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肝腸寸斷傷心人】
突聽台上樂聲喧天,台下則是鴉雀無聲,那一群大小和尚吹打了好一陣,最後
嗄然而止,台下揚下一片如雷的掌聲。
隨見一年約六旬的老和尚,身披紅絨袈裟越眾而出,走到了台口,雙手合什,
向台下眾人深施一禮。
虎兒見這和尚生得是慈眉善目,滿面紅光,隨聽他痰嗽一聲,高聲道:「眾位
施主,諸位一定在罵我這個和尚六根不淨,那有出家人擺招親的擂台的?這話說得
不錯,可是各位不知道貧僧的想法。
「由於最近萬里飛虹小俠,名揚天下,更由於他英俊神武,所以吸引了不少的
女孩子,惹得他一身煩惱。」
「但是愛美為人類之天性,那些女孩子追求美,也是不可責備的事,貧僧聽到
這一消息立刻有一個感覺,那就是天下有緣份的人很多,卻未必很快就湊在一起,
在這一段時間裡雙方都很苦悶。」
「甚至於雙方都為了一個錯誤的對象而迷戀,往往演出了妒忌,自殺,兇殺等
不幸的事件,不合我佛家的治世之本。」
「貧僧有見於此,就借萬里飛虹之事,在此擺下招親之擂台,號召天下男女英
雄,彙集一堂。」
「少時擂台開始,任何一位男女俠士都可先上台,先上之人不論男女,需把自
己介紹一下。」
「台下諸位可以詳細考慮如果有緣,請自行上台,對方如果也中意,那麼不必
動手,便請雙雙下台。」
貧僧並以禮品賀其會親,如果對方不中意,則亦需答應來人比武之要求,以謝
其雅愛之德。」
至於萬里飛虹暫時不會出面,可是只要有他中意的女孩子上了台,他自然會隨
時露面的……」
「還有很多細節,為了節省時間,貧僧就不再嘮叨了,各位如有什麼不瞭解的
地方,貧僧再隨時說明。」
「貧僧唯一的要求為:這次比武完全出於善心,只能點到為止,絕不可以比武
為由而了結私仇。」
希望各位能瞭解貧僧成全的這番善心,這樣作也是為這個大千世界減少一些曠
男怨女,替佛祖盡了一分心力。」
「現在閒話少說,擂台開始,無論那位男女英雄,請先上台,謝謝!」那老和
尚說完了話又是雙手合什,施一禮。
台下報以如雷的掌聲,虎兒不禁笑對老人道:「這老和尚作法雖然滑稽,可是
天真可愛,倒確是一片善心呢!」
老人哼了一聲道:「什麼善心,簡直是六根不淨,不像話!」
二人正談之間,突聽台上佛樂又起,老和尚就在佛樂聲中退向一邊坐定,少時
樂聲一停,那兩排小和尚也魚貫退了下去,台下立刻恢復了以前的吵雜。
過了約莫盞茶時間,竟無一人上台,滿台的人好像只顧聊天,忘了比武招親這
件事一樣。
老和尚坐在台上有些沉不住氣,正要起身催促,突覺眼前一晃,一條紅影如風
的縱上台來台下立時叫好連天。
這上來之人年約四十,唇上留著短鬚,長得倒還瀟灑,偏是穿著一件紅短襖,
顯得十分刺目。
他上得台來,先向老和尚略施一禮,老和尚連忙還禮不已,那人施完了禮,又
向台下一拱拳,朗聲道:「眾位朋友,在下姓蔣名四聖,今年三十七歲,乃浙江人
氏,曾娶一妻不幸早逝,現上此擂台願結有緣之士,可有那位俠女,願意賜教否?」
他這裡才說完,台下立刻吱吱喳喳,全是女人談話,評頭論足,有的說高了點
,有的說鼻子太尖,有的說屁股太瘦……等等,尚有一群女人你推我推的,口中嚷
道:「去呀!你上去呀……」
那蔣四聖在上面被人評頭淪足,心中大不是味,只得乾咳兩聲道:「莫非我就
這麼不堪就教麼?」
此言一出,台下眾人都笑了起來,於是又有些女人誇他有幽默感之類的話眾女
人在談笑之間,突聽一聲極尖女聲喊道:「蔣大俠休得急燥,姑娘我來也!」
這一大叫既尖又窄,是個不折不扣的左嗓子,把眾人嚇了一大跳,有人道:「
乖乖,這是什麼雞喲?……」
隨著這聲尖叫,立即有一條黑影,「嗖」的一聲向台上縱去。
這女人想是輕功不太好,一下子竟未能上台,羞急之下忙伸雙手,扒住了冰台
口,然後再一按,這才挺身而上。
眾人隨一打量,只見這女子年過四十,身材相當苗條,倒像個姑娘樣,滿頭頭
髮用一塊毛巾繫住。
身穿天藍色勁裝,長得單眼皮,短睫毛,鼻子也不高,可是那張嘴卻真是櫻桃
小嘴,甚是美麗。
蔣四聖事關終身,當下一絲也不敢大意,仔細的把她看了看,心中已然感到很
滿意,當下連忙一拱拳,笑道:「敢問小姐貴姓?」
那女子撇嘴一笑叫道:「我姓李名夢梅,河北人,今年四十一歲,尚未婚配愛
穿藍衣服,我喜歡吃麥飯,不喜歡吃米飯……」
蔣四聖二人相距不過五尺,她卻隔著極均勻一樣喊叫,並且一說沒完,嚇得他
連連皺眉,忙攔道:「好了,好了……」
他心中想道:「她雖然比我大,說話又像母雞叫,可是她那張嘴實在太美,足
以彌補她其它的缺陷……」
蔣四聖想著便笑道:「小姐,你對我在下可有意思麼?」
這句話問得眾人大笑,李夢梅紅著臉尖叫道:「我對你……」
她這句話聲音叫得太大了,蔣四聖連忙搖手道:「請小聲點,小聲點……」
李夢梅這才把聲音放小一些道:「我對你如果沒意思,我上台來幹什麼?難道
要找罵挨呀?」
蔣四聖一聽,不由心中大樂,立即含笑道:「太好了,我們不用比試了,回去
成婚了吧!」
李夢梅撇嘴道:「呸!不行!要成婚,也要比試!」
蔣四聖一想,這是自己生命中,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當下也就欣然答應,笑
