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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 眼 劍

                   【第十四章】
    
      「還有令你根本不能忍受的呢!」淡淡說著,手中象牙筷一顫,陡如脫弦利箭 
    ,自邵真的掌間急跳而出,勾畫起的兩道斑燦亮,如暮夜隕石溜光,且還震起絲然 
    的破空之聲! 
     
      似料有此著,斗大的黑痣隨著唇角冷傲一撇,蜷彎的黑毛大大的震動一下,猝 
    然旋手,五指齊張,如半空裡伸出的鷹爪,一把抓向那兩只有如星馳的筷子! 
     
      痣毛仍在抖動,唇角得意的微笑正興更濃,正當姚士城指甲烏黑的手掌抓住那 
    兩點白光之際——只見邵真的唇角已浮著一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陰笑,他一個 
    微小得幾乎看不出的動作開始之時,那桌面狼藉的八仙桌已如升空的鳳箏,兜著一 
    大把逆轉的空氣,呼著喀啦啦的聲音,已飛至姚士城面前! 
     
      嘴角的微笑驀然收束,似之僅存的空間也只能讓他如此,一聲叭啦啦的大響夾 
    著一聲悶噪的哼音,姚士城偌大的身軀一把衝向那張桌子,桌子是破碎了,而他老 
    兄也一骨碌的翻彈了出去! 
     
      失去重心的身子像中箭的蒼鷹,儘管姚士城大幅度的揮著兩臂,他甚至嘶嚷的 
    張口叫著,但他卻未能使他的身子不撞在屋牆上! 
     
      一聲沉重的碰響,「陰陽使者」業已摔落在地上,他顯得笨拙的掙扎著起來, 
    一張微方大臉已緊緊的收凝起來,並且泛著一縷的憤怒,自然,也有一撮「罩不住 
    」的難堪。 
     
      憤憤的抹去額上的塵土,一抹,更糟,幾乎是半個臉黑污污的,尤其在加上涔 
    涔的汗水,可可就有點像黑臉將軍張翼德他老兄了。 
     
      只是他沒有他那股磅礡的豪爽氣魄,他只是低啞的抖著嗓子,好像是吃了隔夜 
    發酸的臭豆腐,姚士城已消失了方纔的狂味,至少不再那麼趾高氣揚。 
     
      他色厲內荏的大叫道:「小,小子,你敢撒野?強龍不壓地頭蛇,你以為我們 
    是最好吃的?」 
     
      端坐不動,唇角依然含著微笑,笑意裡有譏笑的揶揄,邵真道:「地頭蛇?你 
    連蹩腳烏龜也稱不上!」 
     
      「操你奶的,野種!」 
     
      骯髒的字眼從城丁乾乾癟癟的嘴中浮跳出,花紋的袍袖,鳳吹般的倏然飛舞, 
    枯瘦而無血色的五指,已從裡頭電速的伸縮了兩次! 
     
      在每一次的伸縮中,一排五隻金閃閃,亮光光,帶著絲絲的破空聲響,像黑夜 
    中擊敲火石冒起的玉魔子,幾乎是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如斑斑流光的急跳飛來! 
     
      城丁乾一共拋了四次——左右手各兩次,而且拋手的當中,他細瘦如桿的身子 
    也在依原地來往做水平線的快速挪動。 
     
      也就是說,他所打出的玉魔子並非全朝一個方位飛來,換句話講,那二十道寒 
    芒幾乎是成了一百八十度做扇形的全線的攻擊! 
     
      這確實是很厲害,這幾乎可以說是不能閃躲。 
     
      然而被射擊的是邵真,他便是「鬼見愁」! 
     
      一聲冷嗤,他端坐的身子已站了起來,也沒看見他是怎麼動的,幾乎可以說那 
    張圓形沒有扶手的椅子,宛如就一直在他的手中,他沒有閃,一點也沒有,他只是 
    揮轉著椅子,轉得像一扇風車,在呼嚕嚕的響著……
    
      於是,在呼嚕嚕聲中,接著響起了很多刺耳的喀喀之聲,整整二十道的寒芒便
    就這樣的湮沒沒無蹤了——它密密麻麻的紮在那張繡有橘紅的圓形椅面上,一隻也
    沒走漏!
    
      城丁乾連最「起碼」的驚異表情未及漾起,邵真的唇角——事實上也只能看到
    他們的嘴而已,鼻子以上的臉全都被那只棕葉搓的弧形大斗笠遮住了——微笑倏地
    變成怪異的笑,嗯,那便是獰笑,猙獰如鬼的笑! 
     
      只見他叱喝一聲,單掌大張,用力一拍椅腳,陡又竄射起一片寒森森的芒牆— 
    —二十支玉魔子竟也「認人」似的電射城丁乾! 
     
      那四射的冷芒,當然,不比慣用此道的城丁乾所打出的角度,方位怪異,也不 
    至於到無可閃避的威力地步。 
     
      但是,有一點卻凌駕城丁乾之上——速度! 
     
      那凌快如飛的速度,比城丁乾快了至少要有一倍以上,而城丁乾的速度就很快 
    了。 
     
      就像一隻飛蝗,也像是一窩毒蜂,只是它會發光,就聽「嘶」聲仍飄浮在緊而 
    又像是顯得稀薄的空氣中,便驀地掀起了一聲殺豬拔毛的尖嗥聲! 
     
