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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 眼 劍

                   【第二章】
    
      邵真立即停下談話,與邵父互望了一眼,遞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色……「妹子 
    ,可忙壞了你哪!」 
     
      邵真笑著招呼道。 
     
      「還用說?哥,怎麼搞的,一去就好幾年不回來,一回來就帶了一個血人,吁 
    ,可沒把我嚇壞了!」 
     
      邵桂珍噘著小嘴兒,淡綠色的羅衫沾了不少的血漬,兩只水汪汪的眸子溜轉了 
    一下,姣挺如玉雕的瓊鼻皺了皺,那模樣兒,好生嬌俏哪。 
     
      聽言之下,邵真父子一陣輕笑。 
     
      立起身子,邵真體貼的把茶杯送至邵桂珍唇畔,笑著道:「妹子,別生氣,為 
    兄的向你賠個不是,下次我不會再帶回來一個血人了,嗯,帶回來的將是一個又挺 
    又帥的美男子,你丫頭便不會怪我了對不?」 
     
      邵桂珍正俯首暖著邵真手裡的茶,那副情景,寫滿了手足之情,一聽邵真的打 
    趣,兩邊吹彈得破的粉腮子倏地泛起兩朵紅雲,嬌羞無限的啐了一聲,邵桂珍白了 
    一眼,表情恨恨的跺了一腳,又嬌又嗔的道:「你呀,比以前更會欺負人了,哼, 
    早知道我才不日夜盼望你回來呢!」 
     
      說畢,扭著那盈盈可握的水蛇腰子,輕盈的走入內房裡。 
     
      「小珍幾年不見,長得更嫵媚,更可人了。」 
     
      望著離去的纖柔的綠影,像是有所感觸的,邵真輕輕聳了一下肩,哺哺自語著。 
     
      「誰說不是?你娘差點就沒把她疼入骨髓裡去了,簡直就是她的心肝寶貝兒哪 
    。」 
     
      邵父試探著說,唇角含著一絲淺淺的笑意,眸裡漾著怪異的神情望向邵真。 
     
      「自從你離家之後,那丫頭成天嚷著要找你去,可把你娘給吵昏了頭哪。」 
     
      怔了一怔,隨即爽朗一笑,邵真明顯的避開邵父的眸光,坐回身子,岔開話題 
    道:「爹,自孩兒離家後,家中一切可好?」 
     
      頷了一下首,邵父喝了一口茶,望著愛子道:「只是你離家的時間大長了,一 
    去就是四年,可把我們給想壞了。」 
     
      俊帥的臉龐漾起一絲歉疚,邵真舔了舔唇角道:「真兒該死……」 
     
      話落一半,旋即笑著道:「但爹您是過來人,江湖上的事情,實在是太好玩了 
    ……」 
     
      「你就這樣玩昏頭。把家給忘了?」 
     
      不知甚麼時候,邵母已自房走出,接著邵真的話尾說道。 
     
      「娘,事情怎麼了?」 
     
      緊張的站了起來,邵真問道。 
     
      「看你急得這副樣子,未免太不信任娘啦。」 
     
      笑了笑,邵母邊走邊道。 
     
      在邵父身旁坐了下來,慈祥的臉上微露疲憊之色,顯然是在救治明敏秀之時費 
    了很大的勁。邵真連忙雙手捧過一杯茶,邵母飲了一口,笑著說道:「一切不打緊
    ,休息個十天八天便可痊癒……」 
     
      話鋒一停,放下茶杯,兩眼瞇了一下,眼角擠出不少皺紋,旋道:「真兒,她 
    叫什麼名字,你怎麼和她認識的?」 
     
      「叫明敏秀。」 
     
      抹了一下鼻子,邵真微笑著道:「孩兒離家第二年,在河北『萬佛寺』進香之 
    時,兩人不期而遇,嗯,就這樣我們成了朋友!」 
     
      邵真顯然是有意加強語氣,把「朋友」二字咬重了一些。 
     
      「哦?」 
     
      輕哦了一聲,邵母瞟了一眼,唇角漾著神秘的微笑,說道:「長得雖是秀麗可 
    人,真兒,她不可能就是江湖上所說的『艷屠煞』吧?」 
     
      微微一窒,邵真立刻笑著說道:「娘,『艷屠煞』便是她。」 
     
      吃了一驚,邵母有些不相信的說道:「真令人不敢相信,『艷屠煞』竟會是如 
    此年輕美麗,真兒,你和她……」 
     
      「得了,老伴,真兒剛回來,你也該讓他休息休息,劈頭便把人問個沒完,真 
    是的!」 
     
      不待邵母說完,一旁的邵桂珍搶著說道:「是了,娘何不讓哥哥休息一會?您 
    看,他身上還滿是血污呢。」 
     
      此時邵桂珍也走了出來,撒嬌的偎在邵母身側,睨著邵真說道:「娘,他現在 
    心裡可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人家巴不得立刻去看她,您還盡把人問……」 
     
      訕訕一笑,邵真道:「丫頭也學會饒舌,該打!」 
     
      哼了聲,邵桂珍皺了一下鼻子,兩手又著柳腰,正想回幾句……「小珍,看你 
    ,大姑娘一個了,還真不害羞,你這副樣兒,簡直就像是潑婦哪。」打了一個哈哈 
    ,邵父笑道。 
     
