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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 眼 劍

                   【第三十二章】
    
      武安鎮南卅裡外的姑龍山上,隱隱走下來兩人。 
     
      那兩人腳程很快,身輕如飛,一忽兒便下了山來。 
     
      但見兩人皆是身形高大而雄壯的漢子,而且長像很惹人笑——一個頭頂上禿禿 
    的,連根毛也沒有,亮得有如一盞大油燈,面貌奇五無比,扁塌鼻,大闊嘴,再加 
    上一對大得像牛眼般的眼睛。 
     
      另一個更怪,頭雖不禿,但也差不多,只差頂上還有幾根黃稀稀的亂髮罷了, 
    而且頭大如瓜,一字黑眉,大眼,眼眶深陷,使得他的額角顯得寬而有凸,尤其是 
    那雙鼻子顯得很突出——挺直,高而且大,這不像是漢人的鼻子。 
     
      嘴巴也尤其大,面孔也尤其黑,更令人叫絕的是他的褲子像萬花旗似的,東補 
    一塊,西釘一片,各顏各色都有。 
     
      足下的鞋子「空前絕後」,露出十隻烏黑黑的腳趾和後腳跟,「納涼通風」是 
    也! 
     
      單瞧這樣子,不用說就是「龍虎會」的會主「鐵牛」陀敏壽和塞外「拉干族」 
    人格勞滋麻可巴智——自名為「大牛」的蠻人也! 
     
      但見兩人臉色一片沉肅,像是趕著辦什麼事似的,下得山腳來,馬不停蹄的望 
    著鎮上急走……
    
      一路上,兩人都沒開腔,正走著,天上忽地飄下大雪來,而且愈來愈大……
    
      縮了一下頸子,陀敏壽拍了拍頭頂上的雪花,但一會兒又堆了滿頭,他不禁詛
    咒道:「媽的,什麼時候不好下,偏偏就在咱哥倆下山的時候下,老天真瞎了眼喲
    !」 
     
      張口一呼,把在空中的雪片吹得斜飛飄去,大牛粗聲接道:「可不是,上半月 
    一連下了十幾天,把路積得幾乎要不能走了,好不容易前些天不下了,現在又他媽 
    的……」 
     
      瞇了一下眼,陀敏壽伸手指道:「大牛,雪下得大,咱到前頭那間茶樓歇歇, 
    等雪小了再進城如何?」 
     
      大牛齜牙道:「禿頭,我正想說呢。」 
     
      於是兩人進入路旁的茶樓。 
     
      兩人要了杯茶,和七八兩的五香瓜子。 
     
      陀敏壽喝了口滾熱的茶,噴了一聲道:「哇,方一溜嘴,便滿口生津,真好茶 
    !但這種天,來壺白干,那更棒,渾身熱滾滾的。」 
     
      一聲輕響,大牛捏破瓜殼,舌尖一卷,把瓜肉捲入了嘴裡,這才喝了一口茶, 
    他道:「瞧你,又想他媽的喝酒啦?咱在寨裡還喝不夠嗎?別忘記,是出來辦正經 
    事的,雪一停,就得繼續趕路!」 
     
      瞪了他一眼,陀敏壽道:「喲,我說啊大牛,你他媽的板起哪門子的臉來啦? 
    我也只不過說說而已,其實哪,你的酒癮才比我大呢!」 
     
      忽地一停,低著聲又道:「喂,大牛,依你看,『海煞星』那班人可靠不可靠 
    ?」 
     
      大牛一揚粗粗的眉頭,掃了他一眼道:「嘿!我說禿頭你啊,你他媽的倒問我 
    來啦,你明明是想氣死我大牛老爺,你他媽的又不是不知道我素來都是單槍匹馬一 
    個人闖江湖,我又不跑幫會,對交易買賣全是外行,你問我『海煞星』可不可靠, 
    我又要去問誰哪?」 
     
      「哎喲,看你這樣子,又不是叫你上刀山,下油鍋的,真是!」沒好氣的瞪了 
    他一眼,陀敏壽懶懶的道:「我是說你在江湖上跑了二三十年來,是個頂呱呱的老 
    江湖啦,對『海煞星』這個人你大爺是否還看得過去?」 
     
