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雨夜惡戰】
蘇戀花一把扯住雷霆,低聲道:「你不要這麼衝動好不好?」
雷霆眼中如欲噴出火來,道:「大哥,你能忍讓下去,我忍不下去,我出去,
趁他不注意,先一拳打得他爬不起來,再揭露他的奸謀,你就可以重見天日了。」
蘇戀花歎道:「可惜這只是我的猜測,並沒有證據,勾魚更不會承認自己是兇
手。」
雷霆氣憤地道:「那依你說怎麼辦?」
蘇戀花道:「聽偉姬說,你已經見過嫣然……」
沒待說完,雷霆的頭已垂了下來,就似一個做錯事的小學生,等待著老師的責
罰,道:「可是……可是我沒有用……」
蘇戀花道:「那不怪你,你已經受了傷,盡了力。」
他停了停,又道:「可是打傷你的人到底是誰?是不是勾魚?」
雷霆便將那天在樹林外與銀色面具人交手的經過說了,最後痛悔萬分地道:「
如果我那天沒有喝酒,就不會被他踢中,就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大嫂被那人抓走了!」
蘇戀花道;「從銀色面具人的武功上,你也瞧不出那人是誰?」
雷霆搖頭道:「那人的武功,我從來沒有見過,身材也不像是勾魚,或許是勾
魚有意隱瞞自己的真相。」
他想了想,忽又道:「第二天,我又到那片樹林裡察看,希望能查出一些關於
銀色面具人的蛛絲馬跡來,結果卻發現了一具死屍。」
蘇戀花道:「哦?」
雷霆問道:「你能猜出那是誰的死屍?」
蘇戀花道:「我雖猜不出死的人是誰,但他必是黑馬幫的。」
雷霆吃了一驚,道:「不錯,他是黑馬幫的羅刺女。」
蘇戀花緩緩地道:「由此看來,一開始嫣然確是被宰千戶派人擄走的,只是他
沒想到有人後發制人,不僅毒死了他,還殺死羅剎女,搶走了嫣然。」
雷霆道:「『鬼蜮』既是勾魚下的,嫣然也必定是他抓走的,我們只要出去摸
摸勾魚的底就明白了。」
蘇戀花道:「所以我就是想請你幫忙,安排我出去。」
雷霆叫道:「這個時候,你還說『請』呀『請』的,把我當什麼人了?」
蘇戀花笑道:「你既然把我當最好的朋友,又何必計較一個字眼?」
雷霆瞪了一眼,似要發火又忍住了,道:「好,現在我就帶你出去。」
蘇戀花道:「現在不行,夜太深了,明天晚上吧。」
他又問道:「勾魚在不在濟南城?」
雷霆道:「據說他們已出城追你了,想必勾魚也走了。」
蘇戀花笑了笑,道:「他走了最好,明天晚上我就到他的家裡。」
雷霆吃驚地道:「你以為他能把嫣然藏在家裡?」
蘇戀花道:「他總不能走到哪裡,都把嫣然帶著。」
雷霆沉思片刻,道:「你知道城北褚宅吧?」
「知道。」
「明晚三更,你在褚宅等我。」
「好!」
他們說著,不覺雙手互握,精神大振,特別是蘇戀花,在蒙受那麼大的不白之
冤以來,終於感受到了友情的偉大,友情的力量。
雷霆道:「那我現在就走了。」
蘇戀花道:「我送你出去。」
雷霆瞥了一眼仍沉睡不醒的偉姬,道:「大哥,你……你怎麼能如此相信一個
妓女?」
蘇戀花道:「什麼意思?」
雷霆道:「人家都說,婊子是世界上最無情最無恥的,除了愛錢,什麼也不愛
……」
蘇戀花打斷了他的話,沉聲道:「妓女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她們看
似無情,實則有些時候非常有情有義,比一些所謂的君子更不知好了多少倍。」
雷霆沉默半晌,道:「對不起,蘇大哥,我不該這麼說偉姬。」
蘇戀花笑道:「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說著,凌空出指解開了偉姬的昏睡
穴。
