
      涎著面皮,金小山雙眉一揚,道:「是這樣的,我大叔曾一再的交待小子,如 
    果憑傢伙,押一越鏢要上十萬兩也不為多,所以說等我掏出傢伙,押鏢銀子我要提 
    高一倍,一個整數。」 
     
      關金狂吼一聲,道:「一萬兩?」 
     
      點點頭,金小山道:「我這裡當面喊價,你那時絕不能還價,怎麼的,你可要 
    小子我亮出傢伙嗎?」 
     
      關金突然冷笑一聲道:「且先看看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令人大吃一驚的傢伙,至 
    於要不要請你們押鏢上路,那是以後的事了。」 
     
      金小山無奈的道:「以我看這又何必呢,須知刀槍無眼,一旦動上手那可是一 
    天的血雨滿地的肉,再說老爺子住的這所美輪美色,超凡脫俗而又似天宮般的宅子 
    ,一旦招惹上腥風血雨而搞得陰沉沉的,就算往後老爺子再住下去,也不舒服吧!」 
     
      嘿嘿一聲笑,關金道:「你倒是挺會為他人著想,不過我這裡有個練武場,拿 
    練武場當殺人場,又有何不可的,小伙子,你請吧!」 
     
      不等金小山移動,關金自己已當先大步向大廳外面走出去。 
     
      金小山搖搖頭,只得跟著走出去。 
     
      關家的練武場就在大廳左邊,方圓只不過六七丈一旁還拴了兩匹馬。 
     
      關金人未走入場上,早喝叫下人把馬牽走,他自己卻往練武場邊上一站,早有 
    個下人端過一張靠背椅子。 
     
      關金才坐下來,早有個丫頭走來,向關老爺子耳邊嘀咕一陣。 
     
      關老爺子沉聲對那丫頭道:「回去,叫他們先吃。」 
     
      丫頭只得又走回後屋,金小山卻一臉無奈的道:「這算什麼嘛,來談生意的, 
    卻談到練武場上來了,我說關老爺子,你能不能大方的收回成命,何必一定要玩真 
    的嘛!」 
     
      嘿嘿一聲冷笑,關金厲色疾言的道:「來都來了,你還囉嗦什麼?」 
     
      金小山哈腰打躬,道:「人言化干戈為玉帛,老爺子又何必化玉帛為干戈呢? 
    以小子看,生意不成沒關係,這場武還是免了吧!」 
     
      關金一拍椅把手,怒道:「你既傷了我的人,且又殺了我兩隻心愛黑虎,你以 
    為你是什麼東西,在關大爺眼中,你小子的命還不值我一頭黑虎值銀子的,小子, 
    你還是定下心來露幾手絕學吧。」 
     
      金小山獅目暴睜如炬,心中暗罵,老東西竟說出這種刻薄話來,你當真以為我 
    金小山怕你不成? 
     
      心念間,面上一寒,道:「也罷,既然關老爺子定要小子獻醜,少不得咬牙硬 
    撐,只是以小子看,雙方隨意過幾招,點到為止如何?」 
     
      嘿然一聲笑,關金道:「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打法,令狐甲何在?」 
     
      早聽得一聲厲吼,場邊上大步走進一個紅面魚目大漢。 
     
      這人一進到場中,倒拎一把寬刃砍刀,衝著坐在椅子上的關金一抱拳,道:「 
    屬下在!」 
     
      關金捋髯看看金小山,邊對這令狐甲道:「久不見你耍那把大砍刀了,今日且 
    同這位金記鏢局的鏢師過幾招。」 
     
      猛可裡一橫身,令狐甲已面對金小山,似笑不笑的露出一隻大虎牙來,紅不溜 
    丟的一蒜鼻抽動中,大砍刀已放在肩頭上,冷冷的道:「大鏢師,你的傢伙呢?」 
     
      金小山自與人砍殺過幾場以後,雖然已具有搏殺經驗,但那些全是山寇土匪之 
    流,如今面對的可是有武功的護院武師,更何況在場之人自關金以下,全都想要他 
    的命,稍有不慎,小命完蛋。 
     
      緩緩的,金小山往場中央走,邊自言自語道:「人引著不走,鬼拉著飛跑,金 
    小山真是不懂,這算不算得是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呀!」 
     
