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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 義 江 湖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大夫的斷陰指
    
        自白虎鎮那面,卻見一人匆匆的急往大刀寨這邊趕來,兩下裡便在中途遇上了。 
     
      這個人並非別人,他正是「偷魂老祖」風嘯山。 
     
      風嘯山現在一心懸念小千兒,他知道白天進入大刀寨困難,但夜間去卻絕對難不住自己 
    ,別說是大刀寨,便是清皇帝的玉座,自己也曾在上面打過盹。 
     
      現在,半道上遇到端大夫,連風嘯山也覺著他娘的真有意思! 
     
      於是,他嘿嘿的笑了! 
     
      騎在馬上的端大夫見迎面來了風嘯山,心中冷笑不已,因為這條路通往大刀寨,既然是 
    通往大刀寨,姓風的又是急著往大刀寨趕去,這光景足以證明一件事,證明那個小東西還在 
    大刀寨,不定藏在什麼地方而令大刀寨的人三番兩次搜查都沒有把他搜出來,而現在——現 
    在這個老的卻又在衝著自己咧嘴笑呢……「偷魂老祖」風嘯山的衣著比之騎在馬上的端大夫 
    那身長袍馬褂,可說毫不遜色而有過之,風嘯山剛剛當路站定,不料拉馬的如意樓漢子早認 
    出是昨夜山坡上拴他們的老頭兒,鋼刀已握在手中,卻是風嘯山連正眼也不看他一眼的對馬 
    上端大夫,道:「這世界小路又少,光景是又兜上了!」 
     
      端大夫馬上一欠身,苦兮兮的道:「你這位仁兄,昨夜山坡上我馬你也騎了,藥你也拿 
    去糟蹋了,連我們的人全被你老少二人捆在山坡上,就差那麼一點的餵了狼,幸得我們福不 
    大命大的逃下山,現在我們這是回白虎鎮去拿藥,你總不能再逼著我們下馬你騎馬吧!」 
     
      風嘯山雙目銳利的逼視著端大夫,道:「下馬吧,我偉大的名大夫。」 
     
      端大夫道:「還要幹什麼?」 
     
      風嘯山道:「老偷兒這裡要證明一件事情。」 
     
      端大夫「吹」了一聲,笑問道:「仁兄要證明何事?」 
     
      風嘯山突然冷笑,道:「那要等老偷兒把你二人再次拴上繩子才能再詳加對你閣下細說 
    那『為什麼」三字。」 
     
      如意樓漢子左手拋去馬鞭,右手鋼刀高舉,厲烈的狂吼罵道:「去你娘的頭,你這個老 
    狗也忒可惡,有本事何不去大刀寨耍威風,偏的要在這半山道上使橫,老子這就宰了你這老 
    王八蛋操!」 
     
      風嘯山鼻吼一抽,不屑的道:「狗東西,你在逞口舌之狠吧,我勸你乖乖等在一旁,否 
    則可有得你苦頭吃的!」 
     
      如意樓這人還有些不信邪的大叫一聲:「我活劈了你這老狗頭!」 
     
      鋼刀下壓如電,中途斜往前送,流光成束的斬向冷笑不已的風嘯山。 
     
      「咻」聲尚在空中未停,人影倏閃中便見風嘯山右手橫迎刀芒,一招「雲裡偷桃」,掌 
    貼刀身一推中,招式未變,卻是狠狠一掌豎著砍在那漢子的脖子上面,發出一聲響而令那漢 
    子打橫往地上跌去,兀自嗆咳不已! 
     
      馬上的端大夫雙目一揚,立即擺手道:「別打了,別打了,我下馬就是了。」 
     
      風嘯山低頭見如意樓那漢子鋼刀仍在手中握著,不由冷笑的道:「大夫用得著你小子扛 
    刀保護他的安全?真他娘的是個睜眼瞎子。」說著一腳踢在漢子手腕上,鋼刀隨之落在山下 
    。 
     
      端大夫一怔,心中暗想,這老偷兒難道看出我端康何許人了嗎?應該是不可能的事吧! 
     
