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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唇族之賭

                   【第六章 武林五老折其四】
    
      胡武鶴推開那少女,陰聲道:「這不快去伺候少幫主。」 
     
      「是!」 
     
      只見那名綠衣少女小心翼翼的為柳連寬衣解帶,立即看見柳連胯下豎起一門『 
    巨炮』來! 
     
      別看他年方十三歲,由於修練『滅絕神功』之故,全身各部份皆已發育成人, 
    那門『巨炮』擺出一幅蠢蠢欲轟模樣。 
     
      「柳兄,大嫂,你們瞧!連兒光憑這門巨施就可以橫掃天下群雌,屆時還怕『 
    紅唇族』不乖乖雌伏,桀桀!」 
     
      柳天揚夫婦痛不欲生,雙目緊閉,不敢目睹這付丑相。 
     
      「連兒,準備開始吧,記住,當覺得有『尿意』之時,立即施展『吸』字訣, 
    以免自己的陽精流失。」 
     
      「是!」 
     
      一場激烈的肉搏戰開始了。 
     
      *** 
     
      在饒州府的鄱陽縣,與延伸入湖中一條狹長的半島中間,一水之隔,鼎足相對 
    ,在右面的那條半島上,皓月隱現之下,倏見一條灰影,似風般向湖心荒島飛去, 
    眨眼間,灰影來到半島盡頭,收勢站停。 
     
      陡地振吭一聲清嘯,嘯聲響徹夜空,遙傳湖心荒島,似此功力,這是武林中那 
    一位高手? 
     
      荒島上嘯聲隨起,灰衣人聞聲,幌肩騰身而已,身形往左側巨竹林端一落,右 
    手抓住一支巨竹竹梢。 
     
      隨著一個『千斤錘』!巨竹齊腰一彎,灰衣人足尖沾地,陡地洩勁提氣,嗖! 
    的一聲,巨竹的彈力,把灰衣人射入空中二三千丈。 
     
      這人兩臂一展,臂下與二肋間有布似翅,灰衣人恰如巨烏凌空般,在月光下翩 
    翩而飛,轉眼即至荒島上空,收翅弓腰,人如隕石墜地。 
     
      荒島上笑聲一亮,一條人影掠空而至,人未落,勁風先到,灰衣人單掌平推, 
    掌風接掌風,激出一陣巨響。 
     
      來人哈哈一笑.欣然道:「三弟,五年不見,內功火候越見精湛了。」 
     
      灰衣人趕上兩步,一揖倒地道:「二哥掌力驚人,若非預留功勁!豈是小弟蟻 
    力能搪,二哥,大哥與四弟五弟還沒有到嗎?」 
     
      那人遙指湖心道:「這不是大哥來了嗎?」 
     
      灰衣人聞言回顧,月光下隨見一白衣老者踏波而至,兩人赴前相迎,白衣老者 
    從容上岸,脫下足上一雙似盆木套,笑對兩人道:「恕老哥哥來遲了,嗯、老四同 
    老五還沒有來嗎?」 
     
      兩人伴著白衣老者住回走,灰大人隨口答道:「小弟也只比大哥佔先一步,四 
    弟五弟尚還末到。」 
     
      白衣老者聞言哼了一聲,面上神色變得甚是凝重,指看身旁幾塊秩芒參差的巨 
    石道:「我們坐下來談。」 
     
      言罷,伸出一指,在巨石上面劃一圓圈,隨用衣袖一拂,被白衣老者用內家金 
    剛指劃下的,約有百餘助重一塊磷稜頑石,在他衣柚一拂之下,如電射般飛墜湖心 
    ,再看巨石,已似刀削一般。 
     
      白衣老者往下一坐,抬頭見兩人並未坐下,訝然問道:「賢弟們為何不坐下來 
    ?」 
     
      兩人同時欠身道:「小弟們愚劣,無大哥這般功力。」 
     
      白衣老老苦笑一聲道:「我等五人,相交已近四十年,由武林五霸,直到近年 
    來被江湖人稱為武林五老。」 
     
      「三十年前,相約五年一會,以便印證五年之中各人武功修為,以往六次齊會 
    ,俱都互有所長,如今老四老五尚未到達,老哥哥無心之舉,賢弟們卻已較上勁了 
    。」 
     
      兩人告罪返身,各出一掌輕按,揚袖一揮,狂颶生處,碎石與沙磧齊飛,頑石 
    稜角既除,兩人相繼落坐。 
     
      卻聽得白衣老者歡呼道:「五弟賽流星來了。」 
     
      兩人欣然仰首急看,銀空中一點微小黑影,凌虛跳躍而來。 
     
      灰衣人笑道:「五弟凌虛飛躍,驀見疑是駕雲御劍,比我這對假翅強勝何止百 
    倍,也虧他怎麼想出來的。」 
     
      白衣老者目注天邊飛躍而來的黑影,嘴上答著灰衣人的話道:「五弟童心如昔 
    ,輕功提縱術猶比往年精進了,難為他有這恆心,居然把這只扁毛畜牲,調練得通 
    曉人世,若無此鷹,他豈有飛躍百丈高空的壯舉。」 
     
      皓月之下,黑影由小漸大,由一而兩,一人凌空跳躍,一鷹及時為他接腳,足 
    點鷹背,連續在空中飛躍,瞬眼已臨荒島上空。 
     
      鷹鳴人嘯,當今武林五老的老么,賽流星盛義鳴,已飄然落身荒島,長揖到地 
    ,朗聲而道:「累三位兄長久候了。」 
     
      白衣老者一見到他,頓時龐眉立展,拈髯聳須大笑道:「五弟太拘俗禮了,隨 
    便坐吧!」 
     
      賽流星盛義鳴告罪就地而坐,助他凌空飛躍的鷹隼,(註:鷹類中最小,飛翔 
    最快的主種)這時反卓立於他的肩上。 
     
      白衣老者見他坐停,驀地長歎一聲道:「武林五老,如今已逾知命之年,人生 
    百歲、免不了死的一關。」 
     
      「然而我兄弟五人,枉為武林之尊,雖各有一身絕藝,至今猶乏傳人,五年一 
    次蹉切,已使每個人盡悉各人所長。」 
     
      「若我五人中指定一人,往外物識一資質俱佳的孩子,傳以五人之長,不但能 
    使我等五人之武學傳之於世,更能為我等發揚光大,若論何人能負此重任,捨老四 
    外,唯有五弟能擔此重職。」 
     
