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胡家有女初長成】
怪胎午馬重現的消息,震驚了整個江湖,茶樓酒肆,所有的江湖人都在談論這
件事。
他們繪聲繪影,說是午馬將君臨北方武林天下,首先要殺盡知名之士,使得許
多名聲響亮的,惶惶不可終日,恐怖的陰影迅速地籠罩了江湖。
到底是真的午馬重現呢?
還是有人故意擾亂江湖?
這個人會是誰?
怎有如此大的能耐?
而另一個驚人消息,是兩位渲赫人物,不謀而合,各率高手來到了晉城。
一個是三合會會主「鄭一」,另一個是「八卦門」門主胡子庭。兩大門主來到
晉城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午馬復出的事。
最先被害的「生死閻羅」是三合會的長老,所以鄭一是不能緘默的。
而胡子庭的出面,也有其重大原因。
來來客棧是晉城裡最大、最舒服的大客棧。
現在是掌燈時分。
南跨院的正廳裡,擺了桌酒菜,席間只有兩個老骨頭對飲。
他倆正是鄭一和胡子庭,兩人正在交耳密談。
「胡兄,照你這麼說,午馬的確已經嗝屁了?」
「鄭老弟,這是絕對假不了的。」胡子庭說:「我可以對天發誓。」
說著,就要舉手發誓,鄭一忙阻止說:「胡兄,沒這個必要。不過,沒聽說午
馬有師父,也沒收過徒弟,根據被害人的情狀,的確是他的傑作會不會他……」
話語未了,胡子庭插嘴說:「鄭老弟,我把當年的事再說詳細些……記得那年
我剛剛接掌八卦門,有事路過韓店……」
「就是秦西昆秦老哥遇害的韓店?」
胡子庭點點頭,繼續說:「不錯,就是那裡,當年我經過時,見河中有只小船
在燃燒,我以為是打漁的不慎走了火。
船裡躺了個人,衣服已經著火,我不顧一切救下船中人。」
「船上的人就是午馬?」
「嗯!」
「後來呢?」
胡子庭沉吟了下,又說:「發現他斷了一腿,遍體鱗傷,人已經無救,追問之
下,他告訴了我姓名,請求我不得把他的死訊傳出江湖。」
「他沒說如何受的?」
「沒有。」胡子庭說:「他很快就嗝屁了,我把他葬在河邊,沒墓碑,但墳不
會淹沒的。」
鄭一聽罷眉頭不禁緊皺。
他不懷疑胡子的話,以胡子庭的身份地位為人,是一言九鼎的。
可是,那午馬殺人的事實,嗝屁的人當然不會復活,是什麼人藉他的名義呢?
那種武林中獨一無二的怪功,又何來呢?
「胡兄,依你的高見,這件案子可能是什麼?」
「無從判斷,不過我相信,殺人的舉動不會就此中止,殺手還會再殺人,我們
多布眼線。」
「哎呀,我們錯了!」
「什麼?」
「不該明著到晉城來,變成了打草驚蛇。」
胡子庭附合說:「我也想到了,現在只好將錯就錯,我們明坐,晉城不動,把
眼線放到遠處去,暗中聯絡各地同道。嚴密查探線索。」
鄭一點頭同意道:「這是可行之道,胡兄,說不定他會找上我們。」
「嗯!如果江湖傳言屬實,有人想獨霸北方武林,你我應該是對方的下手目標
。」
「胡兄,我們明早到韓店查查怎麼樣?」
「好!」
就在此時,院子裡突然傳來喝問:「什麼人?」
一個破嗓門答說:「視禮視禮,(對不起,住店的走錯了院門。」
「你……是幹啥米(什麼)的?」
「是侍候人的,叫蘿蔔!」
「走吧,以後別瞎了跟胡闖,這院子是包下了的,知不知道?」
「是是是!」
東跨院的房裡,門窗關得很緊,連只河神(蒼蠅)也飛不進去。