道:「姑娘請先進招吧!」
李夢梅微微一笑,一墊步「彩鳳戲珠」右掌疾向蔣四聖的右肩頭擊來,身手雖
快,功力卻差。
蔣四聖不躲讓,翻左掌「橫架鐵欄」四指如刀,向李夢梅手腕切來,他對自己
這位准夫人可不敢用大勁,就算砍上,那力量也不過只能砍死一隻蚊子。
他們二人這一打上,手來腳去倒也顯得十分緊張,台下眾人喝采叫好之聲不絕
於耳,可是在虎兒看來,只不過比「花拳細腿」之類要好一些罷了,心中不由甚感
失望,暗道:「看樣子這英雄會沒有什麼出奇的人物!」
虎兒正在想著,突然身旁鼾聲如雷,轉頭一看,只見老人靠在木椅上,睡得呼
呼的,其狀甚是滑稽。
周圍之人看得正熱鬧,不由得一個個皺眉切齒,怎奈任你喊叫推扯,老人猶是
不醒,怪的是只推他一下,鼾聲就大一次,有一次一個人用大力推了他一把,他立
刻爆出了一聲如雷的大鼾。
連在台上打鬥的二人,都忍不住飄了一眼,這一下可沒人再敢動他,虎兒雖覺
好笑,但也不禁有些不耐煩了。
虎兒正想用什麼法子,把老人弄醒,突聽眾人暴喊一聲:「好呀!」
虎兒連忙向台上望去,只見那蔣四聖,雙手托著李夢梅的屁股,已經把她高高
的舉了起來。
那李夢梅一雙大腳不住的亂踹,口中叫道:「死人!放下我呀,算你贏了!」
蔣四聖這才把她放下,只他臉不紅,氣不湧,滿面笑容,當下二人手拉手,向
台下一施禮,然後雙雙奔向老和尚。
老和尚笑臉相迎,道了辛勞及祝賀之意,並送了一包禮物,由小和尚導引著下
了台,坐在預先備好的「特別席」中觀戰。
這個擂台一開張,就促成了一對千里姻緣,這時台下的曠男怨女,又是羨慕又
是妒嫉,都想上台尋偶了。
正在這時突聽一女子叫道:「姑姐姐上第二陣!」遂見一條淡影如飛而上,身
形很是輕快。
虎兒心道:「這個輕功還可以!」
再看臺上站定一個女子,這女人紮了一條大辮子,身材甚是枯瘦矮小,一個腦
袋前崩兒後杓子,扁嘴禿眉,面如黃臘,小鼻子大眼,一雙眼珠左右盼顧,混身成
扭,顯得一股風騷,令人看得出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那女子上台後既不向老和尚行禮,也不自我介紹,一張嘴衝著台下便道:「快
!快!快上來一個男人……」
台下立時哄笑喧嘩,並有噓聲,老和尚也覺這個女人太猴急了,當下遙立笑道
:「女施主,請先報了你的芳名並自我介紹一下!」
那女子一斜眼道:「真麻煩!」
說著對台下大叫道:「喂!你們聽著,我今年三十八,沒爺沒媽……」
台下一陣大笑,那女子氣道:「這有什麼好笑嘛?……我是東北人……家裡祖
產很多,誰跟我不用愁吃喝。」
「我嫁過三次,都拆了伙,這一次再嫁人我決定不拆了,是死是活我跟他過一
輩子……我姓李,叫李娼運……別的沒有什麼了,誰上來?」
虎兒聽罷笑得死活來,心想;「這是什麼女人!真是丟死人!」
李娼運好像迸豆兒一樣,講完了一大套,立時雙手插腰,靜等良人來投懷,那
知台下笑了半天。
最後轉為恥罵,有一個大嗓門的人笑罵道:「他奶奶的,這是什麼女人?真他
娘的不是東西!」
李娼運聞言惱羞成怒,對台下叫道:「奇怪,你們罵什麼罵嘛?我上來又不是
讓你們罵的!什麼東西……他媽的……」
眾人一聽立時大亂,叫罵之聲衝上九霄嚇得李娼運不敢再說話了,老和尚在旁
也連連皺眉。
正在混亂之時,突聽一人道:「姑娘不必生氣,我來會你!」
立見一人越眾而出,走到台下。
眾人看時只見他頭像狼狗,身若毛豬,八字眉,刀子嘴,年逾四旬,穿著一身
嶄新皮袍子,打扮得甚是華麗。
可是那付長像,叫人看了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每個人都恨不得用石頭把他砸
死才舒服似的。
那人抬頭向上看了半天,想是看冰台太高,不知怎麼上去好,那李娼運卻笑得
咯咯的,直向台下招手道:「快上來呀,小伙子。」
那人見美人招喚,立時三魂渺渺,把眼一閉,咬了一下嘴唇,猛一用勁,身子
竟也拔了起采,他在空中還大叫道:「此番我為佳人死!」
他上是上來了,可是台高四丈,他只上了三丈,正在奇怪腳怎麼還不著地,猛
覺身子又向下一沉。
暗道不對勁,連忙睜開眼睛,一看自己果然力盡才落,當時連忙提著氣找好地
方落腳,這倒好,他怎麼上來又怎麼下去了,還差點摔個大跟頭。
這時眾看客人又噓又罵紛紛用吃剩的果皮,花生殼等物丟了過來。
那人被打得莫名其妙,自言自語道:「怪了!莫不是我這手表演得好,他們都
請我吃東西……」
他想到這裡立時滿心高興,將雙手高舉四下打拱,口中連聲叫道:「謝謝,謝
謝,謝謝各位……」
眾人罵得更是厲害,直到他頭上挨了一石頭,才弄清了不是好事,一張醜臉立
時臊得通紅。
那李娼運好容易才等了一個人出來,不想是這麼個廢物點心,當時大叫道:「
再試試,傻子,努力呀!」
那人聽了心裡暗道:「為了她我把命陪上也值得!」。
當下看好了地點,請眾人讓開了一條跑道:「自己跑到距台口四丈處,提足了
氣,大喝一聲:「王八過門坎,但看此一番了!」
他叫罷一陣急跑,跑到距台口四尺時,猛一點足,這一次,難為他還懂得一點
力學,藉著衝力竟上了四丈多,「拍!」的一聲落在冰台上,尚未站好又聽得「叭
!」的一聲,來了個大馬扒!