      「娘,爹幫著哥哥欺負人,您可得幫我。」紅紅的小唇嘟得高高的,邵桂珍攬 
    著邵母的頸項,那模樣兒,俏得天真哪。 
     
      「好啦,好啦!」 
     
      拿她沒法,但卻樂得呵呵笑,邵母愛憐的望著邵桂珍說道:「你不是說讓你哥 
    哥休息麼?怎去纏個沒完?」 
     
      「是了,哥哥,我已替你準備好了熱水。」 
     
      眨了一下眼珠兒,邵桂珍這才想起的說道。 
     
      「謝了,妹子,還真勞你駕,回頭我送你一件禮物,包你喜歡。」 
     
      邵真做態拱了拱手,隨即轉向邵母說道:「娘,勞累您了,這麼夜深啦,還請 
    娘安寢。」 
     
      「說得是,老伴你辛苦了,何不早點睡眠?」 
     
      似乎邵真父親是「站在一條線上」的,邵父接著說道:「小珍,你去弄幾個小 
    菜,封陳的白干開它一罐,爹和你哥哥喝兩杯之後,你伴娘安睡去,明姑娘如有何 
    動靜,變化,我們會喚你們……」 
     
      不待他說完,邵母氣呼呼的道:「孩子又不是你死鬼一個人的,為什麼你老趕 
    我去睡覺?」
    
      「喲,你真個狗咬呂洞兵,不知俺好心,我是體貼你,才要你去睡的哪!」搔
    了搔耳朵,邵父顯得無限委屈的說道。 
     
      「體貼,得了吧,誰不知你肚裡的鬼主意,還不是想趁此大飲黃湯?」睜著大 
    眼,邵母道。
    
      邵父笑嘻嘻的道:「老伴,你又何必管得憑地緊呢?今天是大好日子,兒子回
    來,總是一件值得高興慶賀的事,喝個兩盅,又有何妨?唔,你說是不,老伴?」 
     
      邵父的軟言軟語,聽得邵真兄妹在一旁相視而笑。 
     
      仍是氣怒未息,邵母那副樣子幾乎就像是生氣非常似,駁道:「你呀,牛牽到 
    江西還是牛,前幾天你偷喝了一盅,你道老娘不知?」 
     
      「真是天大的冤枉!」 
     
      邵父苦著臉,一副委屈的叫道。 
     
      「還說沒有?……」 
     
      於是兩者煞有介事的一來一往的爭吵著,事實上,那樣子,壓根兒不像是吵架 
    ,簡直就是一對小情人在打情罵俏似的……
    
      在這當兒,邵桂珍已下廚去,邵真也悄悄的洗滌沐浴去了……
    
      半盞熱茶工夫,邵真已嗽洗完畢,洗盡了身上的塵泥,恢復了一夜奔騰的疲勞
    ;呵!那樣子,可真是少見的美男子呵,頎瘦而壯健的身軀,被一襲鑲有藍色的花
    邊儒袍罩著,兩條長及背脊的白色綸巾,紮住那烏溜溜的頭髮,第一眼便給人帥極
    的感覺,尤其那雙如星的眸子,閃漾著沉著,穩定的神光;兩道如墨的眉毛,幾至
    鬢角,挺而不苛的懸膽鼻下,紅潤的小嘴畫起微微的弧形,洋溢著堅強不屈的韻味。 
     
      邵真步至堂上,只見邵父一人獨坐著,桌上擺著一湯三菜,以及一壺酒,顯然 
    邵桂珍母女已寢息了。 
     
      於是父子兩人淺斟低談起來。 
     
      兩人的聲音放得極小,似乎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得到,而且兩人面上表情,始 
    終是那麼地嚴肅。 
     
      很顯然的,他們是在商談著極為重要的事情,至少他們遣走邵桂珍母女,就知 
    道是很機密的事情了。 
     
      他們談了很久,已剪了兩次燈蕊,而且天色也漸漸放白…… 
     
      「爹,這事情遲早是要給小珍知道的,我們何不告訴她真相?」 
     
      面色凝重的,邵真道。 
     
      搖了搖頭,邵父說道:「不能,你知道小珍的的性子極烈,十七年來她一直不 
    知道這事兒,一旦讓她明白真相,這打擊對她是太沉重了,她絕無法承受得起。」 
     
      「可是如果不帶她同去,她又如何能手刃那廝呢?」沉思了一會,邵真道。 
     
      飲乾了杯中的酒,邵父道:「原本之意,在你尋悉那廝的下落後,攜小珍同往 
    ,好讓她親自解決那廝。但我和你娘現在又改變了初衷,決定由你下手好了。」 
     
      「為什麼要這樣呢?」 
     
      怔了一怔,邵真低呼了起來:「早知如此,我便不必急急趕著回來,害我白跑 
    了一趟西疆。」
    
      「孩子,你便委屈些吧,這都是你娘的意思。」歉然的笑笑,邵父道。 
     
      不解的盛了一下眉峰,邵真道:「難道說,要隱瞞她一輩子麼?再說大叔臨終 
    的遺言呢?」
    
      「這些你暫且別去理它,只要照著我的話去行事好了。」含意注視著邵真,邵
    父說。 
     
      狐疑的望著老爹,停了半晌,才無奈似的點點頭,邵真干盡了酒,為老父斟上 
    一杯,然後又為自己斟上滿滿一杯! 
     