      賽流星盛義鳴聽了一驚,惶恐道:「大哥,小弟那有這個能力,何況……」 
     
      白衣老者搖手打斷他的推托道:「五弟,你不說我也能知道,老四富有苦研之 
    心,但他有個缺點,陰沉寡言,性格不夠開朗,既以五人之技傳一弟子,務使此子 
    盡善無憾,五弟能使飛禽聽命,必能負此重任。」 
     
      盛義鳴迷惑地問道:「好不易五年一會,未訴離緒,大哥忽然提起這事,這是 
    為了什麼?」 
     
      白衣老老兩眼神光爍爍,望著盛義鳴,半晌才道:「五弟可知近來江湖上出了 
    一個紅唇族?」 
     
      盛義鳴茫然搖頭道:「小弟近來久處深山絕嶺,終日與禽獸為伍,江湖上的事 
    ,已無以往那樣的興趣了。」 
     
      白衣老老一提到『紅唇族』,賽流星盛義鳴隨意的抬頭往湖心一瞥,立即驚喜 
    地叫道:「四哥來了。」 
     
      另三人返身扭頭急著,遠處湖面上,隱見一葉扁舟,卻揚著巨幅白帆,乘風破 
    浪疾駛而來。 
     
      中有島嶼二三,扁舟掠巖而過,老三追雲叟盧莽脫口讚道:「四弟操舟手法之 
    佳,普天下不作第二人想。」 
     
      盧莽讚聲方落,老大水上飛翁輝忽道:「舟行曲折?呀!」 
     
      他驚叫得一聲,扁舟已疾駛近岸,白帆未下,舟速如故,其他三人也看出不妙 
    ,紛隨白衣老老水上飛翁輝躍到岸旁。 
     
      四位老者身未落地,已聽到耳然一聲巨響。 
     
      白帆隨風飛逝,扁舟撞巖四碎,破板與斷木迸射下,一團人影,被扁舟撞巖的 
    衝勁,拋出去七八丈遠。 
     
      島上四位武林間一等名家,在這種倉猝變故中,竟未及把駕舟之人接住,彭的 
    摔到島上巖壁,再跌了下來,才被老五賽流星盛義鳴飛身接住。 
     
      四人定神一看,心裡頓時一涼,這位武林五老中的老四不老漁仙何松,已口吐 
    鮮血,氣厥昏絕。 
     
      賽流星盛義鳴不待旁人吩咐,隨即把不老漁仙何松放躺在地下,四老立即一齊 
    動手急救。 
     
      半晌才見何松面部肌肉,在一陣陣痙攣下,恢復了微弱的氣息,方慶老四生還 
    有望,驀地老二樵仙洪展驚呼道:「看這。」 
     
      三人住洪展手指處一看,全都駭然色變,老四何松正左胸上,很明顯的現出一 
    隻掌形傷痕,五指箕張,分點將台、氣戶、屋翳、應窗、期門五穴,指點處皮破肉 
    裂,現出五種不同的中毒現象。 
     
      水上飛翁輝頓足道:「四弟沒救了。」 
     
      追雲叟盧莽激忿地道:「我們一定要給四弟報仇。」 
     
      水上飛翁輝略作鎮定道:「雖已回生無望,也得讓四弟醒過來,問問他仇人究 
    竟是誰?」 
     
      老二樵仙洪展道:「一掌之傷,五指能同時分點五穴,手法之準,當今武林中 
    還未聽說過。」 
     
      「而且在五指上尚有五種不相同的劇毒,卻甚似『玉龍堡』的『玉龍手』?但 
    他已死半年,何況……他從不用毒?」 
     
      老五賽流星盛義鳴道:「四哥突遭毒手,其中疑問甚多,掌傷左胸,指尖斜著 
    往下,此人若非偷襲暗算?也必被四哥所傷無疑。」 
     
      「但……他即算暗中偷襲?也絕對不能面對面,掌傷四哥左胸,更不能掌指斜 
    往下系,那除非這人有七尺以上的身材,否則,在普通的情形下,這是絕不可能的 
    事?目今猜測無用,把四哥救醒了問問再說吧。」 
     
      其他三人都佩服老五的判斷力精闢,於是全力施救,企圖使不老漁仙何松醒過 
    來,聽他描述一下遇害的經過。 
     
      四位武林名家一直忙碌了老半天,不老漁仙何松因為所受之傷過重,而且還中 
    了五種不同的劇毒,在這種情形之下,能憑著最後一口氣,駕舟到達五老今日集會 
    之地,已是很難得的了! 
     
      況且又在到達之時,小舟猛撞島岸,他被拋出後,又撞在巖壁上,雖有四位的 
    全力施救,那何松也只是四肢一顫,眼皮翻了翻,嗓子裡『喀!』的一聲,吐出了 
    最後一口血,即時氣絕身亡。 
     
      四老頓時大慟,半晌,老大水上飛翁輝悲言道:「四弟傷重不治,蒼天無眼, 
    到最使居然連一句遺言也沒有留下,我等五人仗義江湖數十年,難道這就是五老到 
    頭來收場的榜樣嗎?」 
     
      三人黯然無語,心事似甚沉重,翁輝浩歎一聲,對三人道:「目前第一件事, 
    便是讓四弟遺骸歸安,以外的,可以慢慢再商討它。」 
     
      老二洪展忿恨地高聲叫道:「大哥,我反對把四弟先行入土,島巖下現有一洞 
    ,把四弟暫厝洞內,我四人立即出發尋訪四弟仇人,替他報了仇,再把他入土歸安 
    。」 
     