「叩叩叩!」
胡沙俐正在來回踱步,突然聽到敲門聲,急忙奔到門後,問:「誰?」
外面傳進:「包餃子,包餃子捏捏捏,炒蘿蔔,炒蘿蔔切切切!」
胡沙俐一聽,忙打開門來,進來的是蘿蔔。
「蘿蔔怎麼樣?」
「是你老子沒錯。」
胡沙俐不悅說:「真是見鬼,會同住在一間店。蘿蔔,我們連夜換店,你去付
賬,我先設法溜出去,若是被他們發現,我爹非趕我回家不可。」
蘿蔔面有難色道:「姑奶奶,我們不能離開晉城呀!」
「為什麼?」
「各路的大牌好手都聞風而來,要揭午馬之謎,這武林中少有的熱鬧,我們不
能放過。」
「可是。我不能現身。」
蘿蔔說:「我做你的耳目,把聽到的看到的告訴你。」
「先換店再說。」胡沙俐堅持說。
蘿蔔又說:「對了,還有件非常重要的事,你老子和鄭一那老骨頭;準備明天
到韓店,聽說是當年怪胎埋屍的地方。」
「牛馬嗝屁了?」
蘿蔔把偷聽到的,從頭告訴了胡沙刺。
胡沙俐驚訝說:「哇,真有這回事?蘿蔔,你偷聽的本領不錯嗎!」
蘿蔔笑了笑,道:「姑奶奶,一個人在江湖上混,多少總有幾要長處的,所以
,如果我們換了店,我就不方便來此地活動探消息還是住下去吧,行動小心點,不
會被發現的。」
「要我蹲在房裡?」胡沙俐叫說:「那你乾脆把我殺了吧!」
蘿蔔解釋道:「姑奶奶,換了店你一樣不能現身走動,八卦門的弟子定然四處
活動,你一現身準被發現。」
胡沙俐沉吟了一下,才勉強說:「好吧,可是……韓店我也想去!」
「我回頭告訴你也是一樣。」
「明天再說吧,回你房去。」
「姑奶奶,你覺得我人怎樣?」
「還不錯。」
「就還不錯而已?」
胡沙俐想了一下,又說:「嗯……樣子是長得醜了一點,不過挺古槌(可愛)
,人嘛……很古意(老實),比起包你爽那阿舌(花花公子),好太多子!」
蘿蔔聽了,心情飛揚,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激動地說:「姑奶奶,我就知道你
喜歡蘿蔔我,只看重我的優點,短處不去計較,嗚……我太感動了……」
「蘿蔔你有神經病?」
「不,我要告訴你,我還有一樣長處,你始終都沒發現的長處、」
「哦!」
蘿蔔一拉她的手,朝自己的胯下撈去。
胡沙俐的纖手;觸著了一硬物。
「啊!」她不由尖叫一聲,手縮了回去,臉上飛紅罵說:「三寸釘,你要死啦
!」
蘿蔔嬉皮笑臉道:「姑奶奶,沒有那麼嚴重吧?」
胡沙俐嬌嗔說:「你還說,我就打死你!」
言訖,她舉起手來欲打。
蘿蔔一見,把小腹挺了出去,用手指著老二,道:「要打,打這裡好了!」
「你……」胡沙俐放下手,沒好氣的說:「你怎麼那樣不要臉?」
「噯呀!姑奶奶,不是我不要臉,而是我想告訴你,如何做一個美麗又成熟的
女人!」
「少來了!」
胡沙俐正值青春期,所以她的嘴雖硬,可是心裡卻很想知道,男人與女人之間
,到底怎麼一回事?
「真的,想不想知道啊?」
胡沙俐猶豫不決,道:「這個嘛……」
「人生幾何?別在這個那個了,來吧,來吧!」
語畢,他拉著胡沙俐到床邊坐下來,緊跟著,蘿蔔由自己懷中,取了一本精裝
小冊子,上面寫著:「閨房樂」三個字。
「這是什麼?」
「這呀!是成人必讀之書。」
說完,他翻開了書封面。
「啊!」胡沙俐又驚叫說:「這種不祥之物,快拿開!」
她到底看見了什麼?為何如此緊張呢?
