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見王果真死棋】
『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風半入雲』,此乃描述成都盛景。
成都位於四川平原與岷江扇狀地緣之中央,不但是四川之中心,也是四川最富
庶之地帶。
成都由於有灌溉之設備,即使別處在鬧水災或旱災,居民仍然五穀豐收,故耕
田索有『鐵板糧』之稱。
聽說,還是成都先發明『鐵板燒』,被洋人學走之後,再傳回咱們寶島,真偽
尚待證實,辜妄信之吧。
成都和別的城市一般,也有不少的名勝古跡、其中又以『薛濤井』最引人人勝
,因為該井之井水既津甜又清澈。
此外,該井也曾被薛禱這位奇才使用過,更添美談。
薛禱乃是唐朝人,她隨著父親薛勳曾在成都作官,由於其父在任內死去又虧欠
公款,她只好『下海』。
她憑著才氣侍酒賦詩,由於她賣藝不賣身,不但一般商賈找她,連達官貴人及
大詩人也找她哩!
白居易,牛增儒(後為宰相)斐度、張藉、杜牧這些大人物也常來找地侍酒,
賦詩,題字,當時的她真是紅得發紫。
曾經有一位『中令』級大老向皇上奏請策封薛溥為『校書』,可惜,被護軍奏
請不宜,遂予作罷。
不過,坊間仍以『安校書』尊稱她。
此地有伍生輝在井前一付對聯為證。
古井冷斜陽,問兒樹枇杷?何處是校書巷?
大江橫曲檻,看一樓姻月,要平分工部草堂。
這天尚未天亮,祝義便來到薛濤井南方半里遠之一棟獨立莊院前,他正在張望
,便見一位駝背老者啟門而立。
他朝對方一笑,立即取出一片樹葉遞去。
立見樹葉刮著一行「慕濤要我來此地!」
老者望了他一眼,倏地鼻子連聳,立即招手退入門內。
祝義一入門,老者立即鎖門,示意他跟去。
祝義知道他可能是啞巴,因為,他能聽出祝義走到門前附近呀!
老者帶著祝義一直來到後院一間門窗緊閉的門前,立即在地上寫道:「你沾了
毒,先入屋泡藥!」
祝義不由怔了一下。
老者一開門,立即有一陣藥味飄出。
祝義跟入房中,便瞧見房中擺著八個汽油桶狀之木桶,老者匆匆打開近前之桶
蓋,立即蹲在地上。
「脫衣,進去泡!」
祝義便脫去衣衫,難為情地躍入桶中。
倏見老者自桶旁拿起一根五尺長的木棒便挑起衣衫。
祝義急忙躍了出來。
老者在地上寫道:「袋中有物?」
祝義忙寫道:「是的!」
「你拿出來,物品可能也沾了毒!」
祝義便抖著手拿出小袋及兩本薄冊。
老者寫道:「別怕,你若會中毒,早就中毒了!」
祝義一想有理,便紅著臉放下它們。
老者寫道:「藥水很冷,忍耐些,我馬上回來!」
他立即挑起衣衫掠去。
祝義方才早就覺得全身寒冷,此時重泡入藥液中,立即咬牙忍受。
這八桶藥水乃是色王為了對付屍體陰寒之氣,特地以近百種珍貴罕有的藥物調
配而成,再讓八女每日各泡一至兩個時辰。
祝義泡了不久,體中之厚皮果一發揮奇效,他頓覺不冷,於是,他便低著頭將
頭部徹底地洗個乾淨。
好半晌之後,老者手拿紙筆和一位雙手端著銀盤的老嫗步入房中,立見老者寫
道:「我叫老駱,她是吾妻應芳,你是誰?」
祝義便寫道:「祝義!」
「小兄弟,你邊用膳邊寫吧!」
應芳立即挾菜送入祝義的口中。
祝義連日來一直以水代飯,此時乍嘗到佳餚,立即寫道:「謝謝!」