      但他表面上仍然一副老學究模樣,站在馬身邊,道:「好了,仁兄要證明什麼,且說明 
    吧!」 
     
      風嘯山見山道一旁有個小石穴,那是一個巨岩突出來的,裡面有個丈寬大的地方可以容 
    下三五人的,他便指著山穴,道:「我要二位且在這石穴內歇著。」 
     
      端大夫道:「仁兄要我二人在此歇多久?」 
     
      輕搖著頭,風嘯山道:「我只是把二人留置在山穴中,至於要耽上多久,我可沒意見, 
    例如昨夜吧,二位不是說走就走了嗎!」 
     
      端大夫心中已知風嘯山的目的,但處在此時他心中雖然激盪不已,卻也不便於發作,那 
    會對大局產生不良影響,也是自己所不願見的。 
     
      心念及此,端大夫道:「好吧,我們就在石穴中坐地。」 
     
      端大夫尚未舉步往山穴下走,便見風嘯山神奇般的手上已握著絲繩在抖。 
     
      那咳嗽不已的如意樓漢子一見,早又粗聲罵道:「我操,你這老小子似是他娘的吃定我 
    二人了,又要把我二人上綁繩呀!」 
     
      端大夫心中早已知道這老偷兒的目的,除了能一舉擊斃這老東西,否則寧可再叫他把自 
    己捆起來。 
     
      端大夫正自琢磨不定呢,風嘯山已開始把地上的大漢了反手連脖子的捆了起來。 
     
      端大夫一見,冷然道:「仁兄比之昨夜那小的下手捆人,更見高明了。」 
     
      風嘯山已來到端大夫面前,道:「別說了,能不能拴得住人,也只有他娘的天知地知你 
    知我知了。」 
     
      端大夫苦兮兮的樣子,道:「從仁兄的口氣而言,似是在下知道或會些什麼而隱瞞著仁 
    兄了,我會知道些什麼?」 
     
      風嘯山在下手捆這大夫的時候,他還真的採取了嚴重的戒備,因為他自以為自己的眼力 
    不差,這白虎鎮上的大夫不簡單,必然是個練家子,加以昨夜他看那斷裂的繩子,既非刀割 
    ,又非口咬,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是被用雙指捏斷的。 
     
      果真如此,這姓端的就大有來頭了。 
     
      不旋踵間,就在端大夫的不加抗拒下,風嘯山已把二人推入那石穴下面。 
     
      一掌拍在馬屁股上,那馬嘶律律一聲長鳴中,早衝下山直往白虎鎮方向奔去! 
     
      風嘯山這才拍拍兩手,對石穴中二人道:「二位,如果想走,當然可以隨時走,老偷兒 
    絕不加以任何留難。」說完一揚手,又道:「我還得去接我的小徒兒去呢!」 
     
      石穴下面的端大夫叫道:「你這就要走?」 
     
      風嘯山道,「我不會在此陪二位喝山風的。」 
     
      端大夫搖頭道,「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時候上大刀寨。」 
     
      風嘯山大感興趣的道:「你的話令我十分覺得有必要與你大夫一談了。」 
     
      端大夫淡然一笑,道:「我是在提醒仁兄,雖然仁兄如此不講道理的把我二人又拴在這 
    石穴下,雖然我們也算間接的幫了仁兄—把,但我是個救人郎中,不能見你仁兄大搖大擺而 
    又不知死活的往刀山上走去而不加以相攔。」 
     
      風嘯山心中暗罵,奶奶的,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呵呵一笑,風嘯山表面上道:「老偷兒非三歲孩子,屎香屁臭還是分得清的,有一天我 
    知道你是誠心真意的在救人,我的兒,那個老渾球不向你叩上幾個大響頭的。」 
     
      端大夫一笑,道:「仁兄果真要去,我自是攔也攔不住的。」 
     
      風嘯山道:「其實我老偷兒也是多此一舉的趕往大刀寨,因為我可並非有得什麼大事要 
    辦,只想去暗中看看熱鬧,看看大刀寨的『血刀』常玉春,在經過我師徒二人一陣折騰後, 
    會氣得是否七孔冒煙,頭頂噴血。」 
     
      冷冷一笑,端大夫道:「以我看你絕非是暗中冒險去看熱鬧吧!」 
     
      風嘯山心中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去那個鬼都怕去的地方看熱鬧瞧笑話,他實實在在的為了 
    小千兒才來的,然而一一然而他在聽了端大夫話後,反倒是哈哈一笑,道:「照你說,我去 
    大刀寨還會有什麼目的?」 
     
      端大夫嘴角一撩,道:「當真是想看熱鬧了?」 
     
      風嘯山道:「老偷兒一生行事有他奶奶的一個老毛病,那就是任何一件事情完成之後, 
    總是再暗中去欣賞自己的傑作,看一看是個怎麼樣的令對方痛苦不堪,因為老偷兒的下手對 
    像全是那朝中贓官,地頭惡霸,殺人強盜。」他一笑又道:「老偷兒這麼一解釋,我可愛的 
    端大夫該清楚了吧!」 
     