      令狐甲紅臉一仰,踏前兩大步,喝道:「小子,你在咕噥什麼,還不取傢伙。」 
     
      金小山人未回轉,但右手高舉著一個布包,高聲道:「只布包一經打開,押鏢 
    的銀子一萬兩,老話仍然一句,一個蹦子也不少。」 
     
      坐在椅上的關金早不耐煩的道:「這小子真會嚇人,令狐甲,殺!」 
     
      令狐甲厲喝著「哦——」雙手握刀,上撩下劈,橫斬狠砍,一上來就是滿天刃 
    芒成束的罩向金小山。 
     
      金小山右手疾收又旋,他展開步法,倏忽左右,剎那上下,扭身貼著令狐甲的 
    流光刃芒刻轉不停—— 
     
      一十八刀連環砍劈中,令狐甲一足一印的直欺向騰躍中的金小山,邊厲聲喝道 
    :「我看你躲到幾時!」 
     
      突然間,金小山暴翻兩個空心觔斗,人已落在三丈外。 
     
      他人一落地,早搖手道:「老兄等等如何?」 
     
      大砍刀上揚中,令狐甲怒罵道:「娘的老皮,你小子的閒屁還真不少。」 
     
      金小山面露微笑,左手一拉那塊絨布,剎時一片極光已在金小山的右掌旋轉起 
    來—— 
     
      沒有人驚呼,倒是令金小山大感意外,因為水大叔說過,「閻王梭」一現,識 
    貨者必望風而逃,怎的眼前這幫護院武師竟不見一人吃驚的。 
     
      金小山哪裡知道,如今這些人根本不在江湖走動,他們一經被綱羅來關家莊, 
    就與外界隔絕了的,甚至連關金來說,如果金小山知道他的底細,也就不足為怪了。 
     
      令狐甲冷笑連連,道:「不就是你手上的那個玩意嗎,當個織布梭子還像,就 
    不知道能不能殺人了。」 
     
      金小山冷笑一聲,道:「能不能殺人,你馬上就會知道。」 
     
      大砍刀就在令狐甲的頭上旋轉,冷焰微流撩起「呼呼」嘯聲不斷,龍捲風般的 
    直逼向氣定神閒而又挺立不動的金小山,而金小山的「閻王梭」仍然在旋轉著—— 
     
      也就在令狐甲雙手掄入平削中—— 
     
      更是在金小山背對令狐甲的時候,不料金小山突的一個騰空上躍,大砍刀就在 
    他的雙足下方半尺處削過—— 
     
      這時場邊還有人只叫可惜呢,金小山突然厲聲喝道:「野龍爪!」 
     
      令狐甲大砍刀才抽回中途,突然雙目一滯,就如同一個人突然被極光刺激得雙 
    目一閉似的—— 
     
      「彭!」聲音並不大,但足以使令狐甲拋刀撫面狂叫不已的了! 
     
      血,本來有它的特殊意義,但這時卻一文不值的從令狐甲的雙手指縫向外流! 
     
      邊擦拭著「閻王梭」上面的血跡,金小山淡然的道:「也只是擊斷鼻樑,痛幾 
    天就沒事了!」 
     
      坐在椅子上的關金早高聲叫道:「好個潑皮,進得莊來你竟目無餘子的連傷我 
    的人,可惡啊,快給我圍起來殺!」 
     
      當真是一聲令下,個個爭先恐後,五把鋼刀兩隻銀槍交互輝映著冷焰碎芒,剎 
    時已將金小山圍在中央。 
     
      金小山淡然一笑,道:「關老爺子,你擺出這種場面來,完全一付要命架式, 
    光景實在令小子想不通呀!」 
     
      關金怒哼一聲,道:「混帳東西,你若想得通,也就不會連傷我的人而招惹來 
    殺身之禍了。」 
     
      金小山一聲冷笑,道:「生死未定數,老爺子言之未免過早了吧!」 
     
      關金突然大喝一聲,道:「殺了這個不知死活的狗東西!」 
     
      一聲喝罵,也是一個命令,早見圍住金小山的七個護院武師中,三人揮刀自三 
    個方向殺來—— 
     
      三把砍刀帶起的無形旋流刀聲,震波刺耳激盪,在炫爍的成束刃芒波映中,形 
    成一股逆流而劈向金小山。 
     
      迎著正面一個揮刀武師,金小山右手「閻王梭」看似向前推送,不料就在他騰 
    身而起的同時,「閻王梭」突然在他震腕後送中,寒星一點快如倒逝光年般的射向 
    撲來的那名武師。 
     
      快,快得難以令人想像,因為就在後面大漢的砍刀尚未劈下來的時候,金小山 
    前面的那名武師,竟與後面的那個武師,不,還有另一武師,三人幾乎是同時拋刀 
    撫面而不辨東西的狂嚎狂奔—— 
     
      血帶給他們痛苦的掙扎! 
     