原來,第一頁的上面,畫著一幅活春宮,圖上的少女仰躺在棉被上兩手掰著兩
股,臀部懸空,以迎接男人。
蘿蔔拉下她的手來,勸說:「姑奶奶,這是難得一見的『飛蝶採蜜』圖,你快
看呀!你現在不學,你爹也不會教,將來有一天嫁了人,怎麼討老公歡心呢?」
聞言,胡沙俐覺得有理,才緩緩放下手來。
蘿蔔邊看邊解釋:「你看!那女人的大開門戶,是怕她男人不知道花心所在。
解釋完畢,他又翻開第二頁。第二頁上面畫著,少女坐在大湖石上,兩腿分開。
蘿蔔口沫橫飛的說:「這個叫做『縱蝶尋芳』圖,你瞧!他們倆才剛開始,還
沒到欲仙欲死之境,所以呢?兩人的目糾(眼睛)都還睜著。」
胡沙俐的兩眼,全神貫注盯在圖上。
蘿蔔翻第三頁,圖上的女子,兩腳鎖在男人的腰。
「這時候,他們已達『龍鳳和鳴』的境界;因此,女的兩隻腳;緊緊鎖住男人
的腰;這還不夠爽。」
「噯呀,不看了!」胡沙俐推開冊子,登時站了起來。
蘿蔔合起冊子,起身問:「為什麼不看了?」
「人家累了,想要休息—下。」
「少來。」
蘿蔔將冊子放下,由她後面,神不知鬼不覺的抱住了胡沙俐。
「喂,你可別亂采喲!」
「安啦,我—向都照規矩來。」
……………………
半個時辰後,蘿蔔起身穿衣,說道:「姑奶奶,我還是要出去。」
「做什麼?」
「探消息呀!」
「去吧,小心點!」胡沙俐叮嚀道:「不管什麼時候,萬一我被自己人發現。
你我假裝不認識。」
蘿蔔慧黠道:「姑奶奶,這點你不說我也宰羊(知道)。」
韓店。
靠近乾涸的河床邊,有個大石堆,石縫間長著野草,還有蔓籐纏繞,誰也想不
到,這會是怪胎午馬的埋屍的地方。
天剛亮不久,四週一片灰濛濛,但暗中已經有人隱伏,一男一女,在距石堆兩
丈之外的一叢長草裡,正是胡沙俐和蘿蔔。
胡沙俐老太婆裝扮,頭上還包著布,這樣便不容易被人認出來。
她倆早來等候的目的,就是避免碰見熟人,「霸王花」不知道的人很少。
日頭出來了,照著高處,低窪的地方便顯得更隱秘。
有頃,蘿蔔開口道:「姑奶奶,我們分開好嗎?」
「為什麼?」
蘿蔔分析說:「分兩個位置,便不容易錯過一些重要的情況,而且……而且必
要時,我可以現身出去,而不影響到你。」
胡沙俐同意道:「要換地方就快點,我爹他們馬上會到。」
「好!」
於是,蘿蔔往對面的樹林密處、藏起身來。
不一會兒,兩騎馬奔入棗林,—在石堆前雙雙下馬。
來人正是鄭一和胡子庭,便裝輕騎,都沒帶弟子,兩人並肩站在石堆前,開始
指指點點的。
蘿蔔藏身的地方遠了點,聽不清楚他們談的是什麼?
緊接著,又有五六條人影,先後竄入林中,觀望了一陣之後,直奔石堆之前。
蘿蔔見狀,心中不由想道:「哇操,這麼多人,那兩個老骨頭是大人物,所到
之處,當然引人注意,放個屁也瞞不過人,那怪胎復出殺人的消息,已經轟動江湖
,當然會掀起風浪,到時,嘻嘻嘻!………」
心念未畢,兩個人停在他身旁不遠之處,一個是瘦乾小老頭,看上去相當精悍
。另一個高頭大馬,兩須已經斑白,年紀要比瘦的老些,大概有六、七十歲了吧!
「胖子,看來問題出在那石堆上?」瘦干的首先開口道。
「排骨,你暫時不要現向,我去探探風聲。」
「請便」
胖老頭快步走向石堆。
這時,石堆前已聚集了二十多人;全是為了怪胎之案而來。
蘿蔔暗中打量瘦老頭—番,然後悄悄繞上前去,站在人群後面的樹下,人多便
不會有人注意到他。
現在,他可以聽清楚每—句話,看清楚任何情況,就是有人放個屁,也逃不過
他的大卵眼。
八卦門門主胡子庭面色凝重,望著那胖老頭,問:「胖子王,你剛才說什麼?」
胖老頭答道:「掘開墳墓,看—看埋的是不是午馬?」
胡子庭肯定說:「這錯不了的。」
鄭一插口道:「快二十年的歲月,已經是—堆枯骨,如何辦辯得出真假?」
胖老頭說:「鄭會主,你沒有辦法,我胖子自有方法。」
「是嘛!」胡子庭道:「午馬生前並無大惡,只是行徑怪異而死後翻屍動骨,
恐怕不太妥當吧?」
胖老頭慷慨激昂說:「胡門主,若不辯明真假,如何緝兇?那些衰尾鬼(倒霉
鬼)都是我胖子的好友,能不竭盡全力,使兇手受正義的制裁嗎?」
胡子庭沉聲道:「胖子王,何不先說出辯別真假的方法?」
所有在場的人,目光全集中在胖子王的臉上,等待他的下文。
蘿蔔喃喃低聲道:「胖子王,對了,是『王飛洪』,上面有這個人名,那瘦子
應該姓蕭叫『蕭排骨』,兩人一同前來,有意思。」
胡子庭又道:「胖子王,你也是個響噹噹的人物,說出的話出是有份量的,就
請指示吧!」
胖子王聽了,用手指搔了搔白髮,凝重地說:「午馬生前少了一條腿,數骨頭
也數得出來。」
所有在場的人士一聽,駭然震驚!