      大牛咧著嘴道:「你這人真怪,我不是老早就對你說了嗎,大爺入你們中原來 
    混飯吃的時候,『海煞星』。不過是個鴨子屎一個,這般無名腳色,大爺連他鼻子 
    是圓或扁的都不知道,叫我對他從何看起啊?」 
     
      眨了眨大牛眼,陀敏壽道:「僅淑他媽的真太沒見識啦,『海煞星』姓柳的傢
    伙雖然朗了什麼,可是近些年來,他盤踞著『落雁江』,幹得頗為有點聲色,卻也
    不能等閒視之哪!」 
     
      低頭歎了下口,大牛道:「那當然啦,他閣下要是沒兩下子,豈不餓扁肚皮? 
    但毛頭小道,再跳也跳不了三尺高,禿頭,你放一百萬個心好啦,諒他也不敢耍啥 
    花招的!」 
     
      微微一頓,皺了皺濃黑的眉頭,壓著聲接道:「說真的,老陀,咱非賣那玩意 
    不成?」 
     
      掠了他一眼,陀敏壽聳肩道:「難道你大牛有更好的辦法不成?」 
     
      大牛沉聲道:「我總覺得賣了太可惜了,『震天劍』乃絕代名器,削鐵如泥, 
    見血封喉,且具有驅邪避毒的作用,這等寶劍,乃無價之寶,怎能輕易賣掉!」 
     
      吞了一口口水,望了望陀敏壽,接著道;「更何況『震天劍』乃『龍虎會』鎮 
    會之寶,一旦把它賣了,這不等於『龍虎會』整個垮了?」 
     
      臉色凝重的歎了一口氣,陀敏壽沉聲道:「大牛,你難道還不懂我的意思嗎?」 
     
      黯然的垂下頭,大牛悲聲道:「我知道,我怎會不知呢?自從上次失敗後,我
    們五百弟兄折剩百多不到,我們徹底的失敗了!儘管我們已流落深山,在武安的勢
    力完全瓦解,而我們又不能落草為寇,打家劫舍……」 
     
      咬咬牙,陀敏壽笑道:「我們雖然失敗,但也成功了,漢賊子黑旋風那般狗崽 
    子不能如願以償,由於我們事件的爆發,武林中人已密切注視『血旗盟』的『亡命 
    客』和三千騎的那些『拉干族』蠻狗連夜逃回塞外老窩去了!我們雖死去四百來名 
    的弟兄,但『金鷹堂』那些狗崽子卻折去了千來名,再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勾結外賊 
    了!弟兄的血沒有白流的!」 
     
      狠狠一挫牙,接著道:「恨只恨拉干族那些蠻人逃得太快,要不然那夜我們不 
    失敗的話,殺了或者活捉『亡命客』,我們就有足夠的證據使武林人士相信『金鷹 
    堂』和『血旗盟』的陰謀!」 
     
      握緊了一下拳頭,大牛怒道:「狗屎的『金鷹堂』裝得若無其事,既不吭也不 
    他媽的叫,我們大聲揭發他們的陰謀,有人不僅不相信,竟還他娘的認為我們誹謗 
    中傷哩!我有時想起來真恨不得『金鷹堂』和『血旗盟』當真席捲整個中原武林,
    讓他們去額手稱慶吧!」 
     
      苦笑了一下,陀敏壽道:「這也難怪,『金鷹堂』的幫主『血斧』當然算不上 
    是德高望重,但在武林人士眼中仍不失為正派人物,我們『龍虎會』不過微不足道 
    罷了,最主要的是咱們一點證據也沒有,換了你我也不可能相信呢,對不?」 
     
      大牛溫聲道:「『金鷹堂』陰險的是,把剩下三四百名的嘍囉,分成無數小撮 
    人馬,暗暗潛回湘境,使武林人士看不出與『金鷹堂』有任何關連,而且憑空造謠 
    言,說你禿頭幾年前和『血斧』有過樑子,使人誤認你故意中傷咬他一口,狗娘養 
    的!」 
     