      血也令其餘的四個武師驚慌失措,因為他們幾曾見過一招之間與眨眼功夫,就 
    是三個武功不弱的武師拋刀撫面狂號的。 
     
      當然,那種厲烈的慘叫聲,也使得坐在椅子上「觀賞」著激烈拚鬥的關金,幾 
    乎僵在椅子中。 
     
      金小山右掌又托起「閻王梭」,「閻王梭」更像是具有生命似的在他的掌中陣 
    陣旋轉不已—— 
     
      只見他高舉著旋動的「閻王梭」,突然向圍著他的四個武師施展個蒼鷹逗小雞 
    架式,溜著地面一個大旋身,卻早已嚇得四個武師後退不迭,而「閻王梭」仍在他 
    的右掌高舉著。 
     
      哈哈一聲怪笑,金小山猛可裡躍起兩丈餘,空中斜翻,人已站在關金的面前。 
     
      關金一怔,沉聲道:「你想幹什麼?」 
     
      金小山冷冷的把那支極光揮灑的「閻王梭」橫托在二人之間,就在「閻王梭」 
    抖旋又停中,他低聲道:「我想殺人,如果有必要的話,當然那是被逼的,不過我 
    仍然未忘記我是幹什麼吃的,所以我忍下了,怎麼樣,生意還談不談?嗯!」 
     
      望著金小山含威的獅目,關金心中在想,自己真的小看面前這小子,娘的老皮 
    ,他手上是個什麼玩意兒,怎會隨手一揮比箭還快的要人命。 
     
      漲紅著紅臉如紫,關金僵窒的道:「你去吧,要談生意我自會找人去通知你的 
    。」 
     
      輕聲一笑,金小山道:「關老爺子,你終於開竅了!」 
     
      邊自腰間抽出塊絨布擦拭了一下「閻王梭」,然後包起來掖在後腰,這才拍拍 
    雙手笑道:「老爺子既然想通了,那好辦,小子我在鏢局等候你老的消息,這裡你 
    也該早些為受傷的安排療傷了,如果我說的不錯,他們應該是傷在鼻樑上。」 
     
      關金咬咬牙,道:「算你狠,今天我姓關的認栽!」 
     
      金小山連連搖手,道:「老爺子怎的這般說話,一開始我就不願意比個什麼勁 
    的武,全是老爺子的興致高,一心要看小子的布包,我是硬被逼上梁山上呀,再說 
    如果要是一群強盜,只怕早已死傷一地了。」 
     
      金小山可並未作吹牛姿態,連關金與另四個武師全相信他不是吹牛,一把似梭 
    的兩頭尖銳鋒利物,前後左右皆能傷人的不入兵器譜的怪門兵刃,猶似穿梭在空中 
    的飛梭,給人一種防不勝防且又無從防起的壓力。 
     
      輕鬆的吹著口哨,金小山晃動雙肩,一搖三擺的走了,不過他人已到院牆大門 
    口,又回過身來高聲,道:「誤了老爺子吃午飯,真是對不住!」 
     
      關金突然暴喝一聲,道:「滾你媽的!」 
     
      雖然金小山人已走出院門外,雖然他人已在十丈外的青石板階層的山道上,但 
    關金的那聲咒罵他還是聽得十分清晰,不過他卻是口哨聲更為響亮了——
    
      如果誰要是聽得懂金小山吹的是什麼調,那準會笑掉這人的大牙,因為金小山
    吹的是山西高原上的放牛小調—— 
     
      金小山可是來自山西洪洞大槐樹,小時候他在高原上為人放牛,那時候他對於 
    調子十分熟悉,但對於那首詞調卻似懂非懂。 
     
      不過現在他可有些懂了。 
     
      於是他的口哨聲變成了歌聲—— 
     
      「高原上的牛郎喲,像那麼個太陽呀,
      高原上的姑娘喲,像那麼個月亮呀; 
      牛郎騎牛去找姑娘喲,烏雲堆裡呀,
      藏著那麼一個光不溜的大月亮喲——哎!」 
     
      金小山唱的可真得意,遠望老金礦村,有幾處還在炊煙裊裊上升不斷呢! 
     