      此際天色已大白,山頭上的晨略來得特別早,撩眼望去,那有如萬道金針的陽 
    光,業已透過窗子,斜斜的照進堂上。 
     
      邵真拂了拂面龐,雖是一夜未眠,但仍顯得精神奕奕,神豐俊采,向面露疲憊 
    的老父說道:「爹,一夜通宵,您累了,請入內休息!孩兒會照著您的話去做。」 
     
      掩嘴打了一個呵欠,眼角溢出了一顆疲倦的淚珠,邵父站起身子說道:「你也 
    累了,早些休息。」 
     
      「孩兒知道。」邵真恭謹的離座,躬腰說道。 
     
      邵父離去之後,邵真望著桌上的殘餚剩菜,出神了良久,可以清晰的看出,那 
    雙星辰般的眸子,正緩緩升起一股如夢,如霧的迷茫……幽幽的,一聲極微極微的 
    歎息溜出他的口腔,然後甩了甩頭,邵真步到原本是邵桂珍的閨房,輕輕推開房門 
    ……房內的佈置,高雅而脫俗,小巧的梳樁台上,一雙精美的銅鏡,耀耀發光,旁 
    邊一雙精致的陶器花瓶,插著一朵嬌艷欲滴的玫瑰花,已是初秋了,玫瑰的鮮艷芬 
    芳,予人一股珍貴的感覺。 
     
      壁上的色調綠白相間。賞目非常,一幅筆調清雅的山水畫,掛在非常顯眼的地 
    方,畫的左下角,落款是邵桂珍以及日期數字,字跡清秀麗娟麗,稍過去一點掛著 
    一張古色古香的七弦琴。牆角下擺放著一張矮腳桌子,其上放著十來本線裝書。 
     
      嗯,顯然邵桂珍是位多才多藝學識豐富的奇女子,至少稱得上是位知書達理, 
    有教養的大家閨秀。 
     
      這,對邵真並不陌生,這使他想起他與邵桂珍的童年情景,但這意念立刻被眼 
    前的情景驅走。眼前,嗯,正睡著一名絕色少女。 
     
      污穢的衣裳除去了,換上一襲淺紅色的絲綢,滿臉的血清洗完了,換上一張美 
    ,美,美的臉龐,這對邵真實在是太熟悉了,即使是閉著眼,他也可以知道那張臉 
    龐有著什麼——兩道彎彎的柳葉眉,就像是畫家筆下的傑作,長長的睫毛遮蓋了那 
    兩顆宛如會說話的眸子,那陣子,大黑的眸子,他曾經禁不住它的凝視,那嬌小玲 
    政的鼻頭,他一直認為是上蒼特意所雕到的,那緊抿的櫻唇,他曾經不止有一次想 
    親吻它的念頭。 
     
      輕輕撩起薄如蟬翼的紗帳,邵真坐上了床沿,兩眸又泛起了那像夢,像霧的迷 
    茫……此刻的明敏秀睡得是多麼的安祥,嗯,也是多麼的迷人。 
     
      安祥得叫人懷疑在幾個時辰以前,她還是一個受重創的人,那海棠春睡的模樣 
    ,迷得人就有「犯罪」的念頭。 
     
      凝視得太深切了,反而顯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看,邵真靜靜的,屏著息的,像一 
    個木頭人那般的呆坐在那裡,可是那臉上的表情,太容易使人知道他是在回憶—— 
    只有他和明敏秀的回憶。兩人的邂逅,就像是空中兩朵浮雲的不期而遇,可是,再 
    也分不開了,幾乎就凝縮成了一朵雲。 
     
      她的美,她的俏,令他的心顫抖,她的爽朗,堅強,機敏,更令他的心愛慕。 
     
      他深深的自信,而且有過無數次的機會,他可以像傳言所說的擄獲了她,可是 
    ,沒有,他沒有使傳言成為事實。 
     
      他告拆她,至今仍僅僅是朋友,即連戀人也談不上。 
     
      他可以擁有她的,但他放棄了,而且還想逃避!哦,是為了什麼? 
     
      他,是傻子?是冷血動物?不,他會堅決而且瘋狂的否認的,他只是不願刺傷 
    某些人的心——刺傷他所不能刺傷的人的心……他懷疑他和她的定力——兩人不僅 
    連淺淺的愛慕也沒吐過,甚至連彼此的身世也不願去明了!三年了,那一千多個日 
    子裡,他們甚至曾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同宿過,而且也曾在同一個房間裡共寢過,可 
    是他們之間,至今仍是白得像張紙,淡得像杯開水! 
     
      下了多少次的決心——離開她! 
     
      可是每次他都失敗了。 
     
      可憐那決心即連曇花一現的長久也沒有,總算他做到了——半年前,他就離開 
    了她獨自前往西域。 
     
      滿以為從此可以忘卻她,至少可以不見到她,然而,是天意的安排?就這麼巧 
    ,在她危機萬分之際,他又和她重逢了! 
     
      不可能再分離的了,他深切的知道。 
     
      不是麼?那次的離開,咬了他多少牙!發了他多少誓! 
     
      更何況那分離以後沒有她的日子——半年,一百八十個日子,簡直就是一百八 
    十萬年那般難耐呵! 
     
      他後悔,他該在西疆多停留幾天的,即使是短短的一天也好,那麼他永不會再 
    見到她了,可是,他真的是後悔麼?為啥不說是慶幸呢?慶幸他及時趕到,從昨夜 
    到現在,他一直在想,想她如真的死去,自己會變成一副什麼樣子? 
     