這一跤摔得他吱牙嚕嘴,一手摸頭一手摸屁股,李娼運又氣又笑道:「死人,
真沒出息,快報姓名呀!」
那人這才強忍疼痛,苦笑一下大聲道:「我是河南人,我叫王克津,今年四十
四,娶不著老婆,嘿嘿……」
說著傻笑幾聲又問道:「小姐,你的芳名娼運可是昌隆的昌?運氣的運氣?」
話未說完…李娼運搖手道:「不對!不對!我那個娼是私娼的娼……快點打,
打完我們成親!」
台下諸人見這對活寶,不由笑得眼淚迸流,王克津聞言,用手摸著頭想了一下
道:「我們成了親,你走娼運,那我不是走王八運了嗎?……」
李娼運卻喝道:「管你走什麼運,到時候再說,反正姑奶奶嫁定你了,跑都跑
不掉……快打!」
王克津連聲答應道:「好!好……打!打!」
他話才說完,便見面前人影閃處處,李娼運二指「探陰山」已向自己眉心點到
,不由大吃一驚,拚命扭頭躲過了李娼運二指。
急忙出右掌「朝山掌」「朝山進香」向李娼運的腰眼便抓,他一用力腳下一滑
,差點又摔個大跤。
虎兒看那李娼運功夫倒還可以,但是王克津可就差太遠了,果然不出三招便被
李娼運打翻在地。
李娼運卻騎著他的脖子,左右兩邊叭叭的打起耳刮子來了,直打得王克津殺豬
般的怪叫。
李娼運邊打邊道:「他媽的!姑奶奶問你,以後成了親,你可敢在外面亂來不
?不說打扁你這個臭王八!」
王克津被打得昏頭轉向,眼前金星亂冒,鬼叫道:「救命呀!……你怎麼……
還沒成親呢,你打什麼嘛?……好像我已經在外面胡來一樣了……喲……」
這時老和尚見實在不像話,連忙出來連說帶勸的拉開了,送二人下台坐好,這
一場雖然亂七八糟,也總算又促成了段姻緣。
虎兒連看兩場趣事,真是歎為觀止,萬料不到江湖上有這等人物,再看那老人
已然睡醒,迷迷糊糊的問道:「剛才什麼事呀!吵得翻了天似的!」
虎兒遂笑著把兩件奇事,大略的講了一下,老人掀髯狂笑。
這時老和尚走到台口向下朗聲道:「眾位,以後請爽快些,可別像剛才那兩位
,這玩意我出家人都愛不了……」
說完他又退了下去,眾看客又一陣笑,再看方纔那兩對,各自緊偎著,指指點
點的,正在喁喁私語,看樣子倒怪幸福的。
虎兒正感無聊,突見一條淡影,疾如閃電,從自己頂上掠過,再一點地,猶如
飛星殞石般落到台上。
虎兒不由驚道:「啊!還有這等奇人!」
再看臺上站定一個青衣少女她面色蒼白似有病容,雙目如星,尖尖的鼻子,小
嘴如櫻,清淡高雅,有飄然出塵之風,雙目盼顧之間,神光四射,不怒自威,真個
是艷若桃李,冷如冰霜。
她一上台立時四下鴉雀無聲,台下的千百人,竟連一聲咳嗽都沒有,一個個張
大了眼,心中暗叫:「好美呀!」
虎兒也萬料不到居然有這等人物出現,但見她滿臉憂愁哀怨之色。
她只在那裡靜靜的站著,有些木然,有些呆凝,但這些絲毫影響不到她的美麗
,反而更使人幽思,把人帶到另一種高貴曲雅的境界去。
她在那裡站了良久,一直沒有絲毫聲音,彷彿這千百人都是死屍一般,而她也
是一動不動,似乎在那裡追思著一些什麼。
老和尚驚異了一下,慢慢走到她身前,施了一禮道:「女施主請發話吧!」
那少女這才淺梨一笑,回了一禮道:「這個小女子知曉,老師父請回座吧!」
老和尚含笑而退,虎兒聽她吐聲嬌脆,甚是悅耳,又見她對台下萬福一下道:
「我姓杜,來此不談婚事,只是以武會友,各位不妨賜教一二!」
眾人這才好像從被窩筒裡爬起來,吱吱喳喳的談論起來,虎兒只聽得身邊老人
歎道:「這孩子不錯,可惜多病,看來也是福薄之人啊!」
虎兒聽他話裡有因,正要詢問,卻覺眼前一閃,一條人影已然越上了冰台,這
人約有廿十餘歲生得方面大耳,體格甚是魁梧,雖然說不上英俊,卻是五官端正,
舉止之間沉著穩重,看得出是個武功有根基的人。
虎兒看罷心想:「這才真是什麼人才能引什麼人出場呢!」
那少年上台之後,向少女深施一禮道:「在下方廷昭,此來不敢作他想只求與
姑娘過手幾招,於願足矣!」
那少女淺頻一笑回禮道:「不敢,您不要客氣!小女子杜菁願意受教!」
方廷昭聞言又一拱手,笑道:「姑娘請先!」
杜菁微笑點頭道:「好!我有僭了!」
說罷款步上前,輕舒玉臂一手「佛子吐心」,輕若飄風的二指向方廷昭「肩井
穴」點來。
這一招看著輕鬆寫意,實際上急疾無比,方廷昭知道厲害,一晃身錯開二尺,
翻右掌「巧打山門」五指微曲向杜菁小臂抓來。
杜菁微微一笑,輕聲道:「好招!」
隨著她這聲輕喚,已然「天風迎絮」身子翻了一個大花,斜著出去了五尺之遠
,左臂突出「曇花一現」三指輕彈,向方廷昭後背「鳳尾穴」點來。
方廷昭尚未回身,已然覺得勁力透骨,不由心中吃了一驚,暗道:「這女孩好
高本事!」
二人這一打開,虎兒可看得過癮之至,耳中卻聽得老人道:「哦!難怪!她姓
杜,那是錯不了的了……」
虎兒問道:「老公公,你說什麼?」
老人仍然搖頭道:「有什麼話一會回店再說,難得看看孩子們打架,你可別再
打岔了!」
虎兒暗暗搖頭叫了一聲怪,再向台上望去,只見人影如風,遠撲近拿,已經打
得難分難解。
那杜菁身若飄風,倏前忽後,才東又西,兩雙玉掌舞出一大片的白光,翻騰閃
躍快速已極。
再看那方廷昭長臂吞吐,上下翻舞,帶起了陣陣的疾風,真個好不驚人也!
