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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 眼 劍

                   【第三十章】
    
      北風呼呼,寒氣襲人,邵真孤單的站在那兒,嗒然若有所失……
    
      良久……
    
      一陣冷風刮起……
    
      忽然打了個寒噤,邵真如夢初醒的甩了甩頭,拍了拍肩上的雪花,悵然步入了
    馬廄連衣帶鞋躺在草舖上,雙手墊在腦勺後,邵真的嘴裡含著一根草技,無意識的
    轉動著,他此刻看起來一點睡意也沒有,儘管夜已是這般的深沉。 
     
      牆上的那只如豆燈芯,在他微瞇著的瞳孔裡跳耀著,晃著,閃著……
    
      他思緒起伏,澎湃如潮……
    
      他想著——不僅只是今夜「玉大夫」的談話,打從他帶著侯愛鳳向「玉大夫」
    求治開始,他在細細忖想……
    
      尤其今夜他終於一睹「玉大夫」的廬山真面目——以往他雙目失明,只聞其聲
    ,而不見其人,使他不期然的想見這對他有「轉變性」的名醫,如今他見著了,但
    「玉大夫」卻給他一連串的驚訝和不解,以致於疏忽見到了「玉大夫」的那份應有
    的感覺……
    
      現在,他細細的回憶著,他總覺得她很神秘,他不太看清楚她,一來是在夜間 
    的緣故,二來是他被她提出的問題吸引住了,而忘了仔細打量她。 
     
      不過,他仍可以知道她是個美麗的中年婦人,事實上,只要瞧上一眼小琴那美 
    俏的模樣,便該知道她長的不俗了。 
     
      令邵真感到詫異的是「玉大夫」不僅止是一名大夫,她看來像是經歷了人世間 
    的無數風霜,嘗盡了人世間的酸甜苦辣似的,與其說她讓人有一種冷漠、淡泊的感 
    覺,勿寧說她令人覺得有著淡淡的悲鬱、隱傷、淺憂……
    
      邵真又想到了小琴,一想到她,他莫名其妙的感到心中一陣怪味,他並不吃驚
    她愛自己,只是她愛自己愛的那般強烈,倒使他感到意外……
    
      他想起了侯愛鳳,他惦掛她,不知怎麼樣了,他想起了她的吻,那甜蜜蜜的吻
    ……
    
      他覺得侯愛鳳生長在荒野山郊,純粹是個鄉下姑娘,有一股淳撲、敦厚和善良
    的氣質,也許她見的世面不多,看起來令人有點弱的感覺。 
     
      可是她雖出生鄉下,卻沒鄉下人的那股鄙陋俗氣,相反的,處處的顯露出有教 
    養,知書達理的良好修養來。 
     
      她彷彿像是生長在深山幽谷裡的一朵百合花,散發著淡淡的幽香,氣質上顯得 
    雅、美。 
     
      而小琴又是不同的一個典型。 
     
      她雖生長在千金萬富之家,但卻也十足的養尊處優,嬌生慣養,一派的豪富千 
    金作風;她像是生長在溫室裡的一朵玫瑰花,看起來,雖是那般的孤傲,但卻又並 
    非真正的堅韌,只消一陣狂風暴雨,也夠使她搖搖欲墜……
    
      約略講來,他們兩人有很明顯的分野;侯愛鳳是較傾於內向型的易於羞澀、較
    保守、含蓄;小琴則屬於外向型的,開放、豁達、活潑。 
     
      論外貌,所謂少女無醜婦,她倆是各有千秋,十分姿色裡具有七八分,不能傾 
    國,也足以傾城。 
     
      如果說真讓邵真去選擇的話,他將會猶豫,正所謂魚與熊掌,難予取捨! 
     
      正當想著,突然邵真的腦海裡又湧上另一張臉孔,來得很突然而且強烈,但卻 
    異常的模糊,只隱隱的一個輪廓而已。 
     
      可是這卻使邵真大大的顫慄了一下,他竭力的想去捕捉那張臉孔,可是卻很快 
    地消失了……
    
      邵真此刻的腦海頓時變成了一片混沌,他覺得額角隱隱作痛,痛得他不敢再去
    思索,他連忙努力使自己趨於平靜……
    
      他感到非常驚異,怎麼會有那麼一張臉龐非常軌捻,但當他認真去追憶時,卻
    又感到那般陌生,只是一片模糊、混沌、茫然,緊接著只有一片空虛了……
    
      用力的閉上了眼,邵真幾乎要承受不住腦海的壓力,一剎時,他覺得耳鳴嗡嗡
    ,頭痛得厲害,連忙透了口氣,用兩指輕揉太陽穴,停止了思維的轉動……
    
      這樣經過好半晌,他方感到好過了一點。 
     
      不自由主的,他又去捕捉那張臉孔;可是,任他怎麼樣,他卻再也想不起來。 
     
      說也奇怪,他此刻再也不會去想小琴或是侯愛鳳了,他直覺的那張臉龐使他顫 
    慄、興奮;當然,也一陣茫然……
    
      此時,儘管夜已是這般的深沉,可是他再怎麼也睡不著,一夜裡,他就這般的
    翻來復去,輾轉反側……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他被一陣沉濁的腳步聲驚動! 
     