      迫雲叟盧莽首先贊成,賽流星盛義鳴沉思不語,水上飛翁輝歎口氣道:「既然 
    如此,就動手吧!」 
     
      巖洞入口處僅及半人高,有二尺寬,四老把不老漁仙何松屍體運入巖洞,洞內 
    陰氣沉沉,迂迴曲折!約有十五六丈深。 
     
      到底時黑暗無光,伸手不見五指,尚幸四位內功已入化境,目力之強,黑夜中 
    十丈以內,可以明察毫髮。 
     
      四老進入巖洞洞底,這裡地方甚寬,三丈方圓內,有一個六七尺方的水池,這 
    水可能來是鄱陽湖。 
     
      四老把何松屍體放在中央一塊巨石後,低頭默禱俄傾,才相繼退出巖洞。 
     
      水上飛翁輝感喟的道:「四弟既這不測,剩下我等四人,必須從長計議才行, 
    三位兄弟有什麼對策嗎?」 
     
      洪展隨即道:「下手之人手法玄奧,功力驚人,若不早圖,武林中遭其荼毒者 
    其數必眾,愚見,以目前我等四人之力,或還不難除之?」 
     
      老三追雲叟盧莽附議道:「我贊成二哥的主意。」 
     
      賽流星盛義鳴低頭無言,老大水上飛翁輝目光一瞥,看看他問道:「五弟之見 
    如何呢?」 
     
      盛義鳴欠聲道:「小弟願隨各位哥哥的驥尾。」 
     
      翁輝不以為然的搖頭道:「我等全是六十以上的人了,不能像年輕一般勇往直 
    前,而不作退一步的打算。」 
     
      「以老哥哥說,必須有最佳的打算,最壞的準備,五弟,你負擔後者,即時分 
    手自去,物試一稟賦深厚的孩子,傳以我等五人之技。」 
     
      「若我等三人遭遇不測,傳藝報仇之責全需五弟一人負擔了,希望五弟能勉為 
    其難,擔此重任。」 
     
      賽流星盛義鳴正待分說,離四人十五六丈外,一個小土山上,驀地傳來一陣尖 
    銳刺耳的狂笑聲。 
     
      四老聞笑不由驚心:「好充沛的內功上」立即駭異下各自躍身而起,運功錯掌 
    ,以備不測。 
     
      土山上笑聲方停,卻聽有人道:「『最好的打算。』『是逃!』『最壞的打算 
    !』哈哈……」 
     
      狂笑之聲又起,稍停,又聽到他說道:「今夜讓爾等武林五老,一同葬身於此 
    島巖洞之內!」 
     
      接著狂笑又起,笑聲遠傳,四圍響應,四老倉惶愕視,小土山上黑影陡現,皓 
    月之下看去。 
     
      但見現身之人,黑布罩首,衣黑袍,履黑靴,混身上下一片黑,那種桀傲的狂 
    笑,囂張的語氣,現身的詭異,直使武林中四位傑出的高手為之氣奪,一個個面露 
    驚惶之色,相顧失措。 
     
      稍過,水上飛翁輝才鎮攝住本身元神,再低聲警告身旁三老,提本身丹田真氣 
    ,振吭一聲長嘯後,厲聲知道:「何方高人,光臨鄱陽孤島?」 
     
      黑影傲然答道:「我即爾等欲找之人,也就是擊斃不老漁仙何松的幪面客。」 
     
      四老一聽是他,禁不住又怕又驚。 
     
      四弟果死於幪面怪人之手,而且,他竟然及時趕到現身,所謂『來者不善』, 
    四老責而面面相覦。 
     
      土山上狂笑再起,樵仙洪展驚極而忿,怒叱道:「鬼魅之流,也敢如此狂傲, 
    洪某接你三招試試。」 
     
      幪面人倏即答道:「你就接我一掌試試,看招!」 
     
      雙方相距十五大丈,幪面怪人一聲『看招!』隨聲騰空飛撲,僅二次縱身,已 
    到了四老三丈之外。 
     
      單掌一揮,狂飆陡生,陰冷之動隨即襲到樵仙面前,樵仙一看到他這種起落時 
    的快捷身法,已是暗暗心驚,勁力近身,洪展運足畢生功勁,場掌一擋,蹬蹬衝出 
    了兩步,掌出空無所有。 
     
      他在上當之下,三丈外陰側側傳來一聲冷笑道:「久聞武林五老,為當今江湖 
    上功力卓絕的高手,今夜一見.卻原來全是徒有虛名之輩。」 
     
      洪展本就有氣,聞嘲益怒,厲叱道:「見不得人的東西,看掌!」聲出掌揮, 
    一招『雲龍三現』,迎面一掌,分擊幪面人三處要害,他掌上又用了『混元一氣功 
    』的陽剛之勁,這一掌揮出,剛勁倏即襲到幪面人身上! 
     
      幪面怪人待到剛動近身,黑色大的袖輕拂.怪聲大笑道:「如此掌風,僅可驅 
    蠅拂塵,也敢用來稱雄武林。」 
     
      樵仙一招『雲龍三現』,乃集本人畢生功力打出,幪面人大袍袖輕輕一揮,便 
    把他打出三股陽剛之勁化於無形。 
     
      別說洪展見之心驚,另三老也莫不為之魂飛,厄運倏即而臨。 
     
      水上飛翁輝不愧為五老之首,當場心神一沉,抱元守一,六合歸於一,凝丹田 
    之氣固成一點,然後調轉本身近五十年『先天太乙神功』,運行全身一週,發之於 
    一聲清嘯,嘯聲清輕悠揚,聞者爽腦提神。 
     
      另三老精神一振,俱各乘機把持各人心神,紛紛提氣運功,不為眼前聲色所染 
    ,於是神定氣閒,即時勇氣倍增。 
     
      幪面怪人初時也被清嘯之聲一震,但隨即狂笑如故,笑後冷然說道:「翁老兒 
    ,明人不必細說,武林五老,為江湖上各派名家之翹楚,現在我已斃其一,今夜到 
    此,你四個老朽,想必也能知道來意了?」 
     
      追雲叟盧莽怒道:「你若真有傲視武林的壯志,就該有正大光明的名家風度, 
    為什麼不敢示人以真面目?」 
     
      幪面怪人冷笑答道:「我向有慣例,見面者納命,到你剩下最後一口氣時,我 
    便以真面目示人!」 
     
      追雲叟盧莽忿然欲鬥,水上飛翁忙道:「朋友氣焰萬丈,功力似也不凡,我等 
    已屆知命之年,死已無憾,但朋友與我等五人素芝一面,何以如此趕盡殺絕?」 
     
      幪面怪人桀桀怪笑道:「老匹夫,別管那麼多,若已知我今夜來意,趕緊自己 
    打算下,要怎樣死法!」 
     
      水上飛翁是以哈哈大笑道:「朋友,我等四人全在這裡,要命有,但只憑一句 
    話可不行!」 
     
      幪面怪人似不忍煩的道:「還想動手嗎?你四人一齊來吧!」 
     
      水上飛翁輝搖頭道:「不,老朽們雖明知不敵,也不致如此不知羞恥,我們都 
    老了,也決不能像江湖上年輕人那樣,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 
     