午馬生前失去一條腿,這的確是驚人的新聞,誰有這高的能耐毀得了他?
他是如何嗝屁的?
到底是真是假?
胡子庭也心頭大震,這秘密他保守了快二十年,只在昨晚鄭—透露,胖子王怎
麼也知道?
當初午馬嗝屁前;並沒說出傷他的仇家是誰,難道胖子王知道?
「胖子王,你怎麼知道午馬丟了一條腿?」
「是胡門主自己說的。」
「我」
胡子庭不自禁地望了鄭一眼。
「不錯。」胖子王道:「有人聽到你寶貝女兒,在客棧中跟人測論。」
「小女?」胡子庭臉色大變,說:「小女跟人談論?」
「胖子王冷笑道:「你寶貝女兒名號『霸王花』,在江湖上名氣不小,人又長
得正點,所到之處,自然會引人注目,一言一行也使人在意。」
聞言,胡子庭怔住了!
這秘密胡沙俐並不知道,她娘也不知道,她怎麼會跟人測論?
更意外的是,她也住在同一客棧。
「哎喲,我的親娘祖奶奶,這下慘了!」
蘿蔔卻發了急,如果胖子王把他給說出來,麻煩可就大了。
這分明是他在房裡,和胡沙俐談這件事時,被人竊聽去的。
蘿蔔悄然離去,不知他又想到了什麼點子?
在蘿蔔離去時,有一少年不知從何冒了出來,尾隨蘿蔔而去!
「想不到小女胡亂嚼舌!」胡子庭一掃群眾,問道:「胖子王要挖墓求證,各
位有何意見?」
江湖人好事的居多,多數人立即附和挖墓求證。
胖子王說:「如果證明墓中人真的是午馬,那我們便全力追查冒充他的人,若
證明不,我們便有了對象。」
「不許挖墓!」
突然,一個冷冷的女人聲音傳來。
眾人大吃一驚,齊齊循聲望去,立時起了一陣騷動。
不遠處的棗樹下,站著一個道姑,黑紗蒙面,手執拂塵。
道姑蒙面,這是新鮮的事,而更令人驚詫的,是她出面阻止挖墓,這當中便大
有文章了。
胖子王向前跨了幾步。
「出家人……」
「貧道靜音!」
「那裡清修?」
「靜音庵!」
「道姑阻止挖墓?」
「不錯!」
「理由?」
「人死為大,翻屍動骨有傷天理。」
「你可知道墳裡埋的是誰?」
「這點貧道不過問。」
胡子庭排眾上前,迫到靜音身前七八步遠,雙目精芒,直射在對方的面紗上,
似乎要把對方看透。
靜音冰冷的目光,也隱隱穿透面紗,射在胡子庭臉上。
雙方久久不開口。
鄭一見狀,走了過去,他這一動,眾人全跟著動,把靜音圍在中間。
胡子庭不知為什麼起了激動,從他的神情上,很明顯地可以看出來。
「你……你是……」
他聲音顫抖著。
這情況,使所有的眼睛全睜大了,胡子庭定然認識這道姑。
靜音忙接道:「貧道靜音!」
「你憑什麼阻止挖墓?」
「好話不說第二遍,剛才說過了。」
「那不成理由,有人在此一帶殺人,用的手法與午馬完全相同,所有在場的同
道,都想求證真偽。」
靜音冷厲道:「你自己承認親手埋了午馬,是不相信自己嗎?」
「並非不相信自己,而是要證實自己所說的。」
靜音咄咄逼人,道:「那就是說,有人懷疑你這一門之主的話?」
「出家人卻來干涉江湖事,顯然是塵心末絕……」
「你說對了,塵心未絕,前因未了,無法證果。」
胡子庭聽了,不由呆住了。
鄭一上前—步,道:「出家人話中有話,請加以說明。」
「貧道的話是專對胡門主說的,與會主無關。」
「哦?」
鄭一的目光望向胡子庭,是一種訊問的眼神。
群雄中起了低聲竊議。
胖子王不耐煩道:「挖墓求證,事在必行,道姑如果阻止,便是別有居心,將
引起眾怒。」
聞言,靜音臉色凝重,口中唸唸有詞,不知說些什麼?