      他連忙側耳傾聽,只聽得那些步履聲不僅沉而重,且雜而亂,顯示著人數眾多。 
     
      邵真感到奇怪,現在什麼時候了,居然會有這麼多人出現……正當疑惑,耳中 
    忽又聽到一陣急如雷雨的擂門聲……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連串的敲門聲中,響起了一陣粗暴的嗓音:「喂!快開門哪開門喲!」 
     
      「咚咚……」 
     
      擂門聲一直沒有停,彷彿有十萬火急事情似的。 
     
      再也沉不住氣,一股強烈的好奇心驅使邵真走出屋外看個究竟……
    
      身形如夜貓般的輕輕一躍,邵真一下躍到了寺院後面的牆角,然後悄悄的探頭
    望去——寺院的正門離牆角雖有四五丈遠,但借月光照射,且邵真運足國力,卻也
    不須怎麼費力便瞧清了眼前之景——但只見約莫有十來人的光景站在門口,俱皆身
    材魁梧的彪形大漢,身著清一色的黑色緊身夜行裝,即頭上也包著黑巾,且腰間掛
    著鬼頭刀。 
     
      夜雖冷,但他們卻皆風塵僕僕,似乎經過了一番的波騰、衝刺。 
     
      邵真再細看之下,發現五六人肩上扛著一個長方形的鐵箱子,那箱子顯然很沉 
    重,把他們的腰干都壓得彎彎的。 
     
      打量間,顯然那陣急雷驟雨的擂門聲已驚醒了尼姑,但只見門呀一聲被打了開 
    來,走出一名年輕的尼姑來! 
     
      開門的尼姑一看是十幾個粗壯大漢,本能的一驚,圓睜著惺忪的睡眼,退了一 
    步,驚詫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說話間,寺裡急急的又跑了四五名尼姑來,顯然已驚動了整個寺廟。 
     
      她們一看眼前情景,也齊齊一驚……
    
      這時站在前頭的一名虎目、鷹鉤鼻的漢子,開拳當胸一抱,粗聲道:「我們弟
    兄想向貴寺討個方便,不知……」 
     
      話落一半,忽見那五六名尼姑向兩邊分開,當中正緩緩走出一名老尼姑來—— 
    正是「萬重寺」的住持,「璇璣神尼」。 
     
      抬了抬倦眼白眉,「璇璣神尼」掃了眼前眾人一眼,單掌豎胸,宣了聲佛號, 
    稽首頂禮道:「阿彌陀佛,諸位施主如許深夜登臨敝寺,敢問……」 
     
      話沒說完,方纔那發話的漢子大聲截口道:「我們想向法師要點吃的,以及要 
    個地方歇息歇息,請大師你高抬貴手。」 
     
      嗓子雖大,喉頭雖粗,措詞還蠻有那麼的樣子的有禮。 
     
      微一點頭,「璇璣神尼」徐徐道:「吃的是沒問題但敝寺卻無法容納施主這麼 
    多人,而且敝寺有個陋規,夜晚當中,佛門淨地不留男施主,還請諸位施主見諒。」 
     
      虎目漢子微微一愣,隨即大聲道:「我們弟兄又餓、又累、又冷,難道大師不 
    能行個方便,做件好事嗎?」 
     
      「阿彌陀佛,施主言重了。」「璇璣神尼」垂下目光,連忙說道,「我佛慈悲 
    ,普渡眾生,施主有困難,貧尼等自當鼎力相助,此乃份內之事;只是礙於清規, 
    恕貧尼無法延請施主入內,但敝寺願意供給諸位施主一些淡齋素菜,聊以充饑。」 
     
      一挑眉梢,虎目漢子臉上泛起一絲怒色,哼聲道:「難道大師就叫我們在這大 
    寒天之下啃東西嗎?」 
     
      緩緩抬起眼光,「璇璣神尼」徐徐道:「諸位施主如果願意屈就委屈,敝寺後 
    面有一馬廄,但恐也容納不了諸位語聲未畢,虎目漢子已額上青筋直跳,陡的一聲 
    粗喝道:「放你娘的狗屁!你他媽的居然叫我們大爺到你的臭馬廄去!爺看你們是 
    出家人才這般客氣,否則哪跟你嚕哩嚕哩的!廟嘛,乃四方善男信女朝拜之地,誰 
    人不能進?哼!」 
     
      一聲冷哼,虎目漢子氣沖沖的一跨步,硬是要闖將進去……
    
      這副樣子,直把那些尼姑嚇得猛向後退! 
     