      帶著一大灘急噴的血光,城丁乾瘦長的身子如被飆風吹倒般的狂栽過去! 
     
      很乾脆,他就這樣叫了一聲,便寂然的一動也不動! 
     
      也許是太快了吧,他的兩只灰澀的眼瞳,顯然還沒接到腦中「死亡的命令」, 
    仍然睜得大大的,只是它沒有轉動,而且也沒有神光,暗澀的眼球並不能拿新鮮的 
    死魚眼來比擬,它簡直就像發了霉的酸葡萄。 
     
      他平仰著,就和常人憩息睡覺一模一樣,只是多了一點,那一點足可令膽小的 
    人叫娘,膽大的人喊天——他的胸前整整被二十隻閃閃發光,而又添加了一層紅艷 
    艷的血光的玉魔子紮著,整個心窩就這樣「開通」了,嗯,有一半以上完全「擠」 
    進肉裡去,另一半可見到尖端……說句風涼話,到底還是「物歸原主」啊。 
     
      一下子掉進了冰窖中去,「陰陽使者」姚土城連汗毛也根根的豎立起來了!彷 
    彿「血管硬化」,即連頸子的脈膊也停止了跳動,唇上的痣毛,也像一剎那間蜷曲 
    了起來,他老兄就好像成了硬化的「木乃伊」。 
     
      「玉魔子」城丁乾的尖嗥雖不過一下子,但卻引起了街上觀看侯愛鳳與「藍龍 
    」哀英俊的「觀眾」的注意,他們一窩蜂的湧進屋簷裡,卻又像是見了鬼似的驚呼 
    四奔,並且還雜著「阿彌陀佛」和「娘呀」的叫聲……
    
      正苦拿不下侯愛鳳的哀英俊,下意識的一溜眼,這一溜,,他整張原本就顯得
    非常「擁擠」的五官,驟然疊扭起來的搐著,顯然他的夥伴城丁乾的死帶給他很大
    的震驚……這一驚,當然,當然也一分神,這一分神,好了! 
     
      焉敢怠慢?簡直就像是沙漠裡發現了綠洲一樣,侯愛鳳飛也似的猝然迴旋,一 
    道耀眼的閃芒,自半空中斜側勾起一個角度詭異曲弧,那柄尺半來長的長劍,漾著 
    嗡嗡響聲,宛像白龍吐著嘯吟飛躍,眨眼,冷森森的劍尖,業已要抵住哀英俊的喉 
    頭! 
     
      尖聲叫著,哀英俊慌亂的轉身狂退,踉蹌裡,他拼出全身力氣,旋動著他的金 
    剛……侯愛鳳幾乎要得意的笑起來,她紅嫣嫣的嘴唇已噙著很自得的微笑了,她感 
    到此刻是多麼的雄壯,多麼的驕傲因為,她很成功的把劍戳進了哀英俊的喉管! 
     
      驀然躥起一聲暴號厲叫,哀英俊碩壯的身子觸電般的大大顫動了一下,手中方 
    揚起的鋼棒,像一隻烤紅的烙鐵,被他疾疾的拋開,和另一隻手一起捂著脖子。 
     
      他急跳著,像噴泉的血水,從他的指縫間分成好幾道激出,幽切而淒厲的尖嗥 
    已變成了低啞渾濁的呻吟! 
     
      最後,他長長哦了一聲,把踉蹌的身子翻轉了過來,兩只即將變成玻璃的眼睛 
    ,灌注了他所有的怨毒,顯現是不甘心的怒瞪了一下侯愛鳳,然後一陣急劇的顫動 
    ,他狂叫一聲仰倒過去! 
     
      兩只染滿大紅的手掌也隨著他跌下的身子攤了開來,於是,他的頸項更一覽無 
    餘了——那粗厚的脖子業已被切至一半的地方,至少有十幾條的血管和喉管便這樣 
    暴露出來,自然還冒著洶洶的熱血。 
     
      竟傻住了,那絲得意的微笑也凍住了,侯愛鳳顯然是為她的「處女作」嚇呆住 
    了,她驚惶的腦子在想,殺人和殺兔並不一樣……這是一個很平常的現象:大凡一 
    個方出道的毛頭,他們打第一架之時,一定會有微微的懼怕,而一見把對手擊敗的 
    慘像也會驚住,因為人的「死相」,比任何一種動物的死像來得醜惡,恐怖,和駭 
    人多了。 
     
      嗯,侯愛鳳便是這樣。 
     
      她幾乎要昏厥過去,她用力閉了閉睜得發澀的眼眸,重重的透了一口氣,喃喃 
    的她像是禱告:「哀英俊,你做鬼也不能來找我,我照樣殺死你,叫你做『資深的 
    老鬼』!」 
     
      發愣間,她已聽到屋內的怒叱聲,甩了甩頭,一挪身,如燕也似的,飄進酒樓 
    內……躍至屋簷下,已見門檻邊躺著一具血淋淋的死屍,又見「陰陽使者」姚士城 
    站在那兒,身形一個斜拐,一把沖破那糊著花格的木窗,侯愛鳳顯得很刁蠻般的旋 
    了一個轉,停落在邵真身旁,未站好,已開口得意的道:「知哥,那叫哀英俊的雜 
    毛已送上路去了。」 
     