      端大夫輕搖著頭,道:「天下具有怪癖的人是不少,而且也是千奇百怪,但你……你卻 
    並不像是這種人。」 
     
      風嘯山呵呵一笑,道:「我操,你不但醫術高超,敢情還會看麻衣相呢!」 
     
      端大夫晃晃上身,邊道:「我是不懂麻衣相,但閣下的心事我清楚,因為你是為了你的 
    徒兒才趕著去大刀寨的,仁兄以為是不是?」 
     
      不料風嘯山一聽,反倒是哈哈大笑起來,而且笑聲震山谷,笑的也似是在流淚……端大 
    夫這才真的大吃一驚,心想,難道那小東西真的已不在大刀寨了? 
     
      風嘯山早拭著笑出來的眼淚,道:「我那個徒兒正睡得好香好甜呢,他不來自是我老偷 
    兒一人來,我有什麼好為他而來大刀寨的,哈……」 
     
      早聽得如意樓那大漢破口罵道:「操他娘親的,怪不得大刀寨全寨上下老少把個大刀寨 
    翻兩翻也沒有翻出那小王八蛋來,敢情他早已不在大刀寨了。」 
     
      於是,風嘯山再一次的捧腹狂笑起來……這次,那才是他打自心眼裡的狂笑,因為他確 
    定小千兒不負自己期望,硬是沒有被大刀寨的那群殺胚捉住,而眼前眼前連端大夫也不由得 
    愣然不解了,難道一一難道這老偷兒真的上大刀寨去欣賞他的傑作與成果,這簡直是不可思 
    議的事,如果這次的任務有這老偷兒一份,只怕還真得費上一番大手腳了。 
     
      風嘯山是笑著離開的,他未在停留下來多說上一句話,因為他在一件事情兩種收穫下自 
    覺相當滿意。 
     
      既然是滿意,他又何必一定要再留下來? 
     
      而風嘯山所謂的兩種收穫,第一是他要在捆住端大夫後,總想知道姓端的如何再脫困, 
    那麼他就會知道姓端的何許人了。其次,他在反反制的言談中輕易的套出一小千兒在大刀寨 
    依然十分平安,對於這種消息,那才是他真正急欲要知道的。 
     
      不過他卻絕想不到端大夫的真實身份,因為就他與端大夫二人作比較,那端大夫早把當 
    今江湖上的幾個響字人物研究得十分明白,而他「偷魂老祖」在端大夫未到白虎鎮以前,就 
    知道他這號人物了。 
     
      現在,風嘯山十分高興的趕往大刀寨方向。 
     
      他舉頭兩山望,日頭就像是個大火盆般圓烘烘又紅彤彤的擱在西山頭上,而照得滿山遍 
    野像灑了一層血! 
     
      便在他快要到佟家酒館的時候,早聽得佟家酒館有女人的哭聲傳來,倒是令風嘯山大吃 
    一驚。 
     
      他心中琢磨,難道是那「毒蜘蛛」麼小花吃多了酒而在那兒發酒瘋不成! 
     
      大地又是一片肅煞,初冬的夜來的快,寒星清晰的一顆顆掛在天空上,卻是更見一片黑 
    暗,風嘯山便在這時摸進了佟家客店裡。 
     
      於是,他真的吃了一驚,因為當門地上有具屍體,屍體下方一張草蓆,遙看那死人,一 
    臉的灰青上面濛濛的似有一層寒霜,這種死明顯的是暴斃,好傢伙,是被人暗中害死的。 
     
      藏身在暗中的風嘯山,望著屍體一旁的祈小蝶痛哭樣子,心中在想,就為了單不同那個 
    「浪蝶」,你就迫不及待的領著宮彪老婆找上福來客店,娘的,這可好,為相好的報仇卻賠 
    上自己丈夫,划得來嗎? 
     
      一旁桌子邊坐的麼小花,這時也是眼淚婆娑的雙肩直波動不已,邊對屍體旁的祈小蝶道 
    :「媳婦呀,別再哭了,打點一下,明日就把他下葬吧!」 
     
      突見祈小蝶仰起淚眼,道:「不,婆婆,媳婦覺得和先的傷不至於死,可能是端大夫暗 
    中下了毒手。」 
     
      風嘯山全身一震,怎的又同姓端的扯上關係了? 
     