      兀立不動,「璇璣神尼」不動聲色的朗聲宣了聲佛號,緩聲道:「施主顯然是 
    武林中好漢,難道也和貧尼這等與人無爭的方外人家計較嗎?」 
     
      這時藏在暗角的邵真心中一陣衝動,但一想「璇璣神尼」人家也是有武功的, 
    非普通的出家人,況且寺裡還有那「黃薔薇」柯月霜妮子,何不靜觀變化? 
     
      心念轉定,邵真也按兵不動……
    
      虎目漢子似乎也只是想嚇唬的樣子,他一跨上門階,見那些尼姑驚慌失色,也
    就止步不前,不再邁進;稍微緩和了一下臉色,說道:「大法師,老實說,我們就
    是因為看在你們是出家人的份上,才這般客氣,否則老早就動粗了!講明白點也沒
    關係,咱弟兄都是在刀尖上討生活的人,性子不太好,你休惹了我們弟兄,不如讓
    我們弟兄進得寺裡去歇歇,香油錢是不會虧待你們的。」 
     
      「璇璣神尼」面無表情,接口道:「這位施主請平心靜氣聽貧尼道來;我們非 
    常願意幫助施主,我們願意為諸位施主暖菜熱湯;至於請諸位施主屈就馬廄,實礙 
    於本守守規,決非有意輕侮諸位,事實上,這就是我們所能做的最大尺度了,還請 
    施主明鑒是幸!」 
     
      說畢,單掌輕頂一禮。 
     
      虎目漢子臉色倏地又一變,輕嗤一聲,陰冷的道:「好!你他媽的是敬酒不吃 
    吃罰酒,我『海煞星』柳某人跑遍大江南北,就不信這個邪,堂堂正正的佛廟聖地 
    ,竟也拒人於千里之外,難道是怕我們強姦了你們老禿驢不成?」 
     
      這污言穢語使得「璇璣神尼」平靜的臉泛上了一絲怒意,她低首宣了聲佛號, 
    低低說道:「阿彌陀佛,施主說話請放尊重些,別污蔑了清明聖地。」 
     
      碟碟一笑,虎目漢子「海煞星」粗眉一挑,冷聲道:「好個清明聖地,爺就叫 
    你成了修羅屠場也罷!」 
     
      說著,昂首邁步前去……
    
      這架勢,顯然是動粗了……
    
      「慢著!」 
     
      驀地一聲嬌叱揚空傳來! 
     
      眾人俱是一愣,只覺一條嬌小身影唰一聲,自寺裡翻過了院牆,急竄而出! 
     
      「慢著!」那聲冷叱還在諸人耳膜中激盪,只見一條身影已霍然佇立於地! 
     
      不用說那自然是「黃薔薇」柯月霜那妮子了。 
     
      她迅速的掃視了眾人一眼,然後向「璇璣神尼」一抱拳道:「師太,原諒我來 
    遲了,沒怎麼樣吧?」 
     
      凝霜的臉上展起一抹和樣可親的笑容,「璇璣神尼」顯然是很高興「黃薔薇」 
    的來到,她展顏笑道:「小霜,吵醒了你是麼?其實也沒什麼,這幾位施主想借住 
    敝寺罷了。」 
     
      兩人對答之間,「海煞星」已有很充裕的時間來打量「黃薔薇」。 
     
      他的臉上泛起一絲驚異之色——如不是驚異「黃薔微」那俊俏的輕功,便是驚 
    異「黃薔薇」的絕色姿容了;不過他馬上又恢復了他的狂傲之色,顯然,「黃薔薇 
    」一個女人家並不能使他放在眼裡。 
     
      他轉過身子,邁下石階,面對著「黃薔薇」,一陣嘿笑,輕浮道:「想不到如 
    此荒山古寺,竟有這般好貨,莫怪老禿驢要閉門拒客,噴!」 
     
      冷冷一瞪眼,「黃薔薇」瞧了瞧「海煞星」,然後拋眼環掃了一下那些黑衣漢 
    子,唇角勾起一絲冷笑,似乎將對方的身份與來路十分摸了五六分;她並不回答「 
    海煞星」,轉首向「璇璣神尼」道:「師太,很明顯的,他們想用硬的是不?」 
     
