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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 眼 劍

                   【第四十九章】
    
      出乎意外的驚奇眨眨眼,「毒心郎中」詫訝道:「是你們自己悟創出來的?」 
     
      點點頭,明毓秀道:「江湖一點訣,其實說穿了,一點也不值錢,那兩張『無 
    名八』我們做了記號……」 
     
      「毒心郎中」失驚道:「做了記號?我一直在注意牌子哪,怎都看不出來?」 
     
      明毓秀笑道:「我們做的記號,不是用你教我們把藥水塗上去的記號,當然邰 
    大哥瞧不出來,我們是用上乘內功在那兩張牌上印指紋的,那當然是很精細的,但 
    邰大哥你若是注意看的話,也許不難看出。可是通常道上的人大都在『天牌』做手 
    腳,邰大哥,你普通也在那些牌上著手,對不?所以我們一反『常態』,卻在不受 
    人注意的『無名八』牌上搞鬼,而且我們做記號的方法,相當特殊,幾乎是令人不
    相信的,因為牌九的硬度非常高,就算一般有深沉的人想在牌上做記號,但能談笑
    自若,不露痕跡的搞出來,那是不容易的。就拿你邰大哥來說吧,你若想用內功在
    牌上印出指紋,可能你咬著牙,用了三天三夜的力氣,大概也弄不出一點名堂來,
    你說是不?」 
     
      驚異的睜著眼,「毒心郎中」低低道:「可不是,別說是我,就是一般高手, 
    也無法在那比鋼片還硬的牌上用內功做記號,這等功夫,我再怎麼想也想不出來啊 
    !更絕的是,我一直在注意天地大牌,那會去注意無名八呢?就算人注意了,那精 
    細的指紋,我這老花眼,又怎能一眼看出來呢?」 
     
      淡淡一笑,明毓秀道:「其實最重要的,還是你的心理因素在搞鬼,否則還是 
    騙不過你的。因我和小真一開頭便輸得慘兮兮,使你放鬆了注意力,而且你一直認 
    為我們是你教出來的,所變的花樣,決逃不過你的眼睛,你心中一定認為我們不敢 
    大搞鬼的,所以你的注意力無形中又鬆了下來,對不?」 
     
      點點頭,「毒心郎中」道:「是啊,我一直認為你倆就算有齊天大聖的七十二 
    變,也跳不出我這如來佛的掌心哪!」 
     
      一頓,眨了眨眼皮兒,又道:「小毓,你雖然在牌上做了記號,但還得換骰子 
    ,否則,你無法先摸牌的點數,對不?難道說,你連掉換骰子我也不知道麼?」 
     
      微一搖頭,明毓秀道:「邰大哥,你又錯了,在你和『金銀幫」主的面前,我 
    和小真再大的本領,也不敢貿然的去換骰子啊!」 
     
      「毒心郎中」詫異道:「你不換骨子,你如何打出你自己所有的點數呢?」 
     
      明毓秀道:「其實也是一句話,說穿了不值錢。我只不過在三顆骰子上暗捏去 
    了小角,我已經練了相當久,這種缺骰子,十次准有九以上,打出來的點數是由莊 
    家先摸牌……」 
     
      「毒心郎中」吃驚道:「我沒發現骰子缺角啊……嗅,我明白了,小毓,你是 
    在我們把賭注全下的時候,也就是你做莊的最後一檔牌,才把骰了捏去一角,對不 
    ?」 
     
      明毓秀笑道:「邰大哥,你說對了,就是那最後一次,我那對無名八早就弄好 
    ,一直等待機會使你們全下,然後我再推出那兩張無名八在最上面,也就是那個時 
    候,我才使出缺角骰子來,一把吃下你們所有的賭注!」 
     
      恍然大悟,「毒心郎中」跌足道:「怪不得你敢誇下海口,以一賠二,原來埋 
    伏著那兩張王牌哪!當我和『金銀幫』主輸光了之後,牌局也就完啦,誰也不會去 
    注意那骰子……」 
     
      抿嘴輕笑,明毓秀說道:「那時你們已輸得昏昏忽忽的啦,當然不會去注意它 
    了。」 
     
      微微一歎,「毒心郎中」瞇了下眼,無限感慨的道:「我輸得心服口服,枉我 
    賭了一輩子,以為唯我獨尊,到現在才知道;「推一山比一山高,一海比一海深呀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我老了,不中用啦,現在的天下是屬於 
    你們年輕人的,誰說不是?」 
     
      搖搖頭,一陣苦笑,「毒心郎中」不自覺的又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明毓秀微笑著,輕盈的截斷他的話,說道:「邰大哥,你不認為是名師出高徒 
    麼?」 
     
      一愣,「毒心郎中」翻了下眼,哺哺道:「名師高徒?」 
     
      忽哦一聲,大笑道:「是啊,這不就是青出於藍,冰寒於水嗎?」 
     
      說畢,一陣宏聲朗笑……明毓秀也咧唇輕笑……明毓秀與「毒心郎中」分手之 
    後,便朝「萬人塚」奔去。 
     
      快到南門的時候,迎而卻見「十二太妹」簇擁著「黃薔薇」何月霜前來……柯 
    月霜似乎老遠便見到明毓秀,只見她人未到,便在馬上朝明毓秀揮手招呼…「明姐 
    姐!」 
     
      明毓秀大喜過望,連忙奔身前去,嬌呼道:「柯妹妹,你怎麼來洛陽了?」 
     
      柯月霜先躍下馬鞍,握住明毓秀的手,好不高興的道:「明姐姐,我們剛進城 
    來,正想到『金銀幫』去找你呢。」 
     
      明毓秀道:「你不是去『落雁江』抓『海煞星』的麼……」 
     
      話落一半,明毓秀忽地喚了一聲,眼角瞥見「十二大妹」裡卻有個大男人,正 
    是「海煞星」! 
     
