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虎得美人青睞】
饒是如此,辣手追魂不覺間已驚出一身冷汗,那張陰慘慘的臉上,更是陰森可
怖!顯然其暴怒已是到了極點。倏見其收臂沉肘,掌心向外,已潛將其賴以威懾江
湖的「五毒追魂掌」運集,同時,雙眼閃出兩股冷焰,注定呂天松不言不語,逕行
緩緩逼向前去。
這時,那老年酒客亦繞著桌椅退到呂天松這面,一見辣手追魂這副凶醜怪相,
竟張嘴嚷道:「好哇!這還算是什麼江湖中成名人物,竟然想以『五毒追魂掌』來
暗算人家年輕娃兒!」呂天松一聞說是「五毒追魂掌」心頭不禁一驚。
據說這是武林中一種極陰毒的掌法,練時收集五種極厲害的毒物,取出毒液,
將雙臂以下浸潤其中。浸時必須自閉兩膀穴道,使毒液循毛孔吸聚肌膚,不使循經
脈注入內腑,否則五毒攻心,作法自斃。
如此百日,雙臂以下皆呈烏紫,掌始練成。一經遇敵,將五毒凝聚雙掌拍出,
稍沾人身,五毒群攻心臟,十九無救,端的奪魄追魂,險毒之極。
呂天松陡聞老年酒客嚷聲後,正要行功戒備,裘立已自發動,陡見其雙掌前推
,早有一股疾動腥臭之風,迎面撲至,方想撤身,已自無及,顧不得掌風陰毒,迫
得一舉雙臂,就要硬接這襲來的掌風。
這時,耳邊忽地響起那股蒼勁之聲,道:「娃兒,硬接不得,速向右撒步!」
聲音急促清晰,知是那老年酒客所發。同時忽覺有一股極柔軟勁道,從左側斜衝過
來,腳下趕緊就著這股衝來的柔軟勁道,連環倒踩,適已脫出那腥風範圍之外。
身形方始穩立,陡聞「吧噠」一陣暴響,適才所立之處身後桌椅窗台,已被裘
立那股掌勁,震得木屑橫飛,塵土四起。窗台亦被震塌三尺餘一段。
辣手追魂裘立,忽見呂天松竟然能夠從自己掌風籠罩之下安然脫出無損,心頭
不禁訝然!
回目時卻見那老年酒客,人雖在縱橫排列的桌椅中溜轉,以閃避催命判官的掌
勢,但面卻衝著自己露出蔑然一笑。
霍然悟出這少年之脫出自己掌下,乃系那矮老頭子從中搗鬼,心頭不禁恨極!
一見催命判官雖是將其追逐得滿樓溜跑,但因其身軀矮小,腳下溜滑,正好藉著桌
椅掩藏,竟是奈何他不得!
遂一擺手止住裘剛追逐,丟下剛從自己掌下脫出的呂天松,跨前幾步朝著老年
酒客嘿嘿一聲冷笑,道:「老兒!既敢和你家堂主作對,那又何必藏頭露尾,直爾
鼠竄!」說罷,滑舒掌面,就要動手。
老年酒客見狀,雙手連搖,神色卻是滑稽之極,口中卻道:「慢著!慢著!…
…」
這時,梯口處已傳來一陣紛沓的腳步之聲。
裘氏兄弟尚未轉首察看,老年酒客用手一指梯口,高聲續道:「爾等不是要動
手過招麼?那陪爾等動手的不是來了?」
裘氏兄弟轉身一看,不覺一驚。
原來,這時打從梯口擁上一群人來,一個個手執鐵尺鐵鏈,乃是岳陽縣衙捕役
公人,因聞得岳陽樓上有人打鬥,故爾前來察看究竟。
這時,湘中三凶正在守住四圍窗口門房,一見有公人出面,一聲呼嘯,已自溜
得無影無蹤了。
自古邪不勝正,江湖人物,尤其是幫會,最忌驚動官府,是以裘氏兄弟睹狀,
哪還顧得動手過招,相互一使眼色,遂亦穿窗而遁。
呂天松見裘氏兄弟及湘中三凶均皆遁走,再找那老年酒客時,不知何時亦走得
無影無蹤,心下不禁暗悔,錯過結識這位風塵異人的機會。
捕役們見這班人逃走,一查未出什麼案子,不過是鬥毆事件,也並不深究,隨
即下樓離去。
那班遠遠躲著偷看熱鬧的酒客,這時復又紛紛三五一群圍聚,一個個露出驚異
的眼光看著呂天松談論起來。
呂天松待公人離去,經過這陣紛擾,意興已自索然,遂由懷中掏出一錠銀子,
約莫有十來兩重,作為店家樓窗器具損失補償之資。
