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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霸 世 妖 姬

                   【第九章 淚垂斗室情女恨】
    
      瀛海子把童博由地上抱起,一按脈博,不由吃驚道:「怎麼? 
     
      ………這孩子竟中了陰火之毒?」 
     
      秦天羽聽了亦不由色變:「哎呀,陰…………火………這…………這可不好救 
    哩,師父…………你快想想辦法。」 
     
      這時再看童博的右腳,一直到大腿部都呈烏黑色。 
     
      瀛海子頻頻皺眉說:「唉,這可不比等閒,挺不好治的,好毒的五迷婆,她居 
    然蓄有陰火。」 
     
      說著又繼續的替童博按脈膊。 
     
      虎兒及小瘋子自離開五迷洞後,對五迷婆生有無限的好感,尤其是小瘋子,覺 
    得五迷婆不但不怪癖,反而是和靄可親,在感覺上,五迷婆就是他當今世上唯一的 
    親人,一點也不陌生。 
     
      這時雖然擔心童博安危,但聽瀛海子罵五迷婆狠毒,不由心中不平,當時說: 
    「不,五迷婆…………我師伯是一個好人,一點也不狠毒。」 
     
      瀛海子正在細心按脈,聞言瞟了小瘋子一眼,嘴裡「哼」了一聲,還未說話突 
    然面有喜色說:「怪了,這孩子分明中陰火,怎麼還是六脈大通?莫非這孩子天賦 
    真個如此好不成?這一下不但無害,反有大益了。」 
     
      眾人聞言立時轉悲為喜,小瘋子突然想起五迷婆命寒酒給三人喝,又想起了童 
    博為了救自己,用七陽神吹破了五迷婆的火球,但在火條上立得稍久,必是那時中 
    毒,當時便把這事告訴了瀛海子及秦天羽。 
     
      二人聽了大喜,瀛海子說:「五迷婆真天下奇人也?她居然誘導了地火,並且 
    取得雪鯨配成寒酒,真個是通天澈地了………博兒此番反而因禍得福,也是他忠義 
    之報了……………」 
     
      當下命小瘋子招呼店家,燒了三大桶熱水,放在一隻木盆中,由囊中取出一顆 
    紅色藥丸,才丟人水中,立時滿盆通紅。 
     
      又命虎兒及小瘋子把衣服脫了,泡在盆中,自己把肥大的袖袍捲起,伸入水中 
    替童博推宮和血。 
     
      但見童博面色稍好,漸漸由灰白轉為紅色,呼吸亦均勻,只是尚未醒轉。 
     
      瀛海子又令二小,把床上舖蓋準備好,然後雙手把童博輕輕托起,秦天羽用布 
    巾拭乾,放在床上,把被子蓋好。 
     
      瀛海子又拿出一粒丹藥給予童博服下,這才舒了一口氣對虎兒及小瘋子說:「 
    你們三人這次入五迷洞,真個是得益不小。」 
     
      「現在你們經地火之烘,以你們的功力尚不會閉穴逼熱,如果不是飲了雪鯨寒 
    酒,恐怕早已沒命了,現在你們可覺得身上有些發脹?」 
     
      二小原本就覺得身上不大舒服,但因回店搶述經過,及因童博昏倒,大家愁急 
    ,沒有太覺得。 
     
      現在聽瀛海子如此一講,果然感到全身的皮膚有些發脹,不由叫:「對了,就 
    是有點脹。」 
     
      「發脹就好,現在你們也來到這藥水裡泡一泡,由天羽給你們推宮過血,我還 
    要出去給博兒配幾樣藥,順便給你們帶幾套衣服回來。」 
     
      話未說完,虎兒說:「師爺,衣服我們已經讓店小二去買了,一人一套。」 
     
      「好,你們就洗澡吧,記住,爹爹給你推宮時,自己切不要運氣,只管閉著眼 
    睡覺就行了。」 
     
      天羽及二小答應著,瀛海子又看了看童博,才出店而去,這時小二送來衣服, 
    小二各泡在水盆中,初覺身上奇癢。 
     
      但秦天羽一按撫時,奇癢立止,不久便覺得渾身舒服,精神爽快,耳中聽得秦 
    天羽說:「好了,起來穿衣服吧。」 
     
      這時瀛海子已自外轉來,二小忙把衣服穿好,令店家把水收去,小二一見滿盆 
    紅水,嚇了一跳,嚷道:「乖乖,誰受了傷了,流這麼多血。」 
     
      「見你婆婆的大頭鬼,你才流血,快走。」 
     
      小二被罵得一瞪眼,氣虎虎的提水而去,惹得眾人都笑起來,瀛海子亦不禁搖 
    頭笑道:「這孩子,真是個寶。」 
     
      說著到床前看了看童博,天羽及二小見他仍然昏睡不醒,頗為擔心,小瘋子因 
    知童博為救己而傷,心中更是難過,幾乎流下淚來,拉著瀛海子的手問:「陳爺爺 
    ,博哥哥有沒有關係?他怎麼還不醒?」 
     
      「他不礙事,只是那地火陰毒太重,當你們飛越出掌時,無形中真氣便護住了 
    腳底要穴。」 
     
      「可是當他救援你時,用了我的獨門絕技七陽神吹,這七陽神吹頗耗精力,也 
    唯有這七陽之氣才可熄那玄陰之火。」 
     
      「但在行動之時,必需聚氣寧神,如果功力深的人可以無事,這孩子還沒到火 
    候,勉強施出,無形中把腳底氣穴散開,是以陰火得逞。」 
     
      「好在他服了雪鯨寒酒,現在雖在昏迷,三天後即可醒轉,你們未曾中毒,反 
    不如他受益得多呢。」 
     
      小瘋子等人聽了才放心,瀛海子坐在床側對二小說:「你們入五迷洞的經過我 
    還不知道呢,現在講吧。」 
     
      當下虎兒與小瘋子,二人輪替著,把昨天一天的經過,詳詳細細的講了出來, 
    並把五迷婆大為誇獎一番。 
     
      這一席話講了三個時辰,瀛海子及秦天羽雖然見識多廣,也聽得搖頭歎息,瀛 
    海子更歎道:「此老成名之時,我及摘星客老哥哥的也不過七八歲,等到我們成名 
    ,也曾與她見過幾次,深感此人怪癖。」 
     
