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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棍王巴大亨

                   【第五章 雙龍玉令】
    
      軟骨秀才知道小仙含忿蓄怨幾年,在這人跡罕到之地苦修苦練,不出手則已,
    一出手必然凌厲無此。
    
      急道:「我並不是怕你,而是那造化圖確實被神劍手巴凌宇恃強奪去,我不必
    再頂這黑鍋。」
    
      小仙目光在他臉上連連打轉,徐徐道:
    
      「若不讓你把話說完想必你死也不能瞑目,好吧,神劍手怎樣奪去了造化圖,
    就准你說來聽聽。」
    
      軟骨秀才輕咳一聲,嚥下一囗唾沬,佯作一臉正經道:
    
      「我首先得聲明一切,當初實在並無意騙你的造化圖,祇因你既將造化圖偷了
    出來,當然不好再交還無愁居士,而那造化圖十分費解,憑我這份聰明,和你思索
    了好幾個月都悟解不出來。」
    
      小仙「噗」一聲笑,立即寒臉道:
    
      「那是你貪心太重,利令智昏,把造化圖終日藏在懷裡,不讓我同參,悟不出
    來關我什麼事?」
    
      施紅英一聽小仙失笑,口氣較緩,暗自擔心她一和軟骨秀才言歸於好,自己和
    巴大亨準定沒命,急忙推了巴大亨一把,悄悄擠退一步。
    
      又聞軟骨秀才嘆聲道:
    
      「千錯萬錯總是我錯,其實也不是貪心,祇因不願你多勞精神,所以獨自索解
    ,後來恰巧遇上巴凌宇,我知他悟性很強,才和他共同參詳……」
    
      「哄鬼!」小仙疾叱道:「他會理你才怪!」
    
      軟骨秀才急道:
    
      「你難道忘了造化圖是玉樓巧婦所織,不但暗藏象牙之塔的秘密,並且載有五
    十年前武林幾件祕事的真象?」
    
      「我記得又怎麼樣?」小仙的囗氣又緩和了下來,就像一位不講理的嬌妻興丈
    夫嘮嘮爭辯。
    
      軟骨秀才帶著笑聲道:
    
      「不是說你,因為巴凌宇也知道這事,同樣在苦尋那幅造化圖,所以我一提起
    這事,他立刻答應和我共同參詳。」
    
      「不料他居然暗藏機心,圖一到手立即反臉,我雖然練成電火銀針,仍不敵他
    那精湛的劍術,祇得飲恨而逃。」
    
      小仙冷冷地道:「你說完了?」
    
      「說完了。」軟骨秀才道:「你難道還不信?」
    
      「太可信了。」小仙桀桀怪笑道:
    
      「神劍手巴凌宇奪你的造化圖,居然留你在世上胡說八道,如果你說另一個人
    ,我翟小仙也許會真讓你騙過了?」
    
      施紅英一聽她自稱「翟小仙」,不禁輕噫一聲。
    
      巴大亨急切間望她一眼,想問個明白,又聽軟骨秀才急促地道:「小仙你太不
    相信我了,為什麼總認為巴凌宇是好人,難道你還忘不了舊……」
    
      「住囗!」翟小仙急叱道:
    
      「我當然相信他是好人,自從我歸了無愁居士,他就不再找我,絕不像你那樣
    一再苦纏,令我喪貞失節,最後還點我穴道,將我拋落懸崖。」
    
      軟骨秀才聽她毫不保留地稱讚神劍手,頓時妒火攻心,哈哈狂笑道:「高唐院
    的婊子也談貞節,這應該是天下空前絕後的奇事。」
    
      施紅英愔忖軟骨秀才傷了對方的自尊心,這次應該打得成了,急忙探頭一望,
    卻見翟小仙神情如水,毫無怒容,不禁暗罵「無恥」。
    
      翟小仙本是面向石壁而立,見施紅英探頭張望,突然向她微微一笑道:「小妮
    子帶你的人出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施紅英猜不透她用意所在,又見軟骨秀才虎視眈眈,急又縮回石穴。
    
      軟骨秀才聽出翟小仙有放走巴大亨和施紅英之意,趕忙接囗道:「這二人十分
    要緊,不可放走。」
    
      翟小仙格格笑道:「我正要與你重溫舊夢,難道……」
    
      施紅英頭皮一麻,不待話畢,連忙拖著巴大亨飛奔出洞。
    
      軟骨秀才想是因「重溫舊夢」那句話楞了一下,竟來不及阻止,被施、巴二人
    ,輕易逃到洞囗。
    
      驀地,一聲厲嘯自翟小仙口中發出,嘯聲未落,「轟隆」一聲巨響隨起,頓時
    地動山崩,風沙四起。
    
      施紅英剛走過洞囗一側,陡覺一股強風由洞裡湧出,以為翟小仙由身後襲擊,
    慌忙向前一躍,帶著巴大亨衝離原地一丈多遠,但腳一著地,卻被山崩地動之力震
    得站不住腳,與巴大亨滾作一團。
    
      片刻之後,地震漸止。二人起身一看,只見洞囗全被崩塌的土石封閉,熱霧蒸
    騰,煙硝撲鼻。
    
      巴大亨駭然道:「哇操,他們全被活埋了。」
    
      施紅英顫然嘆息道:
    
      「我起先還以為翟前輩出身微賤,又要與軟骨秀才言歸於好,不料她竟是以火
    藥爆炸,和兇徒同歸於盡了。」
    
      巴大亨想了一想,輕輕搖頭,道:「她老人家居住這裡幾年,理應留有退路才
    是。」
    
      「不。」施紅英輕晃玉首道:
    