那時,民風淳樸,做買賣的亦講究一介不取,故店家雖是見這少年公子出手大
方,仍然是一再推辭,方始收下。
呂天松見店家收下銀兩,始下得樓來,一見天色尚早,返回店房無事,遂往岳
陽城內各處遊覽。
行之未久,呂天松忽感有人尾綴在後,心知必是湘中三凶所遺,遂佯作未覺,
任其尾隨時提防著突加暗襲。
呂天松在城廂各處一遊覽,很快就近掌燈時分,遂逕返回店房來,一路暗中察
看,見這尾綴之人仍然緊隨不捨,知其欲追尋自己落腳所在,心下暗思:「以今午
所見那黑白兩老怪物及湘中三凶等之武功,只要自己小心應付尚無所懼,且這岳陽
乃是通都大邑,一時之間,諒彼也不敢放肆胡來。」想罷,遂任其尾隨來至店房。
入夜後因心有所警,即就床上行功調息,以觀其變。
約莫二更剛過,呂天松忽覺院中一聲響聲,知有夜行人來到。心下暗思:「這
班人忒也膽大,現時夜尚未深,路上怕不還有不少行人,就敢前來施展手腳?」
當下,即從床上躍起,打從後窗輕輕的翻出,藉著暗處縱上屋脊隱住身形,向
院中察看究竟。
只見庭院中立著一人,正在打量自己住的這一排房舍。
稍停,似是已打量清楚,腳下移動,逕朝自己所居房舍窗下奔去。
這人奔至窗下,並不向內窺探,伸手逕自以指敲彈窗欞。
呂天松睹狀,心中暗自詫異,暗忖:「觀其適才打量房舍情狀,似不會是找錯
門戶,若說是尋找自己,那自己剛離師門,未曾結識過江湖朋友,難道還是湘中三
凶等居然公開來尋找自己不成?」
忖罷,卻見來的這人已再度以指彈窗,遂不遲疑,以內力向來人發話招呼,道
:「朋友!寅夜屈駕來訪,不知有何見教?」
這來的叩窗之人,武功甚是不弱,一聞話聲,身形倏地轉過,雙足蹴地,人已
如飛撲上屋面。
身形甫落,已發現呂天松英姿煥發地立於屋面。
呂天松這時亦就月下看清來人,居然是日間在岳陽樓所遇的著黑衫老怪,心下
已自怒發。
方要喝問,忽見這老怪物一張其兩片翹得快要倒捲了的癟唇,冷然說道:「小
輩!有種!敢跟我去郊外去較量嗎?」
呂天松少年氣盛,雖明知其話中帶激,必定另外藏有陰謀,但若是不予答允,
顯得自己怕了他來。遂憤然答道:「哼!就憑你們這班宵小之徒,任是擺下刀山劍
樹,小爺準定奉陪就是!」
來的這人正是催命判官裘剛,一見呂天松答允,雙唇一動,冷冷迸出了個「好
!」字,身形晃動,人已如疾箭離弦般竟朝著城西方向急奔而去。
呂天松待這老怪物去約十丈,亦自身形躍起,展開輕功,幾個起落,立即已追
到其身後。
催命判官一睹呂天松身形來得如此快捷,心中一驚,腳下猛然加勁,身子已似
電掣般向前疾射。
饒是如此,呂天松就如影附形般,始終跟定其身後約三尺遠近。
兩人這一路疾馳,恰似那流星趕月,轉眼間已超過城垣,來到洞庭湖畔。
這時,萬里碧空掛著如釣銀月,洞庭湖上風平浪靜,在月光映耀下,只見湖水
微波蕩漾,波光粼粼,甚是悅目怡情。
兩人沿著湖畔馳了一刻之久,催命判官已領先向左轉上一條岔道。
這岔道徑窄路荒,似是久已少人行走。
催命判官來至此處,腳下漸緩。
呂天松一面戒備,一面卻仔細注視前面形勢,只見半里之外,黑壓壓正有一片
森林阻住去路,心想:「前面這片森林之內,必定另外伏著有人,這老怪物方始將
自己引來此地,倒要看其以何種手段來對付自己。」
半里之遙,眨眼卻至,催命判官來到林前,倏然收步停身。呂天松亦止步察看
四周環境,見這座森林儘是合抱古松,參差錯落,一眼難盡,前後怕不有六七里縱
深。
停身處系是林前一塊荒地,兩旁荊棘叢生,當中約二十餘丈廣闊卻是光禿無物
,這時已有兩人先在等候。
呂天松就月光下一打量這兩人時,系是在岳陽樓和自己動過手的白衣老怪與花