胖子王又說:「午馬一生邪裡邪氣,以他的能耐,被斷腿重傷而嗝屁,是不太
可能的事,所以必需求證。
你是出家人,以救世渡人為本,而且目前血案—再發生,若不是另有原因,就
不該橫加阻止。」
眾人異口同聲附和:「胖子王的話有理。」
胡子庭突地大聲道:「動手挖墳!」
靜音拂塵一擺,厲聲說:「准敢?」
胡子庭迫近道:「你若要阻止,得先殺了我。」
靜音後退一步,身軀在發抖。
胡子庭回頭吼道:「快動手!」
眾人齊湧向石堆動手挖掘。
鄭一倚立在石堆與靜音立腳之處的中間,有戒備的趨勢。
靜音揚拂舉步。
胡子庭亮劍攔住,口裡低聲說了幾句、很低,別人聽不到;甚至鄭一也沒聽到。
但靜音卻停住了!
不一會兒工夫,枯骨出土。
「啊……」
「嗄……」
頓時,驚叫之聲此起彼落。
「咦?」
胡子庭回身迫近土坑,—看,也驚叫出聲。
散在土裡的骨頭,大半已經蝕化與土相混,時隔快二十年,這種情況應該。是
可以想見的,要想並湊骨頭,判斷生前是否斷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這些笨蛋,事先一個也沒考慮到這一點。
令人震驚不是骨頭蝕化這一點,而是留存未蝕的骨塊,全黑的。
江湖都知道,骨頭髮黑,是生前遭了劇毒。
胡子庭回頭望去,靜音仍木然站在原地未動,面紗中似乎隱透露哀傷。
鄭一首先開口問道:「胡兄,當初他斷氣之前,是否有中毒現象?」
胡子庭搖搖頭,答說:「沒有!」
鄭一皺眉道:「這麼說……真假難辯了!」
說著,轉望胖子王說:「胖子王。你有何高見?」
胖子王遲疑了下,道:「這……我也無法判別真假。」
鄭一說:「那該如何?」
胡子庭道:「煩各位把墳墓還原。」
也是片刻工夫;墳墓又告還原。
胡子庭困惑極了,他自信當初埋葬的是午馬,絕對沒錯,當時他的確沒中毒的
跡象。
難道,他真的邪到死而復活?
不對呀!
如果他之裝死是有目的,就不該遺言不能把他的死訊傳到江湖?
遍體傷痕,斷了一腿也是千真萬確的,那怎能假得了?
現在出現江湖殺人的,又是誰呢?
真的還是假的?
「啊一媽媽咪呀!」
就在這時,—聲怪叫從棗叫從林中傳來,像是殺豬似的驚叫。
眾人聞聲全循聲望去,只見—個瘦老頭,像喝醉了酒般,在林裡踉蹌奔行,眾
人衝了過去。
瘦老頭突地停住身形,厲叫一聲:「怪胎!」
說話中,拾起一塊大石頭往自己的腦袋砸去,人隨著仆了下去。
眾人擁上,個個面目失去,下意識地不斷四顧張望。
怪胎呢?
何以不見人影?
「蕭排骨!」有人叫出瘦子的身份。
話語未完,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怪胎一定還在附近!」
此言一出,眾人心神一顫,彷彿這恐怖的人物就在身邊。
整個韓店頓時被恐怖的氣氛籠罩。
「咦,那個道姑呢?」
突地,胖子王驚叫出聲,可能是他想到了什麼,所以聲音才變了調。
「各位,我們搜!」鄭一發了話。
胡子庭道:「四個人一組,別落了單!」
於是,眾人紛紛配隊,鄭—單獨行動,胖子王陪伴胡子庭。
搜索的行動展開,但每一個人的心都是吊膽著,真正見過怪胎午馬真面目的,
不會超過五個人,而誰沒把握能鬥得過這空前的怪人!
假使發現了他又如何?
這是每個人心裡的話,准也沒說出口。
怪胎殺人有所選擇嗎?
他為何要殺人?
傳言他將獨霸北方武林天下,會是真的嗎?
胡子庭是實在的人物,他說親手葬了怪胎,難道是騙人的?
怪胎只有一個,現在似乎變成了兩個?