      一掠微亂的鬢角,侯愛鳳神氣的:「如何?」 
     
      輕輕一笑,邵真道:「值得誇獎一番。」 
     
      甜蜜的露著淺笑,當然也露著兩個酒窩,侯愛鳳朝「玉魔子」城丁乾的屍首望 
    了一眼,訝道:「呀,你什麼時侯有那玩意兒?我怎不知道。」 
     
      噴了一聲,邵真道:「不,那是他老兄自己的。」 
     
      望著那一片血肉模糊,而且仍流著血水的胸膛,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戰,侯愛 
    鳳道:「那怎會往他自己身上插?」 
     
      邵真正想回口,侯受鳳眨了一下眼眸,接著又道:「我知道了,他是活得不耐 
    煩自裁了,對不?」 
     
      一陣好笑,邵真道:「你真聰明。」 
     
      轉了一下眸子,侯愛鳳忽又道:「呀呀,不對,他方才兇得吃人樣,不可能會 
    這麼乖的,而且,那傢伙怎又沒跟著自戕?唷,瞧他那副樣子,是怎麼啦,僵愣愣 
    的,失心啦?」 
     
      打一個冷戰,宛似從另一個夢境轉過神來。「陰陽使者」姚土城轉著已逐漸被 
    驚駭侵蝕的那眼珠子,望了望門檻邊的「玉魔子」城丁乾,又望望四仰八叉的躺在 
    街心的「藍龍」哀英俊,他一陣自疑,這,不會是真的吧? 
     
      方纔,還在一起喝酒的哪! 
     
      城丁乾的死便使他驚愣了陣子,好不容易回神過來,正待與邵真搏一生死,忽 
    又見侯愛鳳把哀英俊也給送上西天去,使得他再度淪於驚怔的漩流著,直至侯愛鳳 
    朝他指指點點,他才如夢初醒。 
     
      現在,他並沒有開口說話,可是唇邊的痣毛卻很奇怪的在顫動著。哦,他是在 
    發抖。 
     
      這也難怪,在三水鎮裡,他從就沒遇見這種厲害的對手,事實上就連看也沒看 
    過,三水鎮簡直就是他的天堂,但現在的兩個朋友卻已轉往地獄去了……咳嗆著, 
    姚土城面色很難看的道:「你,你真狠的哪,咱與你並無深仇大恨,竟出此毒手, 
    不怕遭天劈雷殛?」 
     
      鄙夷的一嗤,邵真冷道:「閣下是先兵後禮,竟也說起天道人倫來了?」 
     
      一頓,語音轉寒:「你既知咱們無仇恨,又何必挑惹我們?就為了我這副『土 
    相』?就憑你那幾手三腳貓功夫?你不土,你簡直是你奶奶生的哪!」 
     
      「我操!」 
     
      驀然厲吼,滿腔的恐惺陡地變成被羞的憤怒,姚士城一個猝旋,身形已平飛在 
    半空中,他一面往懷裡探手,一面厲吼道:「無名小卒,我操你祖宗八代!」 
     
      話聲中,他已欺近了邵真,一個翻滾,一雙黑漆漆尺來長的鐵鑄兵器已自他懷 
    裡急跳而出——那模樣好像很夠份量,沉甸甸的,一尺以上的長度是「筆桿」,賸 
    餘的便是「筆毛」,「筆毛」細小,呈三角尖錐,只只鋒銳非常,顯然是用純鋼倒 
    鑲上去的,而且在揮動間還漾起一絲絲瀠瀠的閃光,毫無疑問的,是淬有沾膚便要 
    叫人斃命的玩意兒……。 
     
      翻騰間,那支生死判官筆已夾著千均之勢直刺邵真那頂大斗笠! 
     
      「看來你也只能和無常小鬼作樂了。」 
     
      淡淡回著話,可是身子卻急急的閃挪著,邵真一滑左足,消瘦的肩膀微抖,剛 
    好讓姚土城的傢伙從他頸邊沒兩寸的地方呼嘯而過……沒有停頓,彷彿他上面一個 
    動作是與這個動作相關連的,他微踮著腳跟,左掌已跟著猛旋暴劈! 
     
      這,正是他的「大龍手」,只是他記不得這個名稱了! 
     
      雖僅一隻手,但那漾起的掌風手影,便像是來自南天門的千臂金剛,只見它還 
    刮著一片呼呼的風聲,彷彿是無數只的魔手,一起在四面八方,取盡所有的角度和 
    佔盡所有的優勢的方位同時出擊……
    
      登時「陰陽使者」被漫天的掌影彌蓋遮住了——臉上憤怒的表情又倏地被那股
    子的駭震所取代了,姚士城簡直就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一味狂嗥躲閃著,但那些
    手影就像是幽魂不散似的,緊緊隨他週身,並且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又是憤怒,又是驚懼,又是無奈,他停止身子的挪閃,就在他一定身的剎那, 
    暴然一掄生死判官筆,也不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對準一隻即將抓住他胸襟的手掌 
    ,奮力擊出! 
     