偉姬醒來,感覺到眼前有人,輕聲道:「蘇戀花。」
蘇戀花道:「我就在你眼前。」
偉姬情不自禁摟住他,道:「你為什麼不抱著我?」
雷霆笑道:「蘇大哥,你果然是風流公子,就算在四處遭人追殺的時候,仍是
如此風流快活。」
蘇戀花道:「偉姬是濟南城最有名的女人,我能夠擁有她,確是我的福份。這
些天來,如果沒有她,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偉姬額聲道:「不,蘇公子,我……只是一個妓女,值得你這麼誇我。」
蘇戀花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梁紅玉?」
偉姬道:「擊鼓戰金山的梁紅玉?」
蘇戀花道:「不錯,她是南宋名將韓世忠的夫人,你知道她在認識韓世忠之前
是幹什麼的嗎?」
偉姬道:「聽說……她是一個妓女。」
蘇戀花道:「但是她後來卻能成為抗金名將、流傳千古的巾幗英雄,這就是說
煙花巷裡也會出奇女子。」
偉姬從來沒有聽見一個人對自己說這樣的一番話,不禁感動得淚水漣漣,覺得
自己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蘇戀花輕撫她的秀髮,道:「你現在跟雷霆出去吧。」
偉姬這才想起了旁邊有一個雷霆,抬起臉來,道:「你們談完了?」
蘇戀花「嗯」了一聲。
偉姬突然張開雙臂,緊緊摟住蘇戀花,低聲道:「你是不是也要出去了?」
蘇戀花道:「是。」
偉姬眼淚流得更快更多了。
蘇戀花道:「我能夠出去,你應該為我感到高興才對,怎麼又哭了?」
偉姬道:「蘇公子,你一出去,就不再屬於我了。這些天來,雖然你一直躲避
在這兒,我每次來找你,也充滿著凶險,但我卻覺得很快樂,也不害怕,因為我知
道只要到了這裡,就能夠見到你,聽到你的聲音,可是你馬上就要出去了,我……」
她這番話真情流露,聽得蘇戀花也頗為感動,俯下頭來,親了偉姬一下,低聲
道:「我們總不能長期過著這種見不得人的生活吧?我出去以後,只要洗清冤枉,
就會去找你,只要你願意,你也不必在醉芳樓中過這種生活了。」
偉姬心花怒放,一張臉笑成了美麗的花;她已隱隱聽出蘇戀花要為自己贖身,
甚至效仿韓世忠,會娶自己為妻。
可是她並沒有問出來,如果得到的答案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她會非常傷心和失
望的。
所以她寧願讓自己的心中充滿了希望和等待,也不願知道真相;這或許也是一
種獲得快樂的方法,有些事情你只要看起來很好,又何必一定要知道真相呢?
蘇戀花將雷霆、偉姬送到歷下亭之時,對雷霆道:「你到處為我說話,為我申
辯,他們必定已經懷疑你,你可要小心。」
雷霆道:「我會小心的!」
※※ ※※ ※※
褚宅。
褚家原是-個大戶,後來得罪了朝中權貴;一家人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
時間一長,原來豪華熱鬧的宅院已差不多變成了廢墟,荒草長得有半人高。
此時夜已深,天上五星五月,只有風在嗚咽著,愈顯,褚宅的淒涼和蕭索,蘇
戀花在這裡已經等了很久,三更已過,雷霆還沒有來,莫非雷霆出事了?蘇戀花已
焦躁起來,他抬頭望天,天漆黑,厚厚的雲層越積越多,似乎要壓了下來。偶爾的
,雲層間有閃電劃過,隱隱的,還有雷聲。
蘇戀花心想:「快要下大雨了……」正想到這裡,耳中突然傳來一陣衣袂挾風
聲。
蘇戀花心中一凜,已聽出有兩個人急速地飛掠而來,急忙伏下身來;來的應該
只有雷霆一人,怎麼會有兩個?只見夜色下掠來兩個青衣漢子,到了蘇戀花隱身之
