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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閻 王 梭

                     【三、北斗峰下水行雲傳技】 
    
      金小山以打獵為生的養著水行雲,日子過得倒也舒坦自在,人的心情一暢快, 
    連水行雲的一身癆病也似漸有些起色,而能施力的教金小山那閻王梭的絕活兒—— 
     
      別看只有那麼三幾招絕活兒,任何一招都會令金小山練上三五個月的。 
     
      不過認真說來,水行雲只教了金小山三招—— 
     
      「野龍爪」 
     
      「天外星」。 
     
      「閻王梭」。 
     
      一隻四斤半重尺長的銀梭,在手中舞動,也有其一定招式可循。在持梭人的步 
    伐中,一旦梭與人結為一體,其威力絕不下持刀劍之正統兵器。 
     
      日子一晃快三年,三年對於水行雲而言等於是撿來的一段愉快時光,因為他聽 
    那老大夫說。自已已是快病入膏肓的人,絕對活不過一個冬。 
     
      如今已過了三個冬,而且是越過越歡適,愈過愈覺得有意思,簡直就是活上癮 
    而不想死了。 
     
      現在,水行雲同金小山二人的那份情是越發的扯不斷拖不開,他們彼此原本是 
    各有企圖,各懷目的的,如今誰的企圖與目的全變成了自已的一般,於是,他們彼 
    此關懷,又相依持,如果金小山獵狩到天黑才回來,水行雲還會咕噥上幾句:「如 
    今你也有了本事,帶著閻王梭進山裡去,比起過去來,收穫的可多多了。何若弄到 
    天黑回來惹大叔我操心的牽腸掛肚。」 
     
      而金小山總是會笑著把打的各種野味舉得高高的,道:「等我把銀子弄夠了, 
    先把你老人家送到大城鎮去,請名醫,訪高人也要把大叔的癆病治好過來。」 
     
      其實,水行雲的為金小山擔心事,絕非是擔心山裡有什麼猛獸的出現,而是比 
    野獸凶狠無數倍的東西,那就是人,無他,因為金小山手中握的是震驚武林的閻王 
    梭,武林中已經消失九年的閻王梭如果突然再現江湖,叔侄二人的這種安逸日子, 
    只怕要到此為止! 
     
      每次只要水行雲想到此,就由不得他不流露出一份摯真的關愛,於是,他們之 
    間更像是父子了。 
     
      這種相互關愛的結果,竟能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散發出熱與光,而使得二人又邁 
    入人生另一個里程,世事變化,確難令人意料。 
     
      不料對金小山而言,並未想著什麼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的想法, 
    在他的心中,只要他能手刃那個毀了他家的「坐山虎」張耀,他就算沒有白吃三年 
    苦,白學一年藝了。至於報仇以後,立刻找個安逸地方奉養水大叔就算阿彌陀佛了。 
     