      一挫牙,又道:「最操他娘的是『金鷹堂』表面不理不睬,一副半夜鬼敲門心 
    不驚的樣子,暗地裡卻派出高手在武安一帶潛伏,企圖連我們的根都拔了!」 
     
      越說越氣,額角上青筋直冒,大牛咬牙切齒又道:「幸好我們藏身的姑乳山林 
    茂崖陡,不易搜尋,否則真他媽的……」 
     
      苦澀的扯了一下唇角,陀敏壽摸著光禿禿的頭頂道:「雖然我們一直沒被發現 
    ,但那總是遲早的問題。就算『金鷹堂』永遠找不到我們的藏身地,我們也不能永 
    遠藏在姑乳山,百來名的弟兄,包括你大牛和我都是活生生有著七情六慾,和一般 
    常人一樣的血肉之軀,我們無法永遠藏在深山野林裡,不能。」 
     
      沮喪的低下頭,大牛道:「所以禿頭你才決定把兄弟的鎮會之寶『震天劍』— 
    —這在實質上和精神上都有著不可衡量的價值的寶物——賣給『海煞星』,以度不 
    濟之急。可是,老陀,你忘了一點……」 
     
      大牛抬起頭,抓住他的手道:「老實說坐吃山空,雖然我們能攪個好價錢,但 
    粥少僧多,總有吃完的一天,那時我們『龍虎會』再賣褲子嗎?」 
     
      抽回手,懶懶的聳了一下肩,陀敏壽淡淡的睨著他,平緩的道:「大牛,你以 
    為我們該怎麼辦呢?殺人?放火?搶劫?收買路線?」 
     
      一陣語塞,大牛攤了一下雙手……
    
      喝一大口茶,陀敏壽吐出一片茶葉,接道:「就算我們願意幹這勾當,不是讓
    『金鷹堂』正好有下手的機會?我們不僅成了狗熊,他們反而成了他媽的英雄哩!
    那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齜了一下牙,大牛搔了搔耳根道:「賣劍的銀子吃完之後,咱又咋辦?『龍虎 
    會』再也沒有值錢的東西了,我們跳河去嗎?還是上吊?」 
     
      忽然,陀敏壽抬眼望住大牛,簡短的道:「拆伙!」 
     
      「拆伙?」彷彿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大牛兩眼猛可睜大了起來,他脫口道:「 
    禿頭,你閣下是說解散『龍虎會』,咱們各走各的路?」 
     
      依然那副神情,陀敏壽道:「除此之外,大牛閣下,你請告訴我禿頭陀敏壽在 
    下,有啥更好的辦法?有麼?」 
     
      大牛睜眼道:「你陀敏壽在下當然知道我大牛閣下沒有更好的他媽的辦法,但 
    散伙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淡淡一笑,陀敏壽掠了他一眼,道:「哪點說不過去?要等到弟兄們成了餓死 
    鬼?吊死鬼?或是『金鷹堂』的刀下鬼?那樣才說得過去嗎?」 
     
      急得搔耳後根,大牛道:「我是說『龍虎會』辛苦成立,一旦散伙,是有點他 
    媽的可惜哪!」 
     
      陀敏壽冷冷說道:「話這樣說是沒錯的,但我們不能不衡量事實,與其這樣呆 
    下去自取滅亡,不如趁早大家散伙各謀生路。」 
     
      掃了大牛一眼,陀敏壽接著又說道:「『龍虎會』成立的目的,是阻止『金鷹 
    堂』出賣武林……」 
     
      大牛截口道:「是呀!但『金鷹堂』還沒垮,咱怎能……」 
     
      陀敏寺淡淡的道:「目前,『金鷹堂』是沒辦法了……」 
     
      大牛插嘴又道:「以後呢?」 
     
      陀敏壽翻翻牛眼,道:「短時間『金鷹堂』是不敢有絲毫的蠢動的,武林人士 
    雖然是不相信,但或多或少有人在注意了,我們雖然沒有消滅『金鷹堂』那般狗屎 
    ,但卻也拯救了武林一次浩劫,在某種意義而言,我們是成功的!」 
     
      微微一停,接道:「我們解散『龍虎會』,是迫於形勢,我們常說大丈夫要拿 
    得起放得下,現在就是我們該放下的時候了!至於以後『金鷹堂』會不會再勾結『 
    血旗盟』,那畢竟是以後的事情,我們無法逆料,何況天下這麼大,當真除了『龍 
    虎會』就沒有人能拯救武林嗎?」 
     