「別客氣,王爺呢?」
「色王嗎?」
「是的!」
「他死了!」
「鬼王呢?」
「死了,他們四掌互推而死!」
「慕濤她們八人呢?」
「死了,和七具屍體一起死的!」
「七具?怎少了一具?」
「我假扮其中一具,一開始就被劈滾到遠處!」
「你怎會假扮屍體呢?」
祝義神色一變,一時難以下筆。
「小兄弟,你放心,我們不會洩出任何事兒!」
「好,我在無意中拾到一個小袋,袋中有三個元寶,我用過一個,卻被人瞧見
另外兩個,於是,五位差爺找來了!」
他便疾書經過情形。
老駱沉吟片刻,急道:「那兩個金元寶尚在嗎?」
「在袋中!」
那老駱便以銀筷打開袋口及挑出那兩個金元寶。
立見兩個金元寶底部中央各烙有一個『天』字,他立即寫道:「這兩錠金元寶
果真是官銀!」
「怎麼辦?」
「別怕,我會把它埋掉!」
「差爺會不會找上門來?」
「不會,你暫躲一陣子,等平靜後再出去吧!」
「謝謝!」
老駱立即挾起金元寶離去。
祝義心情一鬆,胃口特佳地猛吃著。
當老駱入房後,盤底已經朝天了。
「要不要再吃一些?」
「不必了,謝謝!」
「你知道這兩本薄冊是什麼嗎?」
「慕濤說它們可以使我成為天下第一人!」
「不錯,它名叫『天一大法』,乃是鬼王及王爺在無意中發現,他們比武三天
三夜,仍未見勝負,便各分走一半!」
「這三十年來,他們每隔十年,便比武一次,勝了就可以練全『天一大法』,
可惜,他們已經兩敗陣亡了!」
「你們是……」
「王爺的僕婦,王爺曾救過咱們夫婦性命!」
「我真的可以練『天一大法』嗎?」
「不錯,等你除去體外毒物之後,就可以練習,不過『天一大法』必然已經沾
毒,可要設法另抄一份!」
「如何抄呢?」
「你不怕毒,你來抄吧!」
「好呀!」
「請摸摸銀盤!」
祝義便伸出雙手摸向銀盤。
老駱一瞧銀盤沒有變黑,便欣然寫道:「你的體外毒素已化淨,我去準備紙筆
,你來抄吧!」
「好呀!」
老駱夫婦一去,祝義便躍出桶外,站在桶後。
不久,老駱夫婦搬來一套桌椅,桌上不但放有文房四寶,而且尚有兩條全新毛
巾及一套乾淨內外衣褲。
老駱挑出薄冊,又挑起小袋,兩人立即離去。
祝義原本捨不得袋中之銀子,可是,他一想起它們可能沾毒,他只好目送老駱
將它們挑走。
他匆匆擦乾身子,立即穿上衣衫。
它們雖然緊了些,他卻欣喜異常,因為,它們完全是絲綢品,正是他渴望多年
想要穿的『高級服飾』哩!
他朝椅上一坐,立即瞧著那兩本薄冊。
老駱入房一瞧,立即指向右側那本薄冊。
他便小心地逐字抄著。
老駱夫婦站在一旁邊瞧邊雙眼熠熠生光。
他們原本就有不俗的修為,此時得以目睹震世絕學,他們思忖片刻之後,便受
益甚大地現出欣喜光輝。
祝義面對那些陌生的字句,他在莫宰羊之餘,更小心地抄著,所幸『天一大法
』只包括心法及掌法兩部份而已。
一個時辰之後,他已抄完,立即逐字校對著。
老駱目睹他那豎挺有力字眼,不由忖道:「此子個性堅毅,必非邪道中人,我
何不趁此引導他步上正途呢!」
他便默忖著。
好半晌之後,祝義方始置筆起身。
老駱便夾起薄冊離去了。
應芳寫道:「你的手指沾上秘笈之處,速去浸洗吧!」
祝義暗佩她的細心,立即轉身將雙掌泡入藥液中,腦海中卻一直思忖他為何不
怕這種會要人命的毒物呢?
