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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悲罰·落骨生香

    【第五十章】 
      三、人間——勾心鬥角
    
      這座皇城裡,看不見的勾心鬥角層出不窮,你稍微不慎,便是命不保夕。
    
      他在日復一日的偽裝裡度過,騙過了所有人,瞞過了多少暗夜裡的眼。
    
      司馬清隱找上他時,他毫不意外。
    
      他一步步的試探,無非是想知道他待她的態度。
    
      珵國皇城裡的人都知道,他皇夫荀晚不喜女帝,這從來不是秘聞,他卻仍舊不敢確信,百般試探,最後終是深信,告知他關於對付她的計劃。
    
      他默默聽著,心裡抑制不住的想笑。
    
      多麼可笑。
    
      他千辛萬苦想愛護的人,卻一直在毫不留情的傷害。
    
      深陷泥淖的漩渦,他與司馬清隱周旋,又小心堤防著身邊每一個人,多少個夜裡,都在想著天亮之後該怎麼做。
    
      怎麼做,才能讓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對他放心。
    
      怎麼做,才能對她的傷害降至最低。
    
      後來,豫國公主來了。
    
      其實在她來之前,司馬清隱便來找過他,他要他娶了那個公主。
    
      他依言,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求她成全他與那個公主。
    
      她笑著答應,鬆了口氣的模樣。
    
      他心裡苦笑,十五年的朝夕相處,他又如何不懂她的心思。
    
      這個公主,這個與小知相貌一模一樣的公主,他甫一見到,便徹底懂得,那是她為他鋪的後路。
    
      司馬清隱想利用他甩掉豫國對他的控制,而她,卻不動神色的利用了司馬清隱給他謀了一條生路。
    
      他懂得,所以愈發難過。
    
      她以軟禁為他為由,派了人在公主府暗中觀察,將他每一日同公主相處的細節一一回稟,他知道她是想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了那個公主,他不動神色的看著莫蓮若同司馬清隱暗地裡的勾結,另一邊,又裝作極為愛護莫蓮若。
    
      她似是終於放了心。
    
      後來,她下旨讓他陪著莫蓮若去豫國。
    
      他知道,她時日不多了,因為他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
    
      他的身子每況愈下,哪怕他掩藏的幾乎無人察覺,也終是一日日的壞了下去,時常暗自吃藥,她有時忍不住會問,他卻總是以風寒為由,敷衍著打發了她。
    
      那日天還未亮,他便帶著莫蓮若出了皇城,浩浩蕩蕩的隊伍漸行漸遠。
    
      那個女人,挽著他的手臂,笑的妍麗嬌俏,她說她給珵國女帝準備了一份大禮,作為報答她這些時日的招待。
    
      他看著她的臉,深深的看著那張臉,沒有開口。
    
      所謂大禮,不過是聯合珵國朝堂和皇城百姓,將她從那高高的帝王上拉下來。
    
      他抬手撫上她的臉,眼底是深刻的眷戀和溫柔。
    
      那是小知的臉,他看了整整十五年的臉。
    
      這個女人,根本配不上擁有小知的臉。
    
      他設了圈套,本就是抱著魚死網破之心。
    
      他殺了莫蓮若。
    
      他餵她吃了變啞的藥,綁住她的手腳,而後在她驚恐的目光裡,將她那張臉皮整個剝下。
    
      外面大半都是他的人,他做完了這一切,栽贓嫁禍給了司馬清隱。
    
      司馬清隱為了珵國帝位可以同豫國皇帝勾結,這次奪|權的遊戲,他豈會讓他大獲全勝。
    
      豫國本就不打算信守諾言,一方面幫助司馬清隱上位,一方面趁著珵國內部整合之際,三十萬大軍直壓珵國邊境。
    
      據說,率兵而來的那位豫國太子,極為疼愛這個公主。
    
      他趕回祭祖台時,她已被重重軍隊包圍,那時,他的身體大概還可以撐完這一天。
    
      那一刻,兩個人遙遙相望。
    
      各自心思斗轉,滿腔話語,卻無法訴說。
    
      她大概終是要恨他了吧,他想。目光卻看向了她身後拿出道符的司馬清隱。
    
      那張符是司馬清隱尋訪高人得來的,卻當著百姓和大臣的面,將這獲取道符的功勞給了他。
    
      他與那真正的花沉沉是親戚,與珵國皇室有著一脈血緣,他知道他想登上那個帝位。
    
      他為著日後登位做足了萬全準備,這殘害先帝的罪名,他早已找到了替罪羊。
    
      司馬清隱從來都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女帝是妖,哪怕人心都已經向著他,但世事無常,他為了日後免遭世人口舌,依舊做的滴水不漏。
    
      他知曉他的想法,卻沒有否認。
    
      因為他也正需他親口承認,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承認他荀晚與他司馬清隱是站在同一條船的人。
    
      所以,哪怕他多麼想去抱一抱她,多麼想將她扶起來,多麼想親手殺了那些人,也只能死死的握著袖中雙手,喉嚨裡血腥味越來越重,卻不敢挪動一步,不敢靠近她一步。
    
      只有這樣,等到豫*隊勢如破竹的攻過來時,他派他殺害豫國公主的罪名,才能得到所有人最強烈的譴責。
    
      司馬清隱加諸在她身上的千古罵名,他原封不動的送還給他。
    
      兩國紛爭,是他送給司馬清隱的大禮。
    
      她不會知道這些,那些事都將與她無關。
    
      她早已準備待她死後,立司馬清隱為珵國新帝。
    
      可他是個小肚雞腸的人,隱忍了一輩子,臨了,卻想要拉著所有人陪葬。
    
      從祭祖台那裡離開,他一步步的朝著天牢走去,走的緩慢又艱難,短短一段路,他走了一個時辰。
    
      他想,他們可以死在一起,多好。
    
      他走到了天牢門口,那裡被重兵看守。
    
      一千御林軍,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齊齊舉起了手裡弓箭,箭頭寒光銳利。
    
      司馬清隱臉色鐵青的站在天牢門口,雙眸充斥著滔天的怒意。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走到了最後,會是荀晚害的他差點功虧一簣。
    
      他看著怒極的司馬清隱,雲淡風輕的笑了起來,繼續從容的朝天牢走去,眼裡只有那一扇緊閉的牢門。
    
      腳步沉著,面容淡定,身後,是雪樹冰花的人間盛景。
    
      而後,萬箭齊發,穿風刺骨。
    
      早在月前,他便已經將珵國的地形圖和佈陣圖,盡數無條件送給了豫國。
    
      司馬清隱接到消息的時候,豫國已經攻佔了珵國八座城池。
    
      這份大禮,看來已經送到了。
    
      他緩緩倒下,眼眸裡是血紅色的人間,然後,望著牢門慢慢闔了眼。
    
      這一世的朝夕陪伴中,各自心思深藏,各自情根深鑄,轉身之際,深情被冷漠覆蓋,溫柔掩藏在心底,我們有太多次的有口難言,有輾轉反側的悵然無奈,有著命運極其不公的對待,以及深陷俗世難以抽身的絕望。
    
      愴然回顧這世間,一切終將有一個結束。
    
      我們走著相反的陌路,卻終是可以一同歸去。
    
      小知,要怎樣才能告訴你,我極漫長又極短暫的一生中,你是我永遠無法捨棄的貪戀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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