      但他又一直不敢去想! 
     
      忽然,他發現床上之人輕嗯了一聲,而且翻動了一下身子,他知道她是快醒了 
    ,心裡連忙「武裝」自己,三年來他們便是如此「為偽的武裝」著——淡漠而又不 
    在乎的對白。 
     
      「噫,這是哪裡?」睜開眼簾,烏溜溜得就像黑寶石的眸子眨了眨,明敏秀滿 
    臉驚異,下意識的說了一聲。 
     
      「伙計,你醒來啦?」淡淡的,邵真說道。 
     
      「噢,真,你救了我?」似乎才看到床畔坐著一個人明敏秀問道。 
     
      「這是我家,這裡是舍妹的房間,你的傷是家母替你治療的。伙計,放下心, 
    一切不會有問題。」 
     
      邵真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臉上的喜悅——見到自己的喜悅,但馬上又被掩隱了下 
    來,她,也和自己一樣,開始「武裝」自己了。 
     
      笑了笑,笑得那麼不在乎,至少語氣便是輕鬆至極。 
     
      邵真道:「其他別再問,慢慢會告訴你知道的,也別以為少爺是傻子——整夜 
    守在這裡,告訴你,少爺是剛進來的。伙計,告拆你家少爺,怎地如此不中用的, 
    竟會吃上那些毛雜子的道?」 
     
      「這就是所謂的陰溝裡翻了船。」 
     
      垂下了彎翹的睫毛,一絲淡淡的,但又是如此濃深的委屈,盈漾在她的眉宇間 
    ,明敏秀道:「半年來,也就是你走後,一直耽於賭裡,手風奇順,撈了好一大筆 
    。日子過得便悠哉愜意的,不想前些日子,與『毒心郎中』一起『擺往子』,那廝 
    竟然是賤骨頭一把,為『金銀幫』利誘收買,全盤供出底子,並出賣了我,誘我至 
    『洛陽堂』,於酒中下藥,我雖發覺,仍喝下了一半,並受到他們的襲擊。總算我 
    底子硬,衝破層層重圍,殺出一條血路……」 
     
      唇角依然蕩漾著那絲不在乎而看起來是那麼瀟灑的微笑,邵真默默的聽著她訴 
    說,事實上,即使明敏秀不說,他也能明白是怎麼一回來,賭,是他們的「嗜好」 
    ,不,與其說是嗜好勿寧說是「逃避現實」來得入骨些,為了逃避他兩人之間的隔 
    膜,他們祈冀在賭裡尋找刺激,緊張,就如同在格鬥殺伐裡的刺激,驚險一樣。 
     
      三年來,他們泰半的光陰便躊躇於賭裡——由一個絲毫不懂賭的「新手」,躍 
    至「資深」的賭徒郎中。 
     
      他們的經濟來源幾乎全是靠賭而來的,他們認識了賭徒高手「毒心郎中」邰肇 
    賡,他們學會了他的詐術,而且青出於藍「技術運用」已超過「毒心郎中」。 
     
      邵真不是呆鳥,明敏秀今天之所以落到這個場面,完完全全是為了他的緣故啊 
    !沒有他的明敏秀,她不以賭來發瀉,叫她如何渡過那難度的日子呢? 
     
      抑下心中的波動,邵真聳著肩道:「這賬,你會去結算的,對不?莫再提他了 
    ,說說你現在的傷勢如何了?」 
     
      閉上眼簾,明敏秀靜心的運著氣,半晌才又啟開眸子說道:「好多了,似乎一 
    切已無大礙,還得真謝謝令堂。」 
     
      淡淡一笑,邵真道:「別客氣,家母是醫藥聖手,能遇上她老人家,算你丫頭 
    命大。」 
     
      明敏秀閉上了眼,似乎感到身子仍很虛弱,但那臉上漾著一抹喜悅,足以使她 
    忘卻一切傷痛疲勞,眨著眸子,閃著不願明顯表示出來的關注,明敏秀蠕了蠕巧小 
    的紅唇道:「半年來,好麼?」 
     
      聲音是那麼地微細,微細得大淡漠,但它卻深扣邵真的心弦,扣得震顫不已, 
    那麼有力的搖撼著他的心弦,邵真幾乎要克制不住的激動起來! 
     
      三年來,自他們認識到現在,邵真沒有,沒有,完全沒有聽過明敏秀這樣的話 
    ——骨子裡含有大多關心的話。 
     
      牽動了一下喉結,邵真感到口中有些乾渴,多少日子以來,他祈望著這些話能 
    從明敏秀——一個倔強的女人的口中吐出,但他又深怕著,怕自己聽到之後不知該 
    怎辦,現在,就是這樣子。 
     
      「好,太好了。」 
     
      一時之間,邵真發覺自己嘴唇的微笑是太勉強了,掩飾的嚥了咽唾沫,邵真說 
    道:「西疆如此之新奇,美麗,我竟不曉得,早知我早就去道游了,嗯,而且那裡 
    的姑娘個個長得美若天仙,熱情如火,我還真想一輩子留在那裡呢。」 
     
      仰起了臉龐,默默的,明敏秀凝著眸,瞬也不瞬的注睇著邵真……連「硬撐」 
    的念頭也沒有,邵真很快的避開她的眸光,避得好倉惶呵!他想他是承受不住她的 
    凝視的,並非不願擁有那凝視。 
     
      他有些憎恨,憎恨她變成了如此「軟弱」,以前他總喜歡在她面前稱讚某個女 
    人的美麗,而她也總是顯得不在乎的問聲是嗎,甚至還帶著甜甜的微笑,現在她為 
    什麼不笑呢?為什麼不問是嗎呢?難道說半年的別離已使她「軟弱」下來麼? 
     