不久,老駱又進入房中,他拿起那三張紙,便在白紙上寫道:「咱們回書房聊
吧,這張桌子也該燒掉了!」
祝義便含笑跟他離去。
應芳則拾著桌子到空地引火化去。
祝義一跟入書房,便瞧見房中擺了一書櫃,另有一套豪華桌椅,此外則是一張
豪華的錦榻及寢具。
卻見老駱卸下壁上的一幅畫,他好奇地一瞧,頓時臉紅。
原來右側三面壁上不但掛著八幅全裸女子胴體,而且尚有三十餘幅姿勢各異的
男女交歡圖書。
他便低頭行向桌前。
立見桌前擺著一張紙,紙上舖著一堆清香的綠色藥丸,他不由付道:「哇操!
它們不是那瓶回魂丹嗎?」
他便默默地瞧著它們。
不久,應芳入房加入卸畫工作,沒多久,她已經抱著那些畫拋入火苗中將它們
付之一炬。
老駱走到桌旁寫道:「這瓶藥對身體甚用助益,從今日起,你每日按三餐服用
,必可增強你的體力!」
「是是,謝謝!」
老駱便取出一個空瓶裝妥它們。
「另外那瓶百年丸是毒藥,我把它毀了!」
「謝謝!」
「你是啞巴?」
「不是,我被人在胸口及右肋下各拍一下,立即無法說話!」
「我明白了,你別動!」
他立即朝祝義的背部輕按三下。
卻覺祝義的被按之處,各有一股反彈力道,老駱驚喜的立即握著祝義的右腕脈
默察他的脈象。
剎那間,他喜形於色。
他繼續把脈一陣子,一見到應芳入房,他便朝她比手劃腳一番,示意她過來印
證一番哩!
應芳輕捏祝義的右腕脈,立即神色一喜。
她又把脈片刻,不由目泛淚光。
老駱重重地朝祝義的背後拍了三下,立見祝義『呃!』了一聲,一口灰黃色的
濃痰立即吐出。
他乍聽『呃!』一聲,不由叫道:「我……我能說話啦!」
他驚喜地立即跪地叩頭道:「老駱,不,老爺子,謝謝你的幫忙,我……我想
不到我尚能說話!」
老駱閃到一旁寫道:「你被人制住『啞穴』,所以說不出聲音!」
「老爺子……」
「喚我老駱吧!」
「是,是,老駱,謝謝你!」
「別客氣,你是否吃過什麼怪東西?」
祝義想了一下,便道出吃過厚皮果及球莖之事。
老駱含笑寫道:「該果對你助益甚大,不但使你經得起揍,又可以避毒,體力
更是甚為充沛,真是奇跡呀!」
「真的呀?」
「不錯,它對你修練天一大法大有幫忙,我若沒有估計錯誤,不出兩年,你就
可以有八成的火候!」
「火候?」
「功力計有十成,好似工作般,你若有八成的火候,便完成了八成工作,只要
繼續練下去,遲早可以有十成的火候!」
「原來如此,我能否練了一、二成就好呢?」
「你另外有事嗎?」
「不是,我想去做工賺些錢,我不能拖累你們呀!」
老駱含笑寫道:「你放心,王爺留下甚多財物!」
「這……」
「王爺已死,你練成『天一大法』,就算替他完成心願,你放心吧!」
「是,謝謝你!」
「別客氣,咱們開始練吧!」
「好呀!」
老駱便回房取來一個小銅人逐一解說各處穴道之功能及名稱。
祝義便在二老地照顧及指導下,逐漸進入武學領域,七日之後,他正式地按照
『天一大法』之心法運轉功力了。
他乍覺體中有熱氣流動,不由驚喜異常。
從那時起,他正式取得『武者執照』了!