      從金小山狩獵中就可窺知他的「閻王梭」上的成就,因為總是不出三兩月的, 
    他會扛回一頭山豹回家,在那種荒山中能獵到豹,可絕非簡單的事。 
     
      從獵豹中,金小山更體會出自己苦練的步伐,是那般的在敵人猛撲中,竟會心 
    領神會的一閃而過,每出一腳或邁一腿,似乎有著支配對方的下意識存在著。 
     
      於是,就在這種神奇的靈巧身法中,他的「閻王梭」更見威力十足了。 
     
      臘梅花在蛻落了。 
     
      又是一個春暖花開季節的到來。 
     
      北斗峰的茅屋裡,白天也不再點熊熊炭火取暖,金小山收拾了一擔獸皮,那是 
    他一個冬天下來的成果,有豹皮狼皮,野狐皮兔子皮的弄了一擔子。 
     
      臨去,他對水大叔笑道:「約摸著這一擔毛皮也得換上幾十兩銀子的,大叔需 
    要什麼儘管吩咐小子。」 
     
      水行雲呵呵一笑,道「別忘了把我的藥再帶幾包回來,娘的,那個見錢眼開的 
    老郎中,醫道還真高明、」 
     
      金小山連忙點頭道:「小子忘不了的,水大叔你且回屋去歇著吧。」 
     
      遙望著遠處,遠處正是重陽鎮,這天鎮上這家沒有字號的飯店裡,正有四五個
    漢子在吃飯,見金小山走進來,也只是令他們回過頭看了一眼。 
     
      店裡的夥計認識金小山的,見他擔了一擔獸皮走進店裡來,早迎上去笑道:「 
    好傢伙,你這一擔子皮毛少說也值上個百八十兩銀子的。」 
     
      金小山放下擔子,笑道:「一個冬天積下來的,夥計你快給我下碗麵來。」 
     
      這時掌櫃的拎著旱煙走過來,笑道:「小伙子,你這可是一擔好皮貨呀。」 
     
      金小山道:「狐皮做背心,豹皮做袍子,一個冬天有上那麼一件就算石頭凍裂
    也不怕,掌櫃的你不選上一件?」 
     
      店掌櫃笑哈哈的道:「我這身老骨頭穿慣老棉袍了。」 
     
      金小山這時接過夥計送上的麵,邊對夥計道:「夥計,聞說豹油穿骨,是上好
    的藥引子,熬成膏藥還治風濕痛,我這裡熱了一些,煩你替我打聽一下,看有人要
    這藥油的,我便宜賣。」 
     
      夥計道:「能製藥,當然是藥舖要,重陽鎮的藥舖就在右手不遠四五家,我替 
    你去問問去。」 
     
      金小山忙點頭道:「謝謝你了。」 
     
      這裡金小山在往嘴裡扒麵,夥計早把那個年老大夫請過來,笑對金小山道:「 
    呶,大夫來了,他正在藥舖閒著,聽說你又是毛皮又是豹油的,所以他要親自過來 
    瞧瞧。」 
     
      放下碗筷,金小山忙站起來迎上前去,抱拳道:「原本我賣了銀子就要拜訪大 
    夫的,因為我大叔還要包幾包他吃的藥呢。」 
     
      水晶石頭老花眼鏡往鼻樑上推了一下,山羊白鬍子的大夫呵呵一笑,道:「丁
    是丁,卯是卯,全是兩會事,我今天過來是看你的東西的,聽說你有一張豹皮之外
    還熬了一些豹油,且拿出來讓我老頭子瞧瞧。」 
     
      「大夫,你看這藥油。」 
     
      只見大夫以右手食指接過一些往左掌心一放,緩緩的,他把右掌心向下,雙目 
    直瞧右手背不停—— 
     
      連店裡掌櫃也吃一驚,因為大夫的手背上竟神奇的有一層油,當然那是藥油。 
     
      那老郎中點點頭,道:「不錯,是豹油。」 
     
      金小山早笑道:「當然是豹油,我親自從豹身上剝下來熬的,那還會錯得了。」 
     
      老郎中又摸了幾下子豹皮,就聽他對金小山道:「小伙子,我老人家不佔你便 
    宜,今日我給你包十服藥另外再加上五十兩銀子,豹皮豹油這個價,你賣不賣?」 
     
      金小山一聽大喜過望,道:「好,豹皮豹油全是你的了,只等我回去的時候再 
    到你藥舖取銀子與藥了。」 
     
      老郎中並不多說,一手提著一罐足有七八斤的豹油,另一手挾起那張豹皮,滿 
    面得意的走出店去。 
     
      金小山吃過麵,早又擔起一擔皮毛沿著重陽鎮的那條街推銷起來,也只一會兒 
    功夫,一擔皮毛全脫手了。 
     
      這時他好不高興的來到藥店裡收了五十兩銀子十包藥,歡歡喜喜的往北斗峰走 
    去。 
     
      金小山扛著一根空扁擔,嘴巴裡哼唱起山西小曲來,仔細聽,可不正是「繡荷 
    包」。 
     
      要知這「繡荷包」一曲除了川康湖廣流行的各種唱法之外,其中就首推山西的 
    唱腔最引人入勝。 
     
      不過沿著山道,金小山正唱了一遍又開始第二遍—— 
     
      「初一到十五,十五的月兒亮。那春風——」 
     
      金小山怔住了,因為前面巖下的山道上,還有五個壯漢,各人手中一樣的大砍 
    刀,正呵呵笑的聳肩直抖不已! 
     