面如來華洪。
那塗如海與胡傑則未現身,心正詫異這二人何以不見,這時白衣老怪已趨前兩
步來到呂天松面前。
那瘦削的臉上浮著一絲笑意,張開那鯰魚似的闊嘴自我介紹道:「本座裘立,
號辣手追魂,忝為猛虎幫瑤光堂主……」
隨即轉身以手一指那黑衫老者以及花面如來續道:「這是舍弟催命判官裘剛,
現為本幫香主,那位系本幫岳陽分舵華洪舵主……」說罷,回身向呂天松雙手微拱
,道:「少英雄武功氣概,本人甚為敬佩,可否請將令師名號及台甫見告?」
呂天松睹狀,先是一頭霧水,皆因眼前這幾人均是親目所見凶狠暴戾之徒,先
以為既將己引來此地,必有一場凶狠惡鬥。
豈知見面後卻忽然對自己謙和起來,豈不透著怪事?及聞其道出系猛虎幫堂主
,心中暗自一驚,接著道:「難怪今日在白晝所見其所乘船隻兩側皆有猛虎,原來
卻是猛虎幫標誌,那昨宵死者襟上亦有猛虎標誌,難道也是猛虎幫的人物麼?若其
真是猛虎幫人物,自己今後倒是麻煩來了。」
蓋因其曾聽師父行天叟道及,猛虎幫盟長中原一帶綠林,幫主九烈神君宇文炎
光,武功奇詭莫測,尤其是獨門武技「金沙烈火功」武林已是罕有其敵。
幫中網羅皆天下武林奇材異能之士,與江湖綠林巨魁,且勢力浩大,分舵遍佈
大江南北,是以聞此心中暗驚。
這些念頭,在呂天松腦際如電閃般一掠而逝,及聞辣手追魂以師門及自己名號
相詢,雖是年輕氣傲,卻極是守禮,亦拱手答道:「在下呂天松,家師久已隱游江
湖,不便以名諱相告,尚希見恕……」
這時面容霍地一正,立即反問道:「裘堂主既將在下引來此地相詢,不知是何
用意呢?」
辣手追魂聞言忙笑道:「少英雄既不願以令師名號見示,本座亦不相強,今引
少英雄來此之意,乃是有一事相商,即昨夜本幫舵主華洪追捕一人,據說已為少英
雄出身阻攔,是以當時未曾擒獲,現下落於何處,可否將其情形見告?」
呂天松一聞辣手追魂問及那受傷少年之時,昨夜那臨死剎那間的淒慘景況,又
復呈現眼前。
不覺中又激起那俠骨熱情,已是面籠寒霜,雙眼精光陡射,心中已勃發怒意,
盛怒下未曾細思竟以為這是江湖上對付那仇恨過深之人,生前兇殺,死後仍不放過
,尚欲毀屍以洩其恨,憤然責問道:「貴幫手段也太過狠毒,既以毒藥暗器施暗算
於先,這已是有失江湖寬厚,難道對其死後之身,尚不願輕易就此放過嗎?」
此語甫出,裘氏兄弟與華洪面上,頓顯錯愕之色,呂天松見狀,始想起那少年
傷重身死,彼等並不知情。
辣手追魂聞受傷之人身死,面容雖是一愕,但迅即復歸常態,卻是哈哈一聲笑
道:「少英雄所查甚是,但卻僅知其一,不明其二。
「這受傷之人系是本幫總壇一刁頑弟子,因其憑借本幫威望,在外胡作非為,
敗壞本幫聲譽,事聞於刑堂,正欲查究以正幫規。
「不意消息洩漏為彼所知,彼不但不投堂認罪,反而乘機竊取本幫幫主一幅珍
貴圖畫,潛逃南下。
「由是,本幫龍頭幫主震怒,遂傳諭各地分舵,只要發現其行蹤,無論是死活
定要緝獲,並追回所竊圖畫,以維本幫威信……
「因系幫主親諭,是以華洪舵主發現其行蹤後,恐其逃逸故以暗器招呼,恰好
途遇少英雄,引起這場意外……」
說至此,話鋒一轉,帶著詢問口吻,道:「不知本幫這名帶罪弟子現死於何處
,臨終時可曾有什麼物件,留下來交與少英雄保管。」
呂天松在辣手追魂說話時,即已見其神色不定,心知其所說必偽,那少年之攜
圖逃亡,其間必另有隱情。但聽辣手追魂所言,卻是說來頭頭是道,合情合理,一
時之間,倒也無話反駁,及聞其詢及少年死後埋所與是否有物交與自己,心中倒不
禁躊躇起來。
因其本性誠實,不善謊言,若以實情相告,又恐其去掘死者之屍,那非是自己