      「她本來與她師弟厲再生極為相愛,卻不知怎的她突然脫走,過了三年再次出 
    現,竟然養了一個孩子,從此二人便不見面,以迄於今,卻不料他們彼此還如此眷 
    念著,看來一定會有一片曲折了。」 
     
      秦天羽不禁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說:「男女雙方,無論是那方負心,必然留下無 
    邊的痛苦,就算日後各自懺悔,也是遺恨終身了。」 
     
      瀛海子知他又在自傷痛事,當時忙用話岔開道:「瘋子,你十日後是不是還要 
    回五迷洞去呢?」 
     
      「當然,我當然要回去。」 
     
      「你能夠追隨此老,可是說緣分不小,以她武功之高,多了不說,三年以後你 
    的功夫就是一流了。」 
     
      虎兒想起小瘋子要走,不由黯然,走過去拉著小瘋子說:「瘋哥哥,你不是說 
    過我們永遠不分開嗎?」 
     
      小瘋子聽了亦深覺依依不捨;但又無法解決,傻楞楞的拉著虎兒的手,一句話 
    也說不出來。 
     
      瀛海子見了搖搖頭說:「傻孩子,天下沒有不分離這句話的………拿我和摘星 
    客來說,廿年前也曾定下永不分離之約。」 
     
      「可是誰又料到我們反有了十年之別…………就連一些締結連理,有了白頭之 
    約的人,也免不了飲恨長別呢。」 
     
      瀛海子才說到這裡,突然聽見秦天羽輕歎一聲,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當時便停 
    住,不再說話。 
     
      「陳師爺,十天以後我們是要到哪去呢?師爺給我的期限只有兩個多月了。」 
     
      「你不問我也要說。你這次下山,時間異常寶貴,應該讓你父子好好聚下,再 
    一分別恐怕就要六七年了。」 
     
      「所以我想等童博一復元,便叫爹爹送你回兵使峰,他可在山上陪你半年,然 
    後再回我洞府。」 
     
      「十天之後小瘋子隨五迷婆而去,我也要到河北去一躺……我們這次所以約在 
    長春見面,實在是我在此追訪一人,現在此人已回到河北,我要跟去。」 
     
      「至於童博,這孩子也學藝三年,已有小成,我叫他一人在江湖上練三年,然 
    後再回府,所以說即使最快,我們見面也要三年以後了。」 
     
      虎兒聽了,知道三天後童博一復元,自己便要與小瘋子及童博分別了,心中甚 
    為難過,便拉著小瘋子到一邊長談去了。 
     
      三天之後,童博已經完全復元,瀛海子便令秦天羽及虎兒起程,虎兒與童博久 
    別重逢,相處不過四五天,而童博尚昏迷了三天,現在就要分別,兩下均極難捨, 
    就是與小瘋子數月相處,也是情如骨肉,依依不捨。 
     
      當下童博,小瘋子及瀛海子,同時把秦氏父子送到長春城外,虎兒與童博及小 
    瘋子再三定了後會之期,這才灑淚而別。 
     
      又過了七天,小瘋子也別了童博及瀛海子,自往五迷洞去尋五迷婆了,這裡瀛 
    海子給童博留下了銀兩,令其自由行動,三年後瀛海子會尋他,也往河北去了,只 
    餘下童博一人住在店中。 
     
      且說童博送走了小瘋子及瀛海子,獨自一人回到店中。 
     
      他看看房間已是人去樓空,追憶從前歡聚,恰似一場夢;一個人躺在床上,思 
    前想後,愁懷難了,不覺昏昏睡去。 
     
      這時不過是偏午時分,等他一覺醒來,晚炊已起。 
     
      他便著店家送酒食,一個人邊吃邊想,無法決定如何打發這段漫長的三年,更 
    不知自己應該到哪裡去。 
     
      這一頓飯直吃到夜幕深垂,還沒有想到哪裡,他猛喝了這一陣悶酒,已然有了 
    幾分酒意,便虛掩了房門,出店而去。 
     
      這時雖然沒有下雪,可是氣候仍然非常嚴寒,更由於接近年關,家家戶戶都在 
    忙著辦年貨,顯得歡娛和忙碌。 
     
      童博孑然一身,在街道上逛來逛去,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滿街遊人均是 
    牽兒攜女,偏偏自己活了十幾年,竟沒有叫過一聲爹媽,現在雖然習了一身武功, 
    可是自己以後一輩子,到底是怎麼過呢? 
     
      他腦中充滿了一些令人惆悵難解的問題,只顧低頭而行,突然迎而來了一人, 
    與自己撞了個滿懷。 
     
      童博連忙道歉,抬頭一看,只見那人年約四十餘歲,白而無須,面目甚是端正 
    ,穿一件絲面長袍,文質彬彬,一派讀書人的神氣,那人撫著肩,嘴裡嚷道:「喲 
    ………孩子,你撞得我好疼,喲………」 
     
      童博見他果然孱弱,心中更是過意不去,連忙趕過去,雙手扶著他道:「真的 
    ………真是對不起………我該死,走路都不看人。」 
     
      那書生仍然呼痛:「你好像是成心撞的………怎麼單撞我肩井穴上,喲……… 
    疼死我了。」 
     
      童博聽了一驚,那書生立時接著道:「幸虧我是個治病的,要不然這條膀子還 
    真不好治呢?」 
     
      童博這才悟了過來,自己只當他是個練家子,原來是個醫生,怪不得他懂得穴 
    道,當時連忙陪笑說:「真對不起………你還痛嗎?我給你揉揉。」 
     
      說著伸手就想給他撫揉穴道。 
     
      那書生用手一推道:「得了,得了,你不會治病,可別再治出毛病來………你 
    送我回去吧,我可受了傷,走不動了。」 
     
      童博聽覺甚為詫異,心想:「我不過輕輕碰了他一下,就算碰上肩井穴上,也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何至於我送他回去?」 
     