※※ ※※ ※※
時光飛逝,眨眼間,兩年已經過去了,老駱夫婦沒有白費心血,祝義果真已經
將『天一大法』練至八成的火候。
這天一大早,老駱送來早膳,便瞧見祝義歪歪斜斜地在房中走著,他便好奇地
寫道:「你在練什麼身法?」
「四海步法!」
「四海步法?」
「我在服下厚皮果後,曾瞧見洞頂有十二個足印及四行字,我曾走了四步,結
果因為摔倒,便不再練了!」
「真的呀!你還記得步法嗎?」
「只記住前半部!」
「這……你何不去學全它們,趁機見見世面!」
「好呀!可是,我……我……」
「有些怕怕,是嗎?」
「嗯!」
「別怕,你以前又不是沒有外出過,你如今已有一身的武功,又不怕毒,只要
你小心一些,沒人奈何得了你!」
「好,我出去走走看!」
「如今的江湖情勢比以前亂了不少,你盡量冷眼旁觀,少管閒事,一年之後,
再回來此地吧!」
「好,老駱,你放心,我一定會遵照你平日教誨,事事但求無愧於心,休管他
人閒事!」
「很好,我再利用今天重複江湖常識,以免你吃虧!」
「謝謝!」
※※ ※※ ※※
翌日上午,祝義一身布衫,肩掛一個包袱悄悄地溜出後院,便開始逛成都的各
處名勝古跡。
他在這兩年中,每天皆看一個時辰的書,不但練成武功,腹中的墨水已經裝了
一大缸了。
黃昏時分,他來到錦宜南門武侯祠,只見門柱一幅對聯道:
收二川,排八陣,六出七擒,五丈原前,點四十九盞果燈,一心只為酬三顧;
定西蜀,伏南蠻,東和北拒,中軍帳內,卜金木土行八卦,水裡偏能用火攻。
祝義暗暗額首道:「好聯,已將諸葛亮之心跡、智慧及功跡完全包含在內,真
是一幅好對聯呀!」他便低吟著。
他剛吟訖,倏見祠內走出一位一身白綢儒衫,頭戴文士巾,足穿錦靴之俊逸青
年,手持一扇上前作揖道:「這位兄台,請啦!」
祝義乍見此人,心中頓生好感,立即還禮道:「兄台請啦!」
「兄台對聯吟哦,莫非在緬懷武侯事跡?」
「然也!」
「兄台必是忠良之士,何不入殿瞻仰一番?」
「請!」
「請!」
不久,青年指著正殿楹聯吟道:「勤王事大好兒孫,三世忠臣,史筆猶褒陳庶
子……」
祝義含笑接吟道:「出師表驚世文字,千秋涕淚,墨濺同濺岳將軍!」
青年含笑道:「武侯之出師表,真是感人!」
「是呀!他為了酬謝劉備三顧茅廬之情,果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是呀!入殿吧!」
「請!」
「請!」
正殿供奉著劉備塑像,左右兩室各祀關公及張飛,兩廡則是祀著二十餘名蜀中
名將,但見香煙繚繞,香火甚旺。
祝義循例雙掌合十俯首默默請安。
青年付道:「他莫非是少林弟子?不可能,少林第三代俗家弟子中,不可能有
修為如此精湛之人,我必須探清他的底!」
祝義禮訖,青年便貪笑道:「兄台有否瞧見武侯聖像!」
「沒有,此祠既名武侯,為何沒有祀奉武侯聖像呢?」
「在後殿,請!」
「請!」
兩人一入後殿,果見二、三十名善男信女正朝案上之武侯聖像膜拜,口中更唸
唸有詞地祈求著。
祝義恭敬地合掌默禱一陣子之後,望著諸葛亮的莊嚴聖像,想像著他在三國時
代大顯智計及嘔心歷血的情形。
他的神色更加肅穆了。
青年偷瞧好一陣子,突然趁著一名婦人走過之際,故意身子一斜,雙掌便分別
按向祝義的右肩及右背。
祝義直覺地身子一滑,便滑出五尺外。
「兄台,怎麼啦?」
青年忍住暗駭,蹌踉一下,苦笑道:「在下瞧得太入神,險些被婦人撞倒及碰
及兄台,尚祈海涵!」
祝義含笑道:「沒事,天黑了,在下該告辭了!」
「兄台找妥客棧沒有?」
「未曾!」
「在下在武候客棧租有一房,咱倆何不促膝暢談?」
「榮幸之至,請!」
「請!」
祝義順手將一錠五兩銀子拋入『油香櫃』中,方始與青年外出。
兩人含笑步出武侯祠,青年問道:「兄台禮神佛甚虔,莫非與少林有關連?」
說著,立即緊盯著祝義的雙眼。
祝義搖頭道:「沒啥關連,在下是感念他們生前之英烈赤忠行誼,由衷興起虔
敬之心!」
「佩服,在下理該傚法!」
「不敢當!在下姓祝,祝福的祝,單名義,忠義的義,敢問兄台尊諱?」
「在下姓賈,西貝賈,單名仁,仁義的仁,請多指教!」
祝義道句:「幸會!」立即忖道:「賈仁?假人?他在瞞我嗎?我得小心些,
他方才在後殿按來之雙掌似有勁力!」
「祝兄有心事?」
「喔!在下只是覺得賈兄之名字挺有意思而己!」
賈仁苦笑道:「先父當年不知為何要替在下取這個名字?致令在下每次自我介
紹,皆必須解說一番!」
「令尊及令堂當年或許希望你畢生行仁吧!」
哇操!既損又褒,高桿!