      夕陽照在五個人的面上,使得金小山更是又吃一驚,道:「你們……不是在重 
    陽鎮飯店裡吃飯嘛,你們這是……」 
     
      迎面中間一個胖大漢,這人生得一個盤子面,他那個個臉蛋,光景要說多圓有 
    多圓,他不單是臉蛋像盤子,連眼睛鼻子嘴巴看起來全是圓的,光板面上沒鬍子, 
    可是說起話來像張飛:「小子,你眼力不錯,爺們是從重陽鎮來,你知道爺們是做 
    何營生?」 
     
      金小山木訥的道:「各位做何營生我管得著嗎?」 
     
      對面胖子戟指金小山一陣嘿嘿似哭的道:「你小子是管不是,不過眼前你卻扯 
    上那麼一些關係,難道你小子不知道?」 
     
      金小山有些笨拙的期期艾艾,道:「什麼樣的關係?」 
     
      早聽得另一個壯漢翻動厚嘴唇,道:「關胖子,哪有閒情逸致的在此同他囉嗦 
    ,做了走人!」 
     
      金小山尚未聽懂他的話呢,只見那叫關胖子的突然臉色一寒,道:「小子,你 
    是要命呢,還是要銀子?」 
     
      金小山一怔,道:「什麼叫要命,要誰的命?要什麼銀子?」 
     
      關胖子抖動大板瞼上下墜的臉蛋,嘿嘿笑道:「王八蛋,你要不是裝糊塗,那 
    一準是個大傻蛋。」 
     
      一旁壯漢厚嘴唇一咧,冷笑道:「好分辨,且看老子叫他現原形吧。」 
     
      邊一掄手中大砍刀,「嗖」的一聲對準金小山左肩頭猛劈而下,光景可不正是 
    一刀完事呢! 
     
      扛在肩頭的扁擔並未離開,金小山身形略擺,本能的他施出水行雲教的一趟步 
    法,恁般湊巧的從對方大砍刀下游飄而過,「呼」的一聲,肩上扁擔幾乎掃中壯漢 
    頭上。 
     
      厚嘴壯漢一刀落空忙著又低頭躲過扁擔,不由一愣,口中冷笑道:「奶奶的,
    老子看你往哪兒躲。」 
     
      炫燦一束快若雷奔的旋向金小山當胸,金小山不等對方刀到,自然的一擺腰, 
    上身斜傾,雙目看著大砍刀刃鋒自面前溜過。 
     
      厚嘴壯漢狂吼一聲,和身而上的道:「好小子,你原來還是個練家子呀!」 
     
      金小山見對方來勢凶猛,忙雙手握緊扁擔連擋帶撥,一連又化解對方一十八刀。 
     
      一旁的胖子大手一揮,道:「圍起來,殺!」 
     
      於是,就見五把砍刀不分先後的圍著金小山殺來。 
     
      扁擔狂舞中,金小山旋動身子如飛梭似的盡在五把大砍刀下游動不停—— 
     
      原來水行雲傳授的這路步法,在敵人眾多之時,本人的穿梭游動,恰似一隻梭 
    在飛馳。 
     
      這時金小山在五把大砍刀的狂劈暴斬中,一隻扁擔幾乎被劈砍斷,就在一陣急 
    閃又晃中,突見他身形一晃,雙手拋去扁擔,撒腿就逃,口中且叫道:「我不認識 
    你們,為何一定要我死!」 
     
      他話聲中,人已在十丈外了。 
     
      「追!」是那個大板臉胖子的聲音。 
     
      於是,五個壯漢銜尾直追而去—— 
     
      金小山盤腿跑的快,他如果不是擔心水大叔的藥,可能早走的沒影了。 
     
      就快要到北斗峰了,金小山回頭一望,只見遠遠的五個壯漢追的緊,不由得狂 
    叫道:「大叔!大叔!」 
     
      金小山剛剛衝到茅屋前,水行雲已拄杖出來,道:「怎麼啦,小子,過般的急
    驚風似的。」 
     
      金小山手指後面,急切的道:「五個人要殺我,還要我身上銀子呢。」 
     
      水行雲仰頭遠處看,不錯,是有壯漢往這邊奔來。不由得冷哼一聲,道:「原 
    來是攔路打劫的。」 
     
      金小山一怔,道:「大叔是說他們全是一幫土匪了?」 
     
      水行雲點頭,道:「傻蛋,既要銀子又要命的,自然是土匪強盜了。」 
     
      金小山忙又道:「重陽鎮上我還見他們在飯店吃飯,怎會是強盜?」 
     
      水行雲冷哼一聲,道:「常言道,強盜沿街走,無贓不定罪,吃飯時候是好人
    ,沒人地方是土匪,如此而已!」 
     
      金小山驚道:「既是強盜追來,那該怎麼辦?」 
     
      水行雲道:「可曾記得我對你說的兩句話。」 
     
      金小山急道:「他們快追來了,大叔是說的哪兩句話呀?」 
     
      水行雲面露嚴肅的道:「梭非梭卻似梭,穿梭槍林刀劍中,」 
     
      金小山指著五個已追到的壯漢,道:「大叔是要我用那『閻王梭』?」 
     
      水行雲接過藥,也接過主小山的銀子包,對追到的五個壯漢笑笑道:「各位, 
    我可是骨瘦如柴一身癆病,各位儘管把手中傢伙往這小子身上招呼,完了各位取銀 
    子走人。」 
     