      便在這時,卻聽得麼小花道:「我們不能恁空入人以罪,端大夫是婆婆請來的,把脈看 
    病,我們全看在眼裡,他甚至舉動還十分小心呢!」 
     
      祈小蝶道:「不,媳婦還是惑疑姓端的下的毒手。」 
     
      麼小花搖頭,道:「沒聽端大夫說嗎,阿先的傷已及內腑,他還說要盡力而為呢,再說 
    他與我們無仇無怨,為什麼要害人?」 
     
      祈小蝶道:「媳婦說不上來,但心中卻無緣由的覺得是死在姓端之手。」 
     
      麼小花道:「你是悲傷過度,難免會有這種想法。」邊一聲歎,道:「起來吧,先收拾 
    —下,我去大刀寨找人來幫忙。」 
     
      祈小蝶道:「我也去,我要向二當頭當面談,也要對他的老婆單文玲說清楚,我丈夫可 
    是為他們而死的。」 
     
      麼小花道:「也好,你一個人留下來也不好,就陪我上大刀寨去吧!」 
     
      可也真夠快的,二人是說走就走,當下掩上酒館的大門,相扶相倚的往大刀寨走去。 
     
      風嘯山從草屋簷上落下來,他躍身走入屋內,那屍體腳邊正燃著兩支蠟燭,地上還燃了 
    些許冥紙。 
     
      取過一燈,風嘯山走近屍體面前細看。 
     
      他看的十分仔細,他發覺那死人面上似有一層灰濛濛霧氣,雙目怒睜宛如死魚眼睛,這 
    種死因難以判定是否中毒,因為天下三百二十種毒藥中,有一半人服下後是不會七孔出血。 
     
      於是風嘯山翻轉屍體撩起衣衫細看,發覺有一團黑痂,那是傷口結痂,應該不會因此一 
    傷而喪命。 
     
      要知和先的這處傷也正是他娘麼小花的誤傷,風嘯山自是不知道。 
     
      風嘯山上下仔細又查看一遍,仍是沒有發現什麼,放好屍體,卻見死屍寬衣袖口處折疊 
    著,風嘯山正要撫整呢,突然見那屍體小臂,似有一條黑線自腕門至上臂。 
     
      風嘯山一驚,忙又拉過死者另一手腕比對,而另一手腕卻沒有這種現象。 
     
      於是風嘯山冷冷自語:「脈門截斷,血成逆流,娘的這老小子果不簡單。」 
     
      這時門外天色已晚,光景是天將三更了。 
     
      風嘯山急步出了佟家酒館,緩緩朝著大刀寨潛去,心中琢磨著自己如何下手把小千兒引 
    出大刀寨呢——而小千兒呢一—小千兒這時候還在大刀寨的酒庫裡呢,因為他也才剛剛把肚 
    皮填飽,是在前一排的灶房裡弄的一些油餅同肉塊。 
     
      原來小千兒把一缸酒從缸底打破,一缸的酒灑了一地,為了怕引起來人生疑,他又打破 
    一缸酒,這樣誰也不知道地上竟是灑了兩缸酒。 
     
      於是,他卻把自己那瘦小身子躲於另一無底空酒缸中,那酒缸上面仍然是泥封口的原樣 
    子,誰也不會去一缸缸的驗著缸底,諒他大刀寨果真把地掘三尺,也難以想得到小千兒竟會 
    窩藏在一個酒缸中竊笑呢。 
     
      現在——現在天也黑了,光景是該走路的時候了,酒缸中憋了一整天,又見來了幾個人 
    在房頂上補修,小千兒便想伸伸腿也不敢用力了。 
     
      剛補好的屋頂,原地方又被他弄開來,又在灶房弄了吃的填飽肚皮,小千兒見大刀寨仍 
    然是到處戒備森嚴,立刻自己找了個暗處暫躲著,只等三更天時候再離開大刀寨,不定師父 
    在外面等著自己呢。 
     
      一天的星斗,半圓的月兒,亂七八糟的點綴在寒寒的夜空中,風嘯山河邊撿了一根樹幹 
    施力的擲向河中間,樹幹在河心打了個轉,風嘯山便騰身而起的躍上樹幹,再施力他已過了 
    河,過了那寬約七八丈的繞大刀寨河溪。 
     