      只見「海煞星」騎在馬上,低著頭,而且「夾」在「十二太妹」那「粉堆」裡 
    ,是以明毓秀並不能一眼就看出來。 
     
      柯月霜噘了下小嘴兒,睨著「海煞星」道:「喏,『海煞星』那廝抓來啦,他 
    的老巢『落雁江』和他一夥狐群狗黨,都叫我夷平了。」 
     
      這時候,由於她們十幾個帶刀背劍的嬌嬌女兒家,擠在街心招透過市,很是耀 
    人眼,引起路人好奇的注視,明毓秀遂道:「咱在這兒,太惹人耳目了,找個地方 
    講話吧。」 
     
      柯月霜道:「明姐姐,你現在沒事吧?我們到『龍虎鏢局』『龍形劍』林老前 
    輩家中如何?」 
     
      明毓秀道:「不,邵公子現正在『萬人塚』與仇人決鬥,我必須去看看!」 
     
      柯月霜詫道:「邵公子與人決鬥了那我也趕去看看,一定很精彩。」 
     
      轉身跨上馬鞍,明毓秀也跟著躍上去,於是她們一夥人,浩浩蕩蕩的又出城去 
    ……
    
      走了三四里路,很快的便到了「萬人塚」。 
     
      「萬人塚」是個墳場,放眼望去墳堆林立,既荒涼又陰森。 
     
      這堆墳麼好高好大,明毓秀等人只得把馬放在山腳下,當把馬拴好,正想邁步 
    之時,忽見邵真正朝這兒走來! 
     
      「真!」 
     
      喜出望外,明毓秀揚手叫了一聲,柳腰兒一旋,人已急撲出去……可是當她到 
    邵真跟前之時,她猛然呆住了! 
     
      只見邵真渾身浴血,面色死白,手中拿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他顯得疲乏至極 
    ,以致於他的氣息濁重而促急,胸前如波般的一起一伏,連他的步履也踉蹌的,身 
    形搖搖欲墜……
    
      花容失色,明毓秀駭叫一聲:「真!你沒怎樣吧?」 
     
      叫聲中,已趕緊攙扶住他,邵真忽像虛脫般的癱瘓在她懷裡,他掙扎著起來, 
    但明毓秀緊緊摟住他,芳心欲碎道:「真,你躺著別動……」 
     
      抱著他在一座墳堆上坐下,明毓秀探手入懷想找絹帕,但已為「毒心郎中」扎 
    傷了,乾脆解下頭上的絲巾,為邵真拭去臉上的血污,並迅快的查視了他週身,發 
    現並無傷口,這才稍定下了心。 
     
      這當中,柯月霜,和「十二太妹」已奔上來,柯月霜一見,大吃一驚,低呼道 
    :「邵公子受傷啦!」 
     
      睜開眼,邵真似乎覺得好受了些,他喘喘氣,疲倦道:「受傷倒沒有,只是挨 
    了那傢伙一掌。」 
     
      明毓秀急急問道:「在哪兒?感覺怎樣?」 
     
      摸摸左胸口,邵真道:「在這。痛說不上怎麼樣,只覺得怪不舒服的就是,放 
    心,沒啥的,吃幾帖藥,睡他一兩天,準沒事的。」 
     
      透了一口氣,明毓秀放心道;「真嚇壞我了!我只不過耽擱了一下而已,你怎 
    麼這麼快便解決了那傢伙呢?我還以為你倆至少要過兩三百招才能分出勝負呢。」 
     
      邵真躺了一下,似乎覺得好多了,便坐起來,他摸著左胸口,輕輕揉著,笑道 
    :「笑話,他算老幾,竟想在我手裡過百招啊?告訴你丫頭,也不過僅僅是卅招吧 
    ,少爺便叫他一命歸天了!」 
     
      明毓秀嬌笑道;「不吝臊,挨了人一拳,還神氣呢。」 
     
      齜齜牙,邵真哼道:「別給我漏氣,偶而滑跤,總是難免的啊。」 
     
      柯月霜望著他嬌笑道:「好可惜啊,來遲了一步,否則我可以看到鼎鼎大名的 
    『鬼見愁』挨揍哪。」 
     
      佯瞪了她一眼,明毓秀已拿出兩粒藥丸,邵真接過來望了望,苦笑著自我椰榆 
    道:「真糟糕,想不到我竟一天一夜裡,連吃了兩次傷藥,窩囊啊!」 
     
      明毓秀催道:「快吃吧,小命保得住算是不錯了。」 
     
      邵真哼道:「瞧你,不僅是烏鴉嘴,簡直是烏鴉頭了。」 
     
      說著,一仰脖子,把藥丸吞了進去,翻翻眼,邵真這才想起,連忙道:「呀呀 
    對了,柯大姑娘啊,您怎麼也來了?」 
     
      話落,眼前一瞟,忽見「海煞星」也在這,詫訝道:「哎喲,原來朋友您也在 
    這兒,失敬了哪。」 
     
      低著頭,海煞星,吭也不吭……邵真轉向何月霜道:「柯姑娘,你手腳還蠻管 
    用,如何,是不是他劫的鏢車?」 
     
      柯月霜乾脆也在墳堆上坐下來,當然,身後的十二太妹」也跟著坐下,柯月霜 
    說道:「他否認,不過我還沒到『龍虎鏢局』去見段鏢頭,待他鑒定那翡翠,便知 
    道是不是了。」 
     
      邵真詫道:「你沒去『龍虎鏢局』?」 
     
      明毓秀接口道:「她們剛一進城,便碰到了我,急急趕來看你的龍虎鬥,連『 
    龍虎鏢局』的門牌都還沒看到呢。」 
     
      何月霜眨眸道:「可不是,我聽『大太妹』說,『六魔煞』叫你整得像只兔子 
    似的,所以我也想來看看你的威風。」 
     
      聳了下肩,邵真笑道:」想不到卻叫你見了我狼狽樣,倒霉啊。」 
     
      抿嘴忍笑,柯月霜轉眸向地下那顆血淋淋、兩眼兀睜的腦袋望了一下,起了一 
    陣疙瘩,趕忙掉頭道:「這可憐的傢伙是誰啊?」 
     
      明毓秀將絲巾把他包起來,口中說道:「『九指血煞』。」 
     
      吃了一驚,柯月霜脫口說道:「是『九指血煞』?」 
     
      用力扯緊結口,明毓秀道:「是呀,有什麼不對?」 
     
      何月霜眨著眼道:「我聽『酒癡』說過『九指血煞』在甘年以前是江湖上的風 
    雲人物,武功厲害非常,不過此人嗜錢如命,專門充當『殺手』,這等老輩高手, 
    邵公子竟然有這個能耐殺了他,了不起!」 
     