虎兒看那方廷昭果是名師傳授,舉手投足之間,沉凝穩重,可是那杜菁的功夫
卻更是驚人。
只見她邁步如風,體態婀娜,蓮步微移之間,已是數招換過,令人猶作驚鴻之
瞥,更令人神往的是,她臉上始終帶著的笑容,令人倍生親切之感。
與她對敵的人,彷彿就是在與自己的親人嬉戲一般,興趣百倍,真恨不得這場
打鬥永遠繼續下去。
杜菁雖然笑盈盈的,可是她的內心,卻蘊藏著一段辛酸的眼淚,自從她見了童
博之後,她完全醉心於這個男孩子了。
可是萬料不到倪曉春用「七煞珠」誤傷了童博,以至於鑄成了不可收拾的悲劇
,後來雖然童博在爹爹面前親口允了婚。
可是自童博離開後,三年多來,他就沒有再回來過一次,是不是他心裡根本沒
有自己?還是他跟倪曉春在一起廝混呢?
三個冬天過去了,他始終沒有回來過,聽說他在江湖上已經闖出了俠號,是不
是他把自己已經淡忘了?或者他已經與倪曉春成婚了?
三年多來,只有爺爺收留的孤兒田恨生,每日陪伴自己,解除了自己不少的寂
寞和苦悶。
恨生雖然很可愛,可是他實在太小了,自己不敢把這滿腹的情感投向,寄托在
這樣一個孩子身上。
方廷昭與她過著招,深感這個女孩子不是常人。
除了她卓越的武功之外,她那清秀飄逸的風度,幽怨淺淡的笑容,都在吸引著
他,使他感覺到必須得到這個女孩子。
方廷昭動手之間,知道杜菁未施全力,當下.把招數一緊,施出了師門「青蟬
掌」,他這掌法一施開,台下觀戰的老人不由一驚,低聲道:「啊!原來是他!」
虎兒忙問道:「公公,您說他是誰?」
老人反問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位奇人,叫玉嬋風的!」
虎兒聽罷一驚道:「哦!我知道……難道這方廷昭是他的後人麼?」
老人未答,又問道:「你當然知道有另一奇人,叫摘星客的了?」
虎兒心中暗笑,嘴上答道:「這位奇人是我師爺,我當然知道!」
老人聞言不由點了點頭,把虎兒上下看了看笑道:「對了!我忘了你是摘星客
的再傳弟子了!」
虎兒笑道:「這兩位老人名滿天下,就算我不會武功,我也不會不知道的!」
老人一笑道:「算你說得有理……我看這方廷昭這身功夫不錯,他這套掌法名
「青蟬掌」;是玉嬋風的成名作,早年曾經威震江湖呢!」
虎兒聽罷驚道:「這麼說這方廷昭是玉嬋風的徒弟了?」
老人搖頭道:「玉嬋風早年與摘星客較技,被摘星客以「大悟神音」毀了他全
身功夫,從此玉嬋風不談武功。」
「可是他有一得意弟子,名叫方朝俊,習得全身功夫,現在台上這個孩子名叫
方廷昭使得又是『青蟬掌』假如我沒猜錯,這方廷昭定是方朝俊的兒子了。」
虎兒聽罷覺得非常有理,但卻奇老人何以知之甚稔?心中暗道:「果然這老人
是個江湖奇人啊!」
當下連忙問道:「老公公,您怎麼知道這麼清楚呢?……您十定是……」
話未說完,老人突的一陣怪笑道:「小娃子到底沉不住氣,你不必追問,到時
候自然會告訴你,你看,我根本都不問你。」
這時台上形勢已變,杜菁已經施展了全身功夫,來抗拒方廷昭的「青蟬掌」可
是她仍然無法佔得上風。
同樣的方廷昭雖然施開了本門絕技「青蟬掌」,可是杜菁仍然是應付自如,絲
毫不懼,心中不由更發敬愛之意,暗道:「這女孩真了不起……」
他心中想著:杜菁玉掌「亂剪殘梅」,已然向他腳前抓到。
方廷昭凹腹吸胸,右掌如雷。從胸前翻出,「雕欄砌玉」反抓杜菁手腕,速度
快得驚人,眾人均料杜菁不易脫逃了。
那知杜菁這招本是虛招,等方廷昭掌心才吐,她巳倏地收回左掌,向旁一滑出
去三尺,二指夾著勁風,向方廷昭右臂「大麻穴」便點。
好個方廷昭,他見杜菁一換掌,立時疾如閃電的,把尚未吐出的右掌硬給收回
,「摧虎登山」掌緣向杜菁的腕磕來。
杜菁才要換式,方廷昭左掌猛吐「棄玉拋珠」掌心向杜菁前額印來。
杜菁兩面受敵,芳心大急,偏是距離過近,左右難顧,她一咬牙,腳下一用力
,「一佛升天」身子向上拔起了五尺。
她雖然躲過了方廷昭的雙掌,可是髮際所別的一朵小絨花,竟被方廷昭給震了
下來,斜裡飄出了五尺,落在冰台上,台下立刻爆起了一聲喝采,杜菁的雙頰已經
紅過了落日的晚霞了。
方廷昭雖然佔了勝,可是他並不興奮,相反地,他反而自譴,他有些後悔,為
什麼我把她頭上的花兒都打掉了呢……」
杜菁這時面紅過耳,她突地一聲嬌叱,只見她雙手舞風,帶著凌厲的攻勢,向
方廷昭撲了過來,左掌「插花蓋頂」右掌「明珠映輝」分別向方廷昭的頂門及前胸
襲來。
這原是「風雷掌」中的絕招,這個姑娘一急,竟施出了家門絕技,「風雷掌」
中的絕招聲勢果然非同凡響。
方廷昭驚凝之下,未及躲讓,只好拚命向後縱出七尺,饒是如此,他也被杜菁
掌風觸及,胸口微微發熱,不由吃了一驚,暗道:「這姑娘好高的功夫!」
就在同時,又聽得「叮」的一聲,原來方廷昭胸側用綢帶綁好的一對純白金小
環兒,竟被杜菁掌力震落,掉在冰台上。
杜菁雙掌一出,心中又三有些後悔,她發現方廷昭安然無恙時,芳心才稍微的
安定了,這時台上爆出了如雷的采聲,他們都在讚歎,誇耀著杜菁。
杜菁呆呆看著方廷昭,這個年青人的眸子裡,傳出一種奇怪的目光,他緊緊的
盯著杜菁彷彿有很多話咽塞在他的喉頭似的……杜菁被他看得不安,輕輕的移動了
幾步,彎身把冰上的一對白金小環拾起,輕輕的對方廷昭道:「喂……這個還給你
!」
方廷昭卻一俯,拾起了杜菁的小絨花輕聲道:「那個送給姑娘了……這朵花…
…可不可以送給我……」
杜菁萬沒料到,她感到驚慌,詫異和喜悅,當然她更感到羞澀,連忙低聲叫道
:「不……不可以……」
可是方廷昭卻對她施了一禮用著滿面摯愛的目光看了一眼,道:「姑娘!……
我永遠不忘你!……後會有期……我很希望以後有機會與你在一起……」
但是方廷昭卻一擰身,越下了冰台,只留給她一個甜蜜的微笑……杜菁茫茫然
,她感到覺到這個男孩子,有些地方太像黃童博了,「他姓方……他的眼睛太像童
博了……」
她有些飄然的感覺,但是想到童博,她立時又變得憂傷起來,她把雙環放進了
衣袋,她想:「管他什麼。我先留下……童博為什麼還不出面?莫非他真的變了心
,他看見我上台,他為什麼不出面?」
杜菁為了等童博出面,便未下台;結果又上來三個人,都先後被她挫於掌下,
就好像遊戲一樣的輕鬆和容易。
虎兒本想上台,可是他深知她絕不是自己的對手,打敗一個女孩子,又有什麼
光榮的呢?