      舉頭望望大刀寨寨牆,風嘯山雙臂箕張,一招「一鶴沖天」人已雙手攀住寨垛子,伸頭 
    往寨內望去,寨內各處均懸著燈籠,連這寨垛子上也有人在巡查。 
     
      要知這大刀寨在三仙台與藍旗社一戰,雖說藍旗社死傷不少人,但大刀寨也未沾得半點 
    便宜,而由於這一戰,必然的引起藍旗社與清風台的結合,再加上「混世頭陀」田壽的突然 
    出現,「血刀」常玉春就不能不對大刀寨加強戒備,更何況風嘯山又把擄來的卓清風小孫子 
    救出大刀寨,更證明大刀寨必須加強防守不可。 
     
      風嘯山如今見這大刀寨似是比上次來時緊張多了,但他還是輕鬆一笑,便在附近巡查人 
    的回身走去中,幽靈般的一閃而越過寨牆。 
     
      事情就是有那麼的湊巧,風嘯山溜在寨牆邊往暗中走了七八丈遠,迎面一排三棵榆樹, 
    附近有個小院子,他當然不知道這處地方正是進大刀寨的西邊,這小院子裡住的正是「絕一 
    刀」宮彪。 
     
      所謂巧,是因為風嘯山剛到榆樹下,那小院子的門已拉開來,便聽得一個女子聲音:「 
    別傷心了,說來論去的,還是白虎鎮福來客店那個可惡的鐵掌櫃與如意樓把我小弟殺了,這 
    筆帳我丈夫他已經答應了,只等他的傷勢好轉,立刻找上白虎鎮去,如意樓暫時不說,姓鐵 
    的是什麼東西!」 
     
      忽又聽得另一蒼老聲音,道:「媳婦,我們回去吧,明日就會有人到我們那裡幫忙料理 
    了,早些回去準備吧。」 
     
      另一個哭泣的女子,道:「只要你不忘我丈夫是為誰而死就好了。」 
     
      只聽得宮彪老婆道:「所以我丈夫一好就會找上白虎鎮去的,你儘管放心。」 
     
      於是,小院子的門又關上了。 
     
      「毒蜘蛛」麼小花與「玉觀音」祈小蝶二人踽踽向寨門行去,暗中的風嘯山卻是「嘖嘖 
    」兩聲。 
     
      麼小花一怔猛的回頭看,她似是已發現暗中有人,那人在榆樹附近暗角處站著。 
     
      伸臂一頂拭淚的媳婦,麼小花低聲道:「附近有人,我們包抄過去。」 
     
      這時祈小蝶也似看到暗處真的站著個人,一點頭立刻躍身撲過去。 
     
      只是那黑影並未閃躲,似是在等二人呢。 
     
      麼小花人一撲近,立刻看出是自己的仇人,雙掌一錯,沉聲道:「老王八你好大的狗膽 
    。」 
     
      這時祈小蝶也已撲到,他見是風嘯山,心中頓感矛盾,因為單不同的死是他送的消息, 
    但自己的丈夫卻因此而喪生,這種處境著實令她難下決心。 
     
      風嘯山早搖手低聲道:「二位且慢動手如何?」 
     
      麼小花道:「今日看你如何還能逃出大刀寨去!」 
     
      風嘯山撫髯笑道:「逃出逃不出大刀寨,那是老夫的事,但有一事我卻不能不專程趕來 
    向你婆媳二人說明白。」 
     
      麼小花罵道:「難免又是一篇撞騙之詞,欺人之論。」 
     
      風嘯山搖頭,道:「有根有據有證明,自不會是什麼欺騙之詞。」 
     
      麼小花怒道:「說。」 
     
      風嘯山低聲道:「佟家酒館死的可是你兒子吧!」 
     
      麼小花怒喝道:「你知道?」 
     
      風嘯山點頭,道:「我剛去看過,也想到你二位必然來大刀寨,所以我也追來了。」 
     
      祈小蝶低聲道:「找我們幹什麼?」 
     
      風嘯山滿面不平之色,一本正經的對祈小蝶道:「你們不明白,老夫一向愛管閒事,尤 
    其是看到不平之事更要管……」 
     
      麼小花罵道:「娘的,所以你就把我丈夫重傷致死啊!」 
     
      風嘯山搖手道:「老太婆,我無權不叫你為自己丈夫報仇,但我要說明一件事,凡死於 
    老夫之手的人,全都是該死的人,佟老大是想害我老頭兒,而我也只是傷了他,再說—一」 
     