      顯然他這一擊算是沒錯,姚士城筆鋒方點,邵真的身形便一窒似的停頓下來— 
    —這一停頓,姚士城已歪歪斜斜的奔竄了去,他停在櫃台邊重重的喘著息,被他倚 
    靠著的櫃台也發出喀吱吱之聲呢。 
     
      一頓之下,邵真又一晃雙肩,他已整個人飛了起來,一伸腰干,一隻裂著邊口 
    的長統絲鞋的腳,已在往裡一勾之後,筆直直的蹴向姚土城的胸膛大穴了……
    
      當然只有他閃避的份,事實上連讓他想挪動一下生死判官筆的空間也沒有,就
    這樣姚土城頓著痣毛,狂聲大喊的往旁猛跳暴撲而去……
    
      那雙腳便平著他老兄的背脊,只差一發的擦身而過,轟隆隆,乒乓乓,一陣聲
    音,整張木製的櫃台激噴起了一堆木屑,抽屜裡的銀子也叮叮的撒了遍地,但就偏
    是沒人敢去檢。 
     
      事實上,屋外的觀眾早就一溜煙的走了,只剩寥寥的數人和店家的掌櫃在觀看 
    ,但也在對街遠遠一隅! 
     
      掌櫃的臉上一陣發青,當然那櫃台被踢碎,他痛入骨髓裡去了哪……
    
      毫無疑問的,那一腳是很夠份量,那堅硬的木頭竟被蹴了一個大洞,以致邵真
    的左足穿進了那木板裡去,他甩了甩腳,依然緊套住他的腳踝,大怒非常,右腳一
    用力,便踩碎了那塊木板……
    
      然在這當兒,「陰陽使者」已可以很從容的站穩他的陣腳了,並且還有足夠的
    時間讓他提氣,騰身和出招。 
     
      幾乎是和暴喝揚起的同一工夫,姚土城已連連揮動他的手臂十餘次了,而那支 
    生死判官筆也在空中打轉了有將近二十次,當然只見沉肅的空氣像是猛然凝旋猛回 
    ,就配合著緊迫的旋流。 
     
      那十幾道織成的一片光牆,便像天塌下般的罩向邵真,姚土城漾起了既是猖狂 
    又是得意的獰笑:「小腳魚,見吾之人便大忌,你還會例外麼?」 
     
      看不到他的臉,只見笠緣下那張堪稱小的小嘴仍舊就是緊緊抿著,忽然,它用 
    力撇了一下——撇下一片冷傲和輕蔑,那種意味還沒消失,甚至可說它方尖起,邵 
    真暴然一伸雙臂,頭上那頂大斗笠猝然被他摘了下來,而且在用力的掉旋著——斗 
    笠旋轉的當中,它不僅呼唏唏的響著,而且還漾起一層淡淡的,虛瀠瀠的,似有若 
    無的罡氣,離游般的附在斗笠的周圍! 
     
      這,如果邵真能記憶起去的話,該知道他現在所使的便是武林同源,江湖兩道 
    聞之股栗的「鬼哭神泣無上神罡」了! 
     
      但只見那十幾道流光擊碰在上面宛似擊在一張敗革上,噗茲茲的響著,又像擊 
    在一張綱鑄的盾牌,絲毫不能崩潰它一角,大斗笠依然完整無缺,端好無恙。 
     
      流火暴斂,姚土城所擊出的十六筆竟告完全失效,驚聲大叫。 
     
      姚土城抽身狂退,他幾乎是傾跌的往後奔竄著,那股子罡氣,差點沒使他狂跳 
    的心臟悶過去。 
     
      佇立不動,淡瀠的罡氣也頓告消失,邵真已露出他的廬山真面目——它並非像 
    「玉魔子」城丁乾所講的「丑面孔」。 
     
      恰恰相反,而是一張超過標準俊帥的臉龐(如果俊帥有標準的話),只是他兩眸 
    緊閉著,以致不能窺見代表一個人靈性的靈魂之窗。 
     
      他那張臉雖帥,但卻漾著太多的冷漠和冰煞,而且顯然他是因使出「鬼哭神泣 
    無上神罡」,臉上也顯得有點過度的蒼白,是以,他雖給人一股子神丰采俊的感覺 
    ,同時也令人高不可攀和有點煞氣沉沉的感覺——臉上沒有笑容,嗯,就像一張「 
    白板」,握笠帽繩索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斗笠也跟著一陣輕旋,咬了一下下唇, 
    邵真冷冷的道:「閣下可認識你家少爺?」 
     
      忘卻了驚駭,兜著滿頭的訝異,吶吶的,「陰陽使者」姚士城低抑而又沙啞的 
    說著,道:「你,你是一個盲人?」 
     
      淡漠的點了一下頭,邵真道:「不錯,看看瞎子你是否也吃得下?」 
     
      滿唇角的皮勾動了一下,道:「你,認識我麼?睜大眼,細細看。」 
     
      著實的打量了一番,搖了搖頭,姚士城道:「我沒見過你,當然,也不認識你 
    了。」 
     
      面無表情的從懷裡掏出一把短劍,邵真道:「這東西,你可知道是何人使用的 
    ?」 
     
      瞪大眼望著那柄像是鍍上一層黃金,雕工精細全身亮澄澄的短劍,姚士城幾乎 
    忘記回答,他已浸在那只名貴的寶劍——恰容一隻手掌握住的把柄,有一個姆指大 
    的雕鐫鷹頭,鷹的兩隻眼睛顯然是用兩顆藍寶石鑲進去的,閃光非常,尖刻的鷹嘴 
    也鑄上一顆尾指大的紅寶石,閃出一片虹光,而橙黃的劍鞘也零亂的散佈著——當 
    然是鑲鏤進去的——一小塊一小塊的琥珀和翡翠,閃漾著閃爍不定的流光,與劍柄 
    上的虹光,藍光,以及劍鞘上的金光彙集揉合一股非常悅目的瑰麗霞光……這還不 
    止,當邵真猝然抽出劍身之時,陡見一片強烈如日照當頭的光亮,赫然暴放! 
     