      邵真感到興奮,她「屈服」了,但他依然能體會出那份興奮裡頭含有相對,甚 
    至更多的恐懼。太苦了——煎熬在興奮與恐懼中,雖明知只是短暫迴避,但這短暫 
    的迴避對邵真是太需要了,至少目前他便有這份迫切感覺,於是他站起身子,依然 
    躲避著她的眸光,吃力的道:「你,該休息……」 
     
      「這房間好雅緻,是誰的?」 
     
      似平是有意留住他,明敏秀不等他說完,已然先開口。 
     
      窒了一窒,邵真面上溜過一絲難以理會的神色,語音生硬而艱澀的道:「是, 
    是舍妹邵桂珍的。」 
     
      「原來你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停了半晌,明敏秀聲音有點走樣地說。 
     
      邵真能分辨出她那走樣的語音帶有許多的悲愴,她,是一個無家的浪女。 
     
      咬了咬牙,邵真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個房門—一離開這房間裡的人,正想退步, 
    房間忽地被打了開來……
    
      「噢,對不起,哥哥,我不知道您在這裡。」 
     
      開門之人是邵桂珍,但見她剛探頭進來,一見邵真站在那裡,連忙退後身子歉 
    然說道。 
     
      「不,小珍,你該替明姐姐換藥。」急迫的踱出房門,邵真忙不迭啟口道。 
     
      「等會沒關係,哥哥,您只管留著好了。」悄聲的,邵桂珍附著邵真的耳畔說 
    道。 
     
      說罷,抬步便離去……
    
      「等等,小珍,我沒事了。」幾乎是跑步趕上去,邵真語聲有些急的說道。 
     
      「沒壞了你的事吧?」含著神秘的微笑,邵桂珍有趣的看著邵真道。 
     
      「小珍,別亂說話!」蠕了蠕嘴,邵真道。 
     
      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邵桂珍嬌悄的吐了一下丁香,笑道:「嘻,還害羞呢,想 
    不到你還保守得很呢,男人家,一點大方也沒有。」語畢,便進入房裡。 
     
      無用意的聳了聳肩,邵真的唇角浮出一絲很澀很苦的笑…… 
     
      此際天色已大亮,雞啼報曉聲不絕於耳,邵真負著手走出房外,一朵暖和的朝 
    陽,使得他有點睜不開眼,閉了閉眸子,邵真沿著石徑而去。 
     
      初秋的晨風,伴著樹梢上爭鳴不已的鳥叫聲,把兩旁的花草吹得微微搖動,吹 
    在邵真的臉上,卻是使他感到有點冷。 
     
      深呼吸一次,邵真姿意盡。請的享受著這清新的空氣,但卻除褪不了心中的沉 
    重,悒郁……在以前,他沒有投入江湖,浪跡天涯以前,早起是他的習慣,他喜歡 
    在這大地方蘇的寶貴時刻散步。 
     
      他和邵桂珍兩人手拉手,肩並肩的走著,他們享受著新鮮的空氣,他們聆聽鳥 
    兒的歌唱,偶而他也與邵桂珍引吭高歌一曲……總之,他覺得只要自己擁有這份清 
    晨的散步,便可以拋棄一切的千慮萬優,而感到心曠神情,襟胸開朗,可是,現在 
    他的心境依然是那麼地澀,那麼地苦…﹒﹒他並不是為了身旁沒有邵桂珍之故,只 
    是,只是有著太多他不能講的苦衷積抑於心中呵!走到青翠如茵的草地上,邵真一 
    下躺了下去,於是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飄雲,映入了他的眼孔,但他無暇去欣賞它 
    的美,露水,沾濕了他的衣襟,沾濕了他的髮髻,但他不覺得……「哇——」忽然 
    ,一聲尖叫劃入他的耳鼓。 
     
      「噢!」本能的,邵真一躍而起! 
     
      「原來是你這死丫頭,害我嚇了一跳。」一條綠影罩住他的兩眸,一朵如花的 
    笑容,使得邵真沒好氣的說道。 
     
      「還說你是殺人魔王,依我看哪,你簡直是膽小鼠一個!」 
     
      嬌笑聲如銀鈴,正是邵桂珍,但見此刻的她,美得就像是一朵百合花,綠色的 
    百合花,姣美的臉蛋兒不施脂粉,娥眉如月,美眸似杏,兩頰白裡透紅,紅得很嬌 
    ,很艷,彷彿是抹上了胭脂,渾圓的鼻尖下,薄紅的小嘴噙著天真,無邪的笑意, 
    以致露出了桃腮上的兩綻梨渦…,再加上那副被綠色羅衫裹著的嬌小玲瓏的身軀, 
    哦,是太美了!任何人看上去也是要有這種感覺,太美了。 
     