杜菁仍然在台上苦等,她深信童博必將出面,然後自己定要逼問他,為什麼逃
避自己?為什麼不回去?
她想著,等著,突然一條淡灰色的身影,像一顆飛麝般的落到冰台上。
在他足尖尚未著地時,竟半空打了一個大旋轉,身形,架式都美到了極點,引
起了全場的騷動。
等到他站定身形,台下立時采聲沖天,因為這個少年人太俊美了,瞧他只不過
十五歲左右。
一身淡灰色的勁裝,披著一件鑲金邊的皮斗蓬,腳下蹬著一付軟皮小黑靴,生
得是劍眉朗目。
他嘴角帶著微笑,意態極為瀟灑,真是個天地間難尋的美材,可說是與虎兒在
伯仲之間。
虎兒驚心道:「這少年人怎麼這麼面熟?分明我在那兒見過……」
這時連那半晌不作聲的老人,也不由得連連道:「這個孩子好,這個孩子好!」
杜菁看清了眼前這人,她不由驚喜交集,但在這種情緒,「驚」的成份佔得多
些,她低聲道:「呀……你……你又來了?……」
那孩子臉腓紅,笑道:「我一直跟著你!」
杜菁把聲音放得極輕道:「你上來幹什麼?……你快下去!」
原來上台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與杜菁朝夕相處的田恨生。
自從田奇死後,由恨生在長春城外,被神掌醫聖杜祥甫收留,三年多來傳授了
他全身的功夫。
這三年多使得田恨生獲得了他一生未有的幸福,更奇妙的是,他竟對杜菁產生
了深厚的愛意,他幼小無暇的心靈中,深深的鏤刻了杜菁的影子。
杜菁當然也覺察出了,她雖然深愛恨生,可是那是一種姐弟之愛,更何況她心
中還深藏童博呢?
好幾次杜菁想與他徹底的談一談,可是恨生全是一片天真,一股純情,杜菁怕
傷他的心,所以始終沒有明顯的把態度表示一下。
這樣使得這可憐的孩子,愈陷愈深了。
恨生見杜菁叫自己下去,當時搖搖頭笑道:「菁姐,我不下去……你可以和別
人過招,為什麼不肯和我過招呢?」
杜菁急道:「好弟弟,你別鬧了……除了今天,隨便那一天我都陪你玩好嗎?
……好弟弟,快下去。」
恨生卻撒嬌道:「不!我就要今天……你肯陪別人玩,為什麼不肯陪我玩……
你一點也不喜歡我!」
杜菁聽罷越發急得臉色通紅道:「唉呀!小弟,這那是玩嘛!我的天……好小
弟,乖我喜歡你,快下去吧!」
恨生仍是搖頭道:「你陪我玩,我就不下去!」
這時滿谷之人,均在紛紛議論,杜菁更是著急道:「小弟,你看人家都在講我
們,你……你為什麼非要今天嘛?
……你知道這個擂台是什麼意思嗎?」
恨生道:「人家講就讓人家講好了……我知道這個擂台是成親的擂台……」
話未講完,杜菁搶道:「是呀!成親的擂台,你這麼小,難道你要和我成親呀
!」
恨生道:「誰說我小?我都快十五歲了!……你在上面是不是要和別人成親?」
杜菁見他稚氣,一臉天真,可是他的眸子裡卻散發出一種妒嫉的目光,看來倒
也怪嚇的人的。
偏是他最後問的話,自己答不出來,當下只好故作生氣道:「小弟,你不聽話
,我不喜歡你,一輩子都不理你了!」
恨生臉上紅了半天,才艾艾的吐出了幾個字:「菁姐,我愛你……我一定要和
你成親!」
杜菁聽罷大驚,她怕恨生說這幾句話,現在果然說出來了,當時只好作色道:
「小弟!你再胡說人道我可要走了!」
恨生對杜菁癡愛了三年多,他心中一直深藏著這幾句話,他覺得杜菁對自己也
是萬分喜愛。
在他想來杜菁或許會答應他,可是他卻一直不敢講,深怕萬一杜菁拒絕了,那
種失望將比死亡還要痛苦了。
現在他鼓足了勇氣,把他深藏著的話傾吐出來,他以為杜菁即使不好意思答應
,也絕對不會拒絕。
可是不料一肚子的熱誠,三年多的期望,卻被杜菁一盆冷水澆得透骨寒涼;他
傷心透頂,呆凝的站立著,一雙俊目中大顆的淌著眼淚。
杜菁見恨生如此傷心,也不由得難過異常,連忙過去拉著恨生的手道:「好弟
弟,不要哭!你還小,什麼都不懂。
我比你大好幾歲……那是不可能的……小弟,別哭了,多丟人呀……菁姐一輩
子都喜歡你……」
恨生仍然淚流不停,台下眾人不由大為奇怪,紛紛的議論起來。
恨生忍住了淚,悲聲道:「好!你根本沒有喜歡過我……我走了!永遠,永遠
都不要再見你……」
恨生說完雙腳一點,身如飛弩下了冰台,哭著如飛的向外撲去,杜菁此刻百感
交集,她知道生性頗偏激,此去將永遠不會回來,弄不好自己把他害了一輩子,當
時大聲叫道:「小弟!你回來……我和你比試!」
隨著這聲叫,杜菁也似一雙飛燕般,越下了擂台,向恨生去路追去,當她雙腳
離開冰台的一霎那,她心碎成片片,淚水模糊了眼睛。
她深恨一個人,他明明看見自己在冰台上,可是他卻狠著心不出面,根本把自
己如海深情,當做了輕風浮萍一般……
這時眾人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互相驚異的談論著,虎兒也是大感怪異,他那
裡知道那就是自已同母異父的弟弟啊!