      姚士城瞠睜的眼球倏覺一陣刺痛,本能的閉住眼皮,而且也舉手遮住額前,顯 
    然那光亮程度能叫人在短時間內無法窺視。 
     
      頓了半晌,姚士城試圖著睜開眼睛,慢慢的他感到自己的瞳孔已能適應那強烈 
    的光度,然而他一睜眼又陡地驚住了! 
     
      那,那強烈的光亮是出自那不過五寸長的一點、薄如蟬翼的劍身上是沒錯的, 
    可是只有一面是這樣的,換句話說,另一面劍身沒有光亮! 
     
      這很令人驚奇嗎?噢,一百個當然,不是麼?一面有光,一面無光,這不正是 
    適合使用者麼——如果在和人過招的時候,持用者只須把發光的一面向著對方,當 
    對方驚惶閉眼之時,不是可以很輕易的將對手打敗麼? 
     
      這構造太玄太奇了! 
     
      是的,邵真這把短劍便叫「眨眼劍」——它奪命於不過眨眼間,它是邵真父親 
    傳給他的,連他的武功也是,只是邵真肯下功夫勤練,並且天賦稟性便是塊練武的 
    料子,他從六歲便開始學習武功,從未間斷,而且他天性愛懷疑,不喜固步自封, 
    他更參考所有的武籍,溶匯從他父親學得的武功,他沒有把他父親的武功全部襲用 
    ,汰短截長,取諸各家路子,而凝塑自成一家無敵武功。 
     
      這把「眨眼劍」在江湖上幾乎可以說是沒人見過。 
     
      打從邵真的父親便很少用過,說深刻一點,邵真的父親並不很慣用這把兵器, 
    因為使用此兵刃幾乎可以說是一件很吃力很吃力的事情,邵真是青出於藍,冰寒於 
    水,武功超過他的父親不知幾許,可說把「眨眼劍」運用至隨心所欲,出神入化之 
    境,然自邵真出道以來,使用「眨眼劍」的次數也只不過是僅僅的兩次。 
     
      第一次是在邵真出道江湖不久,在江西「赤高石山」遇上武林的大魔頭「左手 
    劍」而互峙對決。 
     
      彼時邵真打鬥經驗尚稱膚淺,在險象叢生之下,邵真全力使出「眨眼劍劍法」 
    ,方在萬分驚險之下,斬斃「左手劍」,而一戰成功,從此名揚江湖! 
     
      第二次是邵真在兩年以前因賭與「十三太保幫」結怨。 
     
      「十三太保幫」彼時在江湖上是鼎沸一時,為首的十幾個頭子個個皆為武功到 
    無人可及之處,邵真惹上他們之時,「艷屠煞」明毓秀還沒與他分散,兩人聯手迎 
    擊「十三太保幫」的圍攻。 
     
      邵真與明毓秀使出渾身解數——其中邵真便亮出了「眨眼劍」,方把十三個兇 
    神惡煞誅絕,然兩人已滿身浴血,傷痕斑斑了,事實上,也就是因為邵真和明毓秀 
    打垮「十三太保幫」,才致有今日之聲威的。 
     
      現在,邵真已是失去記憶的人,當然記不得從前事情了,他一直試圖自己能恢 
    復記憶,他記得他被侯大再祖孫救起之後,曾經亮起此「眨眼劍」,博得他倆的驚 
    訝和震異,便知此「眨眼劍」乃是武林中天下無雙的名器,而他深信是有人認得這 
    把兵器,換句話說,邵真是想靠這把「眨眼劍」知道自己是誰。 
     
      是以,他亮出了「眨眼劍」想讓「陰陽使者」姚士城認識這把兵器—,…—一 
    聲細響,邵真把「眨眼劍」歸鞘,流光頓斂……緩緩揣入懷中,邵真慢條斯理的把 
    斗笠戴上,撇了撇唇角,冷沉的道:「如何,閣下認得少爺之兵器麼屍用力閉了閉 
    眼,姚士城顯然感到瞳孔不太適應「眨眼劍」的光亮的消失,吶吶的,他道:「不 
    ,不認得。」 
     
      顯然是有點失望,旋又是冷冷的一笑,邵真開口道:「少爺有點事想請教你閣 
    下,未知尊意如何?」 
     
      焉敢回絕,唯唯喏喏的姚士城連聲道:「請說,請說,只要在下所知道的,無 
    不奉告。」 
     
      冷冷的牽動唇角,邵真淡漠的道:「閣下是否便是此地之地頭蛇?」 
     
      猛然一愣,顯然姚土城是料不到邵真竟會問出這等問題,一時之間,不知羞怒 
    ,或是尷尬,姚士在竟也茫然似的怔立當地……「適才你閣下不是說強龍不壓地頭 
    蛇麼?」 
     
      在旁沉默良久的侯愛鳳眨了眨眸子,她的俏臉昂漾著一股驕悍,顯然她是仍沉 
    浸在自己能斬誅「藍龍」哀英俊的喜悅裡,跨前了一步,她拂了拂微顯亂的髮鬢, 
    著聲,瞪著眼,顯得很尖酸苛薄的道:「顯然,嗯,你是以地頭蛇自命,自豪,自 
    足,自滿,自傲,對不?」 
     
      一時羞紅滿面,姚士城被譏辱得無地自容,當然,按照以前他的性子,一定是 
    暴跳如雷,睜眼豎眉的了,可是現在不同了哪,他敢嗎?除非他老兄想死! 
     