      「璇璣神尼」朝她微微一笑,輕輕的一點頭……
    
      泰然一笑,「黃薔薇」平靜的道:「想不到我一來,便逢到這等事,真是躬逢
    盛會,三生有幸吶!師太,動拳腳的事兒,不勞你們方外人家,還請師太安歇去,
    別耽誤了晨間早課,你說是麼?」 
     
      微微一猶豫,但隨即點了一下頭,「璇璣神尼」道:「我佛慈悲,能化干戈為 
    玉帛最好不過;要不然手腳放輕點,別傷了人才是。」 
     
      輕啟櫻唇,「黃薔薇」答道:「這當然是了,佛門淨地怎能塗上一片血腥!」 
     
      「璇璣神尼」凝聲道:「他們人多,須加幾分小心。」 
     
      說吧,轉身走入寺裡去,自然那幾名尼姑也隨著進去;然後門呀的一聲,關了 
    起來。 
     
      很顯然的,「黃薔薇」與「璇璣神尼」壓根兒沒把「海煞星」這十幾條漢子看 
    在眼裡,他們的談話,打發「海煞星」這般人似乎是件輕而易舉……
    
      這怎麼受得了?狂傲的臉上又加添了幾分震怒,「海煞星」只覺得有一股被侮
    辱的感覺,他怒極長笑,摹地伸手一指,喝道:「好!這太好了;姑娘的豪言壯語
    ,簡直把我『海煞星』柳某人當成了四腳爬蛇!想來姑娘必有一番不得了了不得的
    武功,在下請教啦!」 
     
      「黃薔薇」毫不動容的望著他,輕展貝齒道:「好說!好說!閣下高抬我姑娘 
    了,不得了了不得是不敢,不過本姑娘自信打發你們是綽綽有餘!」 
     
      好個狂言,直氣得「海煞星」直跳腳,他額上暴著青筋道:「當今武林中能如 
    此對大爺說話的人還不多,姑娘,你可真是了不起啊!你願意我知道你是誰麼?」 
     
      「黃薔蔽」一眨星眸道:「說出來也無妨,說不定你們聽了本姑娘的大名會乖 
    乖的離開呢!」 
     
      一頓,一斜眼,接著道:「聽著,『黃薔薇』就是你家姑奶奶!」 
     
      「黃薔薇!」神情猛一震,「海煞星」脫口道:「你就是『百艷幫』的『黃薔 
    薇』嗎?」 
     
      一睨眼珠子,「黃薔薇」道:「怎麼,難道江湖上還有第二個『黃薔薇』不成 
    ?」 
     
      「海煞星」一震之後,很快的恢復神情,但卻不見原先的那股傲態;他有點不 
    相信似的重新的細細的打量了「黃薔薇」一番,說道:「怪不得你丫頭敢這般猖狂 
    的對大爺說話,『黃薔薇』,在江湖上,別人可能怕你,但我『海煞星』柳自華, 
    可不把你放在眼裡哪!」 
     
      冷冷一笑,「黃薔薇」道:「姓柳的,在江湖上你也算得上個人物,姑娘與你 
    無冤無仇,如果你執迷不悟,硬是要為了小事而大動干戈,以致毀了你好不容易掙 
    來的一點小名氣,划算嗎?」 
     
      「你這不是廢話嗎?」冷聲一喝,「海煞星」道,「大爺就不相信你區區一個 
    丫頭,有什麼通天本領,大爺就會讓你見識見識!」 
     
      悅著身形一動,似想動手,忽又道:「但你丫頭如果願意改變主意,讓我們兄 
    弟進寺裡,本大爺願意不與你計較,放你丫頭一馬!」 
     
      俏臉蒙上了一層冰霜,「黃薔薇」似已動怒,緩沉的道:「『海煞星』,你既 
    知姑娘名號,便該知道本姑奶奶向來脾氣不好,你居然還敢如此蠻橫不講理,該殺 
    !」 
     
      一停之後,徐徐接道:「本姑娘之所以仁慈,若不是『璇璣神尼』囑咐不得在 
    此開殺戒,早就斃了你!」 
     
      「璇璣神尼?」 
     
      又一震,「海煞星」張口道:「她,她就是『璇璣神尼』?」 
     
      「黃薔薇」冷冷一哼道:「枉你『海煞星』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可惜也只是個 
    睜眼瞎子罷了!」 
     