      「現在決定三場,三場內若朋友全贏了,命在這,朋友愛怎麼拿就怎麼拿,若 
    僥倖老朽們勝了半招呢?」 
     
      幪面怪人聽了狂笑不休,四老見他如此目中無人,心裡怒火漸織,但是,每個 
    人都知道,今夜兇多吉少,四老心中暗思。 
     
      對方忽冷冷的道:「你們是多此一舉,還想勝我半招?只要在三場中有人勝我 
    一指一爪,我當場碰壁自盡,這樣總對得起你們四個老匹夫了吧!」 
     
      追雲叟盧莽早已不耐碩,幌身而上道:「我先領教。」 
     
      幪面怪人不居地道:「你只是仗差二隻假翅膀能飛罷了。」 
     
      盧棄怒道:「你若不敢比,可以另換旁的!」 
     
      幪面怪人狂笑道:「區區小技,也能唬人,請。」 
     
      追雲叟盧莽見他居然敢跟自己一較空中飛翔,心說:「第一場我就能贏了你, 
    是你碰壁自盡吧!」跟著提氣以待。 
     
      幪面怪人冷笑道:「誰先落地,誰輸。」 
     
      追雲叟盧莽答一聲:「好!」 
     
      身形往下一蹲,長身點足,二臂往上一抖,『一鶴沖天』式,往上拔起五六丈 
    高,二臂疾抓肋旁假翅,一連幾煽,人已到了十丈上空,扭頭下顧。 
     
      卻見一條黑影,仗著大袖飄風,旅轉著往上直升,在速度上,當然比不上追雲 
    叟盧莽布翅來得快,而且,在持久上也有問題。 
     
      盧莽見狀冷失一聲,回翼族身,翩翩飛翔於空,黑影旋轉跟到,盧莽故意環繞 
    著黑影飛翔。 
     
      追雲叟盧莽若是遠離看黑影,或許真能勝了這一場,誰知他一時驕傲,環繞著 
    幪面怪人身旁飛翔。 
     
      黑影在旋轉中,暗運陰柔之勁,出一指凌虛一劃,裂帛一聲,追雲叟盧莽右面 
    布翅齊助而裂。 
     
      跟著又是一聲,左助同樣破裂!追雲叟盧莽驀然折翼,身形在半空中留不住, 
    刷的一下,直線下墜。 
     
      盧莽魂驚千里,趕忙擰腰曲腿,身形落地一蹲,蹬蹬蹬連闖三步站停。 
     
      頭頂上傳來狂笑聲,幪面怪人跟蹤落在五大外冷笑道:「追雲叟鍛羽,第一場 
    承讓了。」 
     
      追雲裡盧莽氣駭交並,面上神色慘變,雖明知受了幪面怪人的暗算,苦於自己 
    當時並未覺察他如何下的手。 
     
      即是下面三位老老,同樣也沒有看出對方用的什麼手法,盧莽無法可想,只氣 
    得連連冷笑。 
     
      樵仙洪展拂袖而出,強忍心中的驚怒,點手對幪面怪人道:「第二場由洪展跟 
    朋友一較!」 
     
      幪面怪人嘿嘿而笑道:「你劃道吧!」 
     
      洪展毫不考慮的道:「我這是彫蟲小技,試一手暗器手法。」 
     
      他隨手從地上拔下一根草來,指著十丈外的一座峭壁道:「離家倉促,未攜鏢 
    箭等物,借草作箭,以巖為?,我們隨便試試吧!」 
     
      幪面怪人冷然道:「摘葉飛花,隨手俯拾盡皆暗器,這些個小玩意我都膩啦, 
    既然你提了出來,我就先試試吧!」 
     
      武功要練到摘葉飛花俱能制人以死,這人的內功火候,必已盡造極的化境,洪 
    展自稱『彫蟲小技』,已然夠狂了,眼前這位幪面怪人竟呼篇『小玩意』,比起樵 
    仙來,又更進了一層。 
     
      樵仙洪展也無法再在嘴上爭勝,就地一站,暗提丹田一口氣,氣達四稍,功貫 
    一臂,揚腕一擲,陡喚聲:「著!」 
     
      小小一根嫩草,被他一擲之下,比箭疾,比箭銳,直射到十丈外巖石削壁上, 
    插入有寸余之深。 
     
      洪展似有自負之色,扭頭對幪面怪人道:「該輪到你了。」 
     
      幪面怪人陰陰的道:「砍柴的沒長著眼睛,我已借用了你那根草。」 
     
      樵仙洪展同另外三老全都一怔。 
     
      雖說幪面怪人站身之處,比他四人略後,但洪展只一回頭的時間,不信他已然 
    在這極短的時間中出了手。 
     
      但四老再往巖壁一看,不禁全都大吃一驚,巖壁上草已不見,但並不是掉下了 
    ,而是直入壁內。 
     
      這未免太玄了吧?幪面怪人站得比洪展較遠,而洪展乃在手上擲出去,這比較 
    借得上力,他卻必須把已插在壁上的推進去。 
     
      這樣一比較,幪面怪人身上那份功力,比樵仙高出何止三倍,四老怎能不因而 
    心顫呢! 
     
      三場賭生死,如今已輸了二場,論說,四老方面已然敗了,但因幪面怪人有言 
    在先,三場中只要能勝他一指一爪,他便碰壁自盡,因此最後這一場關係甚大,現 
    在四老們齊在一起,低低的商量了一陣。 
     
      最後,認為由老大水上飛出場最好,並且,水上飛翁輝又暗囑老五賽流星盛義 
    鳴依照預定計劃及早抽身。 
     
      賽流星盛義鳴含著悲憤,默然點頭答允,水上飛才神態安祥的走出兩步。 
     
      幪面怪人屹立在離他四五丈外,見翁輝一走出,便不耐煩地說道:「看清形你 
    這想比第三場呢?」 
     
      一邊,他從懷中摸出四隻小小的磁瓶來,往身旁石上一放,指著道:「你四個 
    老匹夫大小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流名家,引頸受戮也得費我手腳,這裡有四瓶不同樣 
    的毒藥,這場比下來,你四個自己仰藥求個全屍吧!」 
     
      水上飛毫無激怒之色,很平淡的笑笑道:「老朽們在武林中虛負了數十年盛名 
    ,直到今夜,才算大開眼界,承朋友善意,給老朽們一個全屍,很好,但最後這場 
    ,將由老朽與朋友一較凌波之術。」 
     
      幪面怪人怪笑了一聲道:「左側小島為準,繞島而返,先到老為勝,請!」 
     
      水上飛聽了心裡一涼,他知道這一場自己准輸,兵法有曰,『知己知被,百戰 
    百勝。』 
     
      幪面怪人盡知己方實力,他必有操勝之算,才敢單身挑戰,完了! 
     