這時冰台上已無一人,老和尚又走到台口朗聲道:「諸位,剛才發生的什麼事
,貧僧也不清楚,好在他們自己定會解決……現在請各位珍惜時間,請繼續打擂吧
!」
老和尚說完話退向一旁,冰台空了半晌未有人上,眾人正感不耐,突聽一聲破
鑼嗓子喊道:「哇呀呀!姑娘上擂了!」
這一大喊突如其來,把眾看客嚇得一跳,尤其在她身旁之人,竟然被她嚇得四
散奔逃。
另外最少也有二三十個孩子被她那大叫嚇哭了。
立時滿谷充滿了叫聲,罵聲,孩子哭聲和哄孩子之聲,全場大亂,連冰台上的
老和尚,也跑到台口來觀望。
還有些心臟病的人,嚇得癱在座位上,口中直喊哎唷,立時又有人大叫,問觀
眾中有沒有醫生,趕快來救命,還有二位有「夜悄」的朋友,竟被嚇得一褲襠尿,
弄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這一聲大叫,可比張飛在當陽橋那聲斷橋退水之聲還要偉大和驚人。
怪的是那女子叫過之後,竟未即時上冰台,等到眾人漸漸定下之時,才見一條
紅影,疾如飛鳥般的越上了冰台。
她上的架式雖然頗為驚人,可是由於她剛才那聲大叫,令眾人大生反感,不但
沒有得到采聲,相反的,卻換得一片驚人的噓聲。
這就叫一報還一報,方纔她一聲大叫,嚇壞了全場,現在全場千百人一起噓,
這噓聲可也夠嚇人的了。
那女子在台上正在神氣之際,被這聲的噓聲一驚,竟「噗!」的一聲,摔了一
個大觔斗。
虎兒噓得正高興,突覺耳旁,發涼,回頭一看,見那老人只剩半面嘴在外,也
在呼嚕嚕的噓個不停,虎兒不由得捧腹大笑。
那女子爬起來,對著台下罵道:「娘的!噓什麼!噓你媽!」
這一來是更加不得了,台下全體喊起打來,一直到老和尚出面,再三鎮壓這才
平息下來。
從人這才打量其人,不由得又是哄堂大笑,紛紛辱罵,原來這在台上的不是別
人,正是那醜女黑芝麻秀秀。
她那張臉在數盞大燈之下。顯得特別的精采,只見密密扎扎,簡直讓人分不出
眼耳鼻喉來。
眾人嘲罵了好半天,方恢復了平靜,醜女秀秀站在台口大聲道:「……我沒想
到上台居然這麼轟動……我姓呂,名呂秀秀,福州人,今年十七歲……」
話才到此,台下立時又如浮潮般的辱罵起來,呂秀秀卻沉住氣,等這個浪潮又
過去後,才接道:「……由於向我求婚的人實在太多了,我簡直不知道怎麼辦好,
所以我只好到這來想法解決……」
辱罵之聲又起自四方。
高潮過後,呂秀秀咧嘴笑道:「今天我發慈悲,凡是上台比試的男土,不論勝
負。比完之後,姑娘跟他喝一壺。」
台下少不了又是一場大罵,呂秀秀接道:「好了現在閒話少說,誰有種誰上台
來,在下面罵算得什麼人物?」
虎兒不由笑罵道:「這種女人誰有胃口上去?」
老人在旁接道:「你呀!你連洗澡都不避她!」
虎兒聽罷俊臉通紅,心中想道自己的身體,從未被異性看過,想不到自己一絲
不掛時,竟被這個醜女偷看了個飽真是想起就噁心。
這時台上居然上來一人,這人瘦高個兒,長得一臉滑稽相,他上台之後步履蹣
跚,好像吃醉了酒一樣,東晃西晃的。
呂秀秀一見有人上來,不由大為高興,立即高聲叫道:「喂!好人!你叫什麼
!多大了?」
這青年不過二十餘歲,生得是五官端正,,甚是瀟灑,有一股清逸的氣質,他
額頭上一塊疤痕,不知是受了傷還是小時候長的瘡。
他聞言一笑,道:「醜婆子,你問我嗎?」
呂秀秀大怒道:「混帳,我不問你問誰?你說話可要客氣點,什麼醜婆子?我
醜呀?見你的鬼喲!」
那青年聞言答道:「雖然我常未成親,可是你別高興,我情願一輩子孤獨到老
,也不會娶你的……我現在上來,只不過是想打你一頓,出出氣罷了!」
呂秀秀聽罷不由氣得炸了肺,近兩年在江湖上,也曾聽說過,醉鬼任建青這個
人物。
據說他年紀輕輕功夫已是不凡,尤其是如此年青就成了游戲江湖的人物,不少
邪道中的朋友,都吃了他的大虧。
當下詳細把醉鬼任建青仔細的打量一下,覺得他雖然神態滑稽,可是長得眉清
目秀,骨格出奇,顯得甚是可愛。
她不由又存了非分之想,當下嫣然一笑道:「唷!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醉鬼任
哥哥……你瞧,我們又沒得罪你,幹麼這麼說話呀,這叫奴家傷心呀……」
話未說完醉鬼已不耐,搖手叫道:「喂!醜婆子,你究竟動不動手?你不動手
我可要下去了!」
呂秀秀連忙叫道:「動手,動手!你別走……」
說罷雙掌一晃「輕風戲柳」向前撲來,右手「小剪雪梅」
中食二指向醉鬼下把捏來,這一招含有吃豆腐之意。