      「璇璣神尼」似乎在江湖上名頭很響亮,只見那十餘條漢子個個面露驚惶之色。 
     
      「海煞星」愣了半晌,轉首望了這座古老的寺廟,臉上忽又浮上了不相信的表 
    情,他強作鎮靜道:「『黃薔薇』,你別拿別人家的名號來嚇人!我雖然沒見過『 
    璇璣神尼』,但卻不相信會住在這等破舊之廟,你還是算了吧!」 
     
      懶懶一抬眼,「黃薔薇」道:「所以說這就是聰明人和笨瓜的不同處了,你以 
    為『璇璣神尼』這等淡泊名利的出家人會住在高堂大廈裡嗎?」 
     
      頓一頓,轉口道:「算了吧,信不信由你,事實上本姑娘壓根兒不用扯出『璇 
    璣神尼』她老人家,殺雞焉用牛刀,你能闖過本姑娘這關再說別的吧!」 
     
      「哈哈……」 
     
      「黃薔蔽」這番話顯然是激怒了「海煞星」,但見他仰首長笑,怒不可遏的道 
    :「好!『黃薔薇』,就憑你這番話大爺就想和你比劃比劃!」 
     
      「黃薔薇」聳聳肩,淡淡的一笑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 
    。」 
     
      這般的狂傲,直把「海煞星」氣得青筋直暴,陡地一聲大喝,宛如平地裡起了 
    一個焦雷,震人耳膜嗡嗡! 
     
      喝聲未完,只見「海煞星」碩壯的身子驀地憑空拔起,直撲「黃薔薇」! 
     
      「海煞星」是怒極而發,這一撲的威力是非同小可;只是不過一彈指,他已直 
    撲「黃薔薇」的面門……
    
      他顯然是想一開始就給「黃薔薇」來個下馬威,但見他拳腳交加,撲身的當中
    ,已令人匪夷所思的搗出五拳十六腿! 
     
      但只見拳腳掠處虎虎生風,端的是厲害! 
     
      「黃薔薇」顯然是早有戒備,也不見她有怎麼大幅度的閃避動作,只是柳腰微 
    旋,運足輕點,唰一聲,已電掣般的急躍去! 
     
      頓見「海煞星」一連串的猛烈攻勢撲了個空……
    
      躲在暗角的邵真見兩人終於干了起來,想抽身而出;但一想「黃薔薇」和「海
    煞星」與自己非敵非友,毫無關係,自己又何必強插一腳,硬找麻煩?不如隔山觀
    虎鬥,落得個清閒……
    
      但旋又想,看「海煞星」那般人個個橫眉豎眼,面露兇相,想必也不是怎麼個
    正派人物;雖然事不關己,但「海煞星」耍賴硬強要闖入尼姑庵,這就不對了,萬
    一「黃薔薇」不敵的話,在情理方面講,自己還是該助「黃薔薇」一臂之力才對的
    ……
    
      但他又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黃薔薇」的武功他是看過,似乎用不著他
    的幫忙……
    
      但只見「海煞星」一聲暴喝之後,只聞鏘一聲,劃起一道弧光,已亮出了腰間
    的鬼頭刀! 
     
      顯然是因為他一連串的全力猛攻不能傷到「黃薔薇」一根寒毛,而萌殺機! 
     
      「黃薔薇」似乎料不到對方這麼快便扯出傢伙,心知對方已動殺機。 
     
      她雖是自忖自己武功高強,但對方決不是三兩下子便可打發之輩,也不敢掉以 
    輕心,深怕犯了兵家輕敵大忌,招致大意失荊州之禍。 
     
      更何況自己不過是第一次和「海煞星」交手,並不能知道對方武功的全部虛實 
    ;再說一旁還有十餘條虎視耽耽的兇巴巴漢子呢!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黃薔薇」面露謹慎戒懼之色,全師應敵,但她卻一直不 
    亮出腰間的一對短刃……
    
      但只見兩條身影你來我往,快逾流星,令人眨不過眼來,戰況甚稱激烈,扣人
    心弦,緊張萬分……
    
      「海煞星」柳自華,果真有點來路,身手端的是不凡,尤其是一刀在手,更是
    顯得如虎添翼,猛不可當!一踢腿、一橫刀,招招式式有板有眼,俱不容忽視! 
     