      欲言又止,大牛張了張口,忽又低下頭去……
    
      唇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陀敏壽的大牛眼裡射出一股難言的痛苦,他伸出了粗
    厚的手掌,顫巍巍的按住他的肩頭,微顫著聲道:「老傢伙,我知道你不願意,但
    你該知道我比你更不願意!」 
     
      強吸了口氣,陀敏壽努力的抑制自己,顫聲道:「『龍虎會』,是我親後創立 
    的,而我就要親手把它散伙……」 
     
      大牛猛一抬頭,見陀敏壽那兩顆大眼陰泛淚光,喉中不覺一梗,哽聲道:「禿 
    頭,俺大牛瞭解你,真的!」 
     
      用力眨了眨眼皮,陀敏壽強顏道:「那當然啦,咱是把兄弟,你這做老大的不 
    瞭解我這老二,那還成話嘛?」 
     
      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掌,大牛灼灼的凝望著他,徐徐說道:「禿頭,你比我想像 
    的還堅強。」 
     
      故裝若無其事的齜了下牙,陀敏壽道:「咱把銀子拿手後,交給眾兄弟,各自 
    謀生……」 
     
      大牛訝異道:「怎麼?賣了劍就散伙麼?」 
     
      瞪了他一眼,陀敏壽道:「當然啦,說散就散,還有假的麼?」 
     
      大牛連忙道:「但我們有了那筆銀子,還可以支持一陣子啊,不是麼?」 
     
      陀敏壽用力搖了兩下大光頭,道:「是可以再支持一陣子,但以後叫弟兄們光 
    著屁股走路麼?」 
     
      怔怔的望了他好一下,大牛歎道:「『震天劍』是你自家的傳家之寶,而拿來 
    當鎮會之寶,竟願意賣了給弟兄當路費,禿頭,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地,加諸你 
    身上是當之無愧!」 
     
      撩眼望向窗外,陀敏壽道;「雪似乎不下了,咱不能再耽擱了,何寶一人在鎮 
    上等不著人,可會急哪,再說讓『海煞星』人家等我們那才不好意思呢。」 
     
      「說得是,咱這就走吧。」大牛說著,屁股已離開了板凳。 
     
      陀敏壽往桌上放了幾個銅板,正欲啟身……忽然隔座的一名身穿白袍,手持羽 
    毛扇的俊美少年迎而走來,只見他在陀敏壽和大牛身前從容施了一禮,道:「末學 
    花明見過兩位前輩。」 
     
      大牛和陀敏壽一臉愕然,互望了一眼,陀敏壽微一抱拳道:「這位老弟,恕老 
    夫眼拙……」 
     
      俊美少年含笑道:「敢問前輩是否就是『龍虎會』會主?」 
     
      滿臉疑惑的朝他上下打量,陀敏壽道:「你是什麼人?」 
     
      俊美少年道:「在下適才無意間聽見兩位前輩的片斷談話,才知道前輩是頂頂 
    大名的『龍虎會』會主……」 
     
      冷冷的睨視著他,陀敏壽截口道:「閣下大概是『金鷹堂』的狗爪子吧?」 
     
      俊美少年連忙道:「嗅,不不,在下是『鬼見愁』邵少俠的朋友……」 
     
      話未完,陀敏壽和大牛大吃一驚! 
     
      忽地,大牛勃然大怒,吼道:「你他媽的就是那小子的同路人?滾!滾!再不 
    滾當心大爺打斷你他娘的狗腿!」 
     
      陀敏壽一臉急色,衝著他道:「大牛,你怎麼可以這樣子!」 
     
      「怎麼不能」 
     
      深沉的眼眶裡射出一股不可遏止的憤怒,大牛咬牙切齒的怒瞪著那個瞠愣發呆 
    的俊美少年,他叫道:「小子,大爺講的漢語不夠標準嗎?叫你他媽的滾你聽不懂 
    嗎?滾!」 
     
      大牛這一串子的疾言厲色,頓時引起了整個茶樓的騷動,陀敏壽一看不大對頭 
    ,連忙向那名俊美少年急施眼色! 
     