      拱拱手,邵真笑道:「柯姑娘誇獎,不敢不當,不敢不當。」 
     
      一臉正經,柯月霜道:「邵公子,我是真心話,人說『鬼見愁』有三頭六臂於
    今我完全相信了!」 
     
      齜齜牙,邵真道:「三頭六臂?那豈不把我說成了妖怪嗎?」 
     
      話落,眾人一陣嬌笑……凝視著他,明毓秀關注道:「真,現在感覺怎樣?」 
     
      提了一口真氣緩緩吐出,邵真微笑道:「好多了。」 
     
      歡欣的笑了笑,明毓秀柔聲道:「那咱走吧,還有很多的事情趕著要辦哩。」 
     
      於是人們離開「萬人塚」,邵真和「海煞星」同乘一騎,明毓秀和柯月霜共坐 
    一馬,浩浩蕩蕩的進城去……
    
      入了城,邵真和明毓秀雙雙下馬,明毓秀朝柯月霜道:「柯妹妹,待我事情處
    理完畢之後,我會到『龍虎縹局』去看你。」 
     
      柯月霜點頭道:「好的,明姐姐邵公子,咱回頭見。」 
     
      說畢,振韁而去……目送她們離去之後,明毓秀道:「真,咱是先回酒樓去看 
    死要錢,還是先把錢送還小苑姑娘?」 
     
      微一沉吟,邵真道:「我看這樣好了,咱分頭辦事比較快,你先回酒樓去看望 
    一下小史,然後雇兩輪馬車,到『洛陽錢莊』,把銀子裝載好,準備運送到武安去 
    。我即刻送錢給小苑,你說好不?」 
     
      甜甜一笑,明毓秀道:「好的,快去快回。」 
     
      於是,邵真和明毓秀分頭各辦各的事去……
    
      到了「舒心樓」邵真朝一名伙計道:「我要找小苑姑娘。」 
     
      那名伙計堆笑道:「公子爺,很是對不起,小苑姑娘今天身體不大舒服,請公 
    子爺改天再來捧場好麼?」 
     
      邵真微微一怔,正想說話,忽見昨天接待他的伙計迎上來,含笑道:「公子, 
    您就是昨兒來的那位邵公子是麼?」 
     
      邵真點頭道:「是的,我就是。」 
     
      伙計連忙道:「請您跟我來。」 
     
      點點頭,邵真跟著他上樓梯,繞到後院,伙計在迴廊停下,伸手指道:「邵公 
    子,左邊第三間,使是小苑姑娘的閨房。」 
     
      從袍中抓了一把散銀給他,伙計堆笑稱謝而去。 
     
      邵真緩緩走到上苑姑娘房門口,舉起手來正想敲門,忽聽房裡隱隱傳來琴聲, 
    好生熟悉——「五里一反顧,六里一徘徊、吾欲銜汝去,口噤不能開……」 
     
      當邵真聽到這兩段歌詞之時,他立刻知道那就是他平素最喜歡聽的《孔雀東南 
    飛》。 
     
      凝神,屏氣,邵真竟也著了魔似的附在門扉上傾聽,那哀怨,憂鬱,悲愁,聽 
    來使人迴腸蕩氣,愁腸百結的婉轉戚淒歌聲,邵真入神得癡迷……忽然,那珍貴的 
    男人眼淚,竟然儒濕了他的眼眸! 
     
      噢,邵真哭了?是的! 
     
      他哭了! 
     
      他制止不住的哭了! 
     
      他轉過身子,掩首伏在欄杆上,他只覺得他此刻忽地變得非常軟弱,軟弱的可 
    憐! 
     
      北風吹乾了他的淚水,他仰首吸口氣,想提提神,定定心,但寒風灌進他的脖 
    子裡時,他卻打了個冷顫! 
     
      他的心依然抖顫著,搖蕩著……《孔雀東南飛》,是一首民間很流行的通俗詩 
    歌的歌名,它的原本真正意思,雖是說一對孔雀不能相攜行,但後來卻被引用成「 
    焦仲卿夫婦」雙雙殉情自殺故事的開頭。 
     
      邵真所以喜愛這首詩歌,當然是因為被故事所感動,可是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 
    也有相同的處境——他愛明毓秀,但由於他母親的緣故,他卻不敢大膽的去愛! 
     
      所以,他不知不覺的愛上這首歌,每每苦悶之時,常常獨自吟唱,尤其每到小 
    苑姑娘這兒來,他更要她彈唱這首歌,藉以抒情懷傷……,現在,他聽到小苑姑娘 
    獨自唱這首歌,他卻有了不同的感受——不是拿自己對明毓秀的感受,而是自己對 
    小苑的感受他發現自己很殘酷,把小苑造成了另一隻「孔雀」! 
     
      她不僅得不到自己的愛,反而為了自己,而犧牲青春,即將下嫁給行將就木的 
    老頭子為妾! 
     
      那是殘酷的,非常殘酷的! 
     
      他往佛看到了小苑幽怨哀傷的仰望著蒼天,但她那樣溫馴的人,是不會向蒼天 
    抗議的,她只是無語問蒼天……不! 
     
      那是不公平的! 
     
      非常不公平的! 
     