「先父母生前的確經常訓勉在下行仁重義!」
「佩服!」
「祝兄仙鄉何處?」
「開封!」
「人傑地靈,好地方!」
「在下卻一介草包,愧煞!」
「祝兄客氣矣!祝兄不但相貌堂堂,氣宇軒昂,而且宅心仁厚,日後必是人中
之龍,可喜可賀!」
「不敢當!兄台俊秀絕倫,飄逸出塵,諒必出身高貴家族,令人羨煞!」
「祝兄此番瞧走眼矣,在下出身中等,先父母不幸歿世之後,在下變賣祖業,
一償『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夙願!」
「原來如此,兄台這分治學精神,令人佩服!」
「你不嫌在下變賣祖產,到處遊樂之荒謬行徑嗎?」
「見仁見智,人生在世不過短暫數十寒暑,何必以世俗眼光束縛自己呢?何況
,部分世俗眼光有欠公平呢?」
「想不到祝兄會有如此豁達之見識,佩服!」
「不敢當!」
「客棧快到了,請!」
立見一名小二出來賠笑道:「賈公子,您回來啦!」
「嗯!多備一份佳餚吧!」
「是,隨後即到!」
祝義跟著他進入後院一間上房之後,只見榻旁已經擺妥浴盆及溫水,他立即道
:「在下不打擾兄台盥洗!」
「這……好吧,委屈兄台啦!」
「無妨,在下也需洗去身上之污塵,告辭!」
他立即朝房外行去。
他剛走出房門,便瞧見小二快步提來食盒,他便含笑問道:「小二,可否代我
找間上房及送來盥洗用品呢?」
「遵辦,請公子進入鄰房稍候吧!」說著,他立即打開房門。
祝義一見房中寢具、桌椅俱全,而且甚為乾淨,他便欣然入座。
倏聽鄰房傳來「窸窣」寬衣聲音,他不由忖道:「賈仁的人品及談吐皆不俗,
他不可能出身於中等家庭之中!」
倏聞一陣幽香飄來,他略一辨識,便知道來自鄰房,他不由暗笑道:「這位賈
兄可真寶,他居然似馬子般喜歡香味!」
他剛暗笑,兩名小二已經各提浴盆及溫水入房。
祝義拋出兩塊碎銀道:「拿去喝茶吧!」
小二欣喜道謝,便帶上房門退去了。
祝義取出一件藍布儒衫及內衣褲,立郎開始沐浴。
他的動作一向敏捷,不到盞茶時間,已經沐浴完畢及涼妥洗過之衣褲,卻聽鄰
房仍然水聲連響。
他便斟杯茶慢慢嘗著。
好一陣子之後,他聽見鄰房傳出腳步聲,他開門迎出,立見賈仁含笑道:「祝
兄,請用膳吧!」
「請!」
他進入賈仁的房中,只見桌上已經擺妥六菜一湯及一壺酒,他一入座,立即歉
然道:「恕在下不便飲酒!」
「何妨淺酌一些,可恢復精力!」
「抱歉,在下量淺!」
「好吧,請用膳吧,這些江魚挺新鮮的!」
「請!」
祝義一瞥賈仁的動作秀裡秀氣,他只好斯文地用膳。
料理雖佳,他卻因此吃得不爽了。
「祝兄,別客氣!」
「謝謝,你也多吃些吧!」
「在下一向量淺,你別客氣吧!」
「在下也差不多啦!」
「既然如此,就到你房中品茗一敘,如何?」
「請!」
兩人一進入祝義的房中,祝義為他倒了杯茶,道:「請!」
「請,祝兄自行洗衣呀?」
「不錯,出門在外,就是如此不方便,兄台如何解決此事呢?」
「在下皆交由店家去洗,和你一比,在下太奢侈矣!」
「兄台別說得如此嚴重!」
「祝兄,此番欲往何處?」