處便停住了,四隻眼睛一陣掃視,似在尋找什麼。
其中一人低聲道:「莫非他還沒有來?」
另一人道:「不會吧,公子是和他約好在這裡的。」
「時間已經過了,他很可能等不及,已經走了。」
「我們喊兩聲吧。」
「被人聽到怎麼辦?」
「這裡連鬼都沒有,怎麼還會有其他人?」
前一人默許了,後一人就低著嗓子喊道:「蘇公子,蘇戀花,你在哪裡?我們
是雷公子派來接你的!」喊了三聲,也沒人答應。
前一人道:「看來他已經走了,我們得趕快回去,公子現在正急得要命……」
忽聽一人道:「你們是不是在找我?」
兩人急忙回頭,身後赫然站著風流公子蘇戀花;蘇戀花已聽出這二人乃是雷霆
的隨從,一來除了雷霆,沒有人知道他來到褚宅;二來他也關心雷霆的安危,所以
現身了。
兩人呆了呆,齊聲道:「蘇公子!」
蘇戀花沉聲道:「雷霆呢?」
一人道:「不知怎麼回事,今天天沒黑,孤月大師就纏住了雷公子,無論如何
不讓他走。公子沒辦法,只好藉機,悄悄地叫我們來接你。」
蘇戀花動容道:「孤月大師?可是少林寺的孤月大師?」
一人埋怨道:「除了少林寺的孤月大師,還能有誰?」
少林僧人講究的是慈悲為懷,以佛法化解一切因緣是非,但只有少數僧人例外
,其中為首的就是孤月大師。據說在數十年前,少林達摩院首座一苦大師偶爾發現
一個火工頭陀偷學武功,便上前予以制止,豈知火工頭陀武功之高,遠遠出乎他意
料之外,而且他偷學武功,走的終究不是正道,心腸歹毒,趁一苦大師不注意,雙
掌齊出,竟將一苦斃於當場,然後逃之天天。
此事立即震動少林,掌門人立即派遣許多高手追拿,但火工頭陀狡猾至極,又
勾結黑道高手,少林寺非但沒抓到他,反而屢屢損兵折將。少林寺沒辦法,決定以
暴制暴、以血還血,訓練了以孤月為首的一批冷血高手,專門替少林剷除叛徒,或
是執行一些秘密任務。
這些冷血高手大多武功卓絕,心狠手辣,只要命令下來,盡皆六親不認,幾乎
跟江湖中的殺手差不多了。孤月等人奉命下山,追殺火工頭陀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不出三個月,便將他的首級提到了少林寺。
本來少林寺還想隱瞞孤月等人的身份,但後來卻漸漸傳了出去,武當、峨嵋等
名門正派紛紛效仿,都訓練了一批執行秘密任務的絕頂大高手。蘇戀花聽說天智大
師被毒死之後,便擔心少林寺會派遣出孤月來追殺自己,果然孤月來了。
蘇戀花道:「他為什麼纏住了雷公子?」
一人道:「不知道。」
另一人道:「蘇么子,時間不早了,請你快跟我們走。」
蘇戀花道:「上哪去?」
那人道:「去了就知道了。」
蘇戀花道:「那就麻煩你們了。」
他正要轉身,左邊那個突然右手一抖,一張黑乎乎的網直向蘇戀花頭頂罩落。
右邊那人按動機括,寒光閃動,數十根牛毛毒針對準蘇戀花全身上下射來。這兩人
配合得極其妙,網快、針毒,也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漢死於他們的偷襲之下,兩人滿
以為蘇戀花必死無疑,焉知蘇戀花武功之高、反應之快,絕非他們所能想像。
那撒網的眼看黑網就要罩到蘇戀花的頭了,但人影一閃,蘇戀花忽然不見了,
他吃了一驚,沒等變招換式,只覺得手腕一震,已被蘇戀花輕輕一推一轉,黑網的
方向已改變,同時身體站立不穩,向右邊跌出了三步。這一跌不打緊,正好迎上了
同伴射來的牛毛毒針,驟覺臉部、腰眼、腿腳一痛一麻,已被射中;他狂吼一聲,
痛得滿地打滾,須臾間就不動了。
另一個人也未能倖免,腦袋被同伴的黑網罩住,知道網上淬有劇毒,嚇得魂飛
魄散,想把網拿開,哪知黑網勒得極緊,他不動還好,這一動勒得更緊,隨著同伴