      咬咬牙,邵真平靜自己的情緒之後,擦擦眼角,理理衣襟,轉身輕叩門扉。 
     
      琴聲倏然停止,隔了一會,朱紅色的門扉才緩緩開啟當小苑看清邵真之時,顯 
    然她又驚又喜,一面閃身讓邵真進來,一面道:「小邵,你這麼快就來了?是否事 
    情都辦完了?」 
     
      邵真含笑道:「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小苑,累你久等了吧?」 
     
      用袖子撣撣梳妝台旁的圓椅,小苑道:「不,我以為你最快要到晚上才來呢, 
    你通常是晚上來的,不是麼?」 
     
      一頓,小苑把圓椅搬前來,接道:「小邵,你坐著,我沏壺茶……你最喜歡的 
    『紅蜜茶』,我可沒記錯吧?」 
     
      一股溫暖立刻包圍住他,邵真這時候才發現,每次自己來的時候,小苑都細膩 
    溫情的迎逢自己的喜好,他也這時候才發現,小苑將來必定是個溫柔而又體貼的好 
    妻子似乎是過度興奮,使小苑看起來有點手忙腳亂的樣子,她剝了兩個「雪桔」, 
    另外在茶几上還擺了一碟花生,然後蹲在火盆邊煮茶。 
     
      一邊倒去茶梗,小苑一邊道:「小邵,房裡又小又亂,你別見怪。」 
     
      溜目瀏覽了一下房間,邵真認識小苑已有三年之久了,這是第一次到她的閨房 
    來。 
     
      他發現房子確實是稍嫌小了點,但可決不亂。 
     
      只見房裡的佈置極端美雅,收拾得有條不紊,七弦琴,線裝書,梳妝台,桌椅 
    ,茶幾—…﹒ 
     
      等等,都擺放的井井有序,恰到好處,即連床上的被褥也折疊得端端正正! 
     
      這使人感到清新而有美感,彌補了房間窄狹的缺憾! 
     
      這也使人懷疑住在這兒的女主人,竟會是在風塵中打滾的女人,不是麼,這房 
    裡,根本聞不出一絲兒的「風塵味道」,簡直就像大家閨秀,或小家碧玉的香閨哩! 
     
      邵真看著房間裡的美雅,連小苑的話也忘記回了。 
     
      小苑驚訝的問道:「小邵,你怎麼了?」 
     
      邵真方如夢初醒的道:「小苑,由你房間裡的清靜,就可看出你非一般之風塵 
    女! 
     
      這無怪小毓只聽我提起你就對你推崇倍加!」 
     
      低垂著臉兒,小苑細聲道:「謝謝小毓姐姐看得起我陡然握住她的柔荑,邵真 
    灼灼的凝視著她,沉聲道:「小苑,你不該說這種話,你把你自己看成了什麼?」 
     
      避開他的眼光,小苑抽回手,怯怯道:「小邵,茶沏好了。」 
     
      坐回椅上,邵真接過「紅蜜茶」,可是他卻喝不下去,他長長吸了口氣,鎮定 
    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之後,凝視著小苑,正想開口,突然發現她眼圈兒有些紅腫,詫 
    異道:「小苑,你剛才哭過了?」 
     
      一驚,小苑連忙別過頭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強作笑容道:「方纔閒得無聊 
    ,便獨自彈唱《孔雀東南飛》那首曲子,也許是我唱得太好了吧,我自己掉眼淚為 
    我自己捧場,小邵,你別笑我。」 
     
      抖動了下喉結,邵真只覺得心靈隱隱作痛,他忍不住喊道——小苑啊,愁容強 
    作歡顏笑,一點情無處訴,你熬得這般苦,為誰?為誰?苦澀的閉閉眼,邵真沙聲 
    道:「小苑,你真的要嫁禹子明?」 
     
      笑了笑,笑得那般無奈,小苑低聲道:「為什麼不?禹老頭今天有要事和人接 
    頭,不過今天他已派人來,向鴇母還清了欠款,我準備最慢明天就回宋家村,等待 
    禹老頭接我過門去。」 
     
      一頓,幽怨的抬眼接道;「小邵,你會祝福我麼?」 
     
      撇撇嘴,邵真生硬的道:「你知道,我不會的。」 
     
      哈哈笑了兩聲,小苑道:「你應該為我高興,我小苑將是洛陽第一富婆……」 
     
      忽地,小苑站起來放聲縱笑,笑得花枝亂抖,口中哺哺道:「哈哈哈哈!第一 
    富婆,我有錢了!小邵,那三百萬兩銀子不用還我了,我有的是錢,不是麼?錢, 
    錢!哈哈……」 
     
      「啪!」一個清脆的耳光聲。 
     
      捂著熱呼呼的臉頰,小苑猛然醒過來似的,杏眼圓睜,小嘴微張,她瞠視著邵 
    真,良久,良久,才低聲道:「小邵,你打我……」 
     
      瞪視著她,邵真冷冷道:「是的,我打你。」 
     
      滿臉驚異,小苑哺哺地說道:「為什麼?」 
     
      緩緩的透了口氣,邵真答非所問的道:「小苑,禹子明幫你還鴇母的欠款是多 
    少?」 
     
      驚奇,加上疑惑,小苑低聲道:「七萬八千兩銀子。」 
     
      掏出羊皮袋囊,邵真抽出一張錢,接著又抽出三張來:一張是禹子明的那張三 
    百萬銀票,一張是四萬,一張是三萬,一張是一萬。 
     
      邵真把四張飛錢折好,遞給小苑,道:「這兒是三百零八萬兩銀,多出的兩千 
    算是利息。」 
     
      怔怔的發了下果,小苑道:「我說過不用還我……」 
     
      邵真冷冷打斷她的話,道:「不是還你,是還禹子明。」 
     
      愣住了,小苑迷惑的望著邵真,不解道:「還他?」 
     
      用力一點頭,邵真道:「是的,錢還他,你就不用嫁他了,』不是嗎?」 
     
      恍然的哦了一聲,但小苑忽又苦笑了一下,搖搖頭道:「沒有用的,我已寫下 
    了婚約書。」 
     
      眨眨眼,邵真道:「錢還給他,婚約書拿回來,不就行了?」 
     
      低頭走到火盆邊,望著熊熊的火光,小苑出神了好一會,這才低聲道:「禹老 
    頭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要到我,你以為他會願意還我婚約書?」 
     