每一個人心頭儘是解不開的結。
「在這裡,找到了!」
叫聲從石堆後面林子裡傳來。
眾人一聽,循聲撲去。
林子裡。一共三個人,靜音、蘿蔔和胡沙俐。
眾人團團圍上,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三人。
胡子庭掩不住激動之情,手指胡沙俐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胡沙俐嘟著嘴答道:「來看熱鬧的」
鄭一好奇地道:「她是誰?」
胡子庭回答:「是小女!」
「哦!」
所有的目光停在胡沙俐臉上,她實在太美了,凡是有眼睛能看的人,都不能不
看她,唯獨胡子庭。
胡子庭不看女兒,反盯著靜音瞧。
胖子王沉聲地道:「胡門主,你一定認識這位出家人,能說她的來歷嗎?」
胡子庭咬咬牙,答說:「一面之識,無從奉告!」
說完,又指著蘿蔔道:「那個胖矮子是誰?」
胖子王接腔回答:「你寶貝女兒的跟班,門主會不認識?」
胡子庭有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怒聲道:「沙俐,真的是這樣?」
胡沙俐咬著下唇點點頭,承認了。
蘿蔔趕緊作揖說:「小的見過門主,小的叫蘿蔔你可以叫我蘿蔔,我不會介意
的。」
「哼!」胡子庭怒哼一聲,瞪著胡沙俐道:「你……簡直胡來!」
鄭一凝望著靜音,說:「出家人不打誑語,道姑一定會說實話,追殺蕭排骨的
是准?」。
此語一出,使原本鬆弛了的空氣,又緊張起來。
鄭一,這一問,當然是有深意的,因為,靜音曾經阻止挖墳同時,蕭排骨被殺
害時,她突然消失不見。
蘿蔔插口道:「放屁,當然是怪胎!」
胡沙俐喝叫:「蘿蔔,你多什麼嘴?」
胖子王盯著蘿蔔,問:「胖小於,你怎麼知道是怪胎?」
蘿蔔反唇道:「胖老頭;難道你不知道江湖上的人都這麼說嗎?」
鄭一冷冷地說:「胡說,此刻在場的一位是你寶貝女兒,一位是你有過一面之
緣的出家人,一個是你寶貝女兒的跟班,希望你所交代。」
很明顯的,鄭一對胡子庭也起了疑念。
胡子庭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怔著投吭聲。
胡沙俐眉毛一場,忍不住道:「鄭會主,你要我爹你代什麼?」
鄭一說:「胡姑娘,令尊心裡有數。」
胡沙俐不悅地道:「你保不把話說明白點,我聽不懂!」
胡子庭喝阻說:「沙俐,你少開口!」
說完,望著鄭一道:「鄭老弟,你的意思是什麼?」
鄭一沉著臉回答:「大家有目共睹,胡兄你認識這位出家人,而這位出家人不
好好唸經,在這裡出現,行為怪異,有待澄清的必要。」
靜音冰冷道:「鄭施主,貧道也是在追兇。」
「哦?」鄭一問:「道姑也在追兇,不知追的是誰?」
「午馬本人,或是冒充他的人。」靜音答道。
鄭一又逼問道:「你是出家人,應該是與世無爭,追兇的目的是什麼?」
「無可奉告!」
鄭一又道:「在場的朋友,恐怕不會滿意你的話喲!」
「不滿意,也沒辦法的事。」
「請先除去面紗。」
靜音怒道:「誰有本事都可以出來摘除!」
話已說僵,看來非動手不可。
胡子庭正色道:「胡某人以八卦門的榮譽,擔保這位出家人和殺人之事無關。」
驚詫的目光,全盯向胡子庭。
以派譽保證,話出自—門之主的嘴巴,是相當有份量的,八卦門主何以要擔保
這道姑,卻是誰也想不通的事,連蘿蔔與沙俐在內。
鄭一凝視著胡子庭,良久才道:「胡兄,這是為何?」
胡子庭嚴肅的說:「我對追兇之事,絕對不置身事外,希望各位能信得過我。」
胖子王正色道:「胡門主提出保證,我胖子等當然是信得過,只是……胡門主
將來能有所交代,以釋眾人之疑問嗎?」
他是在場者之中年紀最大的,名望就和他體重一樣;相當有份量。
胡子庭立刻說:「這是當然,我會有交代。」
眾人聽了,互望了一眼,沒人吭聲。
鄭一掃了眾人一眼,沉聲道:「事情暫時算了,胡兄,咱們回客棧再去商量下
一步的行動。」
胖子王問:「那排骨的屍體呢?」
胡子庭望向胡沙俐道:「沙俐,跟我走!」
胡沙俐卻說:「爹,我會自己回客棧。」
「不行,現在就跟在我身邊!」
胡沙俐望了蘿蔔—眼,問:「他呢?」
胡子庭不悅道:「隨他,一個女孩子家還帶跟班,不像話!」