中了毒針滿地打滾,黑網一甩一旋,脖頸竟被勒斷,「呼」的一聲,頭顱跟著黑網
飛出了數丈,蘇戀花只輕輕出手,就使兩個高手互相殘殺而死。
蘇戀花暗歎一聲,正要展動身形掠走,只聽得有人撫掌讚道:「蘇戀花果然是
蘇戀花,出手就是不同凡響。」
聽到這個聲音,蘇戀花不禁緊握雙拳,瞳孔不由地緊縮了起來。這正是勾魚的
聲音,銀鉤公子也來了;蘇戀花暗叫不妙:「雷霆不是說勾魚已到遠處追殺我了嗎
,怎麼沒走?不僅他沒走,孤月大師也來了。」
以蘇戀花的輕功,或許能夠逃掉,但他相信外面必有伏兵,所以沒有走,何況
他還想揭露勾魚的奸謀,最好有機會能殺了他。眼前火光閃動,兩人自破敗的圍牆
外緩緩走來。
走在前邊的是個臉上帶著羞澀笑容的少年,正是勾魚。
在他身後兩丈之處則不即不離地跟著一個人,肩頭還停著一隻大鷹,卻是勾蝦
,他的左手還舉著一盞燈籠。
勾魚微笑道:「蘇戀花,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會見面吧?」
蘇戀花道:「你來得好快!」
勾魚道:「為了殺你這個兇手,來得不快能行嗎?」
蘇戀花瞥了一眼地下的兩具屍體,道:「他們是你的手下?」
勾魚道:「是。」
「那你為何叫他們冒充雷霆的手下?」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想殺了你,誰知他們剛使出第一招來,就雙雙喪了命。」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自從你從凌霄樓逃跑以後,我們就布下天羅地網,叫你插翅難飛,哪知你竟
如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一點消息。」
勾魚說到這裡,淡淡地笑了笑,道:「有的人以為你已經逃得很遠了,我卻堅
持認為你就在濟南城附近,絕對沒有逃遠。」
蘇戀花道:「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勾魚道:「因為你根本沒有逃到遠處的機會,我們應該相信自己的天羅地網。」
蘇戀花「哼」了一聲。
勾魚道:「當然,還有一個主要的原因。」
「什麼?」
「尊夫人,你是風流公子,最致命的弱點就是容易感情用事,沒有將妻子救出
來,你怎會逃走?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就不叫風流公子,而是黑馬公子了。」
「所以你一直在等著我出現?」
「守株待兔,那是愚蠢人所做的事情,你現在勢孤力單,除了雷霆之外,再也
找不到一個可以信任、可以幫助你的人,而你若想救出尊夫人,必定會找雷霆。所
以我親自出馬,秘密監視雷霆。」
蘇戀花心想:「我叫雷霆千萬小心,結果還是被人盯上了。」
勾魚道:「雷霆的一舉一動,幾乎都在我們的監視之下。他到醉芳樓向偉姬打
聽你的消息,被那個銀色面具人打斷三根肋骨,我們都知道,可是昨晚他突然失蹤
了近一個時辰,無論怎麼找也找不到。那時,我就料到,他必定跟你秘密聯繫了。」
蘇戀花冷笑道:「你的頭腦真不簡單!」
勾魚笑道:「過獎過獎,今晚快要到三更時,我們忽然發現雷霆悄悄出門了,
便暗暗尾隨。誰知雷霆也機警得很,似乎察覺有人跟蹤,立即返回。但是據他的行
走路線,我已推測出是褚家廢宅。」
蘇戀花歎了口氣,道:「所以你就先派了兩個人來?」
勾魚道:「我也料到他們兩個要想殺蘇戀花,還嫌嫩了一點,所以自己跟著也
來了。」
蘇戀花道:「雷霆呢?」
勾魚道:「他已來不了啦。」
蘇戀花道:「為什麼?」