      翁輝一念至此,原本這場可以不必再較,但他必須引走幪面怪人,使五弟從容 
    脫身,便把木套穿上雙足。 
     
      卻見對方隨地揀了兩塊砥船板,用手指削了幾下,每塊板全被倒成三寸寬,八 
    九寸長,一頭還各有一隻釘釘著。 
     
      水上飛擺手說了聲:「請!」幪面怪人只『嗯』了一聲。 
     
      水上飛幾時受過如此輕視,幌身疾飛,身形往水面上一落,凌波飛行,輕飄飄 
    如履平地幪面怪人二塊板隨手擲出,第一塊『啪!』的一聲,落在五丈以外,他跟 
    著單足輕點,疾如電射飛出。 
     
      右足在前,左足在後,身形飛出五丈外往下一落,右足尖就在小小一塊木板上 
    一點,左足往前虛跨。 
     
      身形已二次飛出,右足在起身之時,足尖一挑木板上面釘子,這塊小小木板, 
    即被挑飛出近十丈外。 
     
      他二次身形一落下,左足怡好點在第二塊木板上,右足再跨出,第二塊木板又 
    飛出十丈荒島上三位老者一看,壞了,幪面僅人以兩塊小小木板更換接腳,在這樣 
    情形下,竟能施展武林中上乘輕功絕技,『八步趕蟾』。 
     
      老大踏波飛行,那就必輸無疑,老二樵仙洪展,同老三追雲叟盧莽齊勸五弟賽 
    流星盛義鳴速走為上。 
     
      賽流星盛義鳴還在遲疑,他希望有奇跡出現,湖面上飛渡的兩人,眨眼已到指 
    定的小島旁。 
     
      等到繞過小島,岸上三老目光所觸及的,並不是他們老大水上飛翁輝,而是上 
    下一身黑的幪面怪人。 
     
      但見他跨步之間,飛躍五丈,一連三個起落,已過來十五六丈,這時,離岸已 
    不足三十丈。 
     
      老二、老三急得面無人色,兩人用自己雙掌按在本人兩太陽穴上,樵仙語聲急 
    促地道:「五弟,你若不走,我立時親自震腦而死。」 
     
      賽流星盛義鳴暝目切齒,含著熱淚勉強答了聲:「好!」肩頭一幌,卓立於他 
    肩頭的鷹隼振翼凌空而起。 
     
      賽流星自己還未離地,離岸十丈外湖面上的幪面怪人已然看到,怒嘯聲中,立 
    即一躍上岸。 
     
      盛義鳴身形才躍起未及二丈高,幪面怪人陰柔的掌風已到,樵仙洪展與追雲叟 
    盧莽雙雙奮身猛撲,卻被陰柔之勁震得連連倒退。 
     
      賽流星盛義鳴也在空中揮出一掌,猛力一擋之下,整條右臂震得疼痛一如錘擊 
    ,身形也凌空飛上七八丈高。 
     
      他在半空中忍痛作勢,鷹隼適時為他接腳,就藉著靈隼背上一點之力,賽流星 
    盛義鳴已凌空飛躍而逝。 
     
      瞬眼變成一點小小黑影,隱沒在繁星閃耀的天邊。 
     
      幪面怪人及目寒芒暴閃盯著洪展及處莽,叱道:「姓盛的已經逃去,二位可以 
    含笑歸土了吧!」 
     
      洪、盧二人相視一眼,仰天悲嘯,道:「老大,老四,等我二人片刻!」取過 
    藍花小磁瓶,打開瓶蓋,一仰而盡。 
     
      幪面怪人瞧也不瞧二人一眼,身似草鷹般掠去。 
     
      半晌之後,場中倏然出現胡武鶴及胖瘦二老分狹著柳天揚夫婦。 
     
      只見胡武鶴四下瞧了一眼,得意的笑道:「柳兄,大嫂,連兒的表現的確是可 
    圈可點吧!桀桀。」 
     
      柳天揚夫婦悲憤的一直瞪著胡武鶴。 
     
      「桀桀!好戲還在後頭哩,走吧!」 
     
      島上重又恢復了寂靜。 
     
      *** 
     
      武林五老既遭慘變,賽流星盛義鳴僥倖脫身之後,一口氣飛躍了六十餘里,直 
    到了盧山天池峰,才翩然降落。 
     
      他喘息未停,峰頂人形倏現,一個頭戴儒巾,身穿藍色長袍的中年文士,已一 
    步三搖地到了盛義鳴面前,帶笑朗聲道:「明月幾時有,峰頂獨一人,故友天上來 
    ,有幸,有幸啊!」 
     
      言罷一揖倒地,又復大笑道:「盛五兄駕臨名山,諒必是趁興而來,如此良夜 
    ,當可盡興一醉,來來來,小弟適從紹興府故友處,偷來十年窖藏『花彫』一罈, 
    請五兄評評酒色如何?」 
     
      盛義鳴定神一看,來人竟是十多年未見的江湖怪人,有名的九指神偷何畢傑, 
    此人文才武功,深為當今武林中人推崇,但他有兩好,一是好酒.二是好偷。 
     
      何畢傑為了想戒此兩好,曾自斷左手小指,但戒了幾個月,不但又開了酒戒, 
    而且也煞不住手癢。 
     
      從此後,便得了一個『九指神偷』的綽號,然而他並不是以偷竊為生,僅是逢 
    場作戲,與江湖同道開個玩笑罷了。 
     
      賽流星盛義鳴劇喘未停,雖認出來人是自己故友何畢傑,卻張著嘴巴出不了聲 
    ,何畢傑一見他氣急敗壞的神情,愕然問道:「盛五兄,你……只你一人?」 
     
      驀然間一聲刺耳狂笑,起於兩人身後十丈外。 
     
      何畢傑駭然返顧,一棵古樹下,傲然屹立著一個全身盡黑的幪面人,驚愕下雙 
    臂一抖,錯掌全神戒備。 
     
      賽流星劇喘未止,想不到強敵又到,他怒極,也嚇煞,如此大名家,也不禁倒 
    退出三步。 
     
      遠處笑聲驟止,隨聞陰森森地道:「除了漏網的魚,還有拘命的我,偷兒,快 
    快納命來吧!」 
     
      話落未見作勢,黑影已疾滑五丈,九指神偷心中一凜,暗運全身功勁,仰天響 
    起一聲龍吟長笑。 
     
      笑聲乍落,當即抱拳一揖道:「尊駕未告來意,便即索命,敝人一介寒士,滿 
    肚子美酒,雖不惜命,卻也不能白死。」 
     
      幪面人目光如泠電般一閃,桀桀怪笑道:「要命就是要命,那來這多嚕嗦,偷 
    兒,難道你還不甘心領死嗎?」 
     
      九指神偷何畢傑名震天下武林,生平玩世佯瘋,但從未服過任何人,幪面人狂 
    傲迫人,說的話更是不入情理。 
     
      何畢傑心裡怒極,面上神色平淡如故,聞言聳肩一笑道:「生披藍袍一領,死 
    但黃土三尺,敝人帶著一張嘴,當盡了天下佳釀,身在名山,時逢良辰,雖死又有 
    何憾,但尊駕來意不明,一味咄咄迫人,敝人受禮於先賢,崖下現有美酒,尊駕即 
    使是陰間鬼差,也何妨先嘗一嘗人世佳釀。」 
     