      邊呵呵的又是一聲笑,緩緩的走向茅屋門階上站定。 
     
      早聽得大板臉胖子喘著氣,罵道:「我操,你小子大概是飛毛腿吧,害得我老 
    夫子們好一陣追趕,你還跑不跑!」 
     
      就在他的示意下,五個人真的不管水行雲,卻緊緊的把金小山圍在中央。 
     
      緩緩的,金小山反手自背後抽出一個發舊綠色絨布包來,五個人全不知道金小 
    山在取什麼。都睜著大眼看。 
     
      於是布包被金小山小心翼翼的打開來了,好一片珵光發亮的極光就在金小山的 
    手掌中出現—— 
     
      大板臉胖子愣然的指著金小山道:「娘的,那是什麼玩意兒?」 
     
      其中另一壯漢叫道:「好小子,像銀子做的呀!」 
     
      這時厚嘴巴大漢一聲吼,道:「給我老子拿來!」 
     
      話聲中,一掄鋼刀衝往金小山,他的那柄大砍刀兜頭砍向金小山,光景是想一 
    刀就把金小山的腦袋破落下來。 
     
      金小山手握「閻王梭」手環,錯步橫移,右手「隨心所欲」的只那麼一撥,就 
    聽「沙」的一聲,只見厚唇大漢刀偏一方,直不愣的就地上打了兩個撤地陀旋,還 
    是他撞在自已人身上才算被一把扶住。 
     
      厚唇壯漢雙肩一擺又挺起身來,對姓關的胖子道:「娘的,歪嘴屁股,有點邪 
    門。」 
     
      關胖子手一揮,道:「給我殺!」 
     
      他殺字出口,當先舉刀擄頭劈去,冷燦已見成束,碎芒嘩然盡在金小山四周暴 
    閃連連,從外面望之,有如五頭野狼欲啃噬一頭老綿羊似的,刀聲挾著罵聲不斷! 
     
      「閻王梭」仍未出手,都是用撥挑送,推撞擋打,全在他的身形步法中恁般順 
    乎自然而又恰到好處的把五把大砍刀擊於無形。 
     
      於是,只聽得台階上的水行雲點頭道:「功力是有,欠缺的只是一個『狠』字 
    ,這可不是一朝一夕所養成的,更不是一個人與生具來的本能,唉!那得磨練呀!」 
     
      原本沒仇沒恨,金小山是下不了手,難道只為了對方要搶他一包銀子就要他們 
    的命? 
     
      但金小山聽到水大叔的話以後,心中一栗,當即高聲叫道:「大叔,我怎麼辦 
    !」 
     
      水行雲撫望著金小山縱跳閃耀在刀光中,道:「血與淚磨練出經驗,而經驗的 
    累積,才是獲得勝利成果的不二法門,眼前可是一次難得機會,小子,是龍就不是 
    蛇,且看你的了。」 
     
      又是一陣撥擋騰閃中,金小山厲聲喝道:「五位,在下實不願見血腥呀!」 
     
      關胖子邊揮刀狂斬,邊呵呵笑道:「卻是爺們一定要放你小子身上的血,王八 
    蛋你納命來吧。」 
     
      厚唇壯漢似已殺出火爆來,邊厲聲喝道:「你奶奶,好滑溜!」 
     
      就在這時候,金小山發覺左前方一把砍刀斜身而來,右後方三把砍刀卻又是不 
    同方位的殺到,正前方關胖子齜牙咧嘴的嘿嘿笑著雙手握刀前送—— 
     
      實在是太明顯了,那可是一卸八大塊的殺法—— 
     
      於是,「閻王梭」出手了。 
     
      挾著一聲「絲」,金小山沉聲道:「閻王俊!」 
     
      五聲清脆的骨響聲連成一片,而成了一聲「彭」,像是天河中交織成的流星不 
    斷中,關胖子五人俱都是臉上中梭,而校卻並未穿透頭顱,卻快不可言的,且又恁 
    般乾淨利落,而又極其巧妙的送入另一人的臉上—— 
     