      「她曾說被軟骨秀才拋下懸崖,也許傷勢很重不便行動,所以要你我招引兇徒
    進洞,才好一炸功成。」
    
      「我猜想她定是將炸藥紮在身上,所以看上去整個人就像一個極大的圓桶,移
    動都難,那還能走?」
    
      巴大亨道:「那她老人家分明在石壁後面,怎又能突然在洞囗出現?」
    
      施紅英被他問得詞窮,搖頭苦笑道:「你問她老人家去吧,這個我也不知道。」
    
      巴大亨黯然長嘆道:「照說她老人家能叫出我的名字,一定與我家有過來往,
    難道家嚴真是神劍手?」
    
      這又是一個難題,施紅英也想不出所以然來,瞥見日影己西,忙道:「天色已
    不早了,咱們走吧?」
    
      「我們快走。」巴大亨又急了起來,但剛說得一句,忽又改囗道:「不,她老
    人家是個好人,該替她立個碑再走。」
    
      施紅英輕呸一聲道:「書呆子,往那裡找石匠來刻碑呀?」
    
      巴大亨怔了一下,笑道:「哇操!這個,你就不如書呆子聰明了,大石多的是
    ,你祗要用那對金銀抓在上抓幾抓就行了!」
    
      施紅英因為事不關己,一下子沒想到,啞然失笑道:「你支使別人的主意倒是
    蠻多的,去搬一塊石頭來。」
    
      巴大亨略一張望,但見露在地面的石塊不是小如拳頭,就是大如水缸,小的做
    不成墓碑,大的又搬它不動。
    
      正在皺眉尋找,猛見一條灰影由遠處奔來,急道;「恩姐,又有人來了。」
    
      「不許再叫恩姐。」施紅英薄嗔道:「我早就看到了,休再喊出麻煩來,記著
    喊妺妺,懂得了嗎?」
    
      「懂得了,紅妺姝!」巴大亨笑吟吟道:「這樣喊,行了吧?」
    
      施紅英心裡好甜,「噗」一聲笑道:「書呆子也會使壞哩。」
    
      「天地良心,不敢壞。」巴大亨笑道:「我們要不要迴避一下?」
    
      施紅英佯嗔道:「不敢壞,到底還是壞了的呀!迴避什麼?鬥草你會不會?」
    
      巴大亨笑道:「鬥人,我不會;鬥草,我最內行。」
    
      「別吹牛,鬥過方知,我們先找草。」她隨手由陡坡上拔起一株小草,笑道:
    「鳳尾草,你對罷。」
    
      巴大亨隨手一指另株野花,笑道:「這是鹿胎花。」
    
      「呸!」施紅英粉臉含暈,急又拔起一株小草道:「我找的是帝女花。」
    
      「糟糕,往那裡找王孫草來鬥?」巴大亨舉頭望向陡圾,笑道:「有了,那邊
    有一桿龍公竹。」
    
      「對得好,對得好。」灰影來勢迅速,相距己祇有十多丈,一聽巴大亨指龍公
    竹來鬥帝女花,便即大聲稱讚,隨即拱手笑道:「請問小哥,方才這裡發生何事?」
    
      巴大亨見來人黑髯飄拂胸際,年約五旬上下,雙目灼灼生輝,身穿一件灰布長
    袍,頗有幾分山林隱逸的風骨。
    
      也趕忙拱手一揖道:「方才地裂山崩,倒塌了一座石洞。」
    
      灰衣人笑道:「老拙己見石洞倒塌,要問的是:曾有人在這裡廝鬥沒有?」
    
      施紅英一扯巴大亨衣袖,悄悄道:「亨哥哥,先問過姓名再告訴他。」
    
      灰衣人微笑道:「這位小俠女倒是厲害,事實上偶然相遇,又何必道名問姓?」
    
      施紅英身外並無兵刃,竟仍被對方一眼看破底細,忙爭辯道:「誰是什麼俠女
    了,你老人家敢是看走了眼啦。」
    
      灰衣人正色道:
    
      「俠義道中人不該打誑語,是就是,非就非,俠女身懷絕藝,祇差功力不足,
    就以這位小哥來說,目下雖未人武藝之門,但若假以年月,定將為武林放一異彩。
    老拙閱人多矣,尚未見比小哥更好的資質。」
    
      施紅英聽他稱讚巴大亨,雖也暗喜,卻因受了幾句教訓,心頭有氣,輕「嗤」
    一聲道:「這樣說來,你老可是看相的?」
    
      灰衣人一怔,搖頭道:「老拙從未看相賣卜。」
    
      「那,那你為什麼說閱人多矣?」
    
      灰衣人被她一陣蠻纏,反而笑起來道:
    
      「可見老拙方才說俠女厲害的話不虛,僅就詞鋒來論,已非常人所能抵擋。」
    
      施紅英接囗道:「那麼,你老人家定非常人了?」
    
      灰衣人一呆,淡然一笑道:「俠女若肯將方才發生的事告知,老拙才能有以見
    告。」
    
      巴大亨靜聽施紅英和對方拌嘴,總覺得灰衣人並無倚老賣老的驕狂,恐怕再爭
    下去,有傷大雅,忙道:「老丈可聽說過軟骨秀才和翟小仙的名號?」
    
      灰衣人臉色頓時一變,急道:「這二人怎樣了?」
    
      聲音大得嚇人,巴大亨耳膜就像被鋼針扎了一下,急退後兩步,答道:
    
      「二人究竟如何,小子不敢妄猜,因為翟前輩驅出愚兄妹後,洞裡立即爆炸,
    崩塌成現在這般景況。」
    
      灰衣人大叫一聲「不好」,一步衝到崩塌之處,起手一掌擊落。
    
      「蓬!」的一聲巨響,沙石受這一掌之力,立向兩側激射。
    
      但那灰衣人並不停手,一掌接一掌猛劈崩塌之處,每一掌下去,就把塌下的土
    、石擊開一個淺坑。
    
      巴、施二人被激射的塵沙濺得站不住腳,退離六七丈遠。
    
      眼見灰衣人在滾滾塵沙裡漸漸失去身影,不禁驚訝道:「哇操!紅妺妺,你看
    他這樣狠劈,難道想打通這座洞穴?」
    
      施紅英慨嘆一聲,不答反問道:「你說這人是誰?」
    
      巴大亨不假思索道:「該是無愁居士。」
    
      施紅英點點頭道:
    
      「我也這樣猜想,若不是無愁居士,斷不至於一聽到翟前輩的名字就這般著急
    ,他敢是意欲尋找那份造化圖,或是要看看翟前輩能否有救?」
    
      巴大亨面帶戚色道:「這位老丈也是好人,你能幫助他麼?」
    
      施紅英好笑道:「無愁居士這份以掌開山的功力,也許此我師父還強,我拿什
    麼去幫他?」
    
      巴大亨鄭重地道:「妺妺又忘了那對抓子?」
    
      「啊!」施紅英失聲噘嘴道:「你真會打我的算盤,不知人家這對麻姑爪又名
    『金銀雙抓』,是師門至寶,萬一有所損毀,怎樣對師父交代呢。」
    
      巴大亨長嘆一聲道:「這就難了,我們怎忍心看著一個老人脫力而死?」
    
      他這份擔心是絕對可能的事,若任無愁居士這樣一掌接一掌打下去,也許洞穴
    未開,人已累死。
    
      施紅英閃動星眸,注視他半晌,為難的神情漸漸由俏臉上退去,輕輕一嘆道:
    「也罷,為了你,祇好破個例兒了。」
    
      巴大亨先是一喜,接著又是一憂,愕然道:「你不怕師父責怪了麼?」
    
      施紅英一緊牙關,毅然道:「我敢作,當然也敢當,大不了受她老人家薄斥幾
    句,算不了什麼,何況還有你--」
    
      「我?」巴大亨點點頭道:「令師若責罰我,我決不累及妺妺就是。」
    
      施紅英「嗤噗」一笑,知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卻又羞於解說,眉梢輕揚道:
    「夠了,我幫他就是了!」
    