勾魚微微一笑,道:「不論是誰,若被孤月大師纏住,都是一件頭疼至極的事
。」
蘇戀花道:「你們已對雷霆下了殺手?」
勾魚搖頭道:「雷霆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講義氣,不分黑白、不辨是非地
講義氣,事情已到這種地步了,他居然還將你當為朋友,拚了命也要幫你的忙。我
們並不想殺他,只要他願懸崖勒馬、答應不再助.助紂為虐就行了。」
蘇戀花眼中已燃燒著憤怒的火焰,道:「勾魚,你可知我剛才為何誇你頭腦不
簡單?」
「因為我認為只要盯住雷霆,就可以抓到你的尾巴。」
「錯了!」
「哦?」
「如果僅僅如此,我絕不會如此誇你。」
「那是為了什麼?」
蘇戀花一字字地道:「因為『鬼蜮』之毒!」
勾魚訝然道:「這關『鬼蜮』什麼事?」
蘇戀花瞪著他,道:「恐怕天下,也只有你才能想得出來,在鷹尿中下『鬼蜮
』之毒!」
勾魚深吃一驚,臉上卻毫不變色,微笑道:「你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蘇戀花道:「勾魚,你能瞞得了別人,但瞞不了我!」
勾魚默然片刻,道:「蘇戀花,我實在低估了你!」
蘇戀花道:「你承認了?」
勾魚俊俏的臉上突然浮上幾絲陰險的獰笑,道:「我承認了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現在除了勾蝦之外,沒有第四個人聽到,所以你仍然是殺人兇手,我仍然是銀鉤
公子。」
蘇戀花道:「那麼嫣然是不是你抓走的?」
勾魚道:「你以為那個殺死羅剎女、打傷雷霆的銀色面具人是我假扮的?」
蘇戀花恨恨地道:「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勾魚歎道:「我也希望那個銀色面具人是我,可惜不是。」
蘇戀花瞳孔不由又收縮了,道:「真的不是?」
勾魚笑道:「我連『鬼蜮』之毒是我下的都敢承認,為什麼不敢承認擄走尊夫
人?」
蘇戀花聞聽此言,心不禁亂了,同時像針刺一樣痛苦。
勾魚說得不錯,嫣然若是他抓走的,他就是承認了也沒有多大關係,他沒有理
由說謊,看來事情已經越來越複雜了。
蘇戀花心想:「嫣然既沒落人勾魚之手,我就只得暫時先放他一馬。」
勾魚似已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想逃走?」
蘇戀花冷冷地道:「就你銀鉤公子一人,恐怕還攔不住我。」
勾魚道:「若是我一人,當然攔不住,可我並不是一個人來的。」
蘇戀花望了望勾蝦,道:「再加上他,恐怕也無濟於事。」
勾魚道:「勾蝦只能應付一些像泥巴一樣稀軟的人,哪配跟蘇公子動手?」
「那是誰?」
「鳩道人!」
蘇戀花一顆心已漸往下沉,道:「鳩道人也來了?」
勾魚還未回答,已聽得不遠處有人答道:「我當然來了。」
這聲音極其刺耳難聽,如同刀槍劍戟、鑼鼓鈸鐃一起碰撞一般,不僅震得人頭
腦發昏,還像一道無形的利錐,刺破了耳膜。聲音剛落,蘇戀花身前已多了一個形
貌怪異的道人。
這道人的道服雖很普通,但相貌卻令人一見之下就永生難忘。他的腦袋、眉目
鼻口簡直不像是人,而像鳩、鳩頭、鳩面,難怪他叫鳩道人了。
蘇戀花道:「你就是跟孤月大師齊名的武當派的鳩道人?」
鳩道人怪笑了兩聲,道:「不錯,只要是武當派想殺的人,一般都由我來動手
!」
「想必你已殺過不少人了?」
「不多不少,你恰好是第一百五十一個。」
「我並沒有得罪武當派,你為何要殺我?」
「你這話問得未免有點天真了,少林、武當、峨嵋等同為七大門派,如同一家