      唔了聲,邵真自語道:「是啊,錢多勢就大,禹子明哪肯放過一個孤弱女人家 
    ?」 
     
      說著,伸手從小苑手中拿回飛錢,一邊塞入懷中,一邊說:「放心,我去向他 
    要。」 
     
      一頓,注視著小苑道:「現在,你把東西打點好,我到外頭叫輛馬車來。」 
     
      瞇瞇眼,甩甩頭,小苑迷惘的望著邵真,壓低聲音問道:「小邵,你是不是可 
    以讓我明白你在做什麼?」 
     
      一攤手,邵真道:「把東西搬回家去呀,你自由了,不是麼?」 
     
      小苑閉了閉眼道:「我說過,一再的說過,我不要人家幫我還錢……」 
     
      邵真在房門口道:「禹子明他可以幫你還,我為什麼不能?」 
     
      小苑咬牙道:「他不同,他要娶我,當然他可以幫我還錢,而你……」 
     
      忽地抱住她的腰肢,邵真吻住了她的櫻紅的小嘴!這太突然,這根本是讓人想 
    不到的事,以致於小苑看來有些措手不及的樣子,她迷惑、迷惑,吃驚、吃驚…… 
    
      可是當她感覺到邵真那兩只強有力的手臂,摟得她呼息急促,尤其是她發現自
    己的丁香已被邵真貪婪的吸吮著之時,她不再迷惑,她開始昏眩了……
    
      無力的偎在邵真的懷裡,小苑嬌喘著,紅嫣嫣的兩頰抹上一片強烈而明顯的喜
    悅。 
     
      她把頭靠著邵真堅硬的胸膛上,她撫弄著邵真的衣結。 
     
      朦朧的半睜眼,小苑夢吃似的道:「小邵,這是真的?」 
     
      愛憐的拂著她的髮絲,邵真低聲道;「小苑,你不妨咬一下舌尖,如果會痛, 
    那便是真的。」 
     
      濕潤的紅唇,掛著一縷很甜、很美的微笑,小苑細聲道:「不,萬一不痛,我 
    怕……」 
     
      微微一停,小苑抖顫著語音接道:「小邵,為什麼要……?」 
     
      緩緩抬起她的臉蛋,邵真注視著她道:「小苑,我要你做我的伴侶,你願意麼 
    ?」 
     
      「不!」忽地掙開邵真的懷抱,小苑掩首叫了聲,衝向床畔,把頭埋在被窩裡 
    ,哭泣道:「不!你騙我、騙我……」 
     
      著實的愕了一下,邵真跑前去,把小苑一把拉起來,照面又是一個清脆的耳光! 
     
      倏地停止哭泣,小苑癡癡的望著邵真……
    
      顫著手指,邵真溫情的拭去她的淚痕,柔聲道:「小苑,你應該相信我的,我已
    一連給了你兩個耳光,不是麼?」 
     
      蠕蠕唇嘴,小苑閉眼道:「愛是不能勉強的,小邵,我愛你,很深、很深;我 
    願意付出我的一切去愛你,我不要你的同情,決不要!你只是同情我、可憐我,才 
    來勉強……」我
    
      抖動著喉結,邵真歎道:「小苑,單你這身硬骨,我就應該愛你的。」 
     
      小苑淚眼模糊的凝視著邵真,凝得那麼緊、那麼熱、那麼真、那麼切!凝得邵 
    真的心靈猛烈顫抖! 
     
      小苑伸出纖纖玉手,深情的撫著如真的面頰,微笑道:「小邵,謝謝你,這樣 
    ,我已經非常的滿足了,像我這樣命運多乖的人,從來不敢奢想什麼,真的,小邵 
    ,你已給我很多很多了,我一點也不覺遺憾……」 
     
      灼灼的凝視、靜靜的聆聽,邵真撒了撤唇角——當他決定做一件事情之時,他 
    通常都這樣的。 
     
      他握住小苑軟若無骨的柔荑,緊緊的,他低沉的聲音裡,含著滿滿的、滿滿的 
    真摯! 
     
      「小苑,看我,看我的眼睛,那兒有沒有一絲兒假?有沒有一絲兒勉強?有沒 
    有一絲兒騙你的意味?」 
     
      睜著美眸,細細的、深深的望著邵真的兩眸,當小苑發現邵真那深深如潭的眸 
    子,裝填的竟是滿滿的真摯情意之時,她嚶嚀一聲,撲進了邵真的懷裡,哭了。 
     
      她瘋狂的摟著邵真,喜極而泣道:「小邵,讓我哭個痛快……」 
     
      邵真緊緊擁著她,讓她盡情的哭泣個夠;等她哭累了,邵真這才抬起她那如梨 
    花帶雨的臉蛋兒,打趣道:「小苑,瞧你滿身硬骨傲氣,居然眼淚也這麼多。」 
     
      羞澀的笑了一下,小苑道:「你們男人的眼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我們 
    女人眼淚不輕彈,只緣未到高興處,我就這樣的。」 
     