所願為。且其所說的那幅圖畫,現正攜於身畔,據其所稱,系是猛虎幫幫主之物,
但又有人投束相告,系是武林奇珍。
內情究系為何?自己雖尚未知,但觀猛虎幫必欲得之而始甘之態,顯然的關係
非淺,在未明瞭其真相前,實亦不願輕易與人,這般思緒在呂天松腦際反覆思量,
究應如何回答,卻委決不下,故而被窘在當地,一時難以開口。
這時,裘氏兄弟等六隻眼睛均射出炯炯光芒,早已注定呂天松這面部的窘態,
心知那幅武林珍圖,即使未為這少年所獲,他亦必知其下落,正要進一步用言語誘
其說出……
忽然在側面一株亭如華蓋的古松枝幹上,陡的響起一串清脆喝罵之聲,道:「
好一個江湖成名人物,竟然俗不知恥,用這江湖下三濫的手法來騙人!」聲未落,
只見枝頭微顫,白影閃處,轉眼間當場已多了一個俏生生的倩影。
當著這麼多位江湖高手面前,就不知這人是何時到來隱身在這株樹上的,可見
這人輕功之高絕。
呂天松乍睹這來人身影,心道;「這身形好美啊!」
再就月下一打量其人,但見白裳飄飄,倩影亭亭玉立,櫻唇玉面,杏眼黛眉,
不覺一怔,暗道:「這不是自己在晨間路途所見那白馬上的姑娘麼?聽其語言,卻
似熟知自己與猛虎幫人行蹤似的!」心下倒是引起滿腹疑雲。
這白裳姑娘身形甫落,先對呂天松微一頷首之後,即轉身對裘氏兄弟等帶著譏
嘲之聲道:「裘堂主,你那調虎離山之計雖然一時將人家瞞住,想不到在暗中卻被
姑娘覷破了行藏吧?……」
說至此,聲音轉肅,倏然間面容已是眉峰帶煞,杏眼含威,叱道:「你那隱伏
於城內的兩名蠢物,現已暈睡在城西走道之上,若不早去解救,如有他變,休怪姑
娘招呼來遲!」
那裘氏兄弟等人在白裳姑娘現身剎那,不約而同的三人均面露驚愕之色。
呂天松這時已是恍然大悟自己入了人家圈套。
原來塗、胡二人之不見系是乘己離店後入門搜自己行囊,辣手追魂之對己忽變
謙和,乃欲誘己說出昨夜所救少年與其那份珍圖下落。
原來,裘氏兄弟與湘中三凶等由岳陽樓遁出,遂立即派人追躡呂天松下落,故
爾呂天松於離開岳陽樓時就發現有人尾綴。
辣手追魂在獲知呂天松所住後,並發覺其系單身投店時,一時心中卻不解何以
那被其所救之叛幫弟子未見。
因欲從其身上著手追尋那逃亡弟子,卻又憚於呂天松武功,一時之間倒難籌善
策。
這時旁立的水花蛇胡傑,見裘立低首沉吟,遂獻計先將呂天松騙離店房,以好
言連激帶騙,誘其將所救之叛逆下落說出。
另由自己與塗如海隱伏客店附近,候其離店後潛入其房舍搜其所攜行囊,看能
否有所收穫。
辣手追魂雖覺其法近似下三濫之行,但因時間緊迫,自己又無其他可行良策,
只得頷首肯允。
就在呂天松甫將入谷之際,這白衣姑娘就似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現身就道破了
自己的計算。而且連那伏於客店附近的胡、塗二人亦著了她的道兒,心中如何不氣
,不但是氣,而且是怒。
正要下手先除去這姑娘再說,忽見一條人影由身側疾奔而出,待一看清,卻是
花面如來華洪。
華洪在一旁一見這姑娘對己方譏嘲之態,早已怒起,及聞塗胡二人已著了她的
道兒,哪還能按捺得住?故爾飛身奔出,喝罵道:「何方丫頭,膽敢來干預佛爺之
事,莫非是活得不耐煩了,還不快快滾了回去,佛爺慈悲為懷,放爾一條生路!」
姑娘一睹華洪奔來,面上已倏地顯出鄙夷之色,櫻唇展處,「呸!」了一聲道
「憑你這副尊容,也來向姑娘狂吠!看姑娘先教訓你!」聲未落,但見白影一晃,
「拍!」的一聲,華洪頰上已著了一掌。
這一掌只打得花面如來華洪眼冒金星,一聲狂吼,那胖大的身形就似旋風般向
姑娘猛撲!