      言罷舉手相邀,神態優閒之極。 
     
      幪面人目光一瞥,冷冷一笑道:「偷兒口蜜腹劍,有什麼壓箱底的能耐,儘管 
    顯露就是。」 
     
      說完身形再滑,掠過九指神偷何畢傑身旁,直往崖下飛去,何畢傑一連兩次, 
    看到幪面人一滑五六丈的輕功造詣,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驚異。 
     
      要知道這位九指神偷生平即已輕功提蹤術與小巧之技見稱武林,但跟眼前這幪 
    面怪人一比,便自覺相形見拙。 
     
      他扭頭一瞥賽流星盛義鳴,卻見賽流星盛義鳴一臉驚惶之色對他以目示色,勸 
    他趕緊伺機開溜。 
     
      何畢傑一怔之下,反勾起了好勝之心,當下哈哈一聲大笑,對盛義鳴道:「盛 
    五兄,讓我們開開眼界吧!」 
     
      盛義鳴一聽九指神偷這話,知道這位外表平易,內性倔強的九指神偷,反而因 
    為自己的善意引起他的好勝之心,盛義鳴急在心裡,也露在臉上,兩條腿卻不由自 
    主的隨著何畢傑往崖下去。 
     
      幪面怪人已在崖下坐定,何盛兩人一到,他連正眼也不看一下,冷冷的道:「 
    偷兒,你要比什麼自己挑吧,他……」 
     
      目光對盛義鳴面上一掃,使盛義鳴陡地打了個寒顫。 
     
      這情形頓使九指神偷生了疑,他心忖:「以武林五老的聲望絕學,對眼前這幪 
    面怪人驚異至此,還是……」 
     
      耳中卻聽得幪面任人獰笑道:「五個老朽,已有四個死在我的掌下,他早已嚇 
    破了膽,偷兒,你趁早認命吧!」 
     
      九指神偷陡聞此言,倏即吃了一驚。 
     
      他再對盛義鳴一看,見盛義鳴目中含淚,面上一片慘淡之色,雖恨得咬牙裂齒 
    ,卻又帶著驚怯之情。 
     
      九指神愉是個相當精明的主兒,一見盛義鳴的神情,對幪面怪人所言,已完全 
    相信,是故,他頓時覺出自己也面臨了生死關頭,一念至此,宛如一腳踏空,身墜 
    萬丈惡澗,他強自鎮攝住震盪的心情。 
     
      因此,九指神偷驅走了心中的恐懼,暗提丹田真氣,抱元守一,剎那間回復到 
    原來的神色。 
     
      他盤腿席地而坐,反手一提,把一罈十年窖藏的花彫抓到身前,他攜酒上盧山 
    賞月,雅興未遂!厄運即臨。 
     
      如今,他揮手擊碎壇口泥封,仔細扯開笠封,再拉去最後一層紙封,壇口一開 
    ,瞬時間酒香漫空。 
     
      何畢傑一帆酒罈,壇中酒『哄咚』一聲,空中酒香益濃,幪面怪人陰笑一聲道 
    :「酒很美,可惜沒有盛酒之具。」 
     
      九指神偷朗聲大笑道:「三五三十一,我兩人與尊駕分而盡之,免得敝人死後 
    ,還掛念這上佳美酒。」 
     
      幪面怪人冷冷一哼。 
     
      九指神偷陡喚聲:「尊駕先嘗嘗酒味如何?」 
     
      他雙手捧著酒罈,暗運本身內功潛力,一震一搖,金黃色光芒一閃,一般酒箭 
    突從壇中飛出,往幪面怪人兩眼射去。 
     
      九指神偷發動得不可謂不快,雙方距離也僅只五六尺遠,黃光也一閃即到,但 
    幪面怪人不閃不躲,反而聳聲狂芙起來? 
     
      天下事沒有比這再玄的了,酒箭射近幪面怪人不足一尺,竟無故地折向天空, 
    直上三四丈,然後一瀉而落。 
     
      不但仍然凝集不散,更能在幪面怪人笑罷張口一吸時,全部落入他的口中。 
     
      九指神偷何畢傑睹狀益驚,幪面怪人內功造詣之高,已臻至玄至虛之境,他利 
    用笑聲的震盪作用,能使酒箭折而往上,如此功力,武林中尚無所見。 
     
      九指神偷很光棍,反而仰天大笑道:「只此一手,敝人不如多多,且盡隹釀, 
    再領尊駕索命之掌,何畢傑雖身死,心無所憾矣。」 
     
      話落捧壇狂飲,正盡大半罈十年窖藏花彫,這種酒罈有一定的質量,普通紹酒 
    每壇五十斤,花彫壇較大,每壇有六十斤之多,窖藏十年後因自然蒸發之故,壇中 
    酒也尚有四十多斤! 
     
      何畢傑一口氣飲去大半,怕沒有近三十斤嗎?他用袖子一抹嘴上酒跡,捧腹慘 
    笑道:「敝人酒已喝夠,尊駕可以動手了。」 
     
      賽流星盛義鳴見狀急道:「此事與何兄無關。」 
     
      幪面全人獰笑道:「本公子將盡斃天下武林,誰說無關?」 
     
      說完,從懷中摸出一個藍花小磁瓶來,隨手往九指神偷曲指彈去,何畢傑伸手 
    接住,卻聽到幪面怪人淡淡地道:「偷兒,你好意請某喝酒,本公子也成全你一個 
    全屍,此瓶毒藥,服下後,保你毫無半點痛楚就死了。」 
     
      幪面怪人的話沒有絲毫人性,把人命老成蟻命。 
     
      然而這位名震江湖的九指神愉卻也聽話!半聲不響地打開瓶蓋,目光對盛義鳴 
    一瞥,嘴角一牽,但沒有說什麼。 
     
      盛義鳴卻能從何畢傑目光中,猜出他暗示自己伺機逃命,盛義鳴往日的聲望, 
    今夜先不顧義兄們生死,獨自逃離荒島,再在盧山天池上,眼看著故友仰藥自裁, 
    既不敢挺身阻攔,又不敢仗義挽救,眼巴巴望著這一代怪俠服盡瓶內毒藥,又見他 
    服後神色未變,似見自己仍站在他身後而面有急色,幪面怪人陰笑又起!盛義鳴聞 
    笑不由心悸,肩頭一幌.倏聞一聲急雷般的厲喝:「站下!」 
     
      盛義嗚陡驚之下,竟被幪面全人聲威所懾,雙足如釘在地上一般,面色慘白如 
    死,木然如癡如呆。 
     
      九指神偷吞下之毒尚未發作,驚見盛義鳴脫身不得,一急之下,那還顧得了死 
    後遺體,陡然間奮盡畢生真力,運丹田元氣發生一聲長笑。 
     
      盛義鳴悚地一顫,才恢復了本人的神智。 
     
      就在盛義鳴神智初醒,九指神偷也笑聲驟止,接著嘴巴一張,酒香一散下,被 
    他喝入肚中的三十斤花彫,當即如電般噴出。 
     
      這一手,乃九指神偷在內功上獨特的造詣,噴出之酒,每一點一滴,全凝集著 
    無比的勁力。 
     
      而且觸膚如炙,如對方不傷在內功勁力上,也得被燙傷。 
     
      何況三十斤佳釀一噴而出,其勢猛如排海倒山,急如飛瀑驟雨一般,雙方相距 
    五尺,照理說,幪面怪人也必定受傷無疑? 
     