      但看那書生愁眉苦臉,不似做作,當下心中好不狐疑,只好點頭:「好的,我 
    送你回去,你住哪裡?」 
     
      「我家不遠,走吧。」 
     
      說著昂首而行,童博趕上去用手扶他,他竟一瞪眼道:「扶什麼?我又沒死, 
    不是不會走路。」 
     
      童博撞了一鼻子灰,,心中更是不解,想:「怪了,你既然不用我扶,何必又 
    要我送你?」 
     
      心中如此想著,腳下不由隨那書生走去。 
     
      只見那書生一步三幌,好似賞玩街景般,還不時的逗逗路上的頑童,遇見屁大 
    的一點事,也要停下來看個半天。 
     
      這時候夜色已濃,童博隨在他身後,足足逛了有一個時辰,竟還不到他家,中 
    途不由好幾次發問。 
     
      那書生理也不理,直中未聞,不由得生了一肚子悶氣。 
     
      又走了片刻,突見了前面圍了一圈人,似乎是有人在賣藝,火把照得通明,那 
    書生一見,哈哈笑了幾聲,低聲自語說:「好,好,又有熱鬧可看了。」 
     
      說著加快子步子,向那圍著的人群走去,童博一見心想:「這老傢伙真個悠閒 
    ,這一看又不知要看多久。」 
     
      這時那書生及童博已走近了群人,只見果然是賣藝的,那書生竟一回頭,拉著 
    童博的手,向人群中擠去。 
     
      眾人本來站得好好的,被那書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亂推一陣,當下側開了身子 
    ,那書生竟一擠而入。 
     
      眾人好一陣埋怨,但看他是個文弱書生,亦未過於計較。 
     
      童博隨在書生之後,只見場內一對老夫婦,都是滿頭白髮,年逾七十,看來精 
    神萎糜,雙目無神,不似會武之人。 
     
      那老頭老婆才用繩子把地界圍出,突然一眼看見書生,不由一呆,隨即整理武 
    器用具,準備表演。 
     
      少時一切整理就緒,那老頭大步走到場子中間,雙手握拳向四下一拱,面帶笑 
    容說:「各位父老兄弟,我們老兩口路過實地,一時手頭拮据,回家無著,萬般無 
    奈,只得拼著老命玩丑一番。」 
     
      「常言道:人老不中用,我老兩更是骨頭都硬了,到這來只是賣賣命,您各位 
    瞧得高興,就賞紿我們一兩半兩的。」 
     
      「您要是不樂意,咱們也不埋怨,只怪咱們的年歲太大,不能靠力吃飯……… 
    …對不對?老婆子。」 
     
      那老婆子把手中鑼,用力的敲了一下,嘴裡喊道:「對。」 
     
      童博看著不順跟,一個女人,又七八十歲,捲著袖子紮著腿,卻硬要表現出江 
    湖男子的氣概,真個不倫不類。 
     
      「套句俗話,淨說不練是空把式,淨練不說是傻把式,您各位有錢的就捧個錢 
    場,沒錢的就捧個人場,所謂練壞了腿,不能強您老出膏藥錢,老婆子,對不對?」 
     
      「對,不錯——」 
     
      一派江湖口吻,童博看著甚感有趣,心中想道:「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是要練 
    些什麼功夫。」 
     
      這老婆老頭滿臉堆笑,各把長袍脫掉,每人腰間均擊札有一條紅色的英雄帶, 
    白髮蒼蒼,精神抖擻。 
     
      這時那老頭拿出了十把竹刀,根根插入了土中,刀尖朝上,童博一看,不由暗 
    笑,心想:「我當有什麼好,原來不過是江湖上很普通的竹刀換掌。」 
     
      其實這竹刀換掌亦不簡單,必須要輕功,內功增多有根基方可勝任,當然,以 
    童博此時的功力看采,只不過是兒戲之類了。 
     
      那老頭把竹刀插好,再向四下一拱拳,高聲說:「各位,誰叫我窮?窮得賣命 
    ,你瞧瞧,這刀雖然是竹子做的,可比鐵的還快。」 
     
      說著拿著一個冰果兒,向刀尖上一放,稍一用力,那冰果兒整整齊齊裂為兩半 
    ,果然鋒利異常。 
     
      這一來看熱鬧與興趣大增,哄哄的談論起采,各人又向前擠入幾尺。 
     
      那老頭心中頗為得意,乾咳了一聲,一聲叫道:「各位,這刀子真快,您各位 
    是看見的,我可不敢上去,可是不上去怎麼辦? 
     
      誰管飯?」 
     
      這時站在最前面的一個禿子,正好搔頭,頭上白粉落落,那老頭一看,上前一 
    步,對禿子說:「哦…………怎麼樣?你管飯?喲,管飯也沒這麼管的,頭皮又不 
    能當大米飯吃,你遠一點,呆會迷了我的眼,摔破了腦袋有飯也沒法吃了。」 
     
      那禿子莫名其妙的被損了一頓,氣得猛一回頭,回身擠出人群,竟也不看了, 
    眾人哈哈大笑。 
     
      這也就是跑江湖的缺德之處,往往不知大廳廣眾之下,取笑一些貧苦之人,如 
    此不但無人反感,反而增加他們旁觀的興趣,認為對方很幽默呢。 
     
      這也就是人性罪惡一面,我們社會上,雖然不一定有很多喜歡取笑,調侃別人 
    的人,但他們往往喜歡去旁觀一個人去取笑別人,而他自己也可得到一點下意識的 
    快感。 
     
      就像這一群看客一樣,如果那個禿子是當地的富紳,腰纏萬貫的話,這一群看 
    客早巳大罵那老頭,甚至有人會上前打他,不准他賣藝了。 
     
      閒話少說,且說他老頭臭走了禿子,看見眾人歡笑,不覺頗為得意,童博年在 
    眼內,大為氣憤。 
     
      那老頭又捲了捲袖子,高聲道:「老婆子,我上不上?」 
     
      老婆子答道:「上,不上今天沒坑睡。」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大笑,老頭子一皺眉又說:「老婆子,你叫我上,我要是摔 
    死了,你靠誰呀?」 
     