,你毒殺了天智、滅寂等人,就等於殺了武當派的人。」
「可是在凌霄樓下毒的人並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
「勾魚!」
鳩道人目現殺氣,道:「蘇戀花,這個時候你還要血口噴人?」
蘇戀花道:「剛才勾魚已經承認了。」鳩道人轉頭望向勾魚。
勾魚微笑道:「如果我是兇手,會當面承認嗎?蘇戀花,你說這話連三歲小孩
子都不相信,還想騙鳩道人?」
鳩道人刀鋒般的目光又盯著蘇戀花,道:「你下毒害死天智等人,乃是人人共
睹之事,不論你如何狡辯,也沒人相信了。」
蘇戀花道:「所以你想和勾魚一起聯手殺我?」
鳩道人陰森森地道:「我雖是武當派的,但並不屬於那些講究江湖規矩、道義
的人,只要能殺了那個人,我什麼手段都能夠使出來,何況區區的聯手殺敵?」
蘇戀花長嘯一聲,昂然道:「縱是你們齊上,蘇某又有何懼?」
勾魚輕輕一歎,道:「鳩道人且慢。」
鳩道人道:「勾公子有何話說?」
勾魚道:「我雖和蘇戀花齊名,同為濟南五公子,但一直沒有跟他交過手,所
以想借這個機會向他領教領教。」
他頓了一頓,又道:「等我打不過他,或是他要逃跑時,你再出手也不遲。」
鳩道人道:「好。」
他居然真的退出了丈餘,勾魚已緩緩走近蘇戀花,蘇戀花絲毫不敢大意,面對
著勾魚。可是無論怎麼樣,他的心總是安定不下來,無法專心專意地應戰勾魚。就
是殺了勾魚,又能怎麼樣?他的冤情還是不能昭然於天下,只能又多殺了一條人命
,而且仍然不知道嫣然在哪裡。
最重要的壓力並不是嫣然,還是來自鳩道人,鳩道人雖然離得較遠,但蘇戀花
仍感覺到一股凌厲的殺氣。
難道勾魚真的是借這個機會向他領教領教,而不是麻痺蘇戀花,讓鳩道人趁機
下毒手,蘇戀花一直在注視著勾魚的手,勾魚的手始終縮在衣袖裡,沒有伸出來,
勾魚的銀鉤到底藏在哪裡?直覺告訴蘇戀花,他馬上就可以見到了,天更陰沉,忽
有驚雷響起。
就在雷聲乍響之際,勾魚已出手,他出的是右手,右手中赫然握著一柄銀光閃
閃的鉤子,銀鉤極短,但鋒芒卻非常之厲,雷聲中,銀鉤已到蘇戀花咽喉,好快好
準好毒的銀鉤,蘇戀花身形一晃,便要向左側滑開,哪知他身形剛動,不遠處的鳩
道人似乎也動了一動。
蘇戀花大驚,以為鳩道人也要出手,急忙雙足一點,後掠數丈。突然一道閃電
破空而出,大地一片通明,暴雨即將落下。蘇戀花後退的千鈞一髮問,勾魚驀然一
聲尖嘯。
雷聲未絕、閃電甫起,隨著勾魚一聲尖嘯,停在勾蝦肩頭的鐵鷹出人意料地疾
掠而起,直向蘇戀花眼睛啄去,這一撲一啄之劈簡直比驚雷還要駭人,比閃電還要
迅速,蘇戀花大駭,毅然明白了,勾魚真正的銀鉤是鐵鷹的鐵喙,勾魚早巳和鳩道
人達成某種默契,似欲雙雙出手,實則是引開蘇戀花的注意力,好讓鐵鷹施展凌厲
的一擊,待蘇戀花明白過來,已經遲了。他的輕功縱然妙絕天下,此時還是覺得肩
頭一痛,已被鐵鷹狠狠啄了一下。
鐵鷹的鐵喙果然厲害,不比任何一件利器差,啄得又深又重,僅差一線,就啄
到蘇戀花的肩骨了。蘇戀花痛吼一聲,揮掌反擊,但鐵鷹雙翅一展,已鑽入半空。
一串血珠自蘇戀花肩頭急濺而出,在閃電的最後一抹光芒中更顯得耀眼。
雷聲已消失,閃電已隱滅,但蘇戀花已被「銀鉤」所傷,蘇戀花雖被鐵鷹襲中
,但後掠之勢仍然不減,沒待他落下地來,勾魚、鳩道人已一左一右疾攻過來。
勾魚的武器仍是那柄極短的銀鉤,施展開來,厲不可擋。鳩道人卻空著雙手,
但他的雙手比起勾魚的銀鉤來毫不遜色,他所練的功夫是「七毒神掌」,浸淫數十
年,掌風所到之處,飛鳥為之墜落、花木為之枯萎,何況是掌力。蘇戀花卻仗著輕
功超人,身形一翻一折,已落在七八丈之外。等他落下地來,蘇戀花的右手中已多