      俊美少年經過一陣發呆後,似乎有點憤怒,一見整個茶樓的人都在看自己,又 
    見陀敏壽示意自己離開,這才咬了咬牙,轉頭離去,忽又轉身向陀敏壽道:「在下 
    在城裡『心說客棧』落腳。」 
     
      陀敏壽朝他用力點了點頭,一面用手攔遮住怒氣沖天的大牛……使美少年疑惑 
    地望了大牛一眼,這才離去。 
     
      陀敏壽等他差不多走遠了,這才拉著大牛離開茶樓路上。 
     
      兩人沉默著……
    
      大牛的臉上怒氣未息……
    
      陀敏壽則滿臉沉凝……
    
      半晌——陀敏壽用力踢翻了一塊雪塊,這才道:「大牛,我以前給你講了這麼
    多,你完全不相信?」 
     
      猛哼一聲,大牛兩眼翻天,嗤道:「你要我相信什麼?相信那小子是個義氣君 
    子?相信他沒有出賣我們?狗屁!」 
     
      緩緩的透了一口氣,陀敏壽道:「你還是憑你那套狗屁理由,堅持認為他出賣 
    我們嗎?」 
     
      大牛憤怒道:「嘴上一把蜜,心中一撮毒,「鬼見愁」,呸!他夠資格用大爺 
    的尊嘴來談他嗎?」 
     
      轉眼望住陀敏壽,轉口道:「好!我們來說,四五個月來,我們派了這麼多的 
    弟兄去找他,有下落嗎?我不明白你怎麼他媽的死心眼,非要你親眼見到『金鷹堂 
    』的寨子裡他抱著小紅那臭女人作樂,你才相信?」 
     
      一頓,冷笑一聲,接著道:「快了,只要『金鷹堂』行動的時候,你就會看到 
    他們打先鋒……」 
     
      想了一下,急著又道:「這個不說,算他小子沒出賣我們,我的好禿頭,請你 
    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裡好嗎?你仍然認為『亡命客』殺死了他嗎……」 
     
      「不!」陀敏壽沉聲打斷他的話,道:「『亡命客』乃塞外有名的高手,他沒 
    有可能負傷逃走嗎?或許他傷得很重,他現在一定在某一個地方療傷……」 
     
      「狗屁!狗屁!」大牛忽地大吼了兩聲,他幾乎克制不住似的咆哮著道:「純 
    粹是狗屁不通,禿頭,我願意再告訴你,俺大爺是塞外的蠻人,比你更清楚『亡命 
    客』,不錯,他們的武功是高強的,我們就算不相信傳言,但我親眼看見他徒手掙 
    斷『死環』五合鐵,就憑這一手內功『亡命客』能夠擺平他嗎?……」 
     
      大牛似乎說得很激動,他喘了一口氣,才又道:「好吧,就算那小子打不過『 
    亡命客』,但也絕不可能負傷!再退一步,算他負傷了吧,我敢說,那也決不是三 
    五招之內可使他受傷的,『亡命客』那五條狗不傷要用盡全力,而且非過一百招不 
    可!」 
     
      緊握了拳頭,大牛瞪視著陀敏壽切齒道:「可是,禿頭,你告訴我!那晚,照 
    原定計劃,我們五百弟兄用火箭、硝石、給『金鷹堂』那些狗腿子一個出其不意的 
    火攻,這是萬無一失的,我們可以完全消滅那一千五百隻狗腿子的,但我們沒有! 
    沒有!」 
     
      說到末後,大牛已激動的紫脹了臉,但他不想就此停止,他依然口沫橫飛的怒 
    道:「正當我們幹得正順手,『金鷹堂』的那些狗腿子被我們弟兄殺得措手不及, 
    人仰馬翻之時,『亡命客』,婊子養的無命人,像五條餓狼般及時的撲進來——他 
    們使驚慌喪膽的『金鷹堂』的狗爪子鎮定下來,從而從容應戰,他們使我們招架不 
    住,節節敗走,終至潰散!」 
     
      抹了一下嘴角的唾沫,大牛寒聲接道:「當『亡命客』衝殺進來之時,個個兇 
    加惡虎,猛如豺狼,哪有經過一場廝殺的樣子?」 
     
      陀敏壽默默的聽著,良久,他才說了一聲:「除非我見到真正的事實,我決不 
    相信我們被出賣!」 
     
      滿臉鄙夷的神色,大牛不屑的嗤道:「枉費我大牛跑遍關裡關外,大江南北, 
    竟瞎了眼和這等人義結金蘭,呸!真他媽的狗屎!」 
     
      狠狠的呸了一聲,忽又無限感慨的歎了一聲,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誰說 
    不是?」 
     