姑娘睹狀,嘴含輕笑,白裳飄處,眨眼間已讓過華洪猛撲而至的身形,閃到其
身側,但見其皓腕輕舒,纖纖玉指已似閃電般點向華洪右腰結促穴,但聽「砰!」
的聲響,那胖大身軀已然跌翻在地,暈昏不起。姑娘這動手身法,真個快捷之極。
此時,那催命判官裘剛,一見華洪倒地,已經一躍而出,那冷峻的面上,更是
陰森得怕人。對著姑娘冷「哼」一聲,道:「丫頭休要賣狂,你家裘香主今夜倒要
看看你還有何等高招。」
說罷,雙堂一掄「碎石開碑」,掌式挾著一股奇大的力道向姑娘捲到。姑娘並
不以掌相迎,仍然是展開步法,衫袂飄飄,即將掌勢避過。
催命判官這碎石開碑本是虛招,一睹姑娘閃避,已是進步回腕,掌式一變,「
雲龍抖甲」,覷定姑娘閃避方向,打橫裡直截過去。雙方動作均是迅捷,呂天松一
旁睹狀,心方一驚,眼見催命判官掌風已將姑娘白裳扇的飄飄而舞。
倏見姑娘柳腰款擺,蓮步輕移,身已向側挪兩尺,已將催命判官橫截過來的掌
勢輕輕閃過。
這一掌姑娘以快捷身法避開,催命判官心中已是暗暗吃驚,心道:「別看這丫
頭年紀輕輕,這身法的快捷卻是平生罕見,若不使出看家本領,恐怕還要輸給人家
。」
遂忙把掌式一變,已把自己平生得意的「龍虎掌」法使出。催命判官這龍虎掌
法展開,雙臂已是掄動如風,招招勢沉力猛,儘是出手煞招向姑娘要害拍至!
姑娘睹狀,一聲輕笑,隨著催命判官拍來掌式,身形輕巧之極,直似流水行雲
般越轉越急。同時,玉臂頻揮,纖指卻專找催命判官週身要穴。
這旁的辣手追魏一見乃弟與這白衣姑娘動手情形,心下暗思:「眼前這呂姓少
年已是難鬥,卻又跑出一個武功如此了得的姑娘來!」想至此,雙目如電閃,只見
呂天松這時正立於自己對面丈餘遠近,人卻似被那白衣姑娘身法吸住。
遂不顧已倒地的華洪,潛將「五毒追魂掌」運貫雙掌,一聲不響,騰身一躍,
兩掌挾著一股強猛無比的腥風勁道,向呂天松心胸襲到!