      祈小蝶忙搖手道:「這是什麼地方,還去搬什麼老帳的。」 
     
      風嘯山這才又道:「找上二位,是想告訴二位一件事。」 
     
      麼小花喝道:「什麼事?」 
     
      風嘯山道:「你小聲點如何?」 
     
      冷冷一哼,麼小花道:「原來你老小子還是怕被大刀寨的人發現呀!」 
     
      風嘯山沉聲道:「娘的,怕者不來,來者不怕,大不了老子拍屁股翻牆走人,而你們卻 
    將要抱恨終生了。」 
     
      麼小花望了祈小蝶一眼,忽的指著風嘯山道:「老東西,你在危言聳聽!」 
     
      風嘯山道:「王八老蛋找你們胡說八道。」 
     
      祈小蝶立刻小聲問:「你老就請快說吧!」 
     
      低聲清了一下喉嚨,風嘯山道:「這才像句人說的話,須知我老人家這是冒生命之危來 
    幫你們的,怎可如此以怨報德。」 
     
      麼小花仍然罵道:「你囉嗦個頭,快說!」 
     
      風嘯山這才緩緩道:「老太婆呀,你的那個異姓兒子和先是被人害死的喲!」 
     
      麼小花一怔,便聽得祈小蝶急問:「你老怎的知道?」 
     
      風嘯山一笑,道:「江湖上翻滾凡四十年,什麼樣的害人手法沒見過的?只老夫一瞧便 
    知。」 
     
      祈小蝶道:「我丈夫是怎麼死的?」 
     
      風嘯山道:「我不是說過嗎,被人害死的。」 
     
      麼小花低吼一聲道:「拿出證據來。」 
     
      風嘯山一笑,道:「證據當然有,而且也會令你歎服不止的。」 
     
      「快說呀!」麼小花已是忍無可忍的在叫了。 
     
      風嘯山道:「說是要說的,但卻不是在這兒說。」 
     
      祈小蝶道:「為什麼?」 
     
      撫髯一笑,風嘯山道:「此地何地,我若把知道的說出來以後,你們突然來他娘的一個 
    翻臉不認人,高聲一叫,我的兒,這不是在給我自己過不去。」 
     
      麼小花怒道:「真他媽的老猴兒精一個。」 
     
      風嘯山一笑,道:「絕非猴兒精,而是腳踏實地的保護自己而已。」 
     
      祈小蝶道:「老人家的意思——」 
     
      風嘯山道:「二位且回酒館,我馬上會去的。」 
     
      祈小蝶點頭道:「好,我們等你。」 
     
      麼小花搖頭,道:「太便宜他了。」 
     
      祈小蝶拉著婆婆,道:「我們回去吧,老人家這是在幫我們呢!」 
     
      風嘯山笑道:「好走,好走,回去別忘了替我老頭兒熱壺酒,弄幾樣小菜喲!」 
     
      麼小花回頭怒罵道:「釘是釘,卯是卯,我們的帳有得找頭呢!」 
     
      風嘯山未再頂上一句,卻是撫髯在哈哈笑……西北風已在刮了,隨風而來的是刮面的寒 
    意,光景是令人覺出今年的第一場大雪不遠了。 
     
      麼小花與祈小蝶頂著寒風往回趕,她二人剛越過大刀寨的護寨河,突然間,大刀寨裡面 
    鑼聲「當當」響起來。 
     
      祈小蝶猛回頭,便聽得寨門樓上有人高聲大叫:「起火了!起火了!」 
     
      麼小花冷笑著對祈小蝶道:「準是那老狗幹的好事,他娘的誰要是惹上這老狗,誰算倒 
    八輩楣。」 
     
      祈小蝶手一指,道:「火起來了,好大呀!」 
     
      早又聽得大刀寨內一片混亂,不少人叫喝著快去救火。 
     
      麼小花道:「我們走吧,這場火可真夠大刀寨忙忽的。」 
     
      於是,麼小花與祈小蝶二人緩緩的回轉佟家酒館,一路上祈小蝶對麼小花道:「媳婦看 
    ,和先準是被那大夫害死的。」 
     
      然而麼小花卻未再說什麼。 
     
      二人快要翻過山坡了,麼小花回頭看去,邊自語道:「大刀寨的火已媳了,不知燒在什 
    麼地方。」 
     
      不料二人走近酒館,卻見大門半掩,知道屋中一定有人在,麼小花正要與祈小蝶分頭抄 
    過去呢,早聽得屋角有個年輕人聲音,道:「怎的這時候才來呀!」 
     
      麼小花循聲望去,不由得大怒,道:「好個小鬼頭,你原來在這兒呀!」 
     
      是的,小鬼頭可不正就是小千兒。 
     
      大刀寨的火是他放的,燒的是一座麥秸垛子,天干物燥,只一點就是大火熊熊,而他卻 
    早已撲向大刀寨西面,正看到有一團黑影往寨牆外飛落下去。 
     
      小千兒看那身法,已知是師父老人家,忙著撲奔過去,翻過城牆,牆邊河岸上,風嘯山 
    一打手勢,小千兒已見師父手中扛著一塊木板拋向河心。 
     
      於是,師徒二人雙雙借那木板躍過河,早趕來佟家酒館了。 
     
      小千兒這時嘻嘻一笑,道; 
     