      沉默了一陣子,陀敏壽道:「方纔你又何必對那個年青人發這麼大的火?」 
     
      怒哼一聲,大牛道;「這已經夠客氣了,大爺還沒動手揍他呢!」 
     
      眨眨眼,陀敏壽忽道:「大牛,咱們和小邵的關係,外人素所不知,那人找我 
    們干啥?而他又怎知道咱們認識小邵呢?」 
     
      正說著,忽見前頭路當中,昂立著一人。 
     
      那人高大身材,一身黑裝,背著一口大弓,站著一動也不動……陀敏壽和大牛 
    已走近前來了,但那黑衣人一點也沒讓路的樣子……
    
      兩人不由自主的停下來了,互望了一眼,憑他們豐富的閱歷,他們很快的肯定
    眼前的「朋友」是來找碴的! 
     
      摸了一下光禿禿的頭頂,陀敏壽齜了一下牙,咧嘴道:「朋友,收買路錢嗎?」 
     
      黑衣人緩緩抬起面孔,不笑也不說,一臉陰沉,他冷冷的瞅了兩人一眼,這才 
    森冷的道:「不錯。」 
     
      大牛哇了一聲道:「好哇,大爺的氣正沒處發,你他媽的!」 
     
      叫著,一拳就搗了過去! 
     
      黑衣人微一閃腰,大牛那斗大的拳頭便沒下沒落了矣——兜了大空! 
     
      再一掄拳,大牛又要砸去,陀敏壽已看出來者不善,當下拉住大牛,低聲道: 
    「大牛,慢慢來。」 
     
      說著,轉首向黑衣人道:「朋友尊姓大名?」 
     
      冷森森的一笑,黑衣人不搭話,只是挪動了一下身上那張大弓,但聞一串鈴鐺 
    聲響起! 
     
      面色猛地一變,陀敏壽脫口道:「閃箭魂鈴!」 
     
      黑衣人嘿嘿笑了兩聲,笑聲冷沉而陰森,如發自鬼魅口裡似的,他睜了睜眼眸 
    ,冷冷的一哼,道:「禿頭,算你有見聞。」 
     
      大牛愣了一下,隨即大吼道:「『閃箭魂鈴』,原來是『金鷹堂』的狗腿子, 
    我操你娘個!」 
     
      像毒蛇般的眼光狠狠的掃了他一下,「閃箭魂鈴」皮笑肉不笑的問了一聲:「 
    你就是塞外的蠻狗,大牛?」 
     
      大咧咧的點了一下頭,大牛哼道:「對,正是你爹。」 
     
      怪異的笑了兩聲,「閃箭魂鈴」盯住陀敏壽道:「禿頭,我還以為你上天入地 
    去了哪,嘿嘿,今個兒你插翅也難逃……」話沒完,大牛已暴跳如雷,只聞一聲大 
    吼,人已撲去! 
     
      冷冷一抬眼,「閃箭魂鈴」忽地一招手,但見兩旁倏地衝出幾條人影來! 
     
      大牛見狀,連忙煞住身形……
    
      但只見眼前又多了五六個人,個個兇如惡煞,頭紮紫巾,身著黑裝,肩背大刀
    ……
    
      陀敏壽見狀不妙,連忙附在大牛的耳朵道:「大牛,你往城裡幹買賣去,這些
    點子交給我……」 
     
      不過說著話,一撮刀光已迎面劈來! 
     
      怒嗤一聲,陀敏壽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反手一拍,正著胸中八卦! 
     
      那名黑衣人嗥叫一聲,仰跌了過去! 
     
      但立刻又一名漢子如旋風般的撲來,刀風虎虎,快若激星! 
     
      一個閃身,讓了過去,陀敏壽陡地看綻春雷,大喝一聲,憑空掠向「閃箭魂鈴 
    」! 
     