      「這廝還真有那麼兩下子啊!」一角的邵真看得出神,暗暗念道。 
     
      只是「海煞星」那陣如狂風暴雨的一連串的攻勢,頓使「黃薔蔽」看來發發可 
    危,那急翻激飛的片片刀光,彷彿隨時有噴起血光的樣子……
    
      倒真令人替「黃薔薇」捏了一把冷汗。 
     
      「黃薔薇」始終只閃不攻,她的輕功好的不得了,身輕如燕,快捷如貓。 
     
      是以「海煞星」的攻勢雖也凌厲,卻也不能斬「黃薔薇」於地;而「黃薔薇」 
    看來是那麼險的穿織於「海煞星」的刀縫之間……
    
      正當此時,一旁的十餘條漢子中,忽有一人發話道:「唉呀,呆在這兒又冷又
    餓,可真不好受,咱闖進去,弄點吃的好不?」 
     
      有一人回答道:「這怎麼可以?你沒看到老大正和人交手嗎?」 
     
      原先發話的人又道:「這有什麼打緊,我們讓李三和陳五進去,咱大夥兒依然 
    在這兒掠陣,不是一樣嗎?」 
     
      他這話語引起了另外一人的附議,接口道:「對對,趙八說得對;咱他娘的和 
    姓林的小子周旋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擺平了他們一票人,弄得了今個又累又餓又他 
    媽的冷,再不吃點東西,可真回不了老家了!寒二爺,趙八說得好,不妨讓李三和 
    陳正進尼姑庵裡去弄些吃的東西來,而我們在這幫老大的陣,這不是很好麼?」 
     
      那叫寒三爺的微微一猶豫,說道:「可是胡七你沒聽那『黃薔薇』的臭妮子說 
    裡頭的老尼姑就是『璇璣神尼』嗎?這如何惹得了她!」 
     
      最先發話姓趙的又開腔道:「唉呀,管他媽的神尼鬼尼,咱闖進去就是,這有 
    什麼大不得了的事兒!」 
     
      臉色沉凝的一搖頭,寒二爺說道:「這不能視同兒戲,那老尼姑可是當今武林 
    人物太字輩的,決不是你我能夠惹得起的……」 
     
      話沒說完,那叫胡七的急急接口道:「寒二爺,你沒聽到老大說『黃薔薇』說 
    的是假的嗎?老尼姑那個瘟鬼像才不會是什麼神尼鬼尼的;就算他媽的是,咱也要 
    闖他一闖,否則咱們在這幹啥?倒不如掉頭就走,也省得惹了『黃薔薇』那丫頭, 
    寒二爺,你說是嗎?」 
     
      一旁的趙八,也緊著接腔道:「是嘛,胡八可說得真是,寒二爺,咱們還怕他 
    媽什麼?」 
     
      那叫寒二爺的中年漢子俯首沉思,顯然是在考慮取捨;臉上的表情,似乎是禁 
    不住胡七和趙八的慫恿催促……
    
      「黃薔薇」此刻雖和「海煞星」纏鬥,可是趙八他們的對話卻也依稀落到她耳
    中,她不禁有點發急,萬一他們真的闖進寺裡去,她知道自己必定無法擺脫「海煞 
    星」而去攔截他們,這樣一來,「璇璣神尼」勢必受到干擾,這是她很不願意的事 
    情……
    
      她這一分神,差點兒沒吃著了「海煞星」的當胸一劍,橫腰一腿,急得她連忙
    狂躲暴閃……
    
      這當中,顯然寒二爺同意了胡七和趙八的建議——但只見兩名漢子飛身翻入院
    牆裡去! 
     
      「黃薔薇」睹狀,情急的嬌喝一聲道:「狗賊!站住!」 
     
      說著,嬌軀一扭,疾彈射去! 
     
      「嘿嘿!丫頭,爺還沒和你玩夠呢!」 
     
      一陣奸笑轉來,「海煞星」也眼明手快的攔住她的去路,不由分說的,唰唰兩 
    劍,劈得「黃薔蔽」連退五步……
    
      這一來,可真激怒「黃薔薇」,但見她臉蛋蒙霜,一咬銀牙,怒道:「姓柳的
    !老娘不發威,還當真被你看成了病貓!」 
     
      說著,雙手一按腰間劍柄,顯然她已動了殺意,就要亮出她的傢伙了……
    
      但就在此時,忽見那越進牆裡的兩名漢子,陡地哇叫一聲,雙雙被拋了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可真使在場諸人齊齊一愣! 
     