醉鬼一見冷笑一聲喝道:「小爺遊戲江湖,難道還要被你戲弄?」
他話才說完,呂秀秀兩隻肥胖的手指已到,醉鬼一偏頭讓過二指,輕舒猿臂「
落鷹掠食?」向呂秀秀頭頂抓來。
這呂秀秀也非泛泛之輩,她口中唷了一聲,叫道:「好厲害的傢伙!」
隨著這聲叫,她雙臂一抖,使了個「霸王卸甲」把身子往後滑出了三尺,一翻
右臂、疾如閃電的向醉鬼任建青「眉心穴」便點。
醉鬼沒有料到這醜八怪,居然有如此高的功夫,當時把右臂下收、「抓火燒山
」五指如鉤向呂秀秀腰眼便抓。
上面翻出左掌「敲竹喚龜」,二指向呂秀秀右腕脈門便敲,這番雙管齊下,聲
勢果然驚人。
呂秀秀料不到醉鬼的招數如此厲害,當下不由一驚,連忙疾出右掌,可是醉鬼
的右掌已到腰際。
在萬般無奈之下,只好使了一招「狂風激芯」,把身子斜著拔上了五尺,才算
躲過了醉鬼的右掌,已然嚇出一身冷汗來。
呂秀秀身在空中,她不甘示弱,雙掌猛吐「雙擊般〞,帶起了一股勁風,向醉
鬼雙耳猛擊過來。
他傍裡立時施開了一場惡鬥醉鬼雖未用全力;但也使出了八分功夫,一霎時殺
得人影翻騰,天地變色甚是緊張精彩。
虎兒看著笑對老人道:「老公公,這個醉鬼功夫雖然不錯,可是也不怎麼出奇
,難道這個擂台沒有奇人出現麼?……那擂台的主人怎麼還不出面呢?」
老人笑道:「這個擂台是萬里飛虹擺的,我也不知道他為何要擺此擂,想來他
必有些特別的緣故,只是一時尚不知道……我想就是在等著看看他呢……你為何不
上去玩玩呢?挺有意思的哩!」
虎兒笑著搖頭道:「這些麼魔小鬼,我那有什麼胃口呢?等到有高人出現時,
我再去會他!」
老人聽了撫頷大笑道:「好狂的孩子,你口氣倒不小啊,莫非你有什麼出奇的
本領不成麼?」
二人正在談笑之時,突聽眾人狂歡鼓舞,笑聲震天;連忙抬頭望去,只見那醜
女呂秀秀,不知何時被醉鬼任建青摔到地上。
她竟坐在冰台上,咧開了大嘴,哇哇的哭了起來。
任建表見狀氣不得笑不得,只得走到她身旁,低聲問道:「喂!醜婆子,你哭
什麼嘛!……喂!……」
醉鬼正在問,冷不防呂秀秀突的一張手,一把把任建青抱得緊緊的一抬頭,嘴
對著嘴。
閃電般的吻了一下緊跟著一放手,退出了五尺,笑道:「我說過不論輸贏都要
跟我喝一壺!」
醉鬼任建青萬沒料到,當時只覺口鼻奇臭,令人欲嘔忍不住哇的一聲,竟把隔
夜食都吐了出來,這一來竟成了名符其實的醉鬼了!
呂秀秀見醉鬼竟吐了,不由氣道:「那有這麼嚴重嘛!」
醉鬼只覺心中一陣噁心,無法多呆,只得先趕回去漱口,當下腳下一點越下冰
台,如飛而去,這時呂秀秀滿面含笑,走到台口向下大叫道:「還有誰上來?咱們
喝一壺。」
虎兒見狀也是搖頭不已,接著先後又上了三個人,卻都不是呂秀秀對手,可是
每一個人下台之前,照例的被呂秀秀強吻一次,也照例的每人吐一灘;直把那些小
和尚氣壞了,先後掃了四次。
那醜女秀秀吻出了味,竟死不肯下台,眾人正在厭煩之時,突聽一聲大喝台上
落下了人,這人才一站定身形,眾人又是笑得死去活來。
原來這人五十開外,滿臉大麻子,兩耳招風,一嘴的黃牙與醜女秀秀倒是天生
的一對兒,這人正是在「昭關」店所遇之麻子。
秀秀一見麻子上了台,不由立即氣道:「你來幹什麼?我不是告訴過你,叫你
不准來嗎?」
麻子笑道:「秀秀,我……我實在想你呀!」
呂秀秀聽罷道:「哦!你是來打擂……好,你先介紹姓名吧!」
麻子奇道:「秀秀,你不是全知道了?還……」
呂秀秀叫道:「死人,我知道有什麼用?人家還不知道……真是個死麻子!」
麻子被呂秀秀罵得臉一紅,哦了一聲,轉身對台下眾人大聲道:「我麻子是東
北人,今年五十一歲,我姓劉,名叫漢文,我爹爹也是個麻子,他叫劉投。」
「這個女人叫呂秀秀,她與我相愛數十年,所以今天要在各位面前成婚……她
臉上的黑芝麻很多……」
才說到此呂秀秀大叫一聲道:「麻鬼,你敢亂說!」
劉漢文連忙哦了一聲接道:「……常言說得好,龍配龍,鳳配鳳,跳蚤配臭蟲
……所以我麻子配她芝麻女,該是天經地義的事……」
話還沒說完,他光頭上又挨了一巴掌,聽得呂秀叫道:「死麻子!你到底有完
沒有呢?」
麻子劉漢文連忙應道:「……好……好……快完了……各位,你們也許看她不
順眼,可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我麻子怎麼看怎麼舒服……她就好像是我生命裡的一
盞明燈,指引著我投向光明。」
「啊!偉大的黑芝麻,我已經聞到了你的香味,我陶醉了……美麗的小鳥啊!