胡沙俐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但她不敢當眾反抗她老子。
蘿蔔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低聲道:「姑奶奶,你先跟你老子回去吧,我不會離
開這裡的。」
言下之意,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靜音只是凝視著胡沙俐,不發一語。
胡沙俐深深望廠蘿蔔一眼,。很不情願的走近她爹身旁。
在隱密處有一少年,不屑低聲罵道:「不要臉!」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女扮男裝的貓頭鷹劉美君,她自從接掌金蘭會以來,無
一時刻不在記掛著蘿蔔。
於是,將會中安頓妥了,便悄悄追隨蘿蔔而來,一方面想臨見他有沒有出軌行
為,一方面想暗中瞭解蘿蔔的秘密。
斯時,眾人紛紛離開,不一會工夫,走得乾乾淨淨。
現場就剩下蘿蔔和靜音,及隱密處的貓頭鷹。
「你叫蘿蔔?」靜音問道。
「是的!」
「你當胡家小姐的跟班,別有所圖嗎?」
「道姑,我蘿蔔只是個羅漢腳(流浪漢),什麼也談不上,那裡敢有非份之想
嗎?」
「從現在起,你當貧道的跟班。」
「哇操!」蘿蔔張口結舌,大卵眼瞪得老大,道:「當道姑的跟班,這可是千
古奇聞呀!」
「怎麼,你不願意?」
蘿蔔搔了搔頭,說:「我當胡沙俐的跟班是賭輸的,你是出家人……」
「出家人不能帶跟班?」
蘿蔔苦笑:「這……實在沒聽說過。」
「哼,現在出家人都玩股票子,帶個跟班有什麼稀奇。」
靜音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注意給我聽著,貧道在辦事,出家人有時行動
會不方便,所以需要個幫手,跟了貧道會有你的好處,武功方面我會悉主指教你。」
「哦!」蘿蔔欣喜說:「這還差不多,那小的就聽你使喚吧!」
「你不必跟在我身邊,有事時我會找你。」
「太好了!」蘿蔔說:「若是我有事要見你呢?」
靜音想了一下,才答道:「我會告訴你找我的方法,現在我們離開此地。」
「道姑,小的多嘴一句,上面埋的真是怪胎午馬嗎?」』
「我會查明,走!」
一道一俗,離開了韓店。
貓頭鷹見他倆離去,才縱了出來,喃喃地道:「臭蘿蔔,到底在搞什麼飛機,
怎麼越來越怪異。」
初更時分。
來來客棧的南跨院。
胡子庭被請到了鄭一的房間裡。
「胡兄,聽說晉城包家曾到過府上.求過親,而為胡兄所拒絕是不是?」
「不錯,有這麼一回事,不止包家,別的人也來說過媒。」
「男大當婚,婦大當嫁,包家在晉城門戶不低,包你爽一表人才在年輕一輩叫
,算得上是佼佼者,不知胡兄為何拒絕?」
「這個……」胡子庭沉吟了片刻,才回答:「因為條件不合。」
「哦!胡兄訂下的條件是什麼?」
「鄭老弟,你為何提這件事?」
鄭一笑著道:「不瞞胡兄,小弟跟包家是親戚,想撮合這門親事。」
「這……恐怕要拂老弟的美意,我訂的條件是不要矮個子的對象。」
聞言,鄭一楞了下,道:「包你爽個子不算太矮呀!」
「是啊,但卻沒超過六尺。」
鄭一這下是楞住了,好一陣才哈哈笑了起來,說:「胡兄,這實在是想不到的
意外。矮子條件也不錯啊!聽說怪胎午馬的個子,比起武大郎也高不到那裡,他不
就揚名千萬,搞得江湖天翻地覆,小弟實在不解?」
胡子庭深深吐了口氣,像有什麼隱憂似的,說:「這是一項諾言,我不能違背
,實在說,是……有些不近情理。」
鄭一聽了,滿臉驚詫道:「胡兄,這我就更加不懂了,女兒是你的,怎會有什
麼諾言呢?」
「這是家務,恕我不便奉告。」
這一說.鄭一就不便再追問下去了。
氣氛多少有點尷尬。
沉默了片刻之後,胡子庭神色一肅,道:「老弟,這件事情過些日子,我再給
你答覆如何?」
鄭一笑說:「好,小弟就等候佳音了。」
就在此刻,門外一個聲音道:「二位,我胖子王可以進來嗎?」
「請進!」
來人正是胖子王,臉上的神色,使兩人在吃一驚,雙雙站起。
胡子庭問:「胖子王,發生了什麼事?」
胖子王急急回答:「剛才我在房望發現窗外有人偷看,當我縱出房時,只見一
條人影越屋而去,從對方那種身法看來,功力在我胖子王之上。」
鄭一問:「會是哪一路的朋友呢?」