「到處瞧瞧!」
「兄台搭過同心車沒有?」
「同心車?」
「兄台由此來此途中,難道還沒有瞧過或聽過同心車嗎?」
「沒有,在下經常穿林而游,一入客棧,立即歇息,致失此眼福或耳福,兄台
可否略述一二?」
「好呀!所謂同心車,就是車隊,通常皆由六輛馬車結隊而行,而且途中之行
程及歇息時間也皆固然!」
「每輛馬車高七尺,寬一丈,長五丈,車中設有二十個舒適座椅及盥洗設備,
頗方便長途旅遊!」
「哇!真的呀?那麼大的馬車如何通行呀?」
「它一直沿著官道而行,你是否發現不少的城門已經拓寬,官道兩側的林葉也
修剪了不少呢?」
「有呀!它是官方經營的嗎?」
「不是,聽說是岳陽首富徐萬財所經營!」
「姓徐的如此罩呀?」
「他一向長袖善舞,與政界及商界關係頗佳,加上開業至今半年期間,不但沒
出意外,旅客讚賞有加,官方也不便干涉!」
「真罩,它由北跑到南呀?」
「不錯,它一共有六十輛同心車南北馳行於各大城市及名勝古跡間,聽說幾乎
班班皆客滿,可見旅客反應甚佳!」
「沒遇上劫匪嗎?」
「徐家原有三家鏢局,再經重金招募,每個同心車隊便有十二名護衛隨行,因
此至今尚未發生意外!」
「不簡單,要做這種生意,可得有魄力!」
「徐萬財原本就甚有魄力,明日有車北上,有興趣見識嗎?」
「好呀!有座位嗎?」
「在下可以吩咐小二預購座位!」
「太好了!」
「祝兄稍坐片刻吧!」
「偏勞兄台矣!」
賈仁一離去,祝義付道:「哇操!什麼時候冒出『同心車』這玩意兒了?我倒
要去見識一番!」
他便默默轉忖著。
不久,賈仁含笑返回座位,立見小二送來一盤水果、一壺茶及花生、瓜子等點
心,不由令祝義含笑道:「兄台破費矣!」
「別客氣,閒聊嘛,隨便吃些東西吧!」
「謝謝!請!」
兩人取用水果片刻之後,賈仁含笑道:「祝兄聽過武侯祠神話嗎?」
「沒有!」
「武侯祠建於唐初,宋朝都監曹彬在建隆二年伐蜀之後,認為武侯祠建得不妥
,便下令拆除!」
「哇操!有何不妥呢?」
「曹彬認為武侯雖然有功於漢,卻未能問鼎中原復興漢室,更不可功蓋劉備,
所以才下令拆除!」
「莫名其妙!」
「別擔心,他沒有拆成功!」
「誰阻止了他?」
「他自己!」
「這……他怎會出爾反爾呢?」
「這就是神話之來源,他當年率人一到武侯祠,中殿忽然榻下及露出一個石碑
面,他便派人掘出石碑!」
「卻見石碑上刻著:『知我心腹事,惟有宋曹彬』,曹彬大駭之下,不但沒拆
,反而重新加修!」
「真的呀?那塊石碑呢?」
「聽說被曹彬攜返當作傳家寶了!」
「太神奇子,你相信嗎?」
「姑妄聽之,姑妄信之!」
「太神奇了,武侯當真能預卜未來事嗎?」
「誰知道,我倒挺佩服他所信奉的『淡泊明志,寧靜致遠』呢!」
「佩服,怪不得兄台會散家財四方遊學!」
「不敢當!祝兄成親了嗎?」
祝義紅著臉道:「尚未,你呢?」
「和你一樣,不知何家姑娘有福份和你終身廝守!」
「愧煞,在下至今無我固定工作,豈敢拖累伊人!」
「祝兄此言差矣,武侯昔年末下臥龍崗之前,還不是默默無名!」
「在下之才份豈及武侯萬分之一!」