      冷冷一哼邵真道:「是也不是?」 
     
      打了一個哆嗦,哪敢說不是,姚士城顫著痣毛道:「是,是。」 
     
      「很好。」像是滿意的說了一聲。 
     
      邵真接著道:「昨天這裡出了一條人命,你知道不知道?」 
     
      「出了人命?」 
     
      微微一怔,姚土城道:「這裡?沒有啊,昨兒我整天在這裡,就沒聽說過有命 
    案發生。」 
     
      斗笠下的唇角撇了撇,邵真冷沉的道:「少爺的這裡是指這整個鎮上以及它的 
    周圍。」 
     
      轉了一下眸子,姚土城沉思了一下道:「是怎樣的一個人?」 
     
      一旁的侯愛鳳滿含悲切的道:「他是我爺爺,叫侯大再,有六十歲了,昨天一 
    早扛著一頭大熊和提著一筐鯉魚到鎮上來賣錢,他老人家一定到過這裡來的。」 
     
      眨了眨眼,姚士城道:「扛著大熊?這是一個顯眼的目標,可是,我真沒有見 
    到啊。」 
     
      停了一下,問道:「是什麼打扮?」 
     
      兩眸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姚士城,侯愛鳳顯然是想看穿他心底,她道:「皂 
    色的大袍,黑色長統布鞋……」 
     
      說到這裡,門檻外有一人在叫道:「有有,我有看到這樣的一個人。」 
     
      侯愛風聞聲轉頭望去,但只見門外站著一名掌櫃模樣的老者,侯愛鳳急切的道 
    :「你有看到我的爺爺?」 
     
      說著,一下衝前去,掌櫃的被嚇得驚聲大叫,連忙往外跑,顯然他老兄是被方 
    纔那場廝殺嚇壞了。 
     
      侯愛鳳揪住他的衣袖,大惑不解的道;「你是怎麼了?」 
     
      兩腳像是沒勁似的往地下一跪,掌櫃的臉色蒼白,渾身發抖,不住磕頭道:「 
    姑娘饒命,小的並沒有殺害你爺爺,真的沒有!」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侯愛鳳趕忙把他扶起,柔聲說道:「掌櫃伯伯,請您放 
    心,我不會加害您的,我只是想請教您老人家幾個問題。」 
     
      戰戰兢兢的站起來,掌櫃拂了拂衣袖,畏怯的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爺爺 
    ,他的扮相和你姑娘所說相符,但他並沒有扛著一頭大熊和鯉魚,我想,可能是賣 
    出去了吧。」 
     
      急切的,侯愛鳳兩眼紅紅的,哽著聲問道:「他老人家是什麼時侯來?」 
     
      轉了一下眼珠,掌櫃的想了一下道:「正午的時侯,他是來用餐的,用完便走 
    了。」 
     
      頓了頓,掌櫃怯怯的問道:「他,他真的被人害死了?」 
     
      點了點頭,一道淚痕,已緩緩流下,侯愛鳳滿面悲切的說道:「是的,他老人 
    家是被人用箭射死的,身上的錢都被搶光了……」 
     
      「用箭?」一旁的姚土城突然問了一聲。 
     
      「是的!」 
     
      用力的點了一下頭,侯愛鳳轉過身子,抹乾淚痕,說道:「箭矢上還有毒。」 
     
      「莫不是……是……」 
     
      姚土城說了一聲,翻著兩眼,捻著痣毛,像是在沉思「是誰?快說!」 
     
      一騰身子,單手如電一探,一把揪住姚士城的胸襟,侯愛鳳幾乎是迫不及待的 
    叫道:「說!是誰?」 
     
      姚士城正在沉思,猛不妨被他揪個正著,臉色駭然大變,本能的,也是下意識 
    的,驀然狂叫一聲,奮力一掙,單手在他左腳往後一滑之際,電速的往上一探…… 
    顯然,姚土城的功夫是要比侯愛鳳行的了,要不便是侯愛鳳一心想探出殺她爺爺的 
    兇手,而一時竟忘了姚士城也是她的敵人……
    
      總之,姚士城單手一探,侯愛鳳壓根兒連躲閃的餘地也沒有,邵真聽她一聲嚶
    嚀,右腕一陣麻痛,已被姚士城如鷹爪之五指深深扣住……
    
      侯愛鳳心頭大駭,猛力一掙,忽然蛾眉猛皺,痛叫一聲,顯然是姚土城已搶先
    一著,只見他面帶陰狠之色,五指加勁扣下,幾要扣入侯愛鳳的肌膚內……
    
      「愛鳳!」 
     
      一旁的邵真顯然是發現有了不對勁,叫了一聲,身形一動,便要拔起……
    
      「他奶的,你敢動一下,爺便宰了這小妮子!」 
     
      姚士城見狀忙不迭急喝了一聲,他已完全把侯愛鳳控制住了,只見侯愛鳳滿面 
    痛苦之色,姣美的臉龐已滴出了斗大的汗珠,明顯的她已作聲不得……
    
      「媽的,雜種!」 
     
      咬著牙,邵真投鼠忌器,雖然他看不到,但他明白侯愛鳳已落入對方手中了, 
    他全身沸騰,他幾乎忍將不住的衝將前去,他罵道:「姓姚的,如果你不是烏龜, 
    你就……」 
     