      猛是一怔,「閃箭魂鈴」顯然是料不到此著,忙不迭往旁一縱!。 
     
      陀敏壽撲空落地,卻不回頭,再一個縱身,自飛林中去……
    
      「好傢伙,你膽敢如此?」 
     
      一咬牙,「閃箭魂鈴」撲身追去……
    
      大牛一見陀敏壽的調虎離山計已成功,心頭大喜,當下猛一提丹田之氣,人已
    撲向另外一邊樹林! 
     
      那些漢子見狀,忙不迭騰空追去……
    
      大牛掉頭一看,熬忍不住,忽又轉過頭來,照頭就是一拳,把當先追來的漢子
    打翻了過去! 
     
      六名黑衣大漢躺了兩名,其餘的四名一見不太對勁,當下互施了個眼色,齊齊 
    一撲而上! 
     
      大吼一聲,大牛他倏地抽出腰間的打狗棒,照准一棒,一名漢子狂叫一聲,一 
    灘血濺紅了雪地! 
     
      大牛此刻殺性大起,毒招迭出,棒起人落,不過片刻工夫,黑衣漢子們盡皆命 
    喪黃泉,一命嗚呼了矣! 
     
      「哼,這等料子也敢來?」 
     
      大牛好不得意,當下哺哺自語道:「這些狗腿子除掉了,何不回頭去幹『閃箭 
    魂鈴』?那傢伙雖然厲害,不見得就能勝過大爺和禿頭的聯和啊?」 
     
      說著,一躍身形,掠空而起! 
     
      但忽的又停了下來,他皺皺眉頭,又道:「算了『閃箭魂鈴』不是省油燈,絕 
    非兩下子可弄平,弄不好可要誤了正事哪!老陀雖然打不過他,但他的兩條腿跑起 
    來蠻靈光的哩!」 
     
      卻說陀敏壽——他剛不過撲進林裡,「閃箭魂鈴」已隨後趕來,心頭一陣駭然 
    ,驚忖道——媽的,想不到這傢伙的輕功比大爺的還行! 
     
      正思忖著,「閃箭魂鈴」已自他頭頂趕了過去,陀敏壽只得停下身形……
    
      「閃箭魂鈴」擋住了他的去路,嘴角浮著一絲得意的微笑,嘿笑道:「人說你
    禿頭腳下功夫不錯,但碰著本爺,也不過像孫猴子跑不出如來佛的掌心一樣吧?禿
    頭,你原來這般沒種,我太高估你了!」 
     
      一頓,鄙夷的一哼,道:「禿頭,你要保住老命也不難,只要說出你們藏身的 
    地方。」 
     
      「休想!」 
     
      呸了一聲,陀敏壽不管三七二十一,照面就給了他兩拳! 
     
      「閃箭魂鈴」不閃不避,單手一格,即見陀敏壽登登登的直退四五步! 
     
      心頭駭然,陀敏壽想不到「閃箭魂鈴」的武功比自己所估計的還要高,他心知 
    自己萬萬不是對手,心中已敲起退堂鼓……
    
      「閃箭魂鈴」正想欺身,忽見道路上失去大牛的人影,不禁一愣……
    
      陀敏壽見狀,檢了這個空檔,當下長吸一口氣,腳下猛力一點,如怒矢般的疾
    飛馳去! 
     
      「閃箭魂鈴」一愣之後,已不見陀敏壽身影,不禁咬牙罵道:「媽的,想不到 
    一時大意,竟上了這兩個土蛋的當,好!跑了蠻狗,卻不叫你禿頭飛上天去!」 
     
      兩腳一彈,「閃箭魂鈴」也如離弦之箭,狂掠而去! 
     
      雖是在樹林裡,但樹葉都落光了,「閃箭魂鈴」老遠就看到了前頭的陀敏壽……
    
      「閃箭魂鈴」愈想愈氣,心中直磨牙道:「非好好侍候這個禿頭不可!」 
     
      須臾,兩人已出了樹林,「閃箭魂鈴」忽地停下身子,但見他拿下背上大弓, 
    拈上了一隻利箭,猛地一放,鈴鐺聲一響,那只利箭已如飛蝗般的射去! 
     
      陀敏壽正全力展開身形,忽聽背後一陣鈴聲,心中大驚,連忙往左閃去! 
     
      饒是如此,已是太慢矣,但聞他哎唷一聲,便栽倒地上!左臂已著實中箭,貫 
    穿而過! 
     