      「快進屋裡吧,我師父還在等候二位呢。」 
     
      麼小花驚異的道:「你師父在裡面?他倒是腿長跑的快呀!」 
     
      小千兒道:「本來是要走的,就為了替你們解說什麼,才又耽擱下來了,快進去吧!」 
     
      麼小花與祈小蝶推門走入屋子裡,只見風嘯山一人獨坐桌前,自斟自飲,邊叨拾著一盤 
    醬兔子肉,見二人進來,立刻把酒杯中酒喝乾,這才站起來,笑道:「直到這時候我老頭子 
    才吃了個半飽不飽的。」 
     
      麼小花罵道:「撞吃騙喝,果真是不要臉。」 
     
      風嘯山呵呵一笑,道:「一方面我是餓極了,再方面嘛,那個王八蛋敢等著吃你這老毒 
    婆回來做的東西,所以……哈……」 
     
      祈小蝶忙指著地上屍體,道:「現在老人家該說出我丈夫是如何死的了吧!」 
     
      點點頭,風嘯山緩緩走近屍體前面,他彎下身來,先抓起和先右小臂,道:「你們看他 
    的手臂上可有什麼沒有?」 
     
      麼小花低著頭,那祈小蝶更是舉著燈細看,二人不約而同的搖頭,道:「什麼也沒有。 
    」 
     
      於是,風嘯山又抓貝和先左小臂,道:「再看看這條小臂。」邊又指著脈門往臂上指去 
    ,又道:「可有一條黑線嗎?」 
     
      那是在皮下特別明顯的黑線,祈小蝶道:「這是什麼?」 
     
      風嘯山嘿然道:「他被人用陰損的『斷陰指』裁斷經脈而死。」 
     
      祈小蝶當即尖叫一聲,哭道:「婆婆,阿先果然是被姓端的暗中害死了呀!」 
     
      麼小花面無表情的道:「老頭兒,你敢肯定?」 
     
      風嘯山面色一寒,道:「豈能兒戲。」 
     
      麼小花咬牙罵道:「好個姓端的狗東西,我老婆子三顧茅廬似的請他來,他卻把我的阿 
    先害死,娘的老皮,只等他再來,看我不把他碎屍萬段,我老婆子就算是狗娃兒生的。」 
     
      緩緩站起身來,祈小蝶面灰神情黯然,道:「我們同他姓端的何仇何恨,為什麼他要這 
    樣,當時他是把兩個手指擱在阿先的左腕上呀!」 
     
      風嘯山這時已向門口走,邊高聲道:「小千兒,我們走了,再晚回去,你那個師娘怕不 
    急成個瘋婆子才怪事呢!」 
     
      答應著,小千兒已在門口出現,邊笑道:「小子睡了一整天,精神可好的不得了,只是 
    師父你老應該找地方打個盹再走吧!」 
     
      風嘯山道:「你小子別獻慇勤的假孝順了,還是早早趕回去,我老人家好生睡上三日夜 
    ,也該辦正事了呢!」 
     
      風嘯山口中的正事是什麼? 
     