      「閻王梭」只剛剛落入金小山手中,關胖子等五人俱都面上帶著個鮮血外溢的 
    血洞,而倒臥在地上。 
     
      沒有人逃去,當然也沒有一個活的,甚至連哎呀的呼叫一聲也沒有。 
     
      望著倒在自己四周的關胖子五人,金小山望望自己手中的「閻王梭」,梭上並 
    沒有染上太多血,當然,那是由於閻王梭的流動太過快得令人難以想像,血尚未流 
    而梭已流逝,自是血跡不多了。 
     
      台階上,水行雲高聲叫道:「傻小子別傻不哩嘰的杵在那兒了,快來給大叔熬 
    藥,吃光了我老人家還得睡上一覺呢。」 
     
      金小山一驚而走向水行雲,道:「大叔,我殺人了!」 
     
      水行雲冷哼道:「真沒出息,殺幾個人也值得你大驚小怪的,小子,你可別忘 
    了,你學的就是殺人,你以為大叔這玩意兒只是江湖耍把式的花招?哼!」 
     
      忙著又把「閻王梭」包起來插回腰裡,金小山取過藥邊為水大叔上藥罐,邊心 
    情難平的道:「這麼說來,小子可以去找那『坐山虎』張耀了?」 
     
      水行雲道:「小子,『閻王梭』有三絕招,適才你怎的用出第三招來了?」 
     
      金小山一怔,道:「小子怕在五把刀砍刀圍殺中只有『閻王梭』這一招才能應 
    付得下去。」 
     
      白髯一抖,嘴巴一撇,水行雲道:「就那麼五個無賴漢,你別把他們估得太高 
    了,你只要使出『野龍爪』,也早把他們打發了。」 
     
      一碗湯藥,熱呼呼的端在水大叔面前。 
     
      藥熱,但不比金小山對水行雲的熱呼,只見他肅立在水行雲面前哈著大氣直把 
    燙嘴的湯藥吹得恰到好處,這才親自去餵。 
     
      水行雲一笑卻接過藥來,道:「別侍候得過了火,那會流於做作不實。」 
     
      金小山笑道:「小子對大叔可是一片至誠,而且是永遠的這般孝敬。」 
     
      咕嘟咕嘟喝光藥,水行雲把藥碗遞給金小山,道:「說吧,你心中在作何打算
    ?」 
     
      金小山有些訕訕的道:「快三年了吧,也不知那個毀我一家的『坐山虎』張耀 
    如今在什麼地方。」 
     
      呵呵一笑,水行雲道:「我說吧,你心裡一定有疙瘩,大叔豈有不知道的。」 
     
      金小山道:「大仇不報,小子耿耿於懷,寢食難安呀!」 
     
      水行雲點頭,道:「應該的,否則你學得一身本事何用?再說一個人如果輕易 
    的忘卻大仇不報,又何異禽獸者即在此。」 
     
      金小山大喜,道:「小子可以去找那『坐山虎』張耀報仇了?」 
     
      水行雲思忖一陣,道:「孩子,你去報仇,把大叔如何安置?」 
     
      金小山忙笑道:「小山全聽大叔一句話。」 
     
      撫髯呵呵一聲乾笑,水行雲道:「嗯,我老人家漸漸發現真的比養個兒子還要 
    好得多,小子,算我沒有看走眼。」 
     
      金小山忙笑道:「大叔說是哪裡話,如今我無依你無靠,兩個無依靠的扭結在 
    一起變得我有依你有靠,不是正好嗎!」 
     
      緩緩拍著金小山肩頭,水行雲道:「如果大叔說我跟你去找仇家,小子,你會 
    不會覺著我老人家成了你的累贅?」 
     
      金小山端莊面臉,道:「大叔你這是什麼話,小子不是說過嗎,我們爺兒倆在 
    一起,才會彼此有依靠啊!」 
     
      金小山的話早令水行雲連連點頭,道:「看來你語出至誠,是個有良心的人, 
    世上凡有良心的人就必定有出息,好,大叔這輩子算是跟定你小子了。」 
     
      就在這天晚上,金小山侍候著水行雲睡下後,他就坐在水行雲床邊,道:「大 
    叔,剛才我也琢磨了一下子,三兩天的我們就上路,只是大叔的身子骨不能長途跋 
    涉,所以……」 
     