      不待他說完,姚土城仰頭一陣大笑,打斷了邵真的話題,﹒笑聲一停,轉為陰 
    狠得意之色,姚土城冷冷的睨看邵真道:「土老包,再兇吧,爺操你媽的,你他娘 
    的敢不敢哼一聲?」 
     
      說著,手上又是一用勁。 
     
      「哎!」 
     
      一聲難耐的痛叫,侯愛鳳幾乎要跪下去,她半彎曲著身子,她是痛得站不起來 
    了。 
     
      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邵真竭力平靜心頭的驚惶,他撇了 
    一下唇角,又回復了他慣有又冰又冷的語氣:「姓姚的,你,待怎地?」 
     
      「怎地?哈哈……」 
     
      姚土城問了一聲,忽又仰天大笑,彷彿是邵真的問話太天真,他傲嗤了一聲, 
    不可一世的道:「你以為我會饒過你們嗎?你以為我會讓你活著,還他媽的來養你 
    嗎?你真是癡人說夢話,太天真,太幼稚了哪!」 
     
      語音一頓,吞了一口口水,接著又道:「爺不妨明白的告訴你,老土,你們死 
    定了……」 
     
      不等他說完,邵真忽然冷哼一聲,向前緩緩跨了一步姚土城見狀大驚,連忙開 
    聲喝道:「站住!你他媽的不要這娘子的命了?」 
     
      「你閣下敢麼?」 
     
      淡淡的,又是冷冷的,邵真依然向前走去,口中說道:「伙計,你不會的,你 
    絕不敢這樣做的,對不?」 
     
      睜著眼,姚士城顯然是有些恐懼了,但他依然粗聲喝道:「我不敢?他媽的, 
    你再走前一步,你便永遠不能聽到這娘子說話了!」 
     
      「是嗎?」 
     
      站住了腳,邵真倏然的聳了聳肩,唇角緩緩掛起一絲神色自若的微笑,他此刻 
    看起來好像胸有成竹,一點也不緊張的樣子。 
     
      他淡淡的道:「老大啊我說,你真他娘的生了一副死腦筋,你殺了那娘子,你 
    怎麼辦呢?噢,你不會這樣做的,是不?她死了,你也不能活著,能麼?我真懷疑
    哪!」 
     
      「住口!」 
     
      情急似的一聲大吼,姚士城額角上已跳出了兩條青筋,他幾乎是咆哮著道:「 
    你少嘴硬,你捨不得這娘子死的……」 
     
      「我捨得!」 
     
      淡淡的打斷了他的話,邵真忽然笑了兩聲,笑得狀似輕鬆非常,他像是不耐煩 
    的道:「我捨得,我當然捨得,我為什麼捨不得呢?她只不過是我的一個姘頭而已 
    ,一隻穿爛的鞋子哪!」
    
      「知哥,你!……」 
     
      睜大了眼,忘記了痛苦,侯愛鳳幾乎不敢相信邵真竟會說出這等話,她掙扎著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而又滿面悲切的嘶叫道:「你,竟如此不仁不義!」 
     
      聳了聳肩,邵真抿緊了唇角,淡漠的道:「生命關頭哪,誰顧得了?」 
     
      說著搓了下手,接著又道:「不過放心,這廝殺了你,我也不會讓他活著,這 
    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我,我真瞎了眼!」 
     
      咬著銀牙,忿怒而圓睜的美眸,已湧出一汪子的眼淚,侯愛鳳怨恨地瞪著邵真 
    ,她幾乎是使出全身力氣叫道:「我恨你,恨你,做鬼也恨你……」 
     
      緊抿的唇角令人難以查覺的撇動了一聲,冷冷對姚土城道:「姓姚的,快些下 
    手吧,你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墊本的了,但是別忘記,你老兄的死,不可能像那娘子 
    那麼輕鬆的,你相信麼?我這隻手自信能剝下你的皮,抽出你的筋,這沒什麼,聊 
    表我對那娘子的歉意罷了!」 
     
      抽了一口冷氣,姚士城真有點呆住了,他張大著嘴,真的,他千算萬算也料不 
    到邵真竟會不在乎侯愛鳳的生死,他滿心以為挾住侯愛鳳可以使邵真就範,可是, 
    現在……噢,天,姚士城的頭皮幾乎要炸了! 
     
      他猶豫著,他傍徨著,他甚至恐懼著,自己也得死,不殺,也不能活啊,但說 
    不定……
    
      啊,他簡直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正遲疑著……
    
      驀然——一片如在黑夜裡驟然爆出的閃光,像針般的刺向姚土城的眼瞳,那光
    芒,如閃電似的光芒,太刺眼了,太亮了!就像方才一樣,姚土城大叫了一聲,不
    容他這樣——他,姚士城把眼睛閉起來了,閉得很用力! 
     