      邵真忍俊道:「好,好個女人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高興處。」 
     
      小苑擦乾眼淚,在衣箱裡拿出一個小包袱,朝邵真道:「小邵,咱們走吧。」 
     
      邵真詫道:「你就這點東西?」 
     
      小苑睨視著他道:「我已跳出火坑了,這裡的東西,我還要它做啥?來得乾淨 
    ,去得乾淨,你說是麼?」 
     
      瞇了下眼,邵真道:「小苑,在某方面來說,你是女人中的女人。」 
     
      幫他把袍衣下擺弄平,小苑道:「這也是拍馬尼嗎?」 
     
      一愣,邵真捏了一下她圓渾的鼻尖兒,道:「就算是吧,丫頭,可有拍到馬腿 
    上去了?」 
     
      兩人走出門,邵真道:「這裡好歹你也住上幾個年頭了,臨走時,你一點也沒 
    有留戀的感覺麼?」 
     
      瞟了他一眼,小苑道;「若說有的話,在這房裡,有個粗魯的男人搶去了我的 
    初吻……」 
     
      聽了心中好不甜蜜,邵真正想得意的笑起來,忽聽小苑又道:「還有兩個可惡 
    的耳光……」 
     
      猛得住了,邵真笑道:「好丫頭,一張小嘴兒越來越厲害了。」 
     
      繞過廊,邵真道:「小苑,你不向鴇母辭行嗎?」 
     
      小苑哼聲道;「錢理清,隨時都可以走了;其實我本想早上就要離開的,但我 
    一直想再見你一面,所以留著不走。」 
     
      說著,忽地從包袱裡取出一條幗巾,包住秀髮,即連臉兒也要全蒙住了。 
     
      邵真奇怪道:「小苑,你想當幪面怪客了嗎?」 
     
      低著頭,小苑道。「我已是從良的人了,我再也不要這兒的人看到我而向我打 
    招呼。」 
     
      就這樣,小苑幪著臉、低著頭,疾疾的離開了「舒心樓」 
     
      跨出門檻,小苑首先道:「小邵,從今後我的名字也改了,決不要再叫我以前 
    的名字。」 
     
      一愣,邵真道:「那我叫你什麼?三八?十三點?」 
     
      瞪了他一眼,小苑道:「叫我『戀真』好了。」 
     
      「戀真?」 
     
      輕唸了一聲,邵真有些迷惑,不過他立刻明白了,他激動道:「我也會永遠的 
    愛著你!」 
     
      繞過了一條街,小苑,不,戀真這才取下幗巾,長長吸了口氣,歡欣的低聲說 
    道:「天下所有的人啊,我來戀真從現在開始已是名花有主的良家婦女了!」 
     
      覺得她好不可愛,邵真笑道:「戀真,要不要我幫你敲鑼打鼓,貼告示?」 
     
      白了他一眼,宋戀真道:「小邵,現在你是否要陪我回宋家村去?」 
     
      歉然的笑笑,邵真柔聲道:「戀真,我恐怕要使你失望。」 
     
      溫柔的微笑著,宋戀真低聲道:「不,怪的是我,要是我懂武功的話,我就可 
    以幫你在江湖上創一番事業了。」 
     
      邵真凝視著她道:「不,戀真,你使我覺得人生很有意思,這已經很夠了。」 
     
      這時候,有輛空馬車駛來,邵真連忙招手叫住,攙住宋戀真上車之後,自己也 
    上了車,朝車伕道;「到城東一里外的宋家村。」 
     
      把螓著靠在邵真的肩上,宋戀真癡癡的望著他道:「小邵,這次分離,我們要 
    多久才能見面?」 
     
      摟著她的腰肢,邵真道;「很快,如果我事情辦得順利的話,也許就是明年的 
    現在,我將迎你入我家門。」 
     
      宋戀真道:「一年?要這麼長久的日子?」 
     
      一頓,凝視著邵真又道:「不,十年,甘年,我也會等的,小邵,在江湖上, 
    你要多小心—一為我小心,好麼?」 
     
      說著,眼眶兒已紅起來。 
     
      邵真連忙道:「會的,戀真,我會的。」 
     
      說畢,拿出一張飛錢到她手裡。 
     
      宋戀真低頭一看,是十萬兩銀子,她笑了笑,便放入懷裡。 
     
      邵真打趣道:「戀真,這次你怎不拒絕了?」 
     
      宋戀真嬌道:「拿了你十萬兩銀子,就不怕你不要我將白損失十萬兩銀子,不 
    是麼?」 
     
      邵真笑道:「好丫頭,莫非你把它當成了押金?」 
     
      宋戀真也笑道:「不,是聘金。」 
     
      這時候,已快要到城門口了,宋戀真紅紅的眼眶已落下了離別的眼淚……
    
      邵真的心頭也怪難受的,但他依然面帶笑容的有說有笑,他努力的沖淡離愁別
    緒……
    
      突然,宋戀真吻住了邵真,邵真也緊緊的摟住她,離別的哀愁,盡在一吻中……
    
      到了城門口,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分離,邵真下了馬車,宋戀真探出窗口,淚眼
    模糊的一再叮嚀道:「小邵,珍重,我等你……」 
     
      說到末尾,宋戀真已語不成聲……望著馬車出了城門,直至看不見宋戀真的殷 
    殷揮手,邵真才轉身,緩步離開城門……
    
      一路上,他心中總覺得若有所失,不自覺的低低自語道:「以前,我怎從來沒
    想到要去愛她呢?也許,以前我是個笨瓜吧……」 
     
      正想著,邵真抬頭一看,忽見明毓秀迎面疾奔而來……
    
      邵真立刻揚手呼喚道:「毓!」 
     
      明毓秀聞聲停下腳步,當她看清邵真時,馬上驚喜的奔向前來,道:「真,我 
    正要到『舒心樓』去找你呢。」 
     
      微微一怔,邵真道:「發生了什麼事?」 
     
      明毓秀含笑道:「沒有,我只奇怪你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所以才來找你,順 
    便想認識認識小苑姑娘,她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不是麼?」 
     
      鬆了口氣,邵真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瞧你這緊張樣子,嚇了我一跳哪。」 
     
      一頓,接口道:「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明毓秀道:「銀子正在裝載中,大概日落以前便可以準備完畢,真,什麼時候 
    到武安去?」 
     
      兩人邊走邊談,邵真想了一下,道:「我對大牛和禿頭說半個月內送去,現在 
    也不過只有五六天的時間了,加上這幾天下了幾場大雪,路不好走,必須立刻出發 
    ,不能再耽擱了。」 
     
      停了停,啟口道:「但現在還有些事情沒辦完,我們不能親自押銀回去,可是 
    也不能讓小史一個人運銀呀……」 
     
      嫣然一笑,明毓秀道:「放心,我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已到『大悲鏢局』,和 
    計鏢頭碰過頭……」 
     
      邵真攔嘴道:「你是說『大悲俠』計道怒?」 
     
      明毓秀點頭道:「是的,計嫖頭和我的交情不錯,他願意即刻幫我們保這趟鏢 
    ,而且特意半價優待,我把鏢費付給他了。真,你不怪我擅做主張吧?」 
     
      嘖了聲,邵真笑道:「我說噴,丫頭,你說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要我稱讚你 
    幾句吧?好罷,毓,我就誇你一聲,太好了!」 
     
      瞪了他一眼,明毓秀佯嗔道:「真噁心!」 
     
      邵真輕輕笑了起來,旋即問道:「死要錢沒事吧?」 
     
      明毓秀點頭道;「他底子蠻硬的,恢復得很快,他爭著要自個兒運銀呢。」 
     
      邵真道:「這傢伙是出了名的急性鬼。」 
     
      眨眨眼眸,明毓秀忽想起了什麼來,道:「真,今兒一大早,有一對姓王的姐 
    弟到酒樓裡來找你呢。」 
     
      哦了一聲,邵真忙道:「啊,是王御照姐弟倆,瞧我,事情一多便昏了頭,我 
    忘記她昨兒說今晨要來的,害她干等了一整天,著實不好意思。」 
     
      一噘小嘴兒,明毓秀睨眼哼道:「我怎不曾聽說過你有這麼個老相好的?」 
     
      噗哧笑了聲,邵真抬眼道:「毓,你這歪腦筋想哪兒去啦?我和她根本扯不上 
    關係,我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曾幫她一點小忙罷了。」 
     