      「發著好大的呆哦,我來了好久你仍然沒發覺。」 
     
      邵桂珍拂了下絲裙,打趣著道:「是不是在想念明姐姐?」 
     
      「小珍,我說過別亂講話。」愣了一下,邵真像是不耐煩的說道。 
     
      「喲,何必生如此大的氣,你的事,還怕我這個做妹子的知道呀?」輕輕笑了 
    一聲,聲音好脆,如黃鶯歌鳴,邵桂珍說道。 
     
      停了好半晌,邵真轉過臉,星眸裡漾著異樣的神色,凝注著邵桂珍緩緩說道: 
    「小珍,如果我和明姐姐成親,你贊成麼?」 
     
      「當然贊成了!明姐姐長得閉月羞花之貌,我一見她便對她具有十分好感…… 
    」用力頷了一下滾首,邵桂珍接說一句,忽又停下來:「不過……」 
     
      「不過怎樣?」邵真一怔問道。 
     
      「不過須答應我,你們婚後必須留在這裡,別再闖江湖,否則留下我一個人, 
    寂寞死了。」眨動著眼睫,邵桂珍道。 
     
      笑了一笑,笑得並不自然,邵真拔起一株青草,放在嘴裡輕輕嚼著,那味道, 
    大澀太苦了。
    
      「哥哥,你心情好像不好?」狐疑的望了望邵真,邵桂珍道。 
     
      「別瞎猜。」 
     
      邵真掩飾的笑了一聲,坐起身子,從懷中掏出一隻精美的小粉盒,送給邵桂珍 
    ,說道:「小珍,這是我從洛陽買回來給你的,如何?不壞吧!」 
     
      「喲,你交了女朋友,倒懂得女人心哦。」 
     
      驚喜的翻弄著鋼製粉盒,邵桂珍道:「這不能謝你,是該謝明姐姐,她建議你 
    送我這個吧?」
    
      「別老提她,告訴你,我和她不過是朋友而已。」把手中半截的青草有力向前
    丟去,邵真顯得有點不耐煩的說道。 
     
      「得了吧,鬼才相信你的話呢。」 
     
      皺著鼻子,邵桂珍把粉盒揣入懷裡,見邵真悶悶不樂,也不禁收起笑容,悄聲 
    問道:「哥,是不是明姐姐不喜歡你?」 
     
      愣了一愣,邵真似是沒料到她有此一問,一時竟無以作答……
    
      「沒關係,瞧我的,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我便充當一下紅娘吧。」 
     
      邵桂珍見他不作聲,笑著道:「不過得先講明,事成之後你該如何謝我?」 
     
      有點哭笑不得的撒了撤嘴角,邵真道:「小珍,你越扯越遠了!」 
     
      換上邵桂珍愣住了。 
     
      她蠻以為邵真與明敏秀是一對情侶的,但是見邵真一直避重就輕,甚至一口否 
    認,這不禁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慧黠的眨子眨眼,邵桂珍體貼的道:「好,既然你不願提此事,就不提吧。哥 
    ,我們兄妹暌別整整四個年頭,是不是也該敘敘呢?」 
     
      「這當然!」 
     
      努力摒去心中的鬱悶,邵真抓回了原先的豪氣,笑容,款款講述著他在江湖上 
    所遇到的事……
    
      邵桂珍凝神聽著,聽到緊張之處時,兩只水汪汪的美眸睜得老圓,小嘴微微翕
    張,兩雙手掌按著胸脯,一絲大氣也不抽,聽到輕鬆詼諧之處時,掩唇格格嬌笑,
    笑得花枝亂抖,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氣都要接不上。 
     
      那模樣,彷彿她是身臨其境,嬌俏的表情,委實是可人極了。 
     
      而邵真似乎也被她天真純樸的笑容所染,俊臉上擺著歡愉的神色,所有的煩惱 
    ,暫時被迭起不停的笑聲驅走了一抹斜陽,嬌弱無力的撫吻著大地。 
     
      驛道上緩慢的並騎著兩騎,鞍上之人是一對年輕的少男少女。 
     
      男的身著銀白色貼身勁裝,三面朱唇,貌似潘安,有如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女 
    的身穿淺紅色緊身綠裝,杏眼桃腮,貌賽嫦娥,是個傾城傾國的絕色女子。 
     
      他們,正是「鬼見愁」邵真與「艷屠煞」明敏秀。 
     
      「艷屠煞」明敏秀在「女華陀」與邵桂珍悉心的照拂下,傷勢已完全痊癒,經 
    過十餘天的調養,功力已如昔,裡外皆恢復正常,但此刻的她雖嬌艷如常,眉宇間 
    卻流露著一抹似有似無的淡淡憂愁,顯得憐柔楚楚,似乎滿懷心事。 
     
      而邵真似乎也一樣,神情顯得有點落寞寡歡。 
     
      一路上,儘管他們談笑自若,但,他們深切的體會出——一股深深的哀愁氣氛 
    ,籠罩著他們的心底,像一團揮不去的濃霧……儘管如此,他們仍是盡量的「武裝 
    」自己,至少看來他們談得是那麼投機,那麼融洽,表面上。 
     
      「真,天要晚了,咱們到前頭鎮甸打尖吧。」明敏秀像是聽到開心的事情,格 
    格笑完之後,轉首說道。 
     
      「說得是。」 
     
      頷了一下首,邵真述著兩眼眺望著只剩半個臉兒的夕陽,感觸似的說道:「黃 
    昏雖美,到底是太短暫了些呵!」 
     
      默默的瞥了他一眼,明敏秀沒有接腔,似是在品析體會邵真含意的話兒。 
     
      「走吧,伙計,流連黃昏的人,就要被黑夜吞噬了哪。」 
     
      瀟灑的聳了一下肩,邵真微笑的說道。 
     
      「是麼?」 
     
      深沉的注視著邵真,明敏秀幽幽的道:「黑夜,雖是可怖;但它可以考驗一個 
    人的膽量與勇氣,你以為是麼?」 
     
      怔了一怔,邵真微微瞇了一下眼,然後像是有意逃避明敏秀的凝視與含有深意 
    的話題,挪開臉龐說道:「膽量與勇氣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的。」話聲一落,不待明 
    敏秀接腔,麼喝了一聲,一夾馬腹,已然向前馳去……
    