呂天松自見姑娘以快捷身法避過催命判官那凌厲掌勢,已看出這姑娘系是腳下
踩著一種極高深的步法。
這步法入眼覺得熟稔非常,卻苦於一時思索不起,因是一分神,故未注意到立
於對面的辣手追魂。
這時陡感風聲颯颯,瞥眼間卻見辣手追魂面色獰厲,起勢撲來,心中一驚,遂
趕急撤身暴退。
身形剛向後縱出,已感腥風撲面,知是五毒追魂掌,趕忙屏氣行功以防掌毒侵
襲,忽感心頭陡的欲嘔。
卻已為毒掌所侵,身形未落即已行功將侵入掌毒逼住,為恐其二次跟踵出掌,
甫一落地即雙足輕點地面。人似離弦疾箭般反向催命判官撲至,同時,雙臂抖動,
已展開師門絕技「九宮迴環掌」法。
這「九宮迴環掌」,以快攻卻敵,系是行天叟詳參天下武林各家掌法精心研創
,與其「玄天混元劍」同為雄視當今武林絕學。這掌式展開來,足踏九宮,身形遊
走,每遞出一招,人即隨著變換方位,每方位各含九招,共計九九八十一招。
正反迴環運用,招式展開,繁衍變化,生剋相繼,綿延不絕,若其功用發揮到
極致,敵人無異是陷入九人聯手環攻之下。若是在敵眾我寡時,一經發揮,雖是在
高手聯攻下亦能借身形方位之變動來迷亂敵人視線,從容應付或是創敵脫圍。
呂天松使用這「九宮迴環掌」和敵人動手過招,尚系首次,故一上來即全力發
揮,只見其踏乾轉坤,出離定艮,身形猶電掣,掌發勝風雷,威力真個驚人之極。
辣手追魂一見呂天松暴退出的身形,復又向其撲至,心方一愕,尚未來得及將
五毒追魂掌拍出,已被呂天松掌勢罩住。
起初但見掌式奇詭尚不以為意,仍是發掌進招,騰挪閃避,時間一久,陡覺其
擊來掌式,如一幕罩住自己。他漸感週身壓力劇增,自己拍出的掌力,卻似被一股
無形絕大的力量制住,無從發揮力量。
心中暗覺不妙,遂覷定空位,雙掌護胸,逕行猛力向掌影之外撞出!身形方一
移動,忽見呂天松掌勢帶著一股極大潛力,迎面襲來。他迅將雙掌交相拍出,雙掌
甫一進伸,驟覺得那股潛力一頓,心方一喜,以為對方不敢和己硬拚內力。
豈知這瞬間忽感那股力道忽地又從身後襲到,他欲待閃避已自無及,背部如中
巨木撞上。但覺肺腑翻動,逆血上衝,身形已自把持不住,隨著這股力道似斷了線
的風箏,直飛出去。
這一掌,還是呂天松已身染追魂掌毒,功力減退,且其宅心仁厚,不願輕易傷
人太過,故臨時縮腕卸力,否則,那辣手追魂怕不已斃其掌下。
辣手追魂究系武林高手,身雖被掌力震得直飛出去,半途中卻強忍著傷勢,雙
臂平抖,兩腿猛收,便將飛出之勢卸卻,將身形中途落下。
就在此時,那催命判官亦被那著白裳姑娘玉掌掃的巔巍巍倒撞了數步。
原來,催命判官以生平最得意的「龍虎掌」和姑娘過招,雙方這一動手,但見
一黑一白兩條人影此攻彼守,兔起鶻落。轉瞬間已是十餘招過去,這時催命判官正
以一式「盤馬彎弓」,石臂一沉右掌斜削姑娘玉肩。
姑娘睹狀,隨著拍來掌勢蓮步輕移,向左疾轉。在這轉身之際,似是腳下地勢
不整,蓮鉤踩滑,那疾轉的嬌軀忽地一傾側,身形一頓,整個背部均暴露在催命判
官攻擊之下。
催命判官一見,心下暗喜,右掌已用足十成功力,一掌向姑娘身背電掣般拍去
,心想:「妳這下還能逃得了麼?」眼看掌心已堪堪沾上姑娘衣著,姑娘背上似長
了眼睛般,纖腰霍地向前一伏,催命判官襲至掌鋒僅差毫髮,已挨著背脊擦過。
催命判官驟覺掌勢走空,心如不妙,因勁道用得過猛,無從應招變式,匆忙中
右足使力,身軀趁著前衝之勢,向左橫竄而出。
就這轉眼之間,姑娘已是擰腰舉臂,臥看巧雲,右手纖指似戟,已快似閃電般
疾點催命判官右肩井肩穴。催命判官雖是應變快速,讓開了肩頭穴道,肩胛仍被姑
娘指尖輕輕掃中,但感右肩一麻,膚痛如割。
身形亦被指尖勁勢帶動得立足不穩,巔巍巍撞出了幾步始拿樁站穩,瞥眼處卻
見乃兄被呂天松掌力震得飛起。他的心中不禁大駭,哪還顧得自己肩胛疼痛,雙足