      突然間,一棵大樹後面閃出一個人來,金小山閉口不唱的望去,心中暗罵一句 
    :「奶奶的,小冤家原來躲在這裡呢!」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錢鳳,只聽她尖叫道:「金哥!」 
     
      金小山停下腳來,道:「我以為你回去了呢!」 
     
      錢鳳嘴一嘟,道:「是我要來的,是我給你惹的麻煩,如果你不能回來,我怎 
    能一個人回去呀!」 
     
      聳肩一笑,金小山道:「說的也是,不過——」 
     
      錢鳳搖著金小山,道:「不過什麼呀?」 
     
      金小山道:「要是我出不了關家的大門,或者是我死在關家,你難進一輩子也 
    不回去了?」 
     
      錢鳳眨著大眼,道:「那我只好叫你大叔替你報仇呀!」 
     
      金小山點頭道:「你大慨也只能幫我這些了。」 
     
      錢鳳微笑道:「誰說只這些?我還可以替你照顧你大叔呀!」 
     
      金小山大手放在錢鳳肩頭,道:「這麼說來,我還得謝謝你了。」 
     
      順勢靠在金小山臂彎裡,錢鳳道:「別謝了,還是快回去吧,我早餓了呢!」 
     
      對於錢鳳投懷送抱,金小山還真一哆嗦,而哆嗦中有著心猿意馬,想入非非之 
    感。 
     
      要知金小山如今二十七,妻子小小已死快四年,跟著水行雲學藝,幾曾再接觸 
    過異性,如今錢鳳突然來個古井投石,立刻激起一陣漣漪。 
     
      於是金小山的臀摟得可結實,結實得他發覺錢鳳的一身骨頭全變成軟的了。 
     
          ※※      ※※      ※※
    
      金記鏢局的茅屋裡沒有坐椅,兩張木凳還是金小山釘的,錢掌櫃就坐在凳子上
    ,邊抽著旱煙,邊閒話起「想當年」到如今的一系列往事來—— 
     
      「老金礦村已有三十多年歷史了,當初我領著阿鳳她娘來這裡的時候,老金礦 
    村才不過七八家人,那時候北面就來了姓關的一家,不過誰也不知道姓關的底細, 
    不過有人揣測姓關的發了大財,是因為不遠處的金沙河出金子,至於是怎麼個發的 
    ,沒有一個人能說得清楚。」 
     
      水行雲道:「能在這荒山扎根立戶數十年,我料想姓金的必也是個淘金客,也 
    許他幸運的找到大金塊才發的財吧。」 
     
      錢掌櫃點頭道:「這是有可能的,要知姓關的家大業大,連這老金礦村上的土 
    地也是他的。」 
     
      水行雲奇怪的道:「這怎麼說?」 
     
      錢掌櫃道:「當初這裡來了淘金客,但姓關的已在北面山凹裡落了籍,與姓關 
    的同時到這金沙河岸的一群淘金客全不知去向,所以這裡全成了姓關的地盤,不過 
    我們這一批來到以後,姓關的答應我們在此落籍,但卻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水行雲道:「他有何規定?敢情你們全得聽他的了!」 
     
      錢掌櫃道:「那倒不是,姓關的規定我們不准人擅闖關家莊,兩下裡老死不相 
    往來,如有不守規定,他們就要收回老金礦村,把人統統趕走。」 
     
      水行雲道:「這麼說來,你對那姓關的知道得並不多了?」 
     
      錢掌櫃道:「說實在的,除了知道姓關的兄弟二人之外,連他們住的大門朝什 
    麼方向我也不知曉。」 
     
      水行雲冷然一笑,道:「這麼說來,姓關的還真把自己藏在象牙塔裡享清福了 
    ,然則他那個兄弟為何長年在外甚少歸來,難道這兩兄弟之間還有什麼糾葛不成?」 
     
      錢掌櫃笑笑道:「不相往來,也就沒有聽說過,不過好像有一年,一個年老淘 
    金客提過一句,說關老大是個城府極深的人,會些武功但不精,關老二精通技擊, 
    卻是個性好魚色之人。」 
     
      「呼」的一聲坐直身子,水行雲咬牙切齒,但即卻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又倒下去 
    ,且發出一聲怨歎,有著一股莫名的淒涼意味在他的面上浮現—— 
     