      陀敏壽掩住血涔涔的傷口,掙扎著爬起來的時候,「閃箭魂鈴」已帶著一絲獰 
    笑縱到他面前。 
     
      陀敏壽一挫牙,啪一聲,把箭折斷,拔出矢頭,但見一股鮮血直噴而出! 
     
      熬住痛,陀敏壽撕下衣服下擺,包住傷口……
    
      「閃箭魂鈴」只是站在那,唇角上著一抹殘酷的冷笑,他等陀敏壽包紮好傷口
    以後,這才嘿嘿的笑了兩聲,陰沉沉的道:「包好了?但這又有啥用?能免去你一
    死嗎?哈!」 
     
      「格老子!」怒罵一聲,陀敏壽一個劈手飛了過去! 
     
      嘿嘿一笑,「閃箭魂鈴」似乎根本很喜歡這聽起來令人深身不舒服的笑,只見 
    他一探手,擋住了陀敏壽的劈手,忽地反手一掌,啪的一聲,把陀敏壽打個正著! 
     
      一個四腳朝天,陀敏壽仰了過去,半天爬不起來……
    
      口中怒罵著,陀敏壽掙扎著起來,從懷中掏出一把亮森的利刃,一招「黑虎偷
    心」,照著「閃箭魂鈴」的胸脯戳去! 
     
      不閃也不避,「閃箭魂鈴」嗤笑著一抬腳,叭一聲,看來是那般輕鬆的把陀敏 
    壽又踢得仰了過去! 
     
      「閃箭魂鈴」那一腳,似乎踢得很實在,只聞陀敏壽悶哼一聲,中口吐出一道 
    血箭,老半天才站了起來。 
     
      甫一站穩,陀敏壽的小腹又重重的挨上了兩腳。 
     
      他已完全落敗,他全然不是「閃箭魂鈴」的對手。 
     
      光亮的頭頂已冒出了斗大的汗珠,陀敏壽細微的呻吟著……
    
      「閃箭魂鈴」著一絲貓戲耗子的詭笑,他似乎不願意給陀敏壽一個「痛快」……
    
      驀地,陀敏壽大喝一聲,鼓起余勇倏的擲出手中的利刃。 
     
      「閃箭魂鈴」顯然早料到有此著,兩指一探,穩穩的夾住了迎面飛來的利刃……
    
      可是,就當他接住飛刀的時候,陀敏壽那顆光禿禿的腦瓜子已急衝而來,離他
    小腹不過幾寸許。 
     
      心中大驚,「閃箭魂鈴」毫不考慮的猛抬右腳,狠狠的對準陀敏壽的禿頭踢去! 
     
      「閃箭魂鈴」這一腳可說是雷霆萬鈞,重逾千斤,可是踢在陀敏壽的腦瓜子上 
    ,就好像蹴上了一個鐵球! 
     
      嗯哼一聲,「閃箭魂鈴」整個人被撞飛了出去! 
     
      一個旋拐,「閃箭魂鈴」安全的飄落於地,只覺右足疼痛難當,心中猛忖著— 
    —夭,這是啥子的頭? 
     
      驚愣之時,陀敏壽又頂著那個大禿頭猛撞前來,「閃箭魂鈴」已吃了一次苦頭 
    ,心知陀敏壽的禿頭非一般之頭可比,當下再不敢硬碰硬,連忙拐閃讓過,忽又猛 
    一踢腳! 
     
      這一腳卻不再是踢頭了,而是往陀敏壽的肩胛踢去,只見陀敏壽哇了一聲,整 
    個身子橫飛出五尺外去! 
     
      叭!一陣雪泥捲起,陀敏壽摔了個結實,似乎再也爬不起來,躺在地上直喘氣 
    ,還低低的呻吟著……
    
      「閃箭魂鈴」飛身射前去,停在陀敏壽身旁,眼露兇光,一舉手中的利刃,就
    要戳下,忽又暗道:「慢著,何不留著這禿頂,引誘其他的殘黨,前來救駕,來個
    一網打尺?」 
     
      停了一停,又想道:「算了,還是給他個痛快,免得夜長夢多,只要宰了禿頭 
    ,其余的嘍囉諒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心念打定,「閃箭魂鈴」的唇角浮起一絲獰笑,對準陀敏壽的頸子一刀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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