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那正是他自己的血肉:從肩頭傷口挖下來的血肉。
原來他既知勾魚陰狠凶殘,為了置人於死地,必定不擇手段,所以鐵鷹的鐵喙
上必含有劇毒,因此趁還沒有感覺到傷口麻木,就毫不猶豫地將傷口四周的肉挖了
下來。
幸好鐵喙沒有傷到肩骨,否則麻煩就更大了。
蘇戀花的手掌雖碰到帶毒的血肉,但已不足為懼了,勾魚見此情景,眼裡迅速
閃過震駭、怨毒的光芒。
原來鐵鷹的嘴上果然淬有劇毒,只是等到人感覺到麻木時,毒已攻心,縱有解
藥,也沒辦法活命了,若非蘇戀花反應過人,即使沒被勾魚的「銀鉤」殺死,也被
劇毒毒死了。勾魚的「銀鉤」當真是詭異到了極點,可怕到了極點。
勾魚本想趁對方受傷的剎那間加緊圍攻,讓他運氣都喘不過來,無暇想及其他
事情,豈知還是低估了蘇戀花,怎能叫他不露駭。
鳩道人仰天大笑道:「蘇戀花已受傷了,快殺了他!」
他和勾魚又夾攻蘇戀花。蘇戀花情知不能和敵人硬拚,左躲右閃,飄忽刁二定
,但由於對手有兩個,他已險象環生,稍一不慎,即有性命之虞,忽聽得「忽喇」
一聲雷響,緊接著「僻僻啪啪」,黃豆粒般的雨點灑了下來。蘇戀花本希望勾蝦手
中的燈籠能被雨澆熄,自己就能趁黑暗逃走,誰知那燈籠是特製的,既防風又防雨
,大雨之中,燈光也變得詭異飄搖。
勾蝦也聰明得很,只要蘇戀花有打破燈籠的意圖,他就遠遠地離開,但馬上又
走近了。蘇戀花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非得死在勾魚、鳩道人手中不可。不,也
許會死在鐵鷹的鐵喙之下;因為直到現在為止,鐵鷹仍然沒有停落在勾蝦肩頭,而
是不斷在蘇戀花的頭頂上空盤旋,厲叫,蘇戀花明白,只要自己稍露破綻,鐵鷹就
會疾撲下來。那時,恐怕就是自己斃命之時了。
忽然,遠處有人狂呼道:「蘇大哥,蘇戀花!」
雷霆終於來了,蘇戀花頓時精神大振。
鳩道人變色道:「雷霆來了,我早就要殺了他,孤月就是不許,說什麼不能濫
殺無辜,現在他又來幫助蘇戀花了。」
勾魚陰沉沉地道:「趁他沒到,趕快結果了蘇戀花!」
他又自言自語道:「孤月大師怎麼阻擋不住雷霆呢?」
他們雖在說話,但出手絲毫不緩,風雨中,雷霆已衝到。在他的身後,還緊追
著一個白僧衣、黑布鞋的中年僧人,想必原來衣襪上盡皆纖塵不染,此時卻濺滿了
泥漿,這正是少林寺的頭號殺手「孤月」。
雷霆見鳩道人、勾魚一起夾攻蘇戀花,蘇戀花肩頭不斷湧出血來,但隨即就被
大雨衝去,不禁叫道:「蘇戀花,我來了!」
蘇戀花急道:「快打熄燈……」
他說話之時,防守稍懈,最後一個「籠」字還未出口,突然寒氣森然,銀鉤已
夠到了咽喉。
蘇戀花急忙仰身,「詠」的一聲,銀鉤從喉前劃過,將他衣領子都鉤破了。正
在這時,鳩道人揉身撲近,左掌悄無聲息地襲到了蘇戀花背心。蘇戀花反手急抓,
同時腰板使勁,竟然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橫躍數尺。
他雖然逃過兩次殺著,但殺勢已更加明顯了,照這樣下去,蘇戀花不出十招,
非得又受傷不可,雷霆已聽明白蘇戀花的意思,咬了咬牙,身子一折,朝勾蝦撲去。
勾蝦似乎沒想到雷霆會撲擊自己,急忙轉身奔跑,但速度卻沒有雷霆快,只聽
得「砰」的一聲,燈籠已被雷霆一拳擊破。天地間霎時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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