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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悲罰·落骨生香

    【第三十八章】 
      翌日,卯時剛至,冬寒凜冽。
    
      花沉沉著一襲繁複精緻的皇服,三千烏髮齊整的束於腦後,扣著金玉珍珠冠,發間的血紅寶玉耀眼奪目,纖細的腰間盤著價值連城的白玉環,眉間點著赤金琉璃色印紋,紛繁饒麗,多姿生輝。
    
      眼角斜斜的挑起,那樣濃麗的妝,幾乎抹盡她平日裡的素顏,卻有著勾人心魂的美艷。
    
      司馬清隱走進來時,她正低著頭擺弄著腰側的玉帶,動作稍顯遲緩。
    
      外面天色未明,殿內幾盞燭火跳躍,那張蒼白的臉大半掩在陰影下,只能瞧見尖俏的下巴,還有緊緊抿起的唇。
    
      「陛下。」他走近她,親手將她腰側的玉帶整理好,輕聲問她,「天色尚早,何不多休息一會兒?」
    
      花沉沉抬眼,眼底是濃郁的墨黑,如同此刻的天色,偶有漣漪閃爍。
    
      「咳咳咳,清隱不也早起了嗎。」她笑,聲音裡透著虛弱,精神卻是極好。
    
      司馬清隱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一些無奈,「微臣第一次陪陛下上祭祖台,心裡難免有些緊張,睡不著索性便起了,難道陛下也同微臣一樣,覺得緊張?」
    
      他其實是在開玩笑,藉以說明自己起這麼早的原因,豈料花沉沉很是認真的回答道:「的確,清隱,我也緊張,緊張的徹夜難眠。」
    
      司馬清隱有些錯愕的看著她,一時間倒不知如何回答。
    
      祭祖是珵國的大事,一年一次從無更改,花沉沉歷年都很平穩的完成祭祖,按理說,她根本沒必要緊張。
    
      「陛下為何緊張?」良久,司馬清隱輕聲問道。
    
      花沉沉抿唇直笑,「說不清楚,或許是害怕中途出了什麼差錯,又或者是,害怕原定計劃發生了改變,害怕有些無法預料的事情發生,害怕自己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這麼多的樁樁件件,我都挺怕的。」
    
      她說的極為平淡,似乎只是在同他閒聊,語氣也是再尋常不過,卻聽得司馬清隱背後冒了冷汗。
    
      「陛下不要多想,一切都會沒事的,陛下會順利的完成祭祖。」他聲音有些沙啞,臉上再度恢復成一貫的嚴肅認真。
    
      花沉沉有趣的看著他,然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清隱看來果然是很緊張,放心,若是真的有事,還有我呢,我沒那麼容易倒下。」
    
      說完,卻咳嗽起來,蒼白的臉透出不正常的紅暈。
    
      「陛下...」司馬清隱看著她,欲言又止。
    
      花沉沉止住咳,呼吸有些急促,「天快亮了,清隱,陪我吃頓早飯吧。」
    
      司馬清隱頷首,扶著她朝用膳的地方走去,兩個人慢慢走著,一路宮燈燃灼寂寂成灰,將兩個人的身影拉長,司馬清隱側過頭,「陛下,義安侯和公主已經出發了。」
    
      「嗯。」
    
      「陛下為何讓義安侯和公主回去?」司馬清隱低潤的聲音響起。
    
      「這樣,皆大歡喜,多好。」花沉沉抬眸望向漆黑的宮道,「我這樣做,正好滿足了某些人的心願,該感激我的,是不是?」
    
      他們該感激她的,是不是?
    
      她低低的聲音響在這樣寒冷的清晨裡,隱隱有些空寂和落寞。
    
      司馬清隱沉默的陪著她吃完了這頓早飯。
    
      而後,天色方亮,晨光熹微。
    
      一年一度的盛大祭祖,已經開始了。
    
      宮裡各個角落響起了沉緩厚重的樂鳴,低低緩緩地撞進心底,激出那深藏心裡的往事,磨礪心扉。
    
      祭祖,本就是為了祭奠先祖,整個皇城裡,都瀰漫著一股難言的沉重和肅穆。
    
      花沉沉坐上御輦,隨著浩浩蕩蕩的眾人去往皇宮外的祭祖台。
    
      大雪今早難得未下,只是所有的街道上,都覆著一層厚厚的雪,腳踩上去,發出咯吱的聲響。
    
      因為雪地的緣故,整個隊伍都選擇了緩慢前行,御輦裡坐著的是一國之帝,千萬要小心些。
    
      花沉沉一個人坐在御輦裡,身後的轎子中坐著司馬清隱,她抬起手微微掀開簾子,入目便是那皚皚白雪傾覆的珵國,這樣銀裝素裹的人間,多麼令人歡喜,彷彿所有的污穢,都被洗滌殆盡。
    
      緩緩的吐出心中的一口濁氣,她正欲放下簾幕,卻忽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阿善同葉迦言站在客棧二樓的窗前,花沉沉看到兩個人,覆著濃妝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笑意,眼底清澈著倒映著那兩人的身影,她忽地有些羨慕起來,羨慕那比肩而立的兩個人。
    
      簾幕放下,她嘴角含著笑,目光卻緩慢的露出深藏的堅定和銳利。
    
      阿善目送著漸行漸遠的隊伍,轉過身一言不發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冥王走到葉迦言身邊,站定,側頭,極其小聲的問道:「你身體可還受得住?」
    
      葉迦言收回遠眺的目光,深邃的眼緩慢流動著晨光,嘴角微微勾起,「我能有什麼事?一切都再好不過。」
    
      冥王卻忽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不再多說什麼。
    
      祭祖台在皇城的東南角,高高的祭台打掃的十分乾淨,除了來不及清掃的雪,其餘都一應俱全。
    
      還未到巳時,但是祭祖台四周卻早已圍滿了珵國百姓。
    
      皇家的祭祖,按照珵國的慣例,素來是皇室與百姓一同參加的。
    
      或許是為了顯示皇家對祖先的看重,又或者是為了拉近距離,無論是哪一種,歷年都是如此做的,花沉沉自然也不能例外。
    
      當宮裡出來的御輦隊伍浩浩蕩蕩的走過來時,圍觀的百姓自發的讓出一條寬廣乾淨的道路,讓隊伍可以走過去。
    
      整個過程中,都鴉雀無聲,那盛大的靜謐中,醞釀著難言的心潮起伏。
    
      祭祖台前,早已有等候多時的珵國大臣,禮部尚書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御輦前,拱手行禮道:「微臣恭迎陛下,陛下金安。」
    
      然後,跪下,身後所有人,從大臣到百姓,嘩啦啦也都跟著跪下。
    
      「恭迎陛下,陛下金安。」整齊劃一的聲音,聽起來倒是壯瀾。
    
      一隻素手拉開簾幕,花沉沉走出來,紅艷的唇角帶著莊重而威嚴的笑意,司馬清隱走過來,花沉沉扶著他的手一步步緩緩下了御輦。
    
      四周安靜,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只餘她踩著木榻下來的聲音,竟顯得十分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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