      巴大亨大為感激,握緊她的手,道:「我也去。」
    
      「你不行。」施紅英道:「沙石會打著你!」
    
      巴大亨毅然道:「我不怕,我要幫忙搬石塊。」
    
      不容分說,拖著她就走。
    
      施紅英知他生性見義勇為,才鼓出這份傻勁,自已反而覺得有點渺小,竟像一
    隻馴順的小羊,任他拖進沙塵裡面,叫了一聲:「老丈,我們來幫你!」
    
      也不知因她的聲音太小,還是掌擊岩崩的聲音太大,灰衣老人竟是充耳不聞。
    
      但見他滿頭大汗,雙目突出,仍然一掌接一掌地猛劈。
    
      那崩塌的部份土質已鬆,是以剛劈開一個洞穴,上面又崩了下來,驟看之下,
    好像他仍站在原地,並無寸進。
    
      巴大亨看出灰衣老人猙獰如鬼,滿身塵土,不由此老忘情的苦幹精神起了無比
    的敬佩,也大聲叫道:「老丈,你且歇歇!」
    
      「轟、轟、轟……」灰衣老人頭也不回,惟有掌擊崩岩的暴響代替了回答。
    
      施紅英一蹙蛾眉道:「他已經瘋了,當心他反掌打你,待我先發一抓試試看。」
    
      說罷,右袖一揚,五道晶瑩的銀光射向崩岩,「砰」一聲響,銀光一縮,崩岩
    立即現出一個圓徑二尺、深約三尺的洞穴。
    
      灰衣老人身軀猛可一震,大叫一聲:「麻姑爪!」
    
      旋即一擰身軀,轉向施紅英喝道:「快借給我。」
    
      「不錯!」施紅英左手一揚,五道金光又射了出去。
    
      「借給我,借給我!」灰衣老人連聲高呼,突然伸手一抓,施紅英一對「麻姑
    爪」已被他奪到手中。
    
      灰衣老人奪得麻姑爪,不禁呵呵大笑道:「小仙啊小仙,我可以進來會你了!」
    
      施紅英雙爪被奪,恨得一掌劈在灰衣老人的背上,但那灰衣老人根本不加理會
    ,祇是運爪如飛,盡力掘穴。
    
      巴大亨卻駭然摟緊她的腰肢,不讓再打,道:「歹年冬,多瘋人,妺妺就借給
    他吧,他不會要你的東西的。」
    
      「都是你!」施紅英雙爪在手,尚且被人奪去,此時兩爪俱矢,只剩兩袖清風
    ,自知奪不回來,怨氣沒處發洩,祇好重重地啐了心上人一囗。
    
      灰衣老人有了雙爪,竟是如虎添翼,頃刻間己掘進一丈多深,忽然張囗「噁-
    -」了一聲,嘔出鮮血如泉,但手裡一對麻姑爪,卻越揮越猛。
    
      施紅英驚叫道:「糟,老人家快死了。」
    
      「救他!」巴大亨又要拖她上前,然而這次卻沒有成功,施紅英用力一拖,反
    把他倒曳向後,恨聲道:
    
      「下井救人,連自已也貼上一命,你看他這樣蠻舞亂揮,誰要碰上麻姑爪誰就
    非死不可,怎好上前救他?」
    
      巴大亨再看向洞裡,只見金銀的爪輝把新拓的洞穴堵得毫無餘罅,敢情連水都
    潑不進去,急得祇是跺腳道:「這可如何是好?」
    
      施紅英一噘櫻唇道:「待他快死時失了力氣,再設法救他就是。」
    
      她說的本是氣話,巴大亨聽來卻是充滿希望,喜道:「說得很對,到底是姝妺
    聰明。」
    
      施紅英被他逗得樂了,輕輕哼了一聲,斜倚在他的肩頭上。
    
      不料那灰衣人竟好似有無窮的真力,雙爪越揮越緊,所拓的洞穴也越來越高,
    原來他揮爪的時候,由上方落下的碎石墊高了站腳的地面,洞穴已經漸漸向上方斜
    昇,他神智已昏,卻不覺得弄錯了方向。
    
      站在洞囗外面的巴大亨,焦急地等待灰衣人死前的一刻,好教施紅英去救人,
    也沒留意到地勢已有變易。
    
      施紅英緊靠著心上人,男子的氣息薰得她如醉如癡,根本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驀地,一聲悶哼傳來,驚覺了這對少年男女。
    
      施紅英探頭一望洞裡,見雙爪光輝盡歛,滿眼漆黑,詫道:「老人家去那裡了
    ?」
    
      巴大亨驚噫道:「方才還見他揮舞著雙爪時,怎地一下不見了?」
    
      「快進去看看!」施紅英急忙拖他入洞,仗著所練夜視眼力探索前行,不覺走
    出另一面洞囗。
    
      只見洞口一側,正有一位滿身塵土,面目難辨的老人,靜悄悄,直挺挺的,躺
    在夕陽之下。
    
      施紅英辨認了半晌,才討出就是那自己疑為無愁居士的灰衣老人,不由得加粉
    臉失色地叫道:「不好了,老人家已死,我的麻姑爪呢?」
    
      巴大亨見老人兩手空空,也知事態嚴重,急道:「莫非麻姑爪遺落洞裡?」
    
      「不。」施紅英急得要哭,顫聲埋怨道:「都是你啦,我那雙爪會發閃光,在
    洞裡怎會看不見。」
    
      巴大亨沉吟道:「被泥土埋著也有可能。」
    
      施紅英道:
    
      「若埋在土裡,這死老頭怎能出得洞來?都是你要人家拿出來掘土,被這死老
    頭奪用,又不知誰人來此見寶起意搶走了。」
    
      巴大亨一看這邊洞口泥土猶新,料是灰衣人攻破所致,可能是出洞之後忽遇強
    敵致死,也可能是失力暈倒,才被人順手奪去「麻姑爪」。
    
      無論如何,「麻姑爪」確實己經失去,自己總逃不了責任,一時想不出什麼話
    來安慰這位急淚盈眶的妹妹。
    
      且又被埋怨得躁急起來,奮然道:「哇操,好心沒有好報,好!妹妹放心,我
    一定給你把麻姑爪找回來。」
    
      施紅英道:「你去找?」
    
      巴大亨點點頭道:
    
      「我無論如何也要負起這個責任,只是這位老丈或者祇是暈了過去,請你先看
    看還能不能救治。」
    
      施紅英迅速的向灰衣人投下一眼,見他雙腳好像微微一顫,急忙蹲下身子,一
    按他的心囗。
    
      頓時面泛喜容道:「心頭尚有微溫,也許有救,你來搜他身上,看有有沒有靈
    丹妙藥。」
    
      巴大亨聽說有救,喜得幾乎跳了起來,忙在老人衣底摸索一陣,祇摸出一面玉
    牌,一束紙捲,一個小瓷瓶和幾個大元寶。揭開瓶蓋一看,果然藏有十幾粒丸藥,
    喜道:「你看這是不是治傷妙藥?」
    
      施紅英接過瓷瓶,嗅了一下,沉吟道:
    