      但只見院牆上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名俏生生的美男子。 
     
      顯然,不用說那兩名漢子就是被這傢伙摔出來的了。 
     
      「黃薔薇」抬眼一看,驚呼道:「吳公子,是你!」 
     
      牆上之人正是邵真。 
     
      原來他一看有人翻牆闖寺,忍無可忍,便也急忙躍進牆裡,把李三和趙正趕了 
    出來。 
     
      但只見他雙手環胸一抱,傲然站在牆頂上,有如鶴立雞群般的,令人有一般高 
    不可攀的感覺,他微笑著和「黃薔薇」招呼道:「柯姑娘,你不怪我多管閒事吧?」 
     
      「黃薔薇」喜道:「哪裡,吳公子,謝謝你幫了我這個忙。」 
     
      這時,那叫寒二爺的站了出來,伸手一指,冷道:「好啊』居然還冒出了這麼 
    個大男人,原來也不過是班男盜女娼的狗東西,竟然也大言不慚地口口聲聲什麼佛 
    門淨地,呸!」 
     
      淡淡一笑,邵真回道:「這位仁兄,在下可不住在寺裡頭,閣下要不相信,請 
    儘管到寺後的馬廄,那兒擺著在下的被褥草墊。」 
     
      細目打量著邵真,寒二爺移動了一下他稍顯得臃腫的身子,冷冷一笑,道:「 
    鬼話,你小子明明是在廟裡冒出來!不是麼?」 
     
      聳了一下肩,邵真道:「這位老哥,話我講明了,相信不相信,那就是你的事 
    了,莫不成要我掏心挖肝給你看嗎?」 
     
      這話真氣人,寒二爺一聲也不吭,嗖地射出身子,猛地撲向邵真! 
     
      寒二爺出手不打招呼,倒真令人感到意外,只一彈指間,他已撲到邵真胸前了 
    ……他快,邵真比他更快,只見邵真也不搭腔,冷不提防的就是一腳! 
     
      他這一腳看似平淡無奇,一點兒也不起眼,寒二爺冷哼一聲,單手速揚,猛地 
    五指箕張,扣向邵真送前來的腳踝……
    
      但邵真好像只是有意吊吊他,忽地把踢出的腳猛縮了回來,寒二爺顯然料不到
    有此一著,一把抓了個空! 
     
      正在驚疑,耳中忽覺一陣強勁的破空之聲掃來,寒二爺臉色摹地一變,不用說 
    他已知道邵真又踢出他另外的一腳了,心中直呼上當! 
     
      這回邵真可帶著勁了,其速度之快,一忽已達寒二爺的面前了!驚懼中,寒二 
    爺匆忙的一抬手橫臂擋去……
    
      啵!一聲輕響,拳腳對了個正著,誰也不吃虧,但寒二爺急飛的身形卻因此一
    頓,無法邁向牆頂,飄落於地。 
     
      換句話說,在另一個角度講,寒二爺不能沾上牆頂,這回合該算是他落敗。 
     
      但見寒二爺滿臉羞怒,正想發作,忽覺自己擋住邵真的腳掌的那支胳臂一陣隱 
    痛,心中大詫,暗道:「僅僅一腳便這般沉猛剛強,這小子厲害啊!……」 
     
      寒二爺正驚詫間,邵真懶懶的一伸腰乾兒,發話道:「其實這也是別人放屁, 
    我在上風頭,不關我的事,你老兄別找我,正主兒在那,要過了她的關,便可進這 
    廟。」 
     
      一揚粗短眉毛,寒二爺道:「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既不關你的事,那你管 
    哪門子的閒事來著?」 
     
      一抬眼,邵真淡淡道:「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就是這般吧。人家的寺 
    廟不讓你進,你就別進,這不是挺簡單的嗎?今兒個對換個立場,如果你老兄的家 
    ,別人硬要強闖你又作何感想不呢?」 
     
      寒二爺大怒道:「放狗屁!」 
     
      做了個鬼臉,邵真道:「好,好,你就當我放屁,你狗屁就是了。」 
     
      「黃薔薇」聽得掩唇輕笑一聲……
    
      寒二爺卻羞怒萬分,大罵一聲:「狗小子!」 
     
      身形一動,便要撲身而上……
    
      邵真伸手一擺,道:「慢著!」 
     
      按住身形,寒二爺抬眼看:「怎麼,怕了?」 
     
      聳了下肩,邵真道:「猛虎對羊群,何懼之有?」 
     
      寒二爺一聽,氣得咬牙切齒,邵真沒理他逕自接著道:「我說過,這不關我的 
    事,其實我也不過是個過路客而已,咱犯不上拼個你死我活,打得鼻青臉腫,那可 
    划不來啊。你要我不管事可以,只要你們光明正大的打敗那位姑娘,在下決不敢攔
    阻。」 
     