      水行雲急的坐直身子,怒道:「好哇,小子,你原來說話好聽是騙人的呀?我 
    老人家身子骨不好不能走長途,你就想藉故撇下我呀,好小子,看我饒得了你!」 
     
      金小山急急援手,道:「大叔,你別誤會可也別急躁,你老總得要我把話說完 
    再發脾氣呀!」
    
      水行雲怒道:「說到最後還不是要撇下我老頭子呀!」
    
      金小山忙道:「扎根就沒有這回事。」 
     
      「不是你說我老人家不能長途跋涉嗎?」 
     
      金小山笑道:「不錯,我是這麼說的,只是我下面還有話要說呀!」 
     
      水行雲道:「好,你就乾淨利落的說個痛快吧,只有一件事,你小子可得搞清 
    楚,想撇下我老頭子拍屁股一走了之,那可是你小子在作夢。」 
     
      金小山笑道:「是這樣的,小子是想你老人家絕不能長途跋涉的跟著跑,眼下 
    裡小子存了不少銀子,趕明日一早我再去重陽鎮上去,看看有合適的牲口買一頭牽
    回來給大叔騎著代步,大叔你覺著怎麼樣?」 
     
      水行雲忽的呵呵笑,道:「真有你的,好小子說話大喘氣,鉤起老人家胃口了 
    ,哈……」 
     
      金小山也跟著笑道:「大叔冤枉小子了。」 
     
      水行雲似是精神一振,這才緩緩坐直身子,道:「其實在這裡住,大叔也習慣 
    了。山明而明得令人舒暢,水秀而秀得我老人家直想往裡面跳,能在這兒頤養天年 
    ,天下大概沒有幾個人能辦得到,再加上常吃你打回來的野食,著實過的不賴。」 
     
      金小山忙道:「只等小子報了仇,一定回到此地來奉養你老人家的。」 
     
      輕輕搖搖頭,水行雲道:「只怕沒那麼好日子過了啊!」 
     
      金小山如何懂得水行雲的話,他還以為大叔是杞人憂天呢,早微笑道:「這沒 
    什麼嘛,『坐山虎』張耀一除,小子的大仇也報了,那時候就是我們爺倆重回北斗 
    峰下過太平日子的時候了,這會有什麼難的。」 
     
      水行雲一歎,道:「是那只『閻王梭』啊,小子,你會知道的。」 
     
      伸手摸摸腰上插的『閻王梭』,金小山面露迷惘,但他卻沒有再問,因為在他 
    的心中,已領略到『閻王梭』的威力與奧妙,那足以對付「坐山虎」張耀,但他卻 
    想不到『閻王梭』會給他引來更凶猛的對頭。 
     
      前面,水行雲已踩著腳石過了山溪,後面,金小山卻仍然站在茅草屋後面的兩 
    座墳前面。 
     
      金小山彎腰撫摸著長滿一層短草的墳,喃喃的「小小,我這是去找仇人的,你 
    若有靈,那就早一天引我找到姓張的。」 
     
      邊又緩緩的繞著兩座墳走了一圈,這才一咬牙,回身向已過山溪的水行雲追去。 
     
      金小山與水行雲二人一進重陽鎮,一路又來到那家飯店,夥計一見還真的一愣 
    ,笑道:「你還活著呀!」 
     
      水行雲手杖幾乎敲在夥計頭上,罵道:「你娘的,是怎說話的!」 
     
      那夥計躲的快,忙一臉滑稽的笑道:「老大爺,你別生氣嘛,這是有原因的呀 
    !」 
     
      水行雲怒道:「什麼原因?」 
     
      夥計邊把二人店往內讓,邊笑道:「是這樣的,我們這兒不是有個老郎中嗎?」 
     
      水行雲問道:「可就是那個見銀子才看病的狗娘養的老郎中?」 
     
      夥計點頭,道:「對對對,重陽鎮上也只有他一個看病的。」 
     
      水行雲已坐下來,手杖靠在桌子邊,道:「老郎中他說了什麼?」 
     
      夥計呵呵一笑,忽然低聲哈腰的對水行雲道:「記得三年前你老病困在我們店 
    裡嗎?哪個老郎中曾給你老看過病,他出來對我們掌櫃的說,你老也只能再活三兩 
    月的,像你那一身癆病就快病入膏肓了,如今不但你老三個月未死,且已快三年了 
    ,卻是你老越活越歡適,只此一點,可知老郎中口出不實。」 
     