      事實上,卻大謬不然,那幪面怪人銳如利刃的目光,早看出九指神偷的心意, 
    所謂知敵機先,即可穩占不敗之地。 
     
      但見他悠然地雙掌徐圈,在他不停地圈掌之下,那無形無聲的陰柔之勁,卻成 
    了一隻目不能見的巨缸。 
     
      九指神偷所噴出來的三十斤陳酒,全數被陰柔之勁阻留空中,隨著,又見他宛 
    如神話般緩緩用雙掌一擠。 
     
      說也不信,被阻在空中的三十斤陳酒,賽似一條金龍般,直往九指神偷欲閉末 
    閉的口中反射回去,恍眼而盡。 
     
      幪面怪人夜梟般的笑聲一起,立聞陰沉的語聲道:「本公子路施小技,已夠你 
    偷兒大開眼界了,你總可死而無撼了吧?」 
     
      他這裡話聲方落,五尺外九指神偷已被他這手玄妙的功夫驚得來心膽俱碎,同 
    時,吞下的毒藥已即時發作。 
     
      但見他面上發生了一陣子痙攣,嗓子裡『喀』的一聲,坐著的身子連幌兩幌, 
    便趺地而亡! 
     
      賽流星盛義鳴目見慘狀,禁不住心痛淚下,他自知力不能敵,逃也無益,自己 
    一世英名! 
     
      雖死也不足惜了。 
     
      但是回過來一想,四位義兄的遇害,一個故友的慘死,此仇此恨,在自己死了 
    之後,還有誰來報仇呢? 
     
      而且個人仇恨尚屬小事,武林禍患最感迫急,此獠不死,天下武林豈有寧日。 
     
      他一念及此,求生之念復生,暗一幌肩,欲先促鷹起飛,但靈阜雙翼乍煽即止 
    ,似已被人所制。 
     
      賽流星盛義鳴暗歎一口氣,心說:「完了!」 
     
      幪面怪人正欲出手斃了他,耳邊突然傳來胡武鷗的陰冷聲言道:「連兒,放了 
    他,以便引出更多的敵手。」 
     
      幪面怪人冷電似的目光從死去的九指神偷身上,慢慢地移到盛義鳴臉上,半晌 
    ,才冷冷地道:「盛五,今夜本公子網開一面,放你逃出去百里,然後再取汝命。」 
     
      賽流星盛義鳴一怔,雖在亡命落魄的劣勢下,仍不失其名家風度,哼了一聲道 
    :「你不後悔嗎?」 
     
      幪面怪人聳聲狂笑道:「本公子所以如此,全在於使你死得心服,要取你命, 
    在我猶如探囊取物,有什麼後悔的?」 
     
      盛義鳴恨聲道:「像你這樣殘忍的人,遲早難免被人寸剮寸礫,姓盛的誓為死 
    去之人,碎爾之屍。」 
     
      幪面怪人對於盛義鳴的咒罵,一點也無動於衷,僅冷笑一聲道:「若非我有言 
    在先,定將你滿口犬牙擊碎,滾!」 
     
      『滾』字出口,黑袍袖子一揮,一股凌厲無儔的巨力,把賽流星盛義鳴送入半 
    空,這一手出得突然,盛義鳴驟然一驚之後,人已到了十幾丈外,倏即提氣凝神, 
    抖雙臂稍減下墜之勢。 
     
      他肩上的靈隼早經調練有素,振翼掠翅,立即飛到主人足下,盛義鳴就勢輕點 
    隼背,人加強弩疾出,一連幾次騰躍,眨眼已遠離盧山天池。 
     
      他不敢在附近逗留,強忍看疲勞,從九江盧山,直到湖北黃州才落地找店投宿 
    ,其間雖曾有幾次休息,但也僅是喘息間事。 
     
      盛義鳴到達黃州,也只是第二天的辰時,他在昨天一夜之間,飛躍二百餘里, 
    雖說他內外輕功已入純青之境,但總是血肉之軀,累,那是不用說的了。 
     
      他在空中飛躍時,尚仗著一口怨恨之氣來支持著,當地落地之後,氣洩了,人 
    也累得筋疲力盡,兩條腿酸軟無力,一翹一拐地找了一家客店。 
     
      店小二對於這位客人的投店,由衷地起了疑,因為賽流星盛義鳴神色憔悴,面 
    上青慘慘沒有半點血色,張著嘴激烈地喘氣。 
     
      小二暗忖:「他得了急病啦!」 
     
      因此,店小二堆笑弓腰道:「客人是投店嗎?」 
     
      盛義鳴看出小二神色有異,一邊往裡走,一退隨便地點了點頭,誰知他前腳進 
    店,那小二突然橫身一擋道:「客人請原諒,小店正巧沒有空房留客,我絕不敢把 
    客人往外推,是不得已。」 
     
      盛義鳴在江湖上享了幾十年的盛名,投店被拒,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是故, 
    他意外地一愣。 
     
      店小二裝著笑臉道:「客人別介意,往南不遠就有店,請勞駕多走幾步。」 
     
      一開始盛義鳴還有點覺得突然,小二二次拒客,他便猜到是自己神色上引起開 
    店的懷疑了,但他闖了一輩子江湖,享盡了盛名,受盡了旁人的恭維,如今一敗之 
    後,連店小二也都要看不起了。 
     
      因此!他氣得來說不出半句話,原本慘白的臉上,更顯出一片死灰,店小二一 
    看到他神色益壞,一方面自以為應付得當,沒杷患急死將死的客人往店裡讓,一方 
    面更極力的把盛義鳴往外推。 
     