      「我也不知是不是傷藥,不過,武林人物通常隨身帶有傷藥,現在死馬當作活
    馬來醫,且給他服下試試。」
    
      所謂「病急亂投醫」,施紅英為了要救醒灰衣人,好追問麻姑爪的下落,也顧
    不得男女之嫌,扳開灰衣人的嘴巴,將半瓶丸藥灌了一半進去,約經頓飯之久,灰
    衣人忽然「噁」的一聲,嘔出一大囗黑血。
    
      巴大亨大喜,歡呼道:「老丈醒來,老丈醒來!」
    
      灰衣人沒有醒來,一連嘔了好幾囗黑血,腹部卻塌平下去。
    
      施紅英蛾眉緊皺,嘆息道:「這人心肝已碎,嘔出來的東西夾有心肝碎屑,想
    是不能活了。」
    
      那知剛剛說完,灰衣人身子一陣急顫,竟然微睜開雙目。
    
      巴大亨忙輕搖他的身子,輕聲呼喚。
    
      灰衣人以暗淡的目光注視巴大亨臉上片刻,呻吟道:「你是什麼人?」
    
      巴大亨己忘卻對方說過不問姓名的話,急將自己的姓名告知。
    
      灰衣人眼珠一亮,喃喃道:「你就是巴大亨,可惜……可惜老夫……」
    
      巴大亨聽他語音又微弱下去,忙道:「老丈尚有靈藥,是否再服用一些?」
    
      灰衣人慘笑道:
    
      「老夫不行了,心肝盡碎,任是神仙也難活命,你先看看老夫身上一個紙捲是
    否已經失去?」
    
      「是不是這個?」巴大亨將搜得的紙捲送到他的眼前。
    
      灰衣人輕輕頷首道:
    
      「這束紙捲是老夫畢生武學之精華,可惜尚未完稿,勞你送交劣子莊競雄,來
    世結草啣環……」
    
      巴大亨忙道:「老丈不必說這話,但不知令郎現在何處。」
    
      灰衣人輕「哦」一聲道:
    
      「老夫綽號無愁,祇因當年娶得翟小仙回來,劣子為此氣走,迄今己整整二十
    年不知下落。」
    
      巴大亨暗忖:「哇操,海底撈針,這就難了,不知往那裡找去。」
    
      灰衣人頓了一頓,續道:「不過,劣子長相與老夫完全相同,極易辨認。」
    
      巴大亨不欲令一個垂死的老人傷心失望,毅然道:「小子一定盡力替老丈辦到
    便了?」
    
      灰衣人凄然一笑道:「老夫深知小哥重言諾,瓶中之良藥功能起死回生,請留
    下備用吧了!」
    
      施紅英插囗道:「你被誰傷得這樣厲害?」
    
      灰衣人搖頭道;.「老夫當時力竭眼花,未曾看清是誰?」
    
      施紅笑道:「那人使的是什麼手法,老丈可感覺得出?」
    
      灰衣人想了一想,忽然面色大變,連嘔十幾囗淤血,眼皮也閉了起來。
    
      巴大亨急道:「妹妺快再給他服藥。」
    
      施紅英道:「你不要了麼?」
    
      巴大亨正色道:「藥就是用來救傷治病的,應該先治好莊老丈。」
    
      施紅英知他執拗,明知枉然,也祇得將剩餘的藥文灌進灰衣人嘴裡。
    
      果然良藥能夠續命,灰衣人服藥半晌,又悠悠甦轉,睜開一線眼皮,嘆息道:
    「你們又給我服藥了麼?」
    
      巴大亨接口道:「理該先治老丈。」
    
      灰衣人又長嘆一聲道:
    
      「太浪費了,豈有名醫延絕命?斷無良藥療相思……咳,老朽六脈已空,肝腸
    已碎……,兇徒使的是極重的手法,並且十分高明。」
    
      「老朽行走江湖數十年,竟未看出半點來歷,不過,欲攻破象牙之塔,必須取
    得麻姑爪,量才尺,文陣刀,照膽劍與地皮鏟等五樣利器……知道這個訣竅的人不
    多……啊,雙龍玉牌還在不在?……」
    
      巴大亨一看手上的玉牌,上面正雕有兩條小龍,急忙回答一個「在」字,無耐
    灰衣老人忽又一陣急喘,鮮血狂噴出囗,身子一震而絕。
    
      施紅英著急道:「這老頭也真是,偏在這緊要關頭就死。」
    
      巴大亨見老人慘死,自己也滿懷傷感,正自想哭,聽得施紅英這麼一罵,頗為
    不悅道:「哇操!人都死了,還要罵他。」
    
      施紅英好笑道:「誰叫他死的不是時候?」
    
      巴大亨望她一眼道:「哇操!他又不是閻王爺或是判官,死就死了,還能論是
    什麼時候?」
    
      「你看吧。」施紅英道:
    
      「他說知道以利器攻破象牙塔這訣竅的人不多,可見他定能說出幾個可疑的兇
    手,卻偏在這時死去,連我那對麻姑爪的下落也無從查起了。」
    
      巴大亨也覺可惜,輕喟道:
    
      「說來雖然可惜,好在他老人家託我們尋找他的兒子,順便也可訪查麻姑爪的
    下落,說不定他那哲嗣也知道攻破象牙塔的事,供給一條可靠的線索。」
    
      施紅英星眸一亮,笑道:
    
      「總是你的有理,他託你帶去的紙捲是武學精華,你正可把這種武藝練成,也
    便在江湖上行走。」
    
      巴大亨楞了一下,搖頭道:「老人家並未叫我練他的武藝。」
    
      施紅英道:「你真正是書呆子,他自已知道快死了,武學精華既囑於你還能不
    讓你來練麼?」
    
      「未獲他允許,我當然不能練。」
    
      施紅英氣得噘嘴,卻又爭他不贏,星眸一轉,計上心來,指著洞裡道:「不練
    就算,先葬了人再說吧。」
    
      巴大亨大表贊同,立即俯身搬屍體,施紅英忙道:「屍身全是血污,別弄髒那
    什麼武學精華,可暫時交給我。」
    
      這話說的有理,巴大亨順手將紙捲交給她,自將屍體搬進洞去,扒開鬆了的沙
    石,葬好屍體,走出洞來道:「葬好了,可惜失掉麻姑爪,無法建立墓碑。」
    
      忽然,他發現施紅英正在披閱「武學精華」,急忙叫道:「哇操!你這查某怎
    能偷看老人家的秘冊?」
    
      施紅英從容捲起那束紙捲,哼一聲道:「他能奪走我的麻姑爪,我看他的秘冊
    又有什麼要緊,不看就不看,還你。」
    
      她這麼一說,反教巴大亨自覺不好意思起來,陪笑道:「煞煞去啦!看都看過
    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說都說過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真有夠厲害。」巴大亨苦笑搖頭道:「難怪莊老丈方才說你這嘴巴實在令人
    難以招架。」
    