「祝兄客氣矣,姜子牙未遇文王前,一直困頓潦倒,他日後卻以高齡輔佐文王
成就一番功業呢!」
「多謝兄台策勉,憑心而論,兄台之人品及才氣皆冠於群倫,日後定有飛黃騰
達之機矣!」
「托福!」
兩人又閒聊一個多時辰,方始返房歇息。
※※ ※※ ※※
翌日上午,祝義和賈仁用過早膳,便各自返房提出行李,祝義只有一個包袱,
他卻提了一個小箱子。
他不便多問,於是行往櫃台結帳。
掌櫃的卻告以賈公子已經付訖,他只好向賈仁致謝。
兩人聯袂沿街行出北門不遠,便瞧見路旁有一對中年夫婦坐在涼亭下,他才明
白這個亭乃是候車亭。
他和賈仁剛坐不久,倏見一輛馬車馳到涼亭附近戛然打住,車伕一掀車簾,便
瞧見一位英挺青年先行下車。
那青年一身藍綢儒衫,瀟灑之餘,另有一股英挺之氣,雙眼張合及掃視之間,
更是炯炯有神。
祝義正在暗喝『好人品』之際,卻見車中跟出一位滿頭亂髮,鬍髯叢生的瘦高
老者。
怪的是,他的雙手不但並放於腹部,另有一條黑巾遮住腕處。
車伕低聲喝道:「一路頂風!」立即調轉車頭馳去。
青年率著老者朝旁一坐,立聽老者道:「小伙子,你這是待客之道嗎?那兒尚
有空椅,咱們何必虐待這對『蹄子』(腿)呢!」
青年沉聲道:「少囉嗦,安靜些!」
「小伙子,別當真啦!公家飯……」
「少囉嗦,否則,我讓你透不了氣!」
老者嘀咕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不久,一位婦人推了一車食物上前,道:「公子,買些東西上車備用吧!」
老者立即叫道:「蹄膀、蒸魚、糖醋排骨、酒,還有……」
青年立即沉聲道:「包兩份乾糧!」
「這……小伙子,你太虐待老夫了吧?」
青年沉聲道:「加一道蒸魚吧!」
「酒,你明知老夫嗜酒如命呀!」
「不行!」
「加壺茶,行了吧!」
「加壺茶!」
婦人將蒸魚、茶及兩包乾糧放人籃中之後,陪笑道:「一共二兩,謝謝!」
青年剛遞出一塊五兩銀子,老者立即道:「免找了!」
婦人機伶地忙行禮道:「謝賞!」
青年頓時氣得臉色一青。
老者呵呵一笑,就欲提籃。
青年冷冷一哼,搶先提籃。
「呵呵!小伙子,你怕老夫搞鬼呀?安啦!你不是早己搜過身了嗎?」
青年冷冷一哼,未作任何的回答。
「呵呵!難得你有這份孝敬之心,老夫心領了!」
「少囉嗦,車來了,準備上車吧!」
只見兩位黃衣勁裝大漢跨騎先行馳來,一部巨無霸般大馬車在八匹健騎馱馳之
下,逐漸地緩馳而來。
那八匹健騎雖然排成兩列,而且又緩馳,三十二個馬蹄卻整個一致地揚蹄著,
可見訓練之精。
沒多久,另外十名黃衣大漢果真護著六部大馬車依序停在路中,立見第六輛車
門一開,一位俏麗的少女已站在車前。
「歡迎少爺們,請憑票上車吧!」
賈仁立即取出四塊鐵片道:「祝兄,煩你交給她吧!」
他應聲是,一接過鐵片,便瞧見上面以紅漆寫著『同心車乘車證』及『一號』
兩行字,弛便邊走邊瞧向另外三個鐵片。
只見它們分別寫著『二號』、『三號』『四號』及『同心乘車證』。他不由暗
詫賈仁為何一下子打了四張票?