      接著,邵真大略的把自己如何遇見王御照,以及如何救出王一鵑,敘說了一遍 
    ……明毓秀聽完,抿嘴笑道:「英雄救美人,好不威風可。」 
     
      瞪眼,邵真道:「路不平,我去踩,誇大其詞,乃是我輩行走江湖所應為之事 
    。」 
     
      丫頭,你諷哪門子刺來?」 
     
      明毓秀哼道:「誰諷刺你了?我只是羨慕啊,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一大早帶 
    著她的弟弟,在酒樓恭候你的大駕,那副引頸盼望,望眼欲穿的殷切樣兒,就像是 
    在盼望她的心上人兒哪!」 
     
      恍然大悟的,笑了起來,邵真道:「繞了這大半天,原來,你丫頭在吃干醋。」 
     
      瞪了下美眸,明毓秀甩頭哼道:「姑奶奶才不稀罕!」 
     
      聳一下肩,邵真撇撇嘴,笑了笑,忽心念一動,張口道:「毓,假若我真愛上 
    另外一個女人,你會吃醋吃氣麼?」 
     
      猛一愣,明毓秀吃驚的注視著邵真.良久,發現邵真不似在開玩笑的樣子,迷 
    惑的眨眨眼,低聲道:「如果你是真的,我想,我想吃醋我是會的,哪個女人家不 
    吃醋?不過我是不會生氣的。」 
     
      微怔一下,邵真好奇道:「吃醋而不生氣,那又怎麼說?」 
     
      挑挑眉梢子,明毓秀道:「吃醋和生氣,就像是橋歸橋,路歸路一樣,本是兩 
    碼子事,扯不上邊。你若真愛上另外一個女人,但仍愛著我的話,我頂多吃醋,何
    來生氣?」 
     
      「這個年頭,男人三妻四妾,實在太平常了,不是麼?但假若你變心,像邰大 
    哥一樣喜新厭舊,把我拋棄,去愛另外的女人,我想,我是會吃醋,也會生氣的。」 
     
      邵真連忙道:「毓,你知道我愛你的心是決不變的,你要不要我套句俗話兒— 
    —怎的跪地指天發誓,海可枯,石可爛的呀,向你掏心挖肝……」 
     
      不等他說完,明毓秀連忙道:「得了,得了,姑奶奶不吃這套,這肉嘛兮兮的 
    話兒真叫我渾身起雞皮疙瘩,其實說話的人,準是油頭粉臉,沒安好心眼的人,就 
    像是小和尚唸經,有口無心一勁子的口是心非,真個又俗又醜。」 
     
      一頓,斜睨著雙眼,又問道:「真,你到底又愛上誰呀?可是王御照那可人兒 
    ?」 
     
      搖搖頭,邵真道:「你怎老說我呢?我說過我和她扯不上一點關係,別這樣不 
    信任人好不?」 
     
      詫異的眨眨眼,明毓秀道:「那會是誰呢?」 
     
      盯著她,邵真道:「是宋戀真。」 
     
      「宋戀真?」,一怔,明毓秀念了聲,訝聲道:「哪來這麼多女人,我壓根兒 
    沒聽你提起過這人,有嗎?」 
     
      哦了聲,邵真連忙道:「噢,宋戀真就是宋小苑,她已經改名了。」 
     
      明毓秀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小苑姑娘!」 
     
      旋即不解道:「真,你認識她好久了,我怎不曾聽你說愛她,莫非你一直在瞞 
    騙著我?」 
     
      邵真趕忙道:「不!毓,除了小珍的事之外,我可以說我從來不曾瞞騙你!真 
    的,在這以前我一直和宋戀真是純潔的,只是方才去還她錢的時候,我才發現我不 
    該辜負她對我的愛的……」 
     
      微微一頓,邵真低啞著嗓子繼道:「毓,你說得對,她純然是為了我,才要下 
    嫁給禹子明的……」 
     
      抬眼凝注著他,明毓秀攔嘴道:「其實,你早該知道的,女人對於男人來說, 
    只有愛情,而沒有友情的,不是嗎?」 
     
      瞇眼,邵真道:「但我卻忽略了這個道理,當我知道她在深受著我之後,我幾 
    乎要不知道怎麼辦……我一直認為,我這一生有你便夠了。」 
     
      「可是我想到當初我愛你而不敢愛的那副痛苦,如今卻加諸她的身上,我不忍 
    ……」 
     
      微微一笑,明毓秀道:「是的,得不到愛人的愛情,那確實是一樁令人痛苦的 
    事,我倆曾經是這樣,自然我也深深懂得失戀的痛苦,我有一陣子,每每想一死了 
    之,萬事俱休呢……」 
     
      心中一陣激滾,邵真沙聲道:「幸好你沒這麼做,否則死去的可能不止你一人 
    呢。」 
     
      深深的凝睇著他,明毓秀停了好半會兒才道:「真,我不反對你去愛小苑…… 
    哦,是戀真吧,但是你如果只是不忍讓戀真嘗到失戀的痛苦,才去愛她——原諒我 
    直說,你給她的愛,只是同情,憐恤,那不是顯得太勉強,甚至太虛偽了麼?」 
     
      邵真挑了挑劍眉,含笑道:「世間上有許多事是微妙而令人想不通的,尤其男 
    女間的愛情更是!我和戀真相識了這麼久,從來沒有想到要去愛她,或許那時我一 
    直把全部心志放在你的身上的緣故吧.試想,幾年來,我一直徘徨於咱們之間的愛 
    情,我想追捕,更想逃避,我怎可能想到再去有別的女人呢?」 
     
      明毓秀聽完,接口道:「這麼說來,你是因為大膽的愛了我,所以才去愛宋戀 
    真?」 
     
      笑了下,邵真道:「這事兒,一下也不好說,我只知道,我去向宋戀真還錢的 
    時候,我突然發現她值得我去愛,我實在也說不出這是為什麼,儘管她是青縷歌技 
    ,但她是聖潔的,雖然她不及你美麗,但她那倔強剛直的性情卻不輸你半分,真的 
    ,毓,我覺得我既然愛你,也應該去愛她,我決不勉強,也不虛偽!」 
     