      老婆子卻抓起英雄帶,即各位在戲上常見的,繫於腰間,半掩著臉,作出一種 
    奴家才十八的嬌羞媚態,扭著雞嗓子說:「老頭子,你如果死了,我就抓把土把你 
    埋了………然後,我就準備改嫁。」 
     
      眾人一聽轟然大笑,有的人吃她老豆腐說:「媽,你嫁給我——家那條老狗吧 
    。」立時一陣大笑。 
     
      童博看得混身肉麻,怒氣千丈,在那書生身後,跺著腳罵:「唉…………這… 
    ………真是他媽的。」 
     
      那書生聞言,回頭瞪了童博一眼低聲叱:「你個小孩子伢子別抽瘋,乖乖的站 
    著吧。」 
     
      童博聽他罵自己,又是用的北平土話,不由氣往上衝,正要回嘴,猛聽眾人如 
    電般喝起彩來。 
     
      連忙抬眼一看,只見那老頭巍巍然的,腳踏兩根椿,向四周又一抱拳,打起一 
    套不知什麼拳來。 
     
      只見他身,手,眼,步,心無一可取,踏向幾根棒子喳亂響,打了沒有四五式 
    ,竟一跤跌了下來,摔了個狗吃屎。 
     
      只見他爬了起來,老臉通紅,向四下一拱拳:「馬有失蹄,人有失著,常吃飯 
    沒有不掉米粒的,常吃燒餅沒有不掉芝麻的…………這算不了什麼,摔了不是?哈 
    哈,沒關係,咱們再從頭來。」 
     
      「對,咱們再從來」。 
     
      說著把那面鑼敲得山響。 
     
      童博恨得咬牙節齒,當時從身上扯一個布扣,等那老次兩次運氣,著上頭椿時 
    ,童博看他身形,知道要摔是向外摔,不會摔到竹刀上,當時二指一動,那粒布扣 
    不聲不響的,打在第一段竹刀上。 
     
      那老頭腳尖才瞇上,正想賣弄一手絕的,好拾回剛才的面子,不料右腳才點上 
    ,那竹刀竟應腳而倒。 
     
      「叭」的一聲,又一個大跟頭摔了下來,這時眾看客不由大嘩,紛紛怒罵,有
    些人競走了。 
     
      有人的罵道:「媽的,什麼玩意,這麼大歲數,到這來找罵挨,真丟他祖宗八 
    代的臉。」 
     
      「奶奶的,公的都這樣,母的更不用說了,走………走………快過年了,人家 
    都急著掙錢,這老公母兩來掙罵了…………這他媽什麼跟什麼呀。」 
     
      隨著眾人的笑罵,挖苦,四周之人竟然走了一半,那老頭老婆大不是味,拚命 
    的鼓鑼,叫喚。 
     
      這次那老婆竟一騰身,上了刀陣,童博見她身手竟比老頭好些,在刀尖上居然 
    使完了一套掌,也稍微得了點錢。 
     
      這兩個老傢伙,收了刀,又釘了四個竹椿,長約三尺,用繩子連起來之後,繃 
    得緊緊的。 
     
      這次他們竟不再廢話,雙雙騰身上了繩子,在上面對起掌來,眾人喝了一聲采 
    ,也許由於太要好又過於緊張。 
     
      不到三式,又摔了下來,這次到好,兩個人摔了一對。 
     
      這麼一來,看熱鬧的人再也忍不住,一齊大罵起來。 
     
      有一個啞巴也火了,競走到他們面前,用手劃了一個圈,吐了一口口水,然後 
    再跺一腳。 
     
      那老頭一見不由大聲怒罵:「媽那個八字兒,真是陰溝裡翻船…………連啞巴 
    的氣都要受………」 
     
      不一時眾人都怒罵著散開,只剩下幾個小孩子,一個個抱著頭,嘴裡哎呀哎的 
    學他們掉下來的樣子。 
     
      老頭再也忍不住,拿著竹刀把小孩都趕跑。 
     
      這邊童博見那書生猶自不走,不由氣道:「喂,你到底回不回家,你再不走, 
    我可要走了。」 
     
      「孩子,你別急,我帶你回去自然有你的好處。」 
     
      童博聽他話裡有因,正要發問,那老頭競走過來深施一禮,對書生說:「老爺 
    子,你請回吧?這沒什麼醜事好看了……」 
     
      「你可是何家來的?」 
     
      那老頭大吃一驚,還未答話,那老婆竟撲到書生面前跪下來說:「喲,你可是 
    杜老先生…………我們真是瞎了眼了。」 
     
      那老頭往書生面前上細看了看,也是哎呀一聲,就要跪下。 
     
      「不必多禮………何家的事我已盡知,你們就回去,告訴何兄,說我五後天就 
    去,不必再用什麼巧法激我了………」 
     
      那老婆老頭聞言好似喜極,再三答應,書生說;「我要回去了,你們也去吧… 
    ……幾十年了,武功一點進步都沒有。」 
     
      說著,轉身而走。 
     
      童博只好跟在身後,本想自己回店去,可是看這書生有些怪異,倒不如跟著他 
    ,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這時那書生回頭問道:「你叫什麼?多大了?會不會武?」 
     