      施紅英笑道:「夠了,你那嘴巴才夠厲害,快收起秘冊吧,最好是密封起來,
    省得我再偷看,連上面所記的武藝都練成了。」
    
      巴大亨怎知這位少女也具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匆匆一閱,己把秘卷中的記載讀
    熟?見她淺笑嬌嗔,還以為她說的氣話,搖搖頭道:「我相信你不再偷看,祇怕被
    別人偷走,你可替我想個法子藏好才行。」
    
      施紅英巴不得他說出這話,忙正色道:「你如真想替莊老將秘冊送到他的兒子
    手上。除非學成上面記載的武藝,然後把秘冊燒了,將來再轉授給他的兒子,否則
    ,你決難保管得不讓武林人物或宵小偷走。」
    
      巴大亨想了一想,斷然道:「哇操!妳想害我於不義呀,未獲莊老丈允許,我
    決不練秘冊上的武藝,請另想個法子。」
    
      施缸英恨聲道:
    
      「你真像王安石那樣是個『拗相公』,除此之外,沒有安全法子,不過,你如
    能把秘冊藏好,再學我這一門武藝,也可多獲一重保障。」
    
      「你肯教我麼?」巴大亨話方出囗,忽又皺眉頭道:「若是藏好秘冊不讓人知
    ,何須再學什麼武藝?」
    
      施紅英氣道:
    
      「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若不學武藝,遇上歹人怎麼辦,遇上奪去麻姑
    爪的人又怎麼討還?」
    
      方才軟骨秀才曾說傷了我師伯盤不古,不知是真是假,我得趕回姑蘇城去看看
    ,不能陪你到虎頭岩了,祇能傳授你練功口訣,你到底肯不肯學嘛?」
    
      巴大亨聽她嘮叨大半大,句句都是實情,祇得頷首道:「我就隨你一道回姑蘇
    學藝好了,令師伯於我有恩,也應該去看看他老人家。」
    
      「不。」施紅英堅決地道:「你沒我走的快,去了反而拖累人,我在這裡教你
    囗訣,等你背誦熟了,我立刻就走。」
    
      內功囗訣本就簡單扼要,無愁居士以氣功掌法稱絕武林,手著的「武學精華」
    立論正確,說得頭頭是道。
    
      施紅英囗誦手比,不消多少時侯己令巴大亨背得滾瓜爛熟,並可依樣晝葫蔖練
    全秘卷上架式,芳心大悅道:
    
      「想不到你能過目成誦,倒省了我不少工夫,你一路多加練習,差一點的江湖
    人物就難欺負你了,趁這時天色未晚,我先送你上路再返姑蘇好了。」
    
      巴大亨急道:「你先去姑蘇要緊,我自己敢走夜路。」
    
      施紅英不依道:「你敢走也不行,你不懂得輕功,又沒有兵刃,中氣也不足,
    遇上虎狼都沒法抵抗。」
    
      她堅持送到官商大道,又叮囑多少小心,這才依依作別離去。
    
      巴大亨懂得武藝,卻不曾練成武藝,眼見她舉步如飛,頃刻己不見形影,想起
    一晝夜間,自己迭經凶險,雖然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但卻犧牲了幾條性命,若果
    那盤不古確己死去,這筆人情債尚得報還……
    
      癡立多時,悵然久之,這才想到要走,摸摸貼肉收藏的秘卷和繫在腰間的雙龍
    玉牌,步月而行,走不多久,忽見燈光閃亮,小鎮在望。
    
      驀地,一道黑影由樹上疾射下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喝道:「小子,和你走
    在一起的女娃那裡去了?」
    
      巴大亨被人出其不意一把抓住,頓時大吃一驚,急定眼一望,認得這人正是施
    紅英趕回姑蘇尋找的盤不古,不禁欣然道:「哇操!你老原來無恙。」 盤不古怒
    道:「你希望我老人家有恙麼?」
    
      「不是。」巴大亨見這位五短身材,形相猥瑣的老人怒相更加難看,趕忙分辯
    道:「因為軟骨秀才說你老遭他毒手,施姑娘已星夜回姑蘇探望。」
    
      「施姑娘?」盤不古微微一愕,立即冷哼一聲道:「杜一針也配,他人在那裡
    ?」
    
      巴大亨笑道:「軟骨秀才杜一針已經回老家去了。」
    
      盤不古無限驚訝道:「有這等事?」
    
      巴大亨正色道:「小子不敢打誑,軟骨秀才確己身死,施姑烺剛走也沒多久,
    你老回姑蘇問她便知。」
    
      盤不古怔了一下,忽然冷笑道:「你這小子居然敢到太湖賣水,想誑走我老人
    家,我老人家偏要問你。」
    
      巴大亨知道對方誤會了,乃忙將軟骨秀才與翟小仙同歸於盡的詳情告知,祇隱
    過施紅英失去兵刃和無愁居士的死事未說。
    
      盤不古雙目向他逼視,忽然縱聲大笑。
    
      巴大亨吃驚道:「小子並無半句虛言,老丈難道還不相信?」
    
      盤不古釋手笑道:
    
      「老夫並非不信,而是覺得太過湊巧。--杜一針說老夫己死,結果是他先死
    ,那紅丫頭居然相信杜一針能傷得老夫,就罰她白跑姑蘇一趟也好,如此快事,當
    痛飲一幁,小子你有錢麼?」
    
      巴大亨一摸,嘿!無愁居士的幾個元寶還在身邊。
    
      錢財固可暫時挪用,但擔心施紅英回姑蘇找不到盤不古將會出事,忙道:「錢
    有,請老丈遊湖獨酌好嗎?」
    
      盤不古一怔道:「獨酌?你難道不喝酒?」
    
      巴大亨含笑道:「小子並非絕飲,只因急欲趕往虎頭岩,不便奉陪老丈。」
    
      「虎頭岩不必去了。」盤不古神情肅穆道:「聽說掃葉莊祇剩下一堆瓦礫……」
    
      巴大亨驚呼叫道:「老丈聽誰說的?」
    
      盤不古詫道:「你有什麼人在虎頭岩?值得這樣著急?」
    
      「掃葉莊主就是家嚴。」
    
      「咦--」盤不古大詫道:「你就是巴大亨?」
    
      巴大亨一向懷疑自已父親未必就是神劍手,到了這時己再找不出懷疑的理由,
    急得兩眼通紅,點點頭道:「小子正是巴大亨,請老丈快示知家嚴近況。」
    
      盤不古長喟一聲道:「老夫也不知實在情形,只聽說十天前,掃葉莊被天火燒
    成為廢墟,你家人均不知去向。」
    
      微頓,續道:「照說你父為武林俊彥,不該躲不過一場火災,可是他又往何處
    去了呢?而且你家一遭火劫,便有武林人物四處找你。」
    
      「連那名列武林七惡的杜一針也受人驅策,將蘇州四靈殺死滅口,可知陰謀之
    險,牽涉之廣,且尚是方興未艾。」
    
      巴大亨聽說自己家人祇是不知去向,心頭略安,暗忖家人既無損傷,父親縱非
    武林人物,也會被救往妥當的地方安置。
    
      但家中既出了這樣大的變故,連施紅英的師父--眇麻姑--都仗義往援,自
    己怎能不回去看看?
    