      美眸溜盼,明毓秀道:「那現在宋戀真呢?」 
     
      邵真道:「她已回家家村去了。」 
     
      一頓,低聲又道:「毓,我已和她私訂終身了,你,怪我不?」 
     
      沉吟了一下,明毓秀忽用力點頭道:「怪的,非常!」 
     
      猛一怔,良久,邵真才低啞著嗓子,說道:「哦,毓……我,我,我以為你不 
    會……」 
     
      凝視著他,明毓秀徐徐道:「真,我不會怪你愛宋戀真,我不是說過麼,普天 
    下的男人,妻妾滿房的比比皆是,我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妒婦,我只是怪你做事未免 
    太魯莽了些眨動星眸,邵真截口道:「你是怪我沒事先通知你?其實我是……」 
     
      急急打斷他的話,明毓秀道:「不!別把我看成恁地小心眼兒,我豈會在乎那 
    ?我是指你未徵得令堂的同意……」 
     
      臉色倏的一沉,邵真停下了腳步,呆呆的望著明毓秀,一句話兒也說不上來了 
    ……半晌,他才移動腳步,喃喃自語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是嗎?」 
     
      神情凝重,明毓秀道:「話不能這麼說,萬一令堂堅持你只能和小珍完婚,不 
    准再娶別的女人,那豈不使來戀真傷心一輩子麼?」 
     
      閉著眼,長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邵真道:「毓,你該知道,當我不再 
    逃避你之時,我已下決心去抗拒一切橫逆!我們一定會如願以償的廝守在一起!毓 
    ,你不是說你相信我一定能做得到的麼?」 
     
      點點頭,明毓秀道:「是的,我相信你做得到的,但事實的成與敗,並不是你 
    我相信的問題,萬一——人總不能只往好的方面想對不?萬一我們無法衝破那道難 
    關,那又怎麼辦呢?」 
     
      苦澀的攪動了一下舌尖,邵真咬牙道:「寧願玉碎,不願瓦全!」 
     
      猛吃一驚,明毓秀說道:「真,你這是什麼意思?」 
     
      邵真晦澀道:「若家母堅不答應我們的事,那我倆,以及戀真三人,遠走高飛 
    ……」 
     
      不待邵真說完,明毓秀急急道;「不!我決不贊同你這麼做!」 
     
      驚異的望著她,邵真訝道:「為什麼?毓,難道你不願意和我相廝守?」 
     
      明毓秀連忙道:「願意!一千個,一萬個願意!但是,真,我決不願意你為了 
    兒女之情,而壞了你們母子親情!真,我們雖是個十足的武夫,但也念過不少聖賢 
    書,難道,你不懂『百行孝為先』這句話麼?」 
     
      舔了下嘴唇,然後又咬了咬舌尖,邵真顫聲道:一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那你叫 
    我怎麼辦呢?」 
     
      仰首凝眸,明毓秀毅然道:「我說過,你和小珍完婚,然後我和戀真……」 
     
      冷冷打斷她的話,邵真道:「然後你和戀真和我偷偷摸摸,做個沒名份的女人 
    ,永遠見不得人,是麼?毓,我也說過,絕對辦不到!」 
     
      明毓秀停下身子,凝聲道:「真,這樣你不會背叛禮教,背上逆子之罪名,而 
    且又不拋棄我和戀真,這不是兩全其美的辦法麼?」 
     
      一頓,補充道:「我想,假若戀真知道你的處境,她一定會支持我的!」 
     
      搖了搖頭,邵真道:「那對你倆太不公平了!我身為七尺之軀的男子漢大丈夫 
    ,敢做敢當,決不委屈虧待你們!」 
     
      蠕蠕嘴,明毓秀正想搭話,邵真又冷聲搶著道:「毓,勿復多言,我志已決!」 
     
      微微一歎,明毓秀也就住口不言,沉默了半晌,方抬眼問道:「真,戀真是否 
    把錢還禹子明了?」 
     
      邵真道:「我不讓她去還,那樣不方便,而由我去找禹子明當面說清還錢。」 
     
      明毓秀哦了聲,道:「那,現在你是先去找禹子明還錢,還是去見見那位急盼 
    著你的可人兒呢?王御照可是等你等得兩眼都要蹦出眼眶了啦!」說完,掩唇偷笑。 
     
      邵真急道:「你看你,又來了,我不是一再聲明我和王姑娘扯不上一點關係!」 
     
      明毓秀搖頭道:「我乾脆明說,真,王御照她愛上你了!」 
     
      哈哈一笑,邵真怪聲道:「你在逗我開心?」 
     
      繃著臉兒,明毓秀哼聲道:「我希望是。」 
     
      發覺不對勁了,邵真停下身子,沉肅道:「毓,別這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難道你把感情的東西看成這麼賤?這麼不值錢?我和王御照只不過見了兩次面,她 
    只不過是受了我的濟助,她特意向我致謝,乃是人之常情!」 
     
      一愣,凝聲道:「毓,我要很不高興的說,你太疑神疑鬼了,你不覺得你這樣 
    是在侮辱,蔑視人家嗎?」 
     
      絲毫不動怒,明毓秀嬌媚一笑,輕盈道:「別板著這副棺材臉,我只不過要你 
    心理有個準備,免得措手不及而已,事實上,我說過,我決不小氣,只要你有辦法 
    ,姘個十個九個女人,我頂多吃吃醋,意思意思罷了,決不生你的氣,行麼?」 
     
      苦笑了一下,邵真挪榆道:「你真成了半仙了,你只不過見她一面,便知道人 
    家愛我啦!」 
     
      嫵媚的一瞟眼,明毓秀道:「半仙是不敢,邵,你聽說過一句話兒來麼?」 
     
      聳聳肩,邵真道:「別賣關子了,是孔老二說的,抑是孟老三說的?」 
     
      鼓了下粉腮,明毓秀罵了聲不正經,才道:「俚話常說,女人相見,付知三分 
    ,我是個女人,我當然能透視她的心理了。」 
     
      嗤了聲,邵真道:「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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