      望著他瀟灑的背影,明敏秀沒有立刻跟上去,一雙美眸,像那滾滾的塵沙,升
    起了漫漫如雲的迷茫,悵惆,以及一股哀怨……
    
      「我,該怎麼辦?」 
     
      俄頃,明敏秀像是夢吃般的說了一句,眸裡的濃霧消失了,卻漾起泫然欲滴的 
    淚珠,如貝的白齒,輕咬住下唇,明敏秀努力的使那顆淚珠在眼眶裡打轉,不讓它 
    滑下,幽幽歎了一口氣,這才一提韁索,放蹄馳去……洛陽,中原的首邑。 
     
      但見此刻的它在柔美的夜色籠罩下,更顯繁華;寬敞的街道,擠滿了水洩不通 
    的人影,燈光的明亮,可媲美於穹蒼上的繁星,有如不夜之城重牆高樓,毗連不絕 
    ;酒肆茶坊,綿延林立……嗯,洛陽,它是富人的天堂,也是窮人的地獄。 
     
      洛陽酒樓,城中規模首屈一指,紅牆綠瓦,樓分兩層,高聳入雲,單這份氣派 
    ,絕非袋裡有幾文錢的人便可問津;儘管價錢的昂貴超過它的外表,但地利上的優 
    勢——位居本城心髒地帶,再加上伙計的親切服務態度,以及裡頭食、宿俱備,並 
    且供應陳年老酒和色,香,味皆全的菜館;最重要的是,還是一流歌妓與絕色天香 
    的妓女的供應,以及裡頭有賭館的開設——在這人和地利與吃喝嫖賭皆備的號召來 
    下,它的業務蒸蒸日上,生意的鼎盛,同樣是城中首屈一指也。 
     
      此刻正是生意最熱鬧的時候,已達座無虛席之地,酒令猜拳不絕於耳,再加上 
    如織的人影,熱鬧得有如廟集一樣哪! 
     
      樓上靠邊的一隅,一對美得非常相襯的男女,佔去一個廂席;桌上擺滿了酒菜 
    ,但彷彿是沒動用過,完好如整的,倒是酒渴了不少,桌上,至少放了三四個空酒 
    壺。 
     
      他們,便是邵真與明敏秀,兩人的兩頰已現出一片紅暈,顯然他們的酒量已達 
    到極限啦,可是他們仍繼續喝著「敏,你並不善飲酒,也不喜歡飲酒的。」望著明 
    敏秀紅如火的兩頰,瞇了一下眼,邵真啟口說道。 
     
      「放心,區區這幾壺酒還醉不倒我的。」 
     
      笑了一聲,明敏秀打了一個酒呃,有些醉態似的說道:「要不信,咱們再叫三 
    壺來,我准把它喝得精光!」 
     
      說罷,微一揚手,便要喚叫伙計拿酒來……
    
      「敏,別太過份,待會咱還得上『金銀幫』算帳去!」邵真連忙制止說道。 
     
      「那些酒囊飯袋哪堪一擊?」 
     
      似乎是真的醉了,明敏秀語音有些模糊的說著,接著用微微顫抖的手舉起了酒 
    杯,口吃的說道:「這暫且別去理它,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時行樂才是哪!」語畢 
    ,一仰首,就要喝乾杯中的酒……
    
      「敏,別這樣!」叫了一聲,邵真趕忙奪過她的酒杯。 
     
      「你,有什麼權利阻止我?」 
     
      甩了一下頭,明敏秀站起了身子,兩腳站不穩的搖了搖,伸手指著邵真,模糊 
    的說道:「你,是我什麼人?丈夫?情夫?不!你不是我的男人!我,姑奶奶高興
    做什麼,便做什麼,你憑什麼身份管我?」 
     
      瞇了一下眼,邵真冷冷的說道:「朋友!」 
     
      「朋友?」 
     
      又打了一個呃,明敏秀冷笑了一聲,身形搖晃的坐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語的說 
    道:「朋友?朋友?」 
     
      語音頓了一頓,忽然仰首大笑! 
     