      水行雲嘿嘿笑道:「夥計,你幾曾見過一個病入膏肓的人一頓能吃一隻雞的? 
    老郎中他是在放屁,不定他會死在我老人家前面的,你等著瞧吧。」 
     
      金小山早笑對夥計,道:「別盡在這惹我大叔不高興,快先給我大叔燉只肥母 
    雞,再給我攤上兩隻油酥大餅,醬牛肉片薄一點來上一斤,小米稀飯一缽子,吃完 
    了我還得趕著辦事呢。」 
     
      夥計忙著朝後走,掌櫃的手托旱煙袋走過來,笑道:「看你小哥提著包袱挑著 
    行李,可是要出遠門?」 
     
      金小山一抱拳,道:「是要出遠門,而且也有件事情托你掌櫃的辦一辦。」 
     
      拉過一張凳子坐下來,掌櫃的笑問:「小哥你說吧,要辦什麼事情?」 
     
      金小山望望水行雲,只見大叔正閉目養神呢,這才對掌櫃的道:「是這樣的, 
    我們爺兒倆要出一趟遠門,我大叔有病在身,總不能跟著我到處走動,所以我想煩 
    你掌櫃的替我買頭牲口,不論騾子馬的,只要能給我大叔代步就成。」 
     
      掌櫃的一聽,早豎起大拇指對閉目的水行雲,道:「老人家,這是你老來福, 
    半路上收了這麼個好侄子,比個親兒子都好,有道是,年怕秋日旱,人怕老來苦, 
    有這麼個好侄子孝敬你,你有福了。」 
     
      水行雲心裡著實受用,但他可並未開眼,因為開眼會傷神,一個人眼睛睜得溜 
    圓又久,那會傷神的,尤其對一個武者而言,閉目養神也是一門學問。 
     
      金小山早對掌櫃道:「我大叔是位不願多說話的人,掌櫃的,你盡快打聽一下 
    ,重陽鎮上可有牲口賣的。」 
     
      掌櫃的站起身來,道:「好吧。我這就替你去問問,要知重陽鎮不大,這兒又 
    沒有騾馬棧房,不過有幾家人養了頭牲口,就不知人家肯不肯賣了。」 
     
      金小山忙抱拳道:「有勞掌櫃了。」 
     
      掌櫃的出店沒多久,後面夥計已雙手捧著一個熱氣騰騰的大海碗,邊口中吹著 
    熱氣,小心翼翼的送到水行雲面前,笑道:「老爺子,你的肥母雞,灶上聽說你老 
    人家要的,還忒意放了五隻大花菇,別說你吃了,就是我聞起來也甚覺饞得垂涎欲 
    滴呢。」 
     
      大海碗中雞香,早把水行雲引得呵呵笑的伸出枯瘦的手來,托起大碗先就喝了 
    幾口雞湯,點頭道:「好,好!」 
     
      爺兒倆正在低頭享受呢,店門口蹄聲「得得」,掌櫃的已急步走進店中,笑對 
    金小山道:「重陽鎮上養牲口人家全問過,養馬的騾子的,不是用來拉車,就是地 
    裡有莊稼,問來問去的也只有這麼一頭小叫驢,你看看可中意?」 
     
      金小山看看店門外,卻又聽水行雲道:「有驢也成,總比走路好。」 
     
      金小山聞言,起身走出店門外,只見這頭小叫驢一身老鼠皮色,只在兩眼之間 
    有一塊白斑,兩隻驢耳直不楞的看來挺健壯的。 
     
      這時有個年輕漢子牽著那頭小叫驢,經過掌櫃的兩下說合,還真乾脆,三十兩 
    銀子成交了。 
     
      走回桌邊,金小山對水行雲道:「大叔,你先暫騎幾日小驢子,只等到了大鎮 
    甸有騾馬棧店,小子再給你買頭好馬騎。」 
     
      水行雲搖手道:「別盡為你大叔擔心事,有頭驢騎也不錯,驢子腳力耐,走起 
    跑來晃的不厲害,倒是你小子,該騎騎馬了。」 
     
      哈哈一笑,金小山道:「大叔別忘了,小子的腳程可是高人一等呢。」 
     
      驢背上捆紮了個老棉被,驢背上坐著水行雲,隨著小叫驢四隻小鐵蹄,踢踢踏 
    踏聲,水行雲的身子呈螺旋式的又擺又扭,擺得水行雲搖晃著腦袋直想睡,扭得水 
    行雲像是坐在搖籃裡般的一臉笑意—— 
     