      想了一想,暫且收起愁懷,問道:「你老可曾遇上施姑娘的師父?」
    
      盤不古茫然道:
    
      「你問的是眇麻姑麼?今晨我就是要找她打聽掃葉莊的事,不料她己離開玄妙
    觀,後來就看到紅丫頭把你藏在亂竹叢裡,我知紅丫頭遠非社一針對手,所以叫你
    們先逃,誰知杜一針怕硬欺軟,沒打多久就逃。」
    
      「原來他仍是找上了你們,紅丫頭對你好得很吧?你問她師父幹嗎?事情包在
    我身上好了。」
    
      巴大亨知道又被誤解了意思,暗罵此老糊塗,俊臉微紅道:「施姑娘說過,麻
    姑前輩早知寒門將有凶事,幾天前就趕去了。」
    
      盤不古詫道:「這眇目道姑怎知道這麼快?」
    
      巴大亨對此更是一無所知,正在茫然相對之時,忽見東北角上沖起一片火光,
    映耀得滿通紅。
    
      盤不古吃驚地道:「小子,你先往鎮上找個客棧住下,等我回來再說。」
    
      巴大亨愕然道:「老丈要去救火麼?」
    
      盤不古遙指那片火光道:「火燒紅丫頭的家,老夫不去還成話?」
    
      匆匆說罷,身子己遠離十幾丈外。
    
              *    *    *    *
    
      巴大亨忽然想起應該將施紅英佯死離家的事告知,無耐盤不古走得疾如飄風,
    此時但見他的身影像一粒星丸茌火光下跳擲,已是追趕不上。
    
      祇得依言走進小鎮,選了一家客棧,租下樓上臨街的一個房間,叫來酒菜,並
    將無愁居士的祕冊,藥瓶,玉牌包入一個小包藏在枕頭下面。
    
      關起房門,默誦幾遍內功心法,又練了兩趟拳腳,便即憑窗獨酌,遠眺火光,
    專等盤不古救火回來。
    
      月色如銀,火光如血,星空燦爛,樹影婆娑,這應該是極美的夜景,但他卻無
    心欣賞,甚至於面前一杯酒還剩有大半。
    
      驀地,兩條瘦小身影迅疾馳進街心,前面那人一個騰身,撲上窗囗,一舉手,
    便點了他的穴道,後面那人也越窗而進,急促關起窗門,撲滅油燈。
    
      巴大亨那料到平靜的小鎮突然來了凶星?未及開囗喝阻,己被制了穴道,不能
    出聲,不能動彈,又不知對方如何處置自己,祇急得兩眼冒火。
    
      「哇操!真衰!」
    
      來人忽然輕笑一聲道:「這位相公休怨恨我們,我們是情不得已,借你這裡躲
    過一場大難,決不傷害你就是。」
    
      月光由窗隙漏進,巴大亨清晰地看見二人全是十五、六歲的勁裝少年,容貌俊
    美,身段嬌小,聲音柔脆。
    
      各揹有一個小包袱和一支長劍,打扮完全相同,但說話這位少年的腰間束著一
    根藍帶,另一位則束的是一根紅帶。
    
      聽得對方並無惡意,巴大亨雖已安心,無奈口不能言,不能請對方解開穴道,
    祇好自認晦氣。
    
      就在這時候,一陣急驟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二少年頓形緊張起來。
    
      束紅帶少年面色一呆,急向腰間一探。
    
      束藍帶少年一把抓住同伴的小臂,悄悄道:「萬萬不可出手。」
    
      束紅帶少年輕嘆一聲道:「若果他們要搜查小鎮,想不動手也不行哩。」
    
      「哇操!你們二位老兄和人家幹起來,本大亨卻跟著『衰尾』!」急得一顆心
    幾乎跳出腔外。
    
      但騎馬而來的一隊追兵竟是疾馳過街,蹄聲又由近而遠,片刻之後,便寂然無
    聲。
    
      藍帶少年悠長地透了一囗氣,轉向巴大亨笑道:「祇要你不聲張,我就解開…
    …」
    
      「不可。」紅帶少年急道:「不要解開他的穴道,須知你我在此不便。」
    
      藍帶少年楞了一下,忽然俊臉一紅,走向床沿坐下。
    
      巴大亨暗恨道:「哇操,真該打,解開穴道乃是舉手之勞,有什麼不方便的,
    簡直存心折磨人。」
    
      那藍帶少年坐上床沿之後,忽將枕頭翻轉過來,立即看居壓在枕頭底下的小紙
    包,他望望巴大亨,面露詫色道:「這是什麼東西,倒要看看。」
    
      紅帶少年笑道:「災難未消,你又要頑皮了。」
    
      藍帶少年早將小紙包捏在手上,笑道:
    
      「這小包確實古怪,裡面有軟的也有硬的,有長的也有圓的,你但看這位相公
    急的紅了臉,想必是極寶貴的東西。」
    
      巴大亨大為著急,但又沒法加以制止,眼見對方撕開紙包,取出藥瓶,玉牌和
    那連自己也不曾看過一眼的「武學精華」,並將玉牌仔細察看,忽然鷩異地叫道:
    「小菊,妳來看看這可是雙龍玉令?」
    
      「叫得這麼大聲。」被喚為小菊的紅帶少年薄斥一句,及聽說「雙龍玉令」四
    字,卻也忍不住一把奪過手去審視。
    
      藍帶少年接著又展開那個紙捲,更駭得輕噫一聲道:「一定是雙龍玉令了,你
    看這樣精妙的一本武學秘笈竟落在這兒。」
    
      話聲方落,屋頂上忽有人急喝道:「原來你這兩個賤婢躲在這裡。」
    
      二少年大吃一驚,紅帶少年一掌劈開房門,藍帶少年一掌劈開窗門,回手拂開
    巴大亨的穴道,飛快與同伴由房門奔出通道。
    
      巴大亨一聽屋頂喝出「賤婢」,頓悟二少年竟是女身,不禁呆了一下。
    
      穴道雖己被解,自己卻無所覺,暗忖女扮男裝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祇不該帶
    走了「武學精華」和那面玉牌。
    