      侯愛鳳,當然,她也閉上眼睛,但當她正驚疑之時,耳中陡然聽到邵真急切的 
    叫聲:「愛鳳!快!用力掙!掙啊!」 
     
      侯愛鳳考慮也不考慮,咬住牙根,拚出全身所有功力,陡然一掙,順著勢,單 
    腳如電般,踹向正在大驚失措的姚土城的小腹……
    
      「哎!他媽的!」 
     
      大驚失色,姚土城痛叫了一聲,只感小腹一痛,手中的侯愛鳳已被掙脫了出去 
    !他大驚,他忙不迭睜開眼……但他只睜了一半眼,便見那撮流光芒牆,以快得不 
    能再快的速度向他逼近! 
     
      他狂嗥一聲,下意識的往後暴退……然而,顯然他是慢了一點,不,與其說姚 
    士城慢,勿寧說那道電光似的閃芒太快來得恰當,哦,它不僅快,而且准……
    
      「嗷——!」 
     
      一聲宰豬似的尖嗥自姚土城猛張的口裡嘶出,他叫得很用力,致唇角的那條痣 
    毛正在急劇的顫動不已……幾乎是同一時間,當那撮光芒倏地隱沒在姚土城的心臟 
    之時,一道殷紅而刺目的血水如箭般的沖躥而起! 
     
      姚土城驟然像觸電般的抽搐不已,他圓睜的眸孔已瞥見閻王正含笑的向他招手 
    ……淒厲的,悠長的,也是恐怖的慘號聲,終於漸趨微細,最後,像是那麼難耐的 
    ,姚土城動了一下喉結,哦了一聲,兩眼瞪得已全是眼白的眼珠,一滾、一翻便就 
    這樣再也永遠不能睜開了! 
     
      他已不再抽搐,也不再顫抖,當他吐出最後的一口氣之時,枯瘦的身體像是洩 
    了氣的球一樣,咚的一聲,仰倒地上,已一命嗚呼矣! 
     
      流光又現,斑彩如燦,只見邵真昂然的握著那把絕世名器——「眨眼劍」。 
     
      它竟然一滴血也沒沾,依然光亮依然刺眼。 
     
      喳!一聲細微輕響,「眨眼劍」已歸鞘,暴光頓斂,邵真慢條斯理的把它揣入 
    懷裡,他輕輕的吁了一口氣,現在,他很輕鬆啊! 
     
      「知哥!」 
     
      面對著死裡逃生的餘悸和恍然大悟的神情,侯愛鳳快步的跑到邵真跟前,她喘 
    著息,她凝視著邵真,她說不出她心中此刻是什麼感受,她只知道她的語聲在顫抖 
    得很厲害:「知哥,你沒怎樣吧?」 
     
      搖了一下頭,斗笠下的唇角浮起一絲興奮,而且很美的微笑,邵真柔聲道:「 
    愛鳳,你受驚了。」 
     
      像是羞赧,又像是受了委屈般的低下螓首,侯愛鳳輕輕撫著方才被姚士城扣住 
    的左腕,只見那裡已浮腫了一大塊,而且還瘀了血,她默默地揉著,不知怎地,侯 
    愛鳳忽地兩眼一紅,晶瑩的淚水緩緩流出了眼眶,而且還輕輕的啜泣起來……唇角 
    輕輕的抽搐了一下,邵真顯得有點不知所措,他搓著手心,像是很著急,又像是很 
    木吶的道:「愛鳳,你,怎麼了?」 
     
      頗覺失態,侯愛鳳忙不迭停止抽泣,擦乾淚痕,她一面拭著臉頰,一面啞著聲 
    道:「沒,沒有,知哥,我……太高興了,謝謝你,救了我。」 
     
      紅紅的嘴唇張了張,顯然邵真不知道想說些什麼,終於,他開口了,依然很木 
    訥:「是不是方纔我說的話使你……」 
     
      「不!」 
     
      用力的搖了一下頭,侯愛鳳當然已明白邵真的話意,而她確也曾為「她只不過 
    是我的一個姘頭而已,一隻穿爛的鞋子」那句話感到憤怒與怨懟,可是現在,她當 
    然也明白了邵真的意思,那是為了救她啊! 
     
      侯愛鳳含著笑,她真摯的道:「知哥,我怎會怪你?我好蠢呵,竟然不知道你 
    是為了要救我,故意說出那等話,分散姚土城的注意力……」 
     
      微微一頓,語音轉為激動,侯愛鳳接著道:「知哥,原諒我,原諒我無知錯怪 
    你。」 
     
      唇角激動的撇了一下,邵真微笑著道:「不,是我太委屈你了。」 
     
      旋像是不解的問道:「但,愛鳳,方纔你怎麼哭了呢?」 
     
      「我,我也不知道。」 
     
      羞赧的低下頭,接著又抬起,侯愛鳳顯然有點不好意思的撫著衣結,她細若蚊 
    聲的道:「我……我不知道怎麼說,總之,心裡怪怪的,想哭,我就想哭了,我想
    ,也許是我從死亡邊緣溜了一轉回來,那種感受難以抑制吧,知哥,你不笑我吧?」 
     
      溫情的笑了一下,邵真柔聲道:「愛風,我瞭解你的心情。現在,都過去了, 
    你把它當做一場噩夢般的淡忘它吧。」 
     
      含著淺笑,侯愛風若有所悟的說道:「不,我不會忘記它!我還牢牢記住呢, 
    知哥,這便是『江湖』,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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