      牽著一根韁繩,金小山還背著小包袱,他邁開雙腿走的可快,不時的他會回頭 
    望望驢背上的水大叔,露出一臉的歡愉,光景似是走遠門旅遊,而不是去尋找『坐 
    山虎』張耀廝殺的。 
     
      一路朝著山道行去,這處又見那片黑松林在望,金小山立刻指著遠處,道:「 
    大叔你看,小子就是在前面那片老松林中追上「坐山虎」張耀一幫人的,三年未來 
    ,不知還有沒有人在那兒幹沒本生意。」 
     
      連眼皮也未睜開的水行雲只淡然的道:「張耀算他娘的什麼玩意兒,也值得你 
    一提的。」 
     
      金小山道:「大叔呀,你可別小看那『坐山虎』張耀啊,那晚他只那麼一招不 
    到,就把小子踢滾山崖下的水潭裡了。」 
     
      冷冷一笑,水行雲道:「傻小子,那是前三年的行情,如今你的行情看漲,與 
    三年前做比較,應該是士別三『年』,刮目相看,如果要我老人家下句評語,如今 
    那張耀想給你擦屁股只怕也得朝後站的輪不到他了。」 
     
      金小山傻呼呼又本訥的道:「一朝兜上面,小子多少還會有那麼一些怯意呢。」 
     
      水行雲道:「武者需要慎戒恐懼之心,一朝碰了面,不能心存怯意,因為那是
    對敵大忌。」 
     
      金小山一挺胸,走的更見有力,邊笑道:「大叔教訓得是,小子已迫不及待了 
    。」 
     
      哈哈一笑,水行雲道:「好吧,大叔就再告訴你,手持『閻王梭』者,他就是 
    天下第一。」 
     
      也許這是水行雲給金小山培養信心,但這也是真的,因為水行雲就是江湖人物 
    中的魁首,他的名氣金小山自是不知道,當然水行雲也一直未告訴過他。 
     
      於是,爺兒倆一路到了黑松林。 
     
      山風刮,刮的松林呼啦響個不停,早見驢背上的水行雲暴睜雙目,道:「小子 
    ,你可得放機伶些,松林中藏的可有人呢!」 
     
      淡然一笑,金小山道:「小子我是聽見了,還不只三五個呢?」 
     
      要知道三年來,金小山跟著水行雲苦練,耳目也更見靈活。 
     
      這時水行雲笑道:「那就且看你的了。」 
     
      金小山道:「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大叔,他們不來找我不算,最好一碰面就見 
    那「坐山虎」張耀出現,也好省卻我們千里迢迢的窮找窮追的。」 
     
      他一頓又道:「只放倒姓張的,我們這就調頭重回北斗峰下,那時候誰也不會 
    再來打擾我們了,大叔你說呢?」 
     
      水行雲道:「這年頭盡如人意的事太少了,你還是準備應付藏在林子裡的土匪 
    吧!」 
     
      就在水行雲的話聲中,好刺耳的一聲口哨,剎時間從四面八方衝過來十一二個 
    青布包頭、全是黑褲的壯漢。 
     
      這時金小山撥住小叫驢,望望四周手持鬼頭刀的壯漢,道:「各位這是要幹什 
    麼?」 
     
      只見正面一個雷公嘴大高個子,道:「哈!傻小子,你這是給大爺裝糊塗呀!」 
     
      另一矮胖子也笑道:「我操,你以為爺們把你圍起來光景是看古景的?」 
     
      金小山回頭望著水行雲道:「大叔,你老能猜他們是幹什麼的吧?」 
     
      水行雲呵呵一笑,打了個哈欠道:「我老人家看嘛,大概是三百六十行以外的 
    吧!」 
     
      金小山笑接道:「還有三百六十行以外的,那是什麼行?」 
     
      水行雲道:「當然是不入行的一行啦。」 
     
      嘿嘿一聲乾笑,雷公嘴的鬼頭刀一指,道:「好傢伙,兩個不知死活的狗東西 
    ,竟然在爺們面前說起對口令耍嘴皮來了,看大爺們怎麼收拾你們吧!」 
     
      金小山忙搖手,道:「則慢,各位千萬別動手呀!」 
     
      矮胖子冷笑道:「怕了?」 
     
      金小山道:「那倒不是,而是我們要找你們的魁首啊!」 
     
      雷公嘴的一怔,道「你認識我們魁首?」 
     
      矮胖的忙也問道:「你知道我們頭兒叫什麼?」 
     
      金小山不假思索的道:「坐山虎張耀。」 
     
      雷公嘴大漢破口罵道:「放你娘的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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