      這一來,盛義鳴想忍不住了,氣極之下,厲聲陡叱道:「混帳東西,老夫挖掉 
    你這對勢利的狗眼!」 
     
      叱罷伸手一推,他雖未用力,但店小二也被推得直跌出去,砰的摔到櫃房中, 
    立刻把菅賬先生驚動了出來。 
     
      盛義鳴氣猶未出,瞪眼罵道:「你這是開店作買賣的嗎,客人自動上門,你敢 
    往外推,大清早店裡上滿了客啦,你騙誰?你憑啥不叫我投店?你說理由,不然的 
    話,非拆了這個倒楣店。」 
     
      管賬先生一聽伙計拒客不納,這個氣就大了,不問青紅皂白,搶過來抖手就給 
    小二兩個大巴掌,括得小二捫著臉直翻臉。 
     
      管賬先生蹬腳大罵道:「好東西,掌櫃的那一點虧待了你,你不招來客人不說 
    ,還把上了門的財神爺往外推,好!好!你這碗飯也不用吃了。」 
     
      罵完伙計,管賬先生回身對盛義鳴陪笑道:「客人別介意,這畜牲大概是得了 
    邪病啦!裡請,裡請。」 
     
      經此一鬧,盛義鳴氣就漸漸地消了,喘息也停了,面上神色更也恢復了正常, 
    他除了自認命乖外,極需吃些東西充饑,早早地躺下休息一下,對於管賬先生的處 
    理態度,到也感到滿意了。 
     
      店小二挨完打,哭喪著臉爬起來,一樣還得招呼客人。 
     
      侍候盛義鳴吃過東西,為了要給自己說過的話留個退步,便把盛義鳴給引到最 
    後面二間向來少有客人住過矮房中。 
     
      盛義鳴實在也累極了,一到房中,便和衣往床上一倒,小二退出時,隨手把房 
    門帶上,『砰』的一聲,關門聲把盛義鳴驚得一躍而起。 
     
      他站起之後,愣著呆了一陣,深深地歎口氣,廢然坐在床上,他想到自己幾十 
    年仗義江湖,臨到老了,還遭遇這樣重大的慘變,亡命途中,又受小人之氣,但是 
    捫心自問,在自己踏入江湖以來,幾曾作過背天逆理之事了? 
     
      「沒有!」他心裡答著,頭漸漸地低下去,腦子裡感到昏沉沉地,於是,他再 
    度倒在床上。 
     
      但見目光觸處,那只自己苦心調練的靈隼,正卓立在橫樑上,在用鉤啄整理著 
    它的羽毛。 
     
      盛義鳴暗暗歎息,這只小小的鳥兒,它使自己揚名江湖已數十年,如今,自己 
    卻仗著它逃命,如果它突然背叛了主人飛去,自己要想逃出幪面怪人的毒手,恐怕 
    就沒有一點兒希望了。 
     
      他想到這裡,情不由己的目光一瞥,打量這間房的構造,他警覺到,自己所睡 
    的這間房屋,除了那個房門外,僅有個不足一尺見方的後窗,萬一對頭人追到這裡 
    ,把房間一堵之後,自己便變成了甕中之鱉,籠中之鳥。 
     
      他二次翻身下床,想招呼店家另換一間,但想到方才入店時,已發生過很不愉 
    快的事,又重行歎了口氣躺下來,搖搖頭,暗自忖道:「算了,在數不在劫,在劫 
    也逃不了,如果對頭人真能追到這裡,就跟他拼了吧!」 
     
      他這樣一想,心裡反到踏實了許多、煩惱稍減,就感到精神不支,因此,也就 
    懵懂地睡著了。 
     
      這一睡,便睡到了將近天黑才醒,他醒來後,感到精神甚旺,疲勞也清除了, 
    但憂煩之心卻仍然。 
     
      盛義鳴兩眼瞪著房頂,心裡打算著將來,義兄們臨危所托付的擔子,要自己物 
    識一個資質俱佳的徒弟,傳以五人武學,由他來為死去的義兄們報仇,這責任不但 
    沉重,也相當的困難! 
     
      武林中向有『名師易得,佳徒難找』之說,如今自己在逃亡中,那有時間來找 
    尋稟賦俱佳的孩子呢? 
     
      而且,那魔頭在盧山上說過,讓自己逃出百里之外,再追取我的性命,若以他 
    從鄱陽湖迫自己到盧山上來說,他的話並沒有誇張。 
     
      盛義鳴一想這理,心裡之急,非旁人所能想像,他匆忙地翻身坐了起來,方待 
    開門招呼小二送水淨臉,陡然間一聲剌耳的狂笑,從相離不遠的過道上傳來。 
     
      盛義鳴悚然一驚,心說:「他果然追到這裡了。」 
     
      刺耳的笑聲再起,他傾耳靜聽,便聽到拒絕自己的店小二在勸道:「內掌櫃, 
    你看開一點吧,掌櫃的得了這種病,活著也是受罪,如今他的罪受滿了,雖說撇下 
    了你,但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你總得為孩子們的將來者想。」 
     
      刺耳的狂笑倏地變成了哼哭。 
     
      盛義鳴暗暗叫了一聲:「慚愧!」笑聲雖近似對頭人,但嗓音有別,盛義鳴緊 
    張過度,已到了聞笑色變,草木皆兵的程度了。 
     
      但是盛義鳴一刻也不願多留,他立時把身上衣服整理一下,招手把停在橫樑上 
    的靈隼喚下。 
     
      匆匆打開房門,直奔櫃房,他付過飯店錢,連淨個臉的時間也不願浪費,大踏 
    步跨出店門,一心想脫出幪面怪人的追蹤,總而一句話,離得越遠越好,然而,當 
    他一出店,對面屋簷下,霍然站看一個黑衣人。 
     
      這時,天已漸黑,街上店燈零落,黑衣人停身之處,又適在暗處,盛義鳴目力 
    本佳,但慌亂中僅只一瞥,便在震驚之下,一個箭步,往店左疾竄出去。 
     
      黃州地濱長江,水陸交通甚暢,地方上商業繁盛,入晚夜市漸熾,盛義鳴忙中 
    有錯,身形竄出去,正撞在一個形似駛般的人身上。 
     
      他是成名多年的老武師,身上內外功之高,武林中能有幾人,他發覺前面有人 
    ,雖立即收勢墜身,但已把前面這人撞了個仰面朝天,跌出了一丈多遠。 
     
      盛義鳴把這人撞倒之後,既沒有一句道歉話,更沒有向前把他扶起來,更怕這 
    人一嚷,反把身後的魔頭驚動了,是故,他慌不迭地急急溜了。 
     
      被撞的船夫,這一跤摔得不輕,他倒在地下,一時間還爬不起來,眼見撞到自 
    己的老頭,一聲不啃的走了,便氣得坐起來大罵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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