      「我叫黃童博,今年快十六了,……………會一點武。」 
     
      「嗯——你練了幾年功夫了?」 
     
      「我才練了三年多。」 
     
      那書生把他上下看了看,似乎不信道:「恐怕不止吧………你師父是誰?」 
     
      「我的功夫都是師爺教的,我師爺叫瀛海子。」 
     
      「這就怪了,原來是陳士元的再傳弟子………嗯………這麼說我的心願或許可 
    了。」 
     
      童博不懂他的話,正待詢問,那書生已在路邊停了步。 
     
      童博只願說話,這時一看,地點已經相當荒僻,自己和書生停步在一座小草房 
    間,周圍很少有住家。 
     
      當時那書生說:「好了,我的家已到了。」 
     
      說罷挽著童博入內。 
     
      童博見這是一座三間的草房,當中一間是客室,並擺了一方桌子,牆上掛著一 
    張匾,上寫華陀再世四字,似乎是他行醫之地。 
     
      書生令童博坐在竹椅上,然後輕輕的叫了一聲,「菁兒。」 
     
      半晌沒有回聲。 
     
      「菁兒,爺爺回來了。」 
     
      屋內居然沒有回音,書生歎了一口氣,對童博說:「你不用疑慮,我與你陳師 
    爺是要好的朋友,你是什麼人,我已盡知,我問你,你可常聽你師父說起一個叫神 
    掌醫聖杜祥甫的?」 
     
      童博一聲驚喜交集,連忙跪下,原來這書生已逾七十,為天下之一代神醫,武 
    功亦奇高,早年較技,只輸了摘星客半掌。 
     
      三年前秦天羽重傷,並中了天台山樵之五毒手,便是此老所救,只是此人治病 
    ,任何人不得在側,所以童博不認識他。 
     
      「杜爺爺,我不知道是您,上次多虧您才保了我師父的性命,弟子無時不在感 
    念之中。」 
     
      「你坐下…………你的身世我都知道,秦天羽我也久聞他俠義之名,他那一段 
    不幸的遭遇我也知道。」 
     
      「我這會醫的,本來就該治天下人的疾病,五年前我揚言不再行醫,不過是藉 
    以推脫一些不必要的瑣事。」 
     
      「事實上只要求醫者無甚惡跡,我表面上拒絕,暗中無人時卻將他治好……… 
    ……庶人尚有不忍人之心,何況我們本身就有這種責任吧?」 
     
      「我本居北京,前一年來此採藥,並且還有一件心願無法了卻,順便碰碰運氣 
    ,不想居然碰你。」 
     
      「我年快八十,挾一身奇技,遍走天下,竟未覽得一個傳人,我現今只剩下一 
    個十六歲的小孫女。」 
     
      「對於女孩子一向是不傳醫的,何況她不幸二年前得了奇症,連我這天下神醫 
    竟然也束手無策。」 
     
      「唉…………我今引你來,便是要你停留在此,我要把我全部的醫術傳給你, 
    然後我要真正的歸隱了…………」 
     
      童博聽罷驚喜不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你不要覺得奇怪………我深信有緣之一說,唉,菁兒,我叫你,你可曾聽見 
    了?」 
     
      童博聽室內仍無回音,不由甚感奇怪,正要發問,門口突然閃出一個女孩,面 
    色蒼白似有病容。 
     
      童博見她雙目如星,尖尖的鼻子,一張小嘴,雖然不太漂亮,但清淡高雅,沉 
    靜大方,可以算是個美人了。 
     
      她舉止略顯遲緩,似乎有些神經質,但最厲害的還是她那雙眼睛,牢牢的盯著 
    童博,似乎要把他看透似的。 
     
      童博感到有些侷促,微微的向她笑了一笑,當然,這笑容是很不自然的。 
     
      杜樣甫面帶著慈祥的笑容,低聲說:「菁兒,你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朋 
    友。」 
     
      那女孩木然的走到杜祥甫面前,杜祥甫拉著她的手對童博說:「這是我的孫女 
    杜菁…………以前她不是這個樣子的…………可是我並未死心,我相信總有一天會 
    治好她的病,也許就在這幾年。」 
     
      「杜姐姐。」 
     
      「這孩子是你陳爺爺的再傳弟子,叫他黃童博,你就叫他弟弟吧。」 
     
      杜菁又抬眼看了看童博,然後嘴角微動,童博似乎聽到「博弟弟」三個字,但 
    這個字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了。 
     
      祥甫似乎很高興,對杜菁說:「你坐下,好好跟博弟弟談談,爺爺出去一趟, 
    就回來,聽話,啊?」 
     
      杜菁點點頭,坐在童博對面,童博更感到窘迫,盡量的把目光避開,不敢與之 
    對視,而杜菁則目不轉睛的上下打量他。 
     
      祥甫站起來,對童博微笑說:「博兒,你們多談談,你要盡量問她話,要她多 
    說才好,我出去一趟,就回來。」 
     
      童博正感不安,祥甫已推門而去。 
     
      房內立即只剩下童博和杜菁二人,對坐在一盞昏燈的兩旁,此刻的他們,正是 
    兩小有猜。 
     
      尤其是童博,他對她閃閃有光的眸子感到很大的不安和煩惱,忍不住問:「杜 
    姐姐,你怎麼老是看著我」? 
     
      杜菁雖然陷入輕微的神經,但她本性仍然是清醒的,在她第一眼看到這少年人 
    時,她的內心感到一陣輕微的蠕動。 
     
      她覺得他英俊極了,並且充滿了生氣,像是一株青春的樹干,又如一片茂密的 
    山林,像要把自己的生命,也要吸引過去似的。 
     
      她知道女孩子不能這樣看人家,可是她自製的本能已不太存在,現在童博一問 
    ,她感到有點羞澀。 
     
      蒼白的臉頰也微微的套上了一層紅暈,她略微的避開了目光,心中卻在不停的 
    激動,她感到奇怪。 
     
      這感覺是她生平所沒有的,一個男孩子,一個如此魁梧英俊的男孩子,就坐在 
    自己對面和自己談話。 
     
      「你…………你真好看。」 
     
      這句話童博也臉紅了,雖然由於生理的發育,他已經會在沒有人的地方,去遐 
    想,去思念一個自己幻想的女孩子,可是他萬沒有想到竟來得這麼快,尤其是一個 
    自己不喜歡的女孩子。 
     