      二少年衝出房門不久,一股勁風湧進窗囗,房裡隨之多了一條白色身影。
    
      這人一進房裡,立即看到窗側木椅上的巴大亨,厲聲道:「小子,兩個賤婢藏
    在那裡?」
    
      巴大亨見來人是一位三十歲左右,儒士裝束的男子,心下暗怒道:「哇操!本
    大亨被人制得不能動彈,你還問個什麼勁兒。」
    
      那白衣儒土見他大模大樣端坐不動,以為他故意看不起人,起手一掌,把打得
    滾上了床,喝道:「你可是找死!」
    
      巴大亨被這一掌打翻,痛得叫出聲來,不由驚異地叫道:「哇操!真奇怪,我
    怎又能說話了?」
    
      白衣儒士怒道:「你方才是啞的麼?」
    
      巴大亨不但發覺自已能夠說話,並也能夠動彈,急撐起半個身子,說道:「兄
    台息怒,方才不知何因,以致囗不能言,身不能動,大概是被制了穴道。」
    
      白衣儒士毫不費力把他打翻,相信所說非虛,但在自己進屋之前,他的穴道並
    未被制,乃冷笑道:「誰制了你的穴道,快說賤婢藏在那裡。」
    
      巴大亨暗忖對方,一出手就打人,若讓他追及方才二個喬裝少年,她二入非遭
    毒手不可,再則秘卷和玉牌落在二女之手,女人心軟,也許有送還可能。
    
      若被這人奪去,將來勢必又大費周章,順囗答道:「兄台錯了,在下貝到的是
    二位少年,並非少女。」 白衣儒士瞪眼喝道:「胡說,我分明聽到小蓮在這裡說
    話。」
    
      巴大亨佯作糊塗道:「這就奇了,難道是女扮男裝,那又為了什麼?」
    
      「快說她們藏在那裡?」白衣儒土顯然己大不耐煩,話聲中,一步迫近床沿。
    
      巴大亨一指房門道:「他們由那邊走了。」
    
      白衣儒士一言不發,衝出門去。
    
      敢情是走得太急了,猛把躲在門外的一個店夥撞翻,順手一把抓了起來,「啪
    啪」兩個耳刮,喝道:「你來偷聽什麼?」
    
      店夥雖被打得又痛又辣,卻不敢抗拒,陪笑道:「大爺要問的人向北走了。」
    
      「啊!」白衣儒士急忙出店追去。
    
      店夥卻冷笑一聲,朝遠去的背影唾了一囗,走進房來,見巴大亨拿著一個瓷瓶
    發楞,急道:「客官你這下子惹的禍大了,怎好大意放人進來?」
    
      巴大亨不悅道:「哇操!你少扯,我放了誰進來?」
    
      店夥道:「方才席大爺不是說方才來了兩個女的?他姓席,名叫雲虎,乃是蔣
    百萬的內侄……」
    
      巴大亨猛然記起施紅英曾經說過被蔣瑞生逼嫁的話,不禁輕哦一聲,道:「哇
    操!原來是這個傢伙!」
    
      店夥一怔道:
    
      「客官原來也知道這個瘋虎的名頭,那就請趕快離開小店好了,若是他尋人不
    到,說不定還會回來殺你。」
    
      巴大亨笑道:「哇操!那廝真敢殺人麼?」
    
      「有什麼不敢?」店夥接著道:
    
      「他家有財有勢,官盜全有勾結,文打武打全行,羖你一個外鄉人還不是像捺
    死一隻螞蟻那樣不算一回事。」
    
      巴大亨一聽姓席的原來是這樣一個兇徒,難怪施紅英寧願假死逃家,也不肯嫁
    給他,可惜不知那兩個喬裝的少年是他什麼人,千萬別教他找到才好。
    
      他一知道白衣儒士的來歷和行為,便替那對少女擔上一重心事,反忘卻自已處
    境的危險,問道:「你可知他要追的是什麼人?」
    
      「小的沒有看見。」店夥懇求道:「客官不管這閒事也罷,小店縱是不要房租
    也不敢留你在此過夜了。」
    
      巴大亨薄喝道:「哇操,你有沒有搞錯呀?這樣深夜,你叫我到那裡去?」
    
      店夥道:「客官隨意往那一家都行,務請離開小店。」
    
      巴大亨想了想,覺得盤不古雖指定自已在鎮上守候,卻未指定住那一家客棧,
    搬走省得連累店家也是好事,但若搬往別家,二女恰就回來還物,豈不錯過?
    
      他只知克守信諾,卻不知武林中「一山此一山高」,任何一個成名高手也隨時
    可以遇上風險,盤不古未必就能回來,他更不知無愁居士那兩樣東西,正是武林正
    邪兩派夢寐以求之物,落進二女手梩,縱令二人不貪心,也會變成饞狗咬上一囗,
    何況恐怕席雲虎追尋,早己走得無蹤無影了?
    
      是以他思忖半晌,又一皺眉道:「我要在這裡等人,不便離開。」
    
      店夥一楞道:「客官要等什麼人?」
    
      巴大亨笑道:「哇操!你是什麼東西?我何必告訴你?」
    
      席雲虎行兇的時候,店東已不知躲往何方,這時才逡巡上樓,聞言上前一拱手
    道:「客官請聽鄙人一言,敝店夥計方才相勸的話委實出於一番好意,客官不如遷
    地為良,何必定要住在敝店?」
    
      巴大亨正色道:「小可確實已經與人相約,不便離店,否則方才來時何須要了
    兩付杯碗?」
    
      店東再三相勸不下,祇得帶了店夥悻悻而去。
    
      巴大亨看著二人離去,暗忖信義要緊,且不管他,素性連門窗都不關閉,將剩
    下的酒菜放在窗前大嚼。
    
      忽見一條小黑影迅速竄到窗下,忙喚一聲:「盤老丈,我在這裡。」
    
      「咦-是你!」小黑影帶著笑聲,一躍而上。
    
      原來這人身材和盤不古差不了多少,且同是穿著一套黑衣,以致巴大亨誤認。
    
      及至一發聲音,巴大亨才立即聽出正是那扒開墳墓,救過自己的候芷,急站起
    來道:「侯芷趕外進來。」
    
      候芷跨窗進房,一見桌上已經排有兩付食具,不由笑道:「你倒真安逸哩,在
    這裡等誰?」
    
      巴大亨先請他坐下,含笑道:
    
      「哇操!我在等一位姓盤的老丈,他去蔣家救火還沒有回來,侯芷你來的正巧
    ,恰可和我作個伴兒。」
    
      候芷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上椅子,抓起酒壺就灌,抹抹嘴,微帶愕容道:「你
    說的盤老丈是誰呀?」
    
      「他老人家名叫『不古』。」
    
      侯芷詫道:「你怎會認識這個三寸釘?」
    
      待聽得巴大亨說明經過,立即一吐舌頭,扮了個鬼臉道:「你倒是好哩,不但
    鴻福齊天,而且紅鸞高照,就苦了我幾乎被人活埋滅囗。」
    
      「侯兄別開玩笑。」巴大亨知他說「紅鸞高照」是指與施女同行的事,俊臉不
    禁微紅道:「你怎會被人活埋滅囗,能否一說?」
    
      侯芷嘻嘻笑道:
    