點地,人已如飛向辣手追魂身旁奔來。
原來姑娘一見催命判官掌法使得勢沉力猛,招數精純,一時之下竟是勝他不得
,故爾佯裝腳下不穩,露出空檔。待催命判官被誘進招時,卻乘機還擊得手,這時
見其奔向乃兄之處,卻不追擊,仍然似沒事人般立於當地。
這時,辣手追魂雖忍著背部傷勢,硬將被震出去的身形中途落下,但身形落地
,即感心頭發甜。
知已傷得不輕,再看乃弟亦已落敗,遂強忍著傷,轉身對著呂天松,寒著那張
陰慘慘的怪臉,道:「二位武功,甚為敬佩,他日我兄弟當再請教……」把話說至
此時,卻用眼看著姑娘問道:「但不知這位姑娘能否以芳名見告?」
姑娘聞言,已知其意,聲帶輕笑,道:「布玉虹就是姑娘,堂主如欲報今宵之
恨,姑娘願意隨時恭候台駕。」
呂天松心想:「看姑娘年事甚輕,說話倒似老江湖。」
辣手追魏一聞姑娘說出姓名,先是一怔,接著面露獰厲之色,嘿嘿一陣冷笑之
後,厲聲道:「怪不得姑娘膽敢過問本幫之事,原來是新近出道的玉蜻蜓布姑娘,
甚好,錯過今夜,定當不負姑娘期望。」
說罷轉過身去,這時催命判官已將花面如來穴道解開,遂對其一擺手,頭也不
回,就相率穿林而入。
轉眼之間,這凶狠搏鬥之所,已是寂然無聲,霎時,隱隱傳來犬吠之聲,似是
報導著裘氏兄弟等逐漸去遠。
呂天松這時回轉身來,見那著白裳姑娘仍亭亭玉立一旁,月色下越覺其容顏絕
俗,嫵媚動人,不覺一呆,竟自僵立在當地……
過了一刻,似見姑娘展顏一笑,含羞低首,方始覺出自己失態,一想適才人家
相助,尚未致謝。遂把心神一斂,蕭容移步,向姑娘躬身一揖,道:「適才多蒙姑
娘援手,在下……」說至此,因其平素就不善言辭,今在一年輕陌生姑娘面前,欲
向其致謝,竟不知如何說出為妥。
故一時之間,訥然難言,不覺心頭發急,這一急越發說不出話來,已是面孔發
熱,玉面飛紅。
姑娘見呂天松底下之話久未說出,抬頭一睜那雙秀目,見其這副口訥之態,不
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笑聲出口,方覺自己失儀,亦羞得兩頰緋紅!
這時,萬里長空,星月交輝,兩人這一羞一窘低首默然相對,四野卻更顯寂靜!
半晌,呂天松已將欲說之話想妥,抬頭見姑娘亦是羞得玉首低垂,忙正容含笑
道:「在下呂天松,初入江湖不識江湖詭詐伎倆,適才蒙姑娘點醒,並承一再援手
,衷心感謝不盡……」
隨說隨舉手向姑娘一禮,續道:「布姑娘武功絕頂,在下好生敬佩!」
布玉虹在呂天松說話時,已抬頭正容靜聽,見其復又向己施禮,趕忙襝衽回了
一禮,連道:「呂公子毋須如此多禮!」及聞其讚譽自己武功,似含著無限嬌羞,
低聲笑道:「玉虹適才獻醜,真是貽笑方家,以後還望呂公子多予指教!」
布王虹一說到「獻醜」二字,那美妙快捷的身法,電閃般復又展現任呂天松腦
際,猛然間已憶起一個人,遂脫口向布玉虹問道:「布姑娘適才所使身法,似是慈
雲聖尼的『鳶魚步』,但不知姑娘與她老人家有何淵源?」
呂天松此語一說出口,布玉虹面容倏顯驚訝之態,皆因這「鳶魚步」又名「鳶
飛魚躍龍文步」,乃系百餘年前武林奇人黃葉散人於南海蓬瀛島潛修時,靜中見枝
頭鳶翔,水中魚躍,而悟創出這套冠絕武林的步法來。
這步法失傳已久,數年前慈雲聖尼雲遊南海時,無意中獲得一部殘經。經末卻
錄有這「鳶魚步」法,可惜因為經書最後幾頁殘破,卻將這步法的精華部分失去。
慈雲聖尼雖得了這武林絕傳步法,但是從未一用,故江湖上少有人知,今為呂
天松說出,故而使布玉虹感到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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