      於是,錢掌櫃走出茅屋回到飯舖去了。 
     
      就在水行雲父子二人剛吃過飯不久,金小山已匆匆走進茅屋來。 
     
      水行雲望望金小山,道:「怎的去了這麼久?」 
     
      金小山忙先問:「大叔吃好了吧,要不要先歇一陣再聽我說?」 
     
      搖搖頭,水行雲道:「姓關的怎麼說?」 
     
      金小山搓搓雙手,道:「生意未敲定,卻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仗。」 
     
      冷然一笑,水行雲道:「可是他們想試試你的本事吧!」 
     
      搖搖頭,金小山把一切情形細說一遍—— 
     
      半晌,水行雲道:「你處理此事尚還不差,乏善可陳,已不太嫩,不過你既在 
    關家露出『閻王梭』,只怕往後你行走江湖就越發的小心從事而不可稍有大意了。」 
     
      真正的原因,水行雲未說,當然金小山是不會知道。 
     
      二人正說著話,只見錢鳳雙手端著藥碗走來,邊笑道:「大叔,你的藥熬好了 
    ,趁熱吃吧!」 
     
      水行雲接過藥碗笑道:「只有平淡的人,才真正快樂人生,可歎世上有幾人會 
    領略得到的。」 
     
      錢鳳一笑,道:「大叔卻莫怨歎人生,各人有各人的命,重要的是要知足常樂 
    才是。」 
     
      水行雲道:「話是不錯,但天下能常樂的有幾人,你還小,等你離開你爹的時 
    候,大概你才真的會知道做人是多少的苦啊!」 
     
      錢鳳眨著一隻大眼發愣,她覺得自從牽扯上北山關家,水大叔像是十分痛苦的 
    樣子。 
     
      於是,她拉金小山,道:「隨我過去吃飯吧!」 
     
      金小山忙笑道:「我大叔還沒吃完藥呢!」 
     
      一旁的水二道:「小山哥只管去吃飯,我會照顧我爹的。」 
     
      水行雲擺擺手,道:「你去吧,不用你照顧了。」 
     
      錢鳳拉著金小山走出茅屋,低聲問道:「金哥,你可曾覺得自從北山關家找上 
    門來以後,你大叔變得更可憐似的。」 
     
      金小山臉一寒,道:「誰說的,我看他變得更堅強了。」 
     
      錢鳳嗲聲嗲氣的道:「好嘛,你說他變堅強就算是吧,快些吃飯去。」 
     
      其實金小山心中也想到了這點,大叔是一肚子苦水,只是他不說誰也不敢上前 
    問。 
     
          ※※      ※※      ※※
    
      夕陽快順著山峰往下滑了,金沙河的水正泛著點點金星耀人眼呢,老金礦村北
    山的關福又悄悄的來到「金記鏢局」的茅屋外面,正碰見金小山提了一桶熱水從錢
    家飯舖走出來,那桶熱水是給水大叔擦洗身子的。 
     
      關福一見金小山,忙上前上抱拳,道:「小兄弟呀,你有那些大本事,還需要 
    幹這種粗活,到是大出我關福意料之外呢!」 
     
      金小山笑笑,道:「牛吃稻草鴨吃穀,各人生的命不同,老關福呀,你不會到 
    來只對我金小山說上這麼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吧?」 
     
      關福笑道:「那當然不是。」 
     
      金小山伸手一讓,道:「且請屋裡說去。」 
     
      關福當即跟著金小山先進茅屋裡。 
     
      水行雲坐在木板床上,見關福進來,遂冷笑一聲道:「你家老主人想通了?」 
     
      關福點頭,道:「我是奉命前來告知你們的,我家老爺決定要請貴鏢局辛苦一 
    趟。」 
     
      水行雲無意又有意的問:「聽說你們老爺有位武功不俗的兄弟,何不由他兄弟 
    押送,也省卻一萬兩銀子送人的了。」 
     
      關福搖頭一歎,道:「別提我家二老爺了,再說這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也不是 
    別人所想得到的。」 
     
      水行雲道:「你們二老爺可是叫關浩?」 
     
      關福一怔,道:「老人家怎麼會知道的?要知關家從不與不相干的人打交道, 
    老爺也一再告誡二爺,在外不能提起關家的事,連我們這方圓百里內,知道二爺名 
    諱的人也不多呢!」 
     