      童博不知道再說什麼好,他發現杜菁的目光又落在自己的臉上,連忙振作了一 
    下,故作平靜的問:「爺爺到哪裡去了?」 
     
      杜菁搖搖頭沒有回答,卻反而問道:「你是不是要到我家來住?…………我們 
    這裡還寬敞,歡迎…………」 
     
      童博嚇了一跳,連忙叫道:「不?我要回店裡住;再過幾天我就要走,我要到 
    外面去游………」 
     
      「外面好不好玩?」 
     
      童博覺得這個問題也不好回答,他總感覺到這個女孩子太注意自己了,當時含 
    糊答道:「外面…………還好。」 
     
      杜菁站起來,伸出了右手,露出了雪白的玉指,向童博臉上摸來。 
     
      童博大吃一驚,一偏頭,杜菁撲了個空。 
     
      「你…………你這是幹什麼?」 
     
      「剛才你臉上有個蚊子,現在飛了,它飛了。」 
     
      童博感到這個女孩子太奇怪,有些動作簡直就不合人類的習慣,但是她是豪爽 
    的,沒有一絲做作。 
     
      「你坐下吧,爺爺叫你問我話。」 
     
      童博只好坐下,但是怎麼也想不出話來問她,兩人默坐片刻,杜菁的目光始終 
    沒有離開過童博。 
     
      「是的………可是兩年沒有練了,爺爺說我有病……」可是我不知道我哪裡有 
    病?」 
     
      「對,你根本沒有病,你大概太少出門了,你需要多交幾個朋友才好,免得… 
    ……」 
     
      下面沒有說出來,杜菁一聽好似大喜,叫道:「對,你怎麼知道我想交朋友… 
    ………尤其是像你這樣的朋友。」 
     
      童博一聽心喊糟了,這女孩子原來是思春,自己一來恰是投其所好,以後真是 
    檢點些,否則被人誤會,不但毀了自己,也毀了自己師門名譽。 
     
      想到這裡不覺急出一身冷汗,心中只盼杜祥甫早些回來,自己也不想學什麼醫 
    術,趕快藉故離開才好。 
     
      「房上有人來了。」 
     
      「莫非這杜菁功力比我還高?」 
     
      當時靜心,側耳一聽,果然有人走動,忙對杜菁低聲說:「杜姐姐,你守著裡 
    面,我去應付。」 
     
      「我知道來的是個女孩子,她想來偷藥。」 
     
      童博心裡怪異,也不遐多問,推開了窗,一閃身已然飄出,身才落地,只見一 
    條黑影,快如閃電由房上向左方撲去。 
     
      「朋友,你慢走。」 
     
      嘴裡喊著身子已撲出了六七丈,緊緊的追了下去,那條黑影好快,功力不在童 
    博之下,雙手捧著一物在童博前十餘丈猛逃下去。 
     
      童博見他身形巧快,體態婀娜,似乎是個女子,不由心道:「今天怎麼了?盡 
    碰些女人。」 
     
      那人輕功不如童博,不久便迫近了三丈,童博見她一身黑衣,腦後青絲亂飄, 
    果然是個女人。 
     
      突然,那女子似知逃不過,竟往地上一坐,把手中紙包丟到腳旁哭道:「好, 
    你們拿去好了…………讓我師父病死算了……你們也是人……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嗚嗚………我師父死了活該。」 
     
      話說著越哭越厲害,童博不由大奇,並對她感到莫名其妙的歉疚。 
     
      「喂,你哭什麼嘛……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呀。」 
     
      那女孩聞言,停了哭聲,遲疑的抬起了頭,向童博一看,怪了,兩人的心立時 
    感到一陣動盪,童博的臉也莫名其妙的被燒紅了。 
     
      他低下頭,不敢再看對方,即使是只看一眼。 
     
      那女孩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拭了一下眼淚,輕輕的問,「原來你不是杜家的 
    人…………你追我幹什麼?………」 
     
      「我雖然不是杜家的人,可是我是杜家的朋友,杜爺爺才出去,他家的事我不 
    能不管。」 
     
      那女孩子聽了似乎感到非常的失望,用手指著地下的紙包說:「你既是杜家的 
    朋友,你拿了這個回去吧……快走……,我不願意看見你………我恨你們。」 
     
      童博聽了不勝詫異,但是,又有點生氣,便問:「你到底是誰?你師父究竟是
    害了什麼病?」 
     
      話未說完,那女孩子站起來叫:「好了,好子,你還問什麼?你走吧,假如我
    師父………我會恨你們一輩子。」 
     
      童博莫名其妙的被她搶白,不由生了氣,立即自言自語說:「走就走,真是不 
    知道好歹。」 
     
      說著伸手去拾紙包。 
     
      「你說什麼?」 
     
      童博一時答不上來,只好說:「我才不同你們女孩子吵嘴,我要回去了。」說 
    著把紅包揀在手裡。 
     
      「不,我不能讓你這麼容易。」 
     
      童博但覺勁風撲風,那女孩子身如巧鳥,二指已向自己面門點來。 
     
      童博見她身法輕快,指力逼人,不由吃了一驚,連忙一閃身,移了兩尺,嘴裡 
    喊:「你好不講理。」 
     
      右手平伸,也並二指向那女孩子右肩巨骨穴點來,那女孩子身形好快,二指著 
    空便知不好。 
     
      容童博二指已接近,略為後退,右手金絞剪快若迅雷,向童博脈便切,童博忙 
    收掌側進,右手五指大張,烏雲蓋雪又向那女孩右肩抓來。 
     
      二人在黑夜荒郊之間,極力的爭鬥起來,那女孩子好似要把滿腹的委曲,怨憤 
    全發洩在童博身上,兩隻玉掌緊若急風,把童博緊緊的圍住。 
     
      童博本想略顯功夫,叫她知難而去,那知她武功居然奇高,身形又快到極點, 
    簡直不在自己以下。 
     
      當時不敢大意,也以全力施開師門掠波掌。 
     
      這掠波掌為瀛海子早年,長居黃海石城島時,觀察海鳥掠波之勢,參以武技創 
    成,身法奇特,速度驚人。 
     
      童博這一施展開來,身形果如一隻海鳥,忽東忽西,而且一霸佔便是數丈,瞬 
    息又撲回。 
     
      而那女孩子也不是弱者,如影附形般,緊緊的追著童博,竟連一寸也拋她不下。 
     
      童博心中一急,不由奮起全力,大喝一聲,突見他身形更快,出掌如風,霎時 
    已連進三掌。 
     
      那女孩子吃了一驚,奮力抵拒,數十招下來,已感不支。 
     
      這時她不由情急,恰好躲過童博一掌,立時雙手並用,四指貫力,毫不留情, 
    雙龍奪珠向童博雙眼點來。 
     
      童博見她這兩招來得厲害,不敢硬接,向側移出三尺,那女孩子的雙手,帶著 
    勁風,隔著二寸從童博面前擦了過去。 
     
      把童博嚇了一跳,這時她雙掌落空,招數已用老,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霎那, 
    童博那裡容她緩勢。 
     