胖子王猜說:「大概和怪胎的事有關。」
胡子庭雙眼一亮;道:「有此可能,我們到韓店挖墳的事,已經傳遍附近一帶
,不管對方的身份是真是假,不會緘默的,胖子王,我想到了一著棋,可以使對方
現身。」
「胡門主想到什麼妙棋?」
「請坐下,我們仔細商量。」
三人落座。
鄭一迫不及待地問:「胡兄有什麼高招?」
胡子庭喝了口茶,才回答:「是險棋一著,但值得一試。」
胖子王道:「胡門主說說看?」
胡子庭低聲說道:「我們先放出風聲,就說怪胎約我們決鬥,不說決鬥的時間
地點,以防那些好事的湊熱鬧,影響我們的行動。」鄭一雙目大睜說:「胡兄,你
是準備用這方法誘對方現身?」
胡子庭點點頭,道:「不錯,正是此意。」
胖子王道:「不說決鬥的時間地點……」
胡子庭接口道:「風聲一傳出去,我們的一舉一動必在對方的監視之中,我們
等上兩天,然後啟程—上路,仍然到韓店,對方自然會跟來。」
鄭一擔心道:「如果對方不現身暱?」
「一定會,對方非現身不可。」胡子庭肯定道。
胖子王催說:「胡門主請說下去。」
胡子庭臉色凝重地道:「我剛才說是險著,就是說要由我們中之一,假扮怪胎
,來個神龍見首不見尾,另外兩人擺出應約之姿態。」
鄭一下意識地向窗外掃了一眼,說:「這的確是一個妙棋,不管對方是什麼路
道,非現身不可,可是……由誰扮?如何扮呢?」
胡子庭把目光望向胖子王。
胖子王哇哇大叫:「胡門主.,你千萬別拿我胖子根生笑(開玩笑),怪胎生
得跟武大郎差不多,我胖子王長得高頭大馬,扮不來的!」
胡子庭笑道:「你只要稍微半蹲一下不就成啦!」
「那簡直要我胖子的命!」胖子王苦著臉。
鄭一陪笑道:「為了大局著想,你就委屈點吧!」
「好吧,好吧,我胖子不入地獄准人嘛?」
「哈哈!」
鄭一又道:「除了半蹲外,該扮成什麼樣子呢?」
胡子庭說:「黑衣,蒙面,左腿虛飄!」
胖子王一聽,又大叫道:「我的媽呀,半蹲還不夠,還要缺一條腿,簡直是整
我胖子嘛!」
這時,院子裡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什麼人?」
是胡沙俐的聲音。
三人臉色一變,迅快地衝了出去,只見胡沙俐站在屋角發楞,另外幾名手下,
也聞聲出現。
胡子庭問:「沙俐,什麼事?」
「我發現有人闖進院子?」胡沙俐答道。
鄭一追問:「人呢?長得怎樣?」
胡沙俐想了一想,才回答:「長得……說不上來,好像是個胖子,我一嚷,對
方便溜栓(蹺頭)了,身法快得像一道煙,是從那往朝西去的。」
聞言,三人互望了一眼,胡子庭道:「我們追下去瞧瞧,或許能得到點線索,
如果對方有意找我們,我們出去,對方必現身,那可就省事多了。」
胖子王讚道:「對對對,我胖子也不必扮成武大郎了。」』
鄭一,一擺手說:「帶傢伙,走。」
立刻有手下人取來了兵刃,八卦門叮嚀了胡沙俐幾句,三人越屋而去。
胡沙俐轉身朝暗處,低聲道:「蘿蔔,你好大膽子,若是被我爹發現,你吃不
了兜著走。」
「沒法度!」
「你來有事嗎?」
原來不速之客是蘿蔔,胡沙俐情急之下,一席鬼話騙走了三人。
「姑奶奶;我來向你稟報一件事!」
蘿蔔躲在暗處沒現身。
「什麼事?」
「那臭道姑強迫我當她的跟班。」
「哇,有這種事?」
胡沙俐一聽,不自覺大叫出聲,趕緊用手摀住嘴,故意乾咳了幾聲,見沒驚動
別人,才又低聲道:「是不是她想男人想想瘋了,所以要你做跟班?」
「莫宰羊(不知道)!」蘿蔔說:「不過,我發現那道姑很正派,半言不苟。」
「是很正派,還是正內?」胡沙俐有點吃味道。
「哇操,我又沒見過她臉,怎知她長得正不正,曲不曲呢?」
「你答應了?」
蘿蔔苦著臉道:「姑奶奶,這不是答應不答應的問題,我是沒何,她的武功高
得嚇死人,她一個指頭我就得叫爹叫娘的……」
「沒出息!」
「姑奶奶,我……」
胡沙俐話語一變,溫柔地說:「蘿蔔,我不該這樣罵你的,你當我的跟班,是
為了賭約失敗;其實,這只是好玩而已,我沒真的拿你當跟班。」
聽罷,一絲絲的甜蜜,湧現在蘿蔔的心頭,他打從心底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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