      「遇上你的那天清晨,我趕到百萬莊,本想見見那位百萬富翁,告訴他他那千
    金小姐復活的喜訊。」
    
      「那知他不但不肯見我,還暗使莊客騙我進入密室幽禁起來,若不是我侯芷還
    有幾套看家本領,可不也被活埋了?」
    
      巴大亨暗笑:「哇操,誰教你要那麼『雞婆』,真自討苦吃。」,又輕輕搖頭
    道:「無冤無仇,他何必害你?」
    
      侯芷提起被人家拘禁,正滿肚子怨氣沒處發洩,聽巴大亨囗氣竟似不信,直氣
    得眼珠一斜,忿然道:
    
      「那一家暴發豪門不是吃人不見骨頭的,他們家家都有見不得人的陰私,蔣瑞
    生當然也不例外。」
    
      巴大亨暗忖「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個人暴富暴貴,也許有人受到他
    的冤屈,這位老兄的話未必無理,但未免過激,事實並不盡然。
    
      不過,以蔣百萬來論,看重席雲虎那樣一個兇徒,卻將蔣紅櫻那樣一位好心的
    姑娘逼走,「凶殘霸道」這個罪名至少是難免的。
    
      但心念一轉,忽又想到盤不古見義勇為,應是肝膽英雄,百萬莊若是那樣一處
    凶地,莊主又是那樣惡劣的人彷,盤不古為何不惜奔馳幾十里路趕去救火?
    
      侯芷日灌了一壺酒下肚,見他還在沉吟,好笑道:「媽的!你是愛屋及鳥,不
    肯信嗎?」
    
      巴大亨微笑道:「哇操,你少自作聰明,我不是不肯信,而是尚有好些地方不
    大明白。」
    
      侯芷哼一聲道:「我親身的經歷告訴了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巴大亨怕得罪了這位老兄,見他面露不豫之色,急道:「你之經歷自是可信,
    但有些祇是臆測之詞,也許蔣莊主另有苦哀,暫時把你留在莊上,並無意為難;否
    則,你既自投虎穴,一刀宰了豈不省事,何必要活埋你?」
    
      侯芷冷笑道:「你反正不信就是,將來你會自己明白。」
    
      巴大亨點點頭道:「本大亨一向是實事求是,在未弄清真象之前,寧可信其無
    ,不輕信其有。」
    
      「待刀子架在你頸子上,你就信其有了。」侯芷無法說服巴大亨相信,遂將一
    肚子怨氣向酒菜發洩,低頭猛喝猛嚼。
    
      巴大亨倒不茌乎對方能吃多少,含笑道:「老兄由百萬莊出來,可知這場大火
    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侯芷冷冷道:「反正說了你也不信,倒不如不說。」
    
      巴大亨笑道:「哇操,說啦!說來也可佐酒。」
    
      侯芷一翻白眼道:「佐酒?你可是怕我把菜吃光了?」
    
      巴大亨搖搖頭道:「有錢何愁無菜?小弟實在想知道百萬莊這場大火是怎樣起
    的,尚望恩兄見告。」
    
      「我也不知是怎樣起的,因為起火的時候,我也遠離百萬莊好幾十里……」侯
    芷說到這裡忽然一頓,面露驚容道:「莫非是他們自己放的火吧?」
    
      「怎麼有這等事?」巴大亨訝然望著。
    
      侯芷冷冷道:「我知道你又不信了,但我偏就要說--我被關進密室時,隱約
    曾聽到外面人聲吵雜,有人說說什麼『莊主傳令收拾細軟』,也不知是什麼緣故。」
    
      「那時候,我祇求設法挖牆逃生,無暇理會;經你這麼一問,倒使我記了起來
    ,想是他們恐怕什麼秘事外洩,所以燬家他遷。」
    
      驀地,有人在屋頂上沉聲喝道:「小子,你知道的太多了,出來納命罷。」
    
      侯芷聞聲一驚,急忙一指房門,悄悄道:「你趕快藏起來,不要管我。」
    
      說罷,一長身軀,射向對街瓦面上,冷聲喝道:「媽的!叫什麼叫!來就來,
    別以為小爺怕你。」
    
      巴大亨不知來了多少兇徒,又聽出來人不是席雲虎,眼見侯芷敢向對方喝罵,
    想必有把握打個平手,膽子也就壯了起來,不但不走,反而由窗隅伸頭探望。
    
      但見一道黑影像飛鳥般落在侯芷面前,隨即聽到嘿嘿乾笑道:「小子你能逃出
    地牢,算是有種,房裡還有什麼人,難道做縮頭烏龜麼?」
    
      侯芷道:「憑閣下這份蒙著臉皮,不敢見人的德行,也配向我家相公叫陣。」
    
      巴大亨暗叫:「哇操,這位老兄祇顧吹牛,我又能做什麼?」但那人聽了侯芷
    的話,卻微感訝然地楞了一下。
    
      就在這時,突由另一屋角傳出一個蒼勁的聲音道:「牛老大儘管下手,知道秘
    事的人一個也跑不了。」
    
      巴大亨一聽另外有人,急忙蹲矮身子,想疾奔房門;那知一股狂風驟捲入窗,
    房裡已多了一條修碩的身影。
    
      這人來勢太速,一直衝到房門外才剎住腳步,隨即擰轉身軀,見巴大亨躲在窗
    囗旁邊,不禁愕然道:「你是什麼人,因何躲在這裡?」
    
      巴大亨見來人穿著一件藍布長袍,年約五旬,目光如電,雖然囗氣不惡,但既
    與牛老大同夥,也非什麼好人,倉卒間不知說好還是不說好。
    
      藍袍老者目光向他臉上溜了幾下,嘿一聲乾笑道:「老夫祇一舉手,就可置你
    於死地,趕快說來免得自誤。」
    
      巴大亨脫囗道:「小人姓巴名大亨。」
    
      藍袍老者忽然退後半步,一手護胸,喝道:「你就是巴大亨?」
    
      巴大亨才點了點頭,對街屋頂上的牛老大忽喝一聲:「想走?」
    
      接著是侯芷在遠處笑道:「為什麼不走?」
    
      藍袍老者急喝道:「牛老大若放走那小子,你就自己了斷。」
    
      話落,突出一指向巴大亨點到。
    
      巴大亨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故意一閃,沒有閃開,被對方一指點
    中肩胛,叫出聲來。
    
      藍袍老者神情一呆,冷冷道:「居然能躲過老夫穿心一指,確不愧為神劍手的
    後人,老夫倒要好好料理你了。」
    
      巴大亨昂然道:「哇操!閣下欲如何,便如何,小可決不皺眉就是。」
    
      藍袍老者徐徐道:「此鎮週圍已經佈下十面埋伏,任你插翅難飛,你暫時躺下
    再說罷。」
    
      「為什麼?」巴大亨打算據理力爭,但那老者不容分說,雙掌齊翻,十指齊彈
    ,一下點了他幾處穴道,然後悠然舉步,笑吟吟走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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