      右掌猛翻,用二指向那女孩子右臂巨骨穴點來,此穴位於肩井穴外側,為大麻 
    穴之一。 
     
      童博因料到她這式無法閃躲,為了顧全對方面子,所以手上一點勁力未用,只 
    想輕輕碰她一下,叫她知難而退。 
     
      不料那女孩子,見自己招數用老,急切裡萬難收掌護身,敵人二指已點到,驚 
    惶中身子猛向右轉。 
     
      她打算用風捲殘雲身法躲過對方二指,然後再攻敵人背後,身子半轉之時,童 
    博二指已然點到。 
     
      雖然她躲過巨骨穴,可是已站在了她的胸前,童博猛覺手指一軟,心中暗叫: 
    「糟了。」 
     
      就在這微微一觸的霎那,兩人立即各自躍出了一丈多,雙方都是面紅過耳,心 
    頭怦怦亂跳。 
     
      她羞怒得流下了淚,咬緊了牙,狠狠的跺了一腳,叱道:「我殺死你。」 
     
      隨著她的話,揚手發出了兩點藍星,帶著輕嘯,急逾星火的向童博面門打到。 
     
      童博一直癡立著,他是在對自己剛才的無心之失,感到太大的羞愧和恐懼,他 
    渾身都在顫抖。 
     
      等到那兩點藍星已到面前,他才驚覺,拚命的一扭身,可是他的左肩已著了一 
    下,奇痛澈骨。 
     
      並且感到微微的昏眩,不由跌坐在雪地上。 
     
      打在他身上的,是一粒精圓的珠子,藍光汪汪,還緊緊的吸附在他的左臂上, 
    鮮血如線般,由那珠子的小孔裡流出——這是倪曉春的七煞珠。 
     
      曉春這時怨怒早消,因為她致命的暗器,已經打中了對方,她卻害怕了,她第 
    一次用七煞珠,她並且知道這種毒是無法救的。 
     
      她流下了更多的淚,跑到童博身前,因為珠毒逢血便散,她匆忙的用寶劍,把 
    珠子輕輕的挑下,悲聲道:「你……快閉住穴道。」 
     
      童博知道厲害,勉強閉住了穴道,頭上已經流下了汗。 
     
      曉春急得直哭,她不知怎麼辦好,雖然是在夜晚,但她知道對方是一個英武俊 
    美的少年,更有著一身驚人的功夫。 
     
      可是現在,他受不了不可救的傷,而且自己就是劊子手,如果他死了,他就是 
    自己第一次殺死的人。 
     
      曉春方寸大亂,她咬緊了牙,把寶劍高舉,向童博的左臂猛砍下采,童博大驚 
    ,拚命的滾開,她的寶劍砍在冰雪裡,脫了手,在微微的顫動。 
     
      「你……你還不放手?我………已經………活不成了。」 
     
      「不是,這珠子有毒……叫七煞珠……,天下沒有解藥,除非……那是不可能 
    的……只有把手砍了,也許……」
    
      童博聽了涼透了心,他想到自己要死了,勉強鎮靜道:「唉……既然是沒有救
    ,砍了膀子也沒是沒有用的……我還想要全屍。」 
     
      說到這裡,他感到傷口不痛不癢,左臂並且可以活動自如,但是頭有些昏,心 
    頭隱隱作嘔。 
     
      他知道這不是好現象,立即拿出了一丸丹藥服下,心頭才覺得舒服一些,只是 
    身子仍然發軟。 
     
      「不…………你千萬不能死………你如果死了………我也自殺…」 
     
      童博反倒靜了心,他感到曉春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她是如此愛惜自己的身體, 
    以至於剛才碰到了………她便用死來懲罰自己。 
     
      他歎了一口氣道:「唉,姑娘,這也是我的命,能死在你的手裡,也算是緣分 
    ………因為我從來沒有和女孩子動過手,第一次………第一次就是你要了我的命… 
    ………我在世上是個孤兒,本沒有什麼放不下的………只是,我師父,還有一個弟 
    弟……唉,我真捨不得他們……可惜……前幾天才分別……是最後一面了,唉。」 
     
      曉春哭得斷了腸,童博越說得慷慨,她心裡就越像刀割一樣的難受,她覺得這 
    個少年太好了,太可愛了。 
     
      她坐下來,竟爬在童博腿上大哭起來。 
     
      童博大急,可是他已沒有力量躲讓,只感到一陣陣的心跳,不由急道:「姑娘 
    ………你………這是怎麼了?」 
     
      「我……我把你殺死了………我也不活了………」 
     
      童博沒有力量把她扶開,只好讓她伏在自己的腿上痛哭,他感到腿上濕濕的, 
    是她的眼淚。 
     
      童博反而感到欣喜和安慰,至少,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在為他痛哭。 
     
      他歎了一口氣,「唉,這也不能怪你………你別哭呀……喂,喂,你……唉! 
    ……姑娘,我覺得傷口沒事,我………還能活多久?」 
     
      「你………七天,七天之中你是不會感到一點痛苦的。」 
     
      「姑娘,你快點起來吧?把那包藥趕快拿去救你師父,我也要回去了。」 
     
      曉春猛然抬起了頭,她不再哭了,眼睛裡閃出了亮光,她輕輕的說:「也許杜 
    老先生可以救你的傷。」 
     
      童博被提醒了,立刻感到極大的安慰,他想到師傅當年已經不成人形,還是被 
    他救活,於是他點點頭,「也許………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你自己不要用力。」 
     