      一直往邵真瞪眼瞧的「海煞星」突然道:「好!老二,你退下去,待我擺下眼 
    前這妮子再說。」 
     
      寒二爺聞言退下,但仍惡狠狠的朝邵真瞪了一眼,似是心有未甘。 
     
      邵真朝他齜了下牙,古怪的笑了笑,依然站在院牆上一晃刀鋒,「海煞星」兩 
    目一睜,道:「『黃薔薇』,亮出你的傢伙,刀上見高下!」 
     
      倏揚柳眉,妙目一瞪,「黃薔薇」哼聲道:「『海煞星』,別把自己抬得太高 
    ,姑娘是看在佛爺的面上不想殺你,否則姑奶奶亮出兵器來,你早就沒命了。」 
     
      一挫牙,「海煞星」熊腰猛旋,墓地撲向前去,口中大喝道:「臭妮子!看你 
    狂妄到什麼時候?」 
     
      話聲中,人已撲近了「黃薔蔽」,刀鋒一轉,急切而下! 
     
      「狂妄的是你!」 
     
      「黃薔薇」張嘴之時,人已滴溜溜的滑開出去,但倏又反撲前去,但見她猛地 
    一抬腳,竟然踢向「海煞星」冷森森的鬼頭刀! 
     
      這確實是令人料想不到的事情,「海煞星」一愣之後,隨即加速加勁劈下,口 
    中冷笑著道:「找死!」 
     
      但他話沒說完,「黃薔薇」踢出的一腳,招到半式倏又一變,摹往旁一拐,一 
    蹬! 
     
      這一拐,讓過了銳利的刀鋒,一蹬,正中踢著了刀面。 
     
      「呀呀呀,小騷貨!」皺眉怒叫,「海煞星」只覺刀上一重,差點沒掉落於地 
    ,人也噎噎噎地退了兩步……
    
      「小妮子,端的是好功夫呵!」邵真居高臨下自是看得一清二楚,對「黃薔薇
    」的空腳入白刃,暗暗心折不已。 
     
      一臉的罩不住,「海煞星」羞怒至極,大喝一聲,再次撲向「黃薔薇」! 
     
      人撲起的當中,捲起了漫天刀影,光耀刺眼,呼呼生響,刀氣凌人! 
     
      這一撲比上回有過而無不及,厲害! 
     
      但「黃薔薇」這回卻也不再閃避,她妙目圓睜,貝肯輕咬唇皮兒,輕巧的翻騰 
    著……
    
      只見「海煞星」的招式雖也凌厲,不知是否被「黃薔薇」已摸透,抑或是「黃
    薔薇」全神應敵之故,「海煞星」一串的猛攻非但不能傷「黃薔蔽」之一角,即連
    逼退她也不能! 
     
      「海煞星」的一招一式都叫「黃薔薇」躲過去,她看起來是那麼驚險的,又似 
    乎是這般輕描淡寫的穿梭游移於刀縫中……
    
      「海煞星」愈打愈寒,他想不到「黃薔薇」武功的高強超出他的預料這般的多
    ,他可以說是用盡全力了,即連她的皮毛也沒摸著,而對方既不亮兵器,也沒有用
    力,就這樣的與自己周旋,而自己不僅沒佔一點便宜,還隱隱居於劣風下勢哩! 
     
      心念既定,「海煞星」毫不猶豫地抽身滑開去……
    
      微感一愣,「黃薔薇」睨眼道:「怎麼,不行了?」 
     
      抬手拭去額上隱隱汗珠,「海煞星」透了一口氣,說道:「『黃薔薇』,爺還 
    有要緊事情辦,今天,算你行,改天,再好好整整你!」 
     
      大感意外,「黃薔薇」隨即道:「『海煞星』,你很識時務。」 
     
      狠狠一瞪眼,「海煞星」哼道:「你別得意,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就是!」 
     
      淡淡一笑,「黃薔薇」不屑道:「隨時隨地,姑娘領教你姓柳的。」 
     
      大刀回鞘,「海煞星」忽又抬頭向邵真道:「這位朋友可否留下萬兒,以期日 
    後回報!」 
     
      一連揮手,邵真道:「免了,免了,冤有頭債有主,這檔子事不關我事,別把 
    我扯進去,行個好,好嗎?」 
     
      邵真裝模作樣引得「黃薔薇」輕聲嗤笑,卻使「海煞星」難堪非常,也怨毒的 
    道:「朋友,你夠意思,我記住你就是了!」 
     
      說吧,又瞪了邵真一眼,才飛身離去,自然,那些漢子也隨後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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