我不會辜負你,因為愛情在滋潤著我,她給我生命和勇氣……足夠去抵擋一切的不
幸……幸福啊!麻子劉漢文,歌唱吧!舞蹈吧!我這個興奮的麻子……」
他正在飄飄欲仙之際,光頭上又挨了一下重的,把他從溫柔鄉里打了回來。
這一下可不輕,竟打得腫了一個包。
麻子劉漢文用手摸著頭,愁眉苦臉的道:「秀秀,你怎麼打我?……」
呂秀秀氣道:」你說…的都是那一國的話嘛!」
麻子卻上前一步,拉著呂秀秀的雙手道:「秀妹,這裡是有情人成眷屬的地方
,你答應我……我用生命和人格發誓,我愛你!……永遠,永遠!……」
說著說劉漢文竟流下了大顆的眼淚,麻臉上好幾個小麻坑都存了一點。
呂秀秀竟被他感動異常,反手抱著麻子道:「麻……麻哥,我答應你……還是
你對我好,我現在才明白!……」
麻子劉漢文一聽,欣喜如狂,立時兩個怪物,就在冰台上大「喝」起來,他們
二人,你嘴臭我比你嘴還臭。
我牙黃你比我還黃,立時嘴臭牙黃湊到了一起,就好像斗蟋蟀一樣,只聽得「
可查,可查」的對咬起來。
這時全場轟動,慰為奇觀,老和尚見太不像話;只得走了出來,大叫道:「兩
位施主……這……不行呀!請你們下台!」
劉漢文與呂秀秀已經陶醉了,當時互相擁抱著,一路咬著越下了冰台,然後向
外奔去了。
那麻子劉漢文的眼睛裡?閃爍著興奮和感激的淚光……
這時天色已晚,老和尚宣佈明日將提前為下午開始,眾人猶如看完一場趣劇,
笑著,談論著散去。
虎兒卻覺得有些失望,因為他沒有發現一個」奇人」那麼他要打敗十個江湖奇
人的願望,看來是無法實現了。
老人伸了幾個懶腰,問虎兒道:「你回那兒呢?」
虎兒應道:「我回店裡去!」
老人笑道:「我也跟你去,晚上再跟你好好談談!」
當時虎兒與老人一同回店裡來,虎兒益發感覺到這個老人是不平凡的,他一定
是個江湖奇人,否則他怎麼知道摘星客和玉嬋風的事呢?
虎兒想到這裡,不覺又想起了杜菁和方廷昭,以及後來上台的那個小孩子,他
想道:「他們三個是怎麼回事呢?……那杜菁好像有什麼傷心的事,後來那個小孩
子為什麼哭呢?……真奇怪!」
老人見他儘是低頭沉思,不由問道:「你在想什麼呀!……莫非是想媳婦?」
說罷哈哈的笑了起來。
虎兒不禁也跟著笑了起來,二人一路說笑,不一時就到了店門,進房之後,虎
兒立時命小二作飯。
二人飽食一頓,又泡了兩杯茶娓娓的聊起來。
老人笑問道:「虎兒,現在我要問你了,你師父是誰呢?」
虎兒奇道:「您不是知道了嗎?我是沒有師父的,我的本事都是師爺教的,我
師爺是摘星客!」
老人聞言拍頭道:「唉呀!我真是老糊塗,我已經知道了,幹嗎問你!……不
錯!你是蕭嘯的再傳弟子,難怪你有這……」
虎兒還是第一次知道,摘星客本名原來叫蕭嘯,當時打斷了他的話道:「啊!
原來師爺姓蕭!」
老人奇道:「難道你還還不知道麼?」
虎兒搖頭道:「我問過他有好幾次,可是他就是不告訴我!」
老人笑道:「那我不是多口了?以後見了你師爺,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其
實這有什麼關係,真奇怪……我一輩子用的就是真實姓名!」
虎兒連忙問道:「老公公,您是誰呀!」
老人一笑道:「你既是蕭嘯的再傳弟子,他必定說過我!」
老人說到這裡,伸手指把圍在臉上的白布拿了下來,虎兒見他左半邊臉,殷紅
如血,可是別無異狀。
猛然想起一人,不由「啊呀」一聲,連忙翻身跪下,叩頭道:「您原來是厲師
爺,弟子真是冒犯了!」
說罷連連叩頭不止,老人用手把虎兒拉起,正色道:「我和蠃海子一樣,討厭
這一套,以後還是叫我公公好了,我很喜歡聽……哦!我那老朋友摘星客可好?」
虎兒忙答道:「師爺很好,每天打坐!」
這老人正是五迷婆早年的愛侶,亦即小瘋子的師父厲再生,他聽了虎兒說話之
後,臉上泛出了笑容,點頭道:「我佩服他!……失約了二十餘次,到現在弄得沒
臉見他了!……哦!虎兒,還有些什麼老人你認識的?都說給我聽聽!」
虎兒忙答道:「年前我初次下山,碰見了這贏海子師爺!」
再生老人忙哦了一聲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席……他們老兄弟也散了!……嗯
……有別人呢?」
虎兒想了一下道:「還有……還有二爺十婆!」
再生老人笑道:「這群怪東西!……還有呢?」
虎兒突然想起五迷婆,不由叫道:「還有五婆婆!」
再生老人一驚道:「什麼?什麼五婆婆?」
虎兒道:?就是五迷婆呀!」
再生老人聽罷,心中暗叫一聲:「天意啊!」他幾乎暈厥過去,他不心中不停
的想著:「怎麼?,……她又出來了?……已經九十多歲了,何必還要出來呢?」
「啊!宓姐,難道你要傷我的心?……我們彼此都是不能再受刺激的了———
!難道還要我們白首唏噓,老淚縱橫嗎?」
他心中不停的想著,虎兒知道他的心情,在旁一言不發,等到再生老人稍微恢
復了正常時,才接道:「還有我小瘋子哥哥!」
再生老人聽罷又是一驚,驚問道:「怎麼?小瘋子你也認識?你在那裡見的他
?……這個孩子我七年沒見了……真是太對不住他!」
虎兒當時將自己初次下山,與小瘋子在雪地結拜,以及得遇二爺十婆,入了五
迷洞,五迷婆及小瘋子去尋小尼姑,自己回山習武等事,詳詳細細的講與再生老人
聽。
再生老人聽罷百感交集,吁喟不已。他近數十年來,只顧遊山玩水,借大自然
的景物,來彌補自己心靈的創傷。
現在他由虎兒口中得知,不但昔日的良友摘星客,駝俠,贏海子都在懷念自己
,自已唯一的一個徒弟,更是萬分的思念他。
更想不到的是,深藏在地下的五迷婆,竟然也在日夜的追念他——就像他數十
年來追念一樣……再生老人想著,他下了一個決心,那就是他不再逃避了,他決定
過些日子,挺身而出,去會一會那些思念他,而他也思念的人們。
這一夜,虎兒睡得很甜,可是再生老人在窗前整整的坐了一夜他只是在不斷的
回憶,當然他是很堅強的,他並沒有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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