      明敏秀的笑聲立即驚動了四鄰隔座。 
     
      邵真見狀,立即開口說道:「你……你不……」 
     
      「姑奶奶愛怎麼便怎麼做,你沒權利管我!哈哈……」 
     
      明敏秀像是失去理智,大聲堵斷了邵真的話,提起了酒壺,對準小口便猛喝……
    
      邵真正想制止她,耳畔忽然傳來一陣吆喝聲:「他媽的!喂!哪個沒教養的瘋
    婦在鬼嚷鬼叫的?要知道這裡並非你奶奶的家咧!」 
     
      「你管不著!」 
     
      明敏秀已完全進入瘋顛狀態,一口氣把壺裡的酒喝得精幹,唇角沾滿了酒漬, 
    大聲的回了一聲,接著便想步出廂席,但不過剛一起腳,不知是絆到桌腳,還是醉 
    得站不穩,忽地叭的一聲,撲倒桌上,整個人睡到桌面上,嘩啦一陣大響,桌上的 
    碗碟全被摔在地上,但見她不僅被菜湯濺了滿身,而且還被瓷屑割破了好幾處皮膚 
    ,明敏秀掙起身子,口中仍喊道:「你管不著!」 
     
      咬了咬牙,邵真伸出兩臂把明敏秀攬人懷裡,口中說道:「敏,冷靜點!」 
     
      「喂!小子,她是你的什麼人?一點修養也沒有!喝了些酒,便如此裝狂佯瘋 
    的,快,快帶她離去,別再現人眼了!」 
     
      邵真剛抱住明敏秀,方才發話吆喝的人已來到前頭,是個年約三旬的中年漢子 
    ,只見他雙手插腰,神氣活現的睨著邵真說道。 
     
      明敏秀站不住的癱在邵真的懷裡,但仍倔強的抬起紅噴噴的臉龐,怒聲說道: 
    「媽的,你是哪來的臭男人,憑啥干涉姑奶奶……哇!」 
     
      話尾未完,明敏秀忽地哇了一聲,小嘴猛張,吐出了一大灘穢物來! 
     
      「我操你娘的!」 
     
      中年大漢料不到此著,一時閃避不及,竟被明敏秀吐得滿頭滿臉,好不狼狽, 
    中年漢子擦去滿是酒氣的穢物,氣怒已極的說道:「不教訓教訓你丫頭,諒你也不 
    曉得大爺『地頭蛇』金中樞的厲害!」 
     
      但明敏秀此刻已是昏迷過去,爛醉如泥,嬌軀軟綿綿的癱在邵真的懷抱裡。 
     
      邵真一手攬住她的腰子,微微一提,放至肩腫上,緩緩走出廂席……
    
      這時,所有的食客都放下杯管,靜待好戲上演……
    
      「這位大爺,可容在下道個歉麼?」微微抱了一拳,邵真皮笑肉不笑的道。 
     
      「道歉?值幾文錢?」 
     
      怒目瞠睜,金中樞氣焰凌盛的說道:「大爺今天非教訓你這無知小輩不可!」 
     
      說罷,暴喝一聲,掄起斗大的拳頭,毫不容情的便朝邵真的面門砸下! 
     
      「放肆了!」 
     
      眼皮眨也不眨的,輕蔑而又顯得狂傲的嗤了一聲,邵真像是無動於衷對方的一 
    拳,眼看那碗大拳頭差兩寸便擊在他的天靈蓋上,這才輕描淡寫的,看起來是如此 
    不經意的抬起左腳。 
     
      那只穿著長統紫色綢緞粉底鞋的左腳,抬起速度是如此的快速!抬起的勁道是 
    如此狠沉! 
     
      即使是一點點躲閃的念頭也沒有,那中年大漢,「地頭蛇」金中樞忽然張口慘 
    叫一聲! 
     
      嗯,他的小腹,非常結實的挨上了那一腳。 
     
      噎噎噎!一連退了三個大步,叭的一聲,一屁股跌坐了下去!哇的一聲,金中 
    樞按捺不住的吐出了一道鮮艷刺目的血水,噴得好遠,好高,離他兩尺遠的一個屏 
    風,被灑上斑斑的紅影,加上屏風上原本的圖案,煞是美觀。 
     
      也許是角度的問題,也可能是邵真那雙腳「抬」得太快太快了,以致於所有的 
    食客竟然沒有一個知道金中樞是如何跌坐下去的,彷彿,彷彿他在人們的意識裡, 
    他便一直坐在那裡似的。痛苦的呻吟了一聲,金中樞試圖使自己站起來,但他失敗 
    了,屁股不過剛抬起,隨即略的一聲,「粘」了回去,彷彿是生了根似的,坐著不 
    動了。 
     
      那張臉,黑得像炭頭的臉,不住的曲扭抽搐著;濃黑的眉,幾乎要擠在一齊了 
    ,睜得如葡萄大的牛眼,寫明了大多的痛苦,痛苦……
    
      全場上,一片鴉雀無聲,好靜喲,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也要變成銘然作響。 
     
      過了好一會,也就剛回過了神,食客中有兩名漢子走了前來,看樣子他們是與 
    金中樞同一路子的,其中一人背負起地上的金中樞,另外一人步至邵真前面,微微 
    抱了一拳,挑了挑濃眉說道:「這位兄台請了,區區乃『金家莊』之人,承蒙兄台 
    結架,還望報個萬字,以讓本人有所回報。」 
     
      瀟灑的笑了笑,邵真昂然回道:「不才乃武林末屑,無名小輩也,何堪一提? 
    不說也罷。」臉色微微一變,說道:「閣下不嫌虎頭蛇尾麼?」 
     
      聳了一下肩,邵真道:「閣下何不用汝之招子瞧清少爺之相貌,身影,不就得 
    了麼?」 
     
      咬著牙,來人怒目打量著邵真,冷聲說道:「山不轉路轉.咱後會有期!」 
     
      「不送了。」像是有那麼一回事的拱了一下手,邵真揶揄的說道。 
     
      狠狠注視了一會,來人轉過身子,朝四周打了一揖,朗聲說道:「有找各位雅 
    興,失禮了!」說畢,又是一揖,與另一名漢子匆匆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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