      水行雲淡然一笑,道:「我還是知道了。」 
     
      關福無可奈何的,道:「老爺子要我來轉告,明日一早就要貴局押鏢上路,一 
    切我們全準備妥當,就等你人到以後交割了。」 
     
      水行雲道:「回去告訴你們老爺,一切不會誤事,一萬兩銀子他也得備妥當。」 
     
      關福道:「那是自然。」 
     
      說完當即告辭走去。 
     
      望著雙目迷惘的大叔,金小山道:「這一趟要走熊耳大山,往洛陽城得走上四 
    五天的路了,大叔要如何安排?」 
     
      半晌,水行雲道:「太快了,快得令人難以接收。」 
     
      金小山不明白水行雲的意思,只低聲問:「什麼事太快了?」 
     
      水行雲道:「小子你怎的不用用大腦,起先我們開價五千兩,姓關的還吹鬍子 
    瞪眼的罵我們黑心肝,這時候一萬兩他竟恁般乾脆的答應下來——」 
     
      金小山笑笑道:「這不正是人拉他不走,鬼拉一把他飛跑,吃了苦頭才甘心嘛 
    !」 
     
      水行雲搖搖頭,道:「沒有那麼簡單,再說哪會不多加考慮的立刻要我們替他 
    押鏢上路的,這裡面必有陰謀。」 
     
      金小山一聽,豪氣干雲而又金剛怒目的道:「姓關的敢施陰謀,那是他在不自 
    量力,大叔只管放心,這趟鏢由小山一人足夠了。」 
     
      水行雲道:「身懷絕世武功而行走江湖之士,必戒慎恐懼而不自滿,唯有一瓶 
    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人,才不可一世而又目無餘子。」 
     
      金小山一聽,立刻赧然一笑,道:「大叔你教訓得極是。」 
     
      就在這一陣思忖之後,水行雲堅定的道:「我料準姓關的沒懷好意,不過你這 
    次仍然一人上路,如果你真的經得起考驗,半月之後我們重在此處相見。」 
     
      金小山一聽,忙問:「大叔是要離開老金礦村了?」 
     
      水行雲道:「此地住了個關浩,大叔不得不做防患未然的準備,這事且莫對任 
    何人言及,包括阿鳳那丫頭。」 
     
      金小山點頭道:「大叔只管放心,我不會同錢鳳說起的。」 
     
      金小山不但未對錢鳳提起關家保鏢的事,他甚至在第二天一大早就結紮妥當, 
    更替大叔父子二人收拾一應東西,三個人竟悄悄的離開了老金礦村。 
     
      水行雲並未騎小叫驢,這表示他人還會再回來。 
     
      然而水行雲卻跟金小山到了北山凹的關家。 
     
      關福見三人全來,早領著三人走入大廳中。 
     
      不旋踵間,關金在四個護院武師的簇擁下來到大廳上,他見金小山與一老一少 
    二人,雙眉一皺,道:「上路的是你們三人?」 
     
      金小山忙向關金道:「這位是我大叔,金記鏢局的主人,有什麼話你老向我大 
    叔說吧!」 
     
      關金向水行雲細看上下嘿嘿笑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山不可斤量。」 
     
      水行雲一捋白髯,道:「我們來是押鏢的,不是聽閒話的,老爺子你取鏢吧!」 
     
      哈哈一笑,關金把手一招,早見一個壯漢手提一個檀木匣子走來。 
     
      只見這漢子把木匣子往桌上一放,忙低頭哈腰退到一旁,關金伸手掀起檀木匣 
    子,剎時一片惹人眼紅的金光自匣中四射出來—— 
     
      水行雲偏頭看去,只見一個尺長不到,盤腿打坐的菩薩,一手扶在膝頭,另一 
    手伸出一半,露出個捏引仙的姿勢,再細看菩薩面,當真是慈眉善目,寶像莊嚴令 
    人肅然起敬。 
     
      金小山見這檀木匣子內舖紅色錦緞,保存得十分小心,不由望望水大叔,道: 
    「真是稀世寶物。」 
     
      關金遂取出一封信來,交在水行雲手中,道:「按照信上地址送去。」 
     
      接過那封信,水行雲連看也未看的就交在金小山手上,這才站起來取出匣中金 
    菩薩。 
     
      只見他左看右瞧一陣,才又放回匣中。 
     
      金小山收好信,又把金菩薩包起來。 
     
      水行雲突然對關金,道:「押鏢金先收一半。」 
     
      關金一怔,道:「鏢未送出就要銀子?」 
     
      水行雲一聲哈哈,道:「這是規矩。」 
     
      關金怒道:「狗屁,還不是一廂情願的陋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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