      只怕連小千兒也不懂,當然麼小花更不知道了,而眼前,她卻只得恁那風嘯山師徒走出 
    酒館,投入黑暗的夜色中而無法出手為丈夫報仇。 
     
      風嘯山與小乾兒二人趕著夜路,四更天的時候他已來到那個石穴前面。 
     
      令風嘯山吃驚的,卻是石穴中的端大夫與那個如意樓漢子二人全在石穴中。 
     
      這情形出乎風嘯山意料之外,於是他不得不懷疑前一晚是小千兒捆綁時候不緊實。 
     
      站在石穴外,風嘯山哈哈笑道:「大夫呀,你怎的還在這兒呀?」 
     
      端大夫搖頭一歎,道:「遇上你閣下,我是一點轍也沒有了,你看看我這手臂,為了想 
    掙脫繩子,全都瘀血了呀!」 
     
      那如意樓的漢子也道:「今夜老天幫忙,沒有野狼出現。」 
     
      風嘯山心中暗想,會「斷陰指」的人,便是用鐵鏈也休想把他拴得住,我老人家豈有看 
    走眼的。 
     
      心念間,他冷冷一笑,道:「天已四鼓,二位再待上一個更次,也許會有人來替二位鬆 
    繩子的,對不住,我們先走一步了。」 
     
      端大夫早叫道:「喂,老兄不能說走就走的把我二人丟下不管呀!」 
     
      風嘯山回頭笑道:「稍作委屈,會有人為二位鬆綁的,哈……」 
     
      那如意樓漢子叫罵道:「你這個老渾球,怎的說話不算話,如今你已回來了,怎的還把 
    我二人拴在此地呀,難道你說話算放屁,我操!」 
     
      風嘯山冷笑道:「衡情量勢,不得不耳!所謂的此一時彼一時,站在我的立場,二位定 
    會體諒的,是吧!」 
     
      如意樓漢子豈懂風嘯山話中含意,聞言罵了——聲:「是你個老肉頭!」 
     
      端大夫卻閉口不言,他雙目炯然有神的望著風嘯山二人走去,且隱隱的還聽得風嘯山— 
    —路的哼著小曲呢1足又有盞熱茶功夫,那如意樓的漢子對端大夫道:「走遠了,走遠了! 
    」 
     
      端大夫道:「想活命何妨再等一陣子。」 
     
      如意樓那人道:「端大夫真的知道這老東西是個江湖高人?」 
     
      冷冷一笑,端大夫道:「絕對錯不了,單就看他師徒二人出入大刀寨如入無人之境來看 
    ,天下大概只有這「偷魂老祖」才有這種本事。」 
     
      如意樓漢子道:「要你說,他與我們樓主比較如何?」 
     
      端大夫笑笑,道:「難說,兩人各具典型,不較上手,誰也難以判定。」 
     
      如意樓的漢子突然道:「大夫呀,前一晚我見你那手法實在高明,怎的只是手指一捏, 
    繩子就斷了?」 
     
      端大夫雙目一亮,道:「黑暗中原來你全看見了?」 
     
      如意樓漢子笑道:「當時我沒有說,可是現在哪姓風的已走,我們也該走了吧,早些趕 
    回去,我還要向樓主稟明,要他再去大刀寨呢!」 
     
      端大夫嘿嘿一笑,道:「你倒是對白不凡忠心耿耿呢!」 
     
      那漢子一笑,道:「如意樓的人哪一個不是對白樓主忠心的!」邊對端大夫又道:「端 
    大夫呀,前晚你露的那一手。我就知道大夫也是個練家子,可能比我要高明的多,比方你能 
    把繩子捏斷,拿我來說就辦不到。」 
     
      端大夫又是一聲笑,只是這一笑連如意樓的漢子也覺著週身有些不大對勁。 
     
      於是他回身把背後的雙手一翹,道:「端大夫,我們可以解了繩子走了吧!」 
     
      端大夫道:「是要上路了。」他身子一緊,便見他的右手食指與拇指已捏在身後的繩子 
    上面。 
     
      於是,一聲「彭」,拴在他身上的繩子已斷! 
     
      端大夫先是爬出石穴外,他四下看了一遍,雙臂擺動不已又跺著雙腳,邊嘿嘿笑道:「 
    這個老王八蛋,加上那個小猴兒崽子,兩個人兩次折騰大爺,早晚看我連本帶利的找回來。 
    」 
     
      石穴下面,那如意樓漢子早叫道:「快,替我解繩子呀!」 
     
      端大夫突的面色一寒,他彎下身來,道:「如意樓我看你就別回去了。」 
     
      那人一怔道:「怎能不回去,常寨主要我們樓主去大刀寨呢!」 
     
      端大夫一笑,道,「小事一樁,你就別再操心了!」說完他一翻那人翹過來的雙臂而把 
    那人拔了個前胸上仰。 
     
      於是,便見「赫」的一聲,端大夫一指點上那人乳根。 
     
      「兀」的一聲,如意樓那漢子又雙目盡赤見血,人已倒在石穴下面,他連憋在口中的話 
    也未曾吐出來就死了。 
     
      端大夫拍拍手,哈哈笑著向白虎鎮走去—一可把暗中看的那人嚇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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