      「不………我自己走。」 
     
      可是他確實已經沒有力氣了,只感到頭有點昏,身子發軟。 
     
      曉春已經扶著他的右臂把他扶起來,童博努力的把身子站穩,對曉春說:「沒 
    關係,我可以走。」 
     
      曉春先伏身把那兩粒七煞珠拾起,然後在心裡想:「我一輩子也不再用這東西 
    了。」 
     
      童博努力的提著氣,他仍然可以慢慢的行走,所以他婉拒了曉春的攙扶。 
     
      曉春跟在童博的身後,仍然在暗暗的垂淚,她看見童博壯碩的身子,已不是剛 
    才那麼矯健神武,相反的在拖著重乏的步子,掙扎著前進。 
     
      童博感到吃力,但他相信他可以走回去,他側目看了一下曉春,見她還在流淚 
    ,不由勉強笑道:「姑娘……我忘了請問你怎麼稱呼?」 
     
      「我叫倪曉春,你呢?」 
     
      「我姓黃,叫童博。」 
     
      曉春聽了說不出話來,二人心死如來,不發一言,漸漸的,他們已看見杜家的 
    燈光了。 
     
      童博精神不禁一振,他對自己的傷並沒有完全絕望,他深信杜祥甫一定可以把 
    自己救活的。 
     
      當他們距離杜家還有十餘丈時,便看見後窗口站著一個少女。 
     
      童博知道是杜菁,他不禁感到有些慚愧,想到自己活生生的出去,結果只剩下 
    半條命回來。 
     
      走近了窗口,「菁姐,杜爺爺可回來了?」 
     
      杜菁看見倪曉春跟在身後,似乎頗為驚異,遲疑了一下,慢吞吞的說:「爺爺 
    回來了…………他又走了,留下了一封信。」 
     
      童博及曉春一聽,猶如當頭澆了一盆冷水,童博心喊:「天哪,難道這是我命 
    該如此了。」 
     
      「你………你可是受了傷?」 
     
      「沒什麼………菁姐,煩你開開門,我要休息一會。」 
     
      童博顯得有點慌張,她亂點頭,轉身去開門。 
     
      童博及曉春繞到前面,杜菁已經開了門,她楞楞的站在門口,關心的問:「博 
    弟,你傷到了哪裡?」 
     
      「沒什麼?我們進去再談。」 
     
      三人進了房,曉春一直萎縮的跟在後面,童博進了杜樣甫的書房,斜靠在榻上 
    ,那兩個女孩子,關切的圍在一旁。 
     
      杜菁從身上拿出一封信,交給童博。 
     
      童博接過一看,是杜祥甫所留,大意說倪曉春之師,與自己素昧生平,本來是 
    決心不為她醫病,但感於曉春對其師的一片忠義,所以下次再來,就把藥給她。 
     
      自己現因一老友所托前往治病,本定五日緊後前往,可是臨時發生事情,所以 
    當晚就要走,希望童博在此此暫住,自己大約廿天可以返回等語。 
     
      童博看罷,知道自己求救之事已告絕望,忍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立即書信給 
    了曉春。 
     
      曉春看了信,心中十分的難過,忍不住又流下淚來,童博說:「倪姑娘,你不 
    用替我難過………你快回去,先救令師的病吧。」 
     
      曉春聞言流淚不止,半晌突然站起來說:「我回去………天亮前我再趕回來。」 
    說畢,拿起藥包就走。 
     
      「不…………你不要回來了…………」 
     
      話未說完,曉春已經越窗疾去,杜菁問:「是她把你傷了嗎?………咦,你臉
    色這麼紅,真好看…………」 
     
      童博果覺得臉手發燒,嚇了一跳,試一提氣,竟是散而不聚,心中大涼,也不 
    願多答杜菁的話,逕道:「菁姐,你去歇罷,不早了。」 
     
      杜菁果然不再多話,靜靜的出了門,並隨手把門關上,童博斜靠在床上,看看 
    房內佈置得清雅明潔,一派古樸,不由想:「這真是個養病的好地方,可是……我 
    的病是養不好了。」 
     
      童博想著,便把上衣盡脫,看看左臂傷口,不紅不腫,只有三個針破大小黑孔 
    ,既不痛又不癢。 
     
      甚至連酸麻的感覺也沒有,心中甚感詫異,暗道:「莫非我這傷就是真的無救 
    嗎?」 
     
      但又想到曉春誤傷了自己,急嚇得痛哭不止,可見這傷果然是無救的,想到這 
    裡,腦中不覺泛出了天羽,瀛海子,虎兒,小瘋子等人。 
     
      就連五迷婆蕭尹石的影子,也不時的出現,童博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想到自 
    己要死了。 
     
      這似乎是一件滑稽的事,於是他想到曉春曾經說過,自己還有七天的性命,那 
    麼在這七天中,自己要作些什麼事呢? 
     
      第一,一定要給師傅及虎弟留下一封長長的遺書,叫他們不要難過,然後叫他 
    們把自己的屍體抬到長白山頂,這樣他們想我的時候,就可以到那裡去看我了。 
     
      他想過了死的問題,不由又想到了自己在死後的事,當然,第一件事就是去找 
    自己的爹媽。 
     
      然後………再找誰呢?陰間我並沒有朋友呀………哦………我再去找五迷婆的 
    兒子,告訴他五迷婆是如何的思念他。 
     
      這個孩子,過年才不過十六,但是他是一個要死的人,很自然的想到這些問題。 
     
      他想了好一陣,覺得頭有些昏了,便平躺下來,閉下眼睛,四野靜寂如死,凜 
    冽的寒風由窗縫裡吹進。 
     
      他感覺到有些冷怯,便把上衣蓋住胸脯,腦中仍在編著一些死亡的故事,漸漸 
    的,他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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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 Scan OCR by: qxhcixi 《雙魚夢幻曲》獨家連載﹐如要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