卻見老者唔了兩聲,道:「好漂亮的小妞喔!你貴姓呀?」
青年沉喝道:「上車!」立即用力一扯。
老者一個踉蹌,腕上之黑巾立即掉下。
祝義立即瞧見老者手上赫然被銬上鐵銬,他不由恍然大悟道:「哇操!他是個
囚犯呀!青年一定是『條子』羅!」
他的心中一虛,立即緩下腳步。
青年拾起黑巾罩上鐵銬,立即拉他行去。
老者一走近那姑娘,立即笑嘻嘻地道:「小妞,你真美,貴姓呀?」
少女嫣然一笑,立即從青年的手中收走四個鐵片。
老者笑道:「小妞,你貴姓嘛?」
青年用力一拉,老者『哎喲!』一叫,邊上車邊回頭道:「小妞,別只顧笑呀
!快告訴我,你姓啥名啥,哎喲!」
他已經被硬拉上馬車。
祝義心中一寬,先讓那位中年夫婦上車,才遞出四個鐵牌。
少女雙眼一亮,立即脆聲道:「請公子上車!」
祝義略一點頭,立即上車。
他掀開一層白紗簾,便瞧見兩排紅絨高椅,中間則有一條舖著紅色絨毯,可供
兩人穿行之通道。
他剛上前兩步,便聽見老者叫道:「哇!夠高級,夠享受,老夫真是大開眼界
不虛此生矣!」
「安靜些!」
「小伙子,這是什麼車呀?」
「你不相信我能讓你安靜嗎?」
祝義偏頭一瞧,便瞧見青年正揚掌欲拍,立聽老者叫道:「別這樣嘛,人家公
子在瞧你呢!」
青年望了祝義一眼,立即放下右掌。
老者呵呵笑道:「這才像話嘛!可以吃東西了嗎?」
青年便冷冷地將籃中食物取出。
祝義暗自搖頭,立聽賈仁低聲道:「祝兄,右邊座位全是咱們的,請!」說著
,她已經將小箱及包袱放在四號椅上。
他朝書有三號紅字的椅上一坐,祝義便將包袱放在二號椅上,然後朝一號椅上
坐去。
兩人便隔著一張長條幾對坐著。
立聽少女站在入口處脆聲道:「本車下一個停車站位於渝州,約在日落時分可
以抵達,本車備有午膳,若有需要請提早一個時辰訂購,謝謝各位!」
她略一行禮,立即坐在入口處那張椅上。
祝義側頭一瞧,只見通道兩側果真另有舖上白套之紅絨軟椅,而且那些乘客皆
是面對他而坐,不似他反背而坐。
至於車尾果真隔著兩個小房間,此時正好有一人推門而出,他正好瞧見一個圓
木桶及一個洗手架。
他不由暗讚徐萬財點子多。
突見賈仁掀起小箱箱蓋,祝義一瞥,便瞧見箱中擺著一個瓷壺,壺旁擺著五個
帶蓋的瓷盅及兩個茶杯。
她含笑捧出五個瓷盅,蓋子一掀,立見盅中各裝著瓜子、花生、桂花羹、小包
子及油酥腰仁。
他不由讚道:「兄台真是設想周到!」
「漫漫旅途,聊以打發時間!」說著,立即擺妥兩個瓷杯。
他執壺斟了兩杯茶,立聽老者叫道:「小伙子,你聞到茶香了嗎?這才是真正
的茶葉,你買的什麼鳥茶嗎?」
「少囉嗦,不喝就拉倒!」
老者道句:「拉倒就拉倒!」就欲撥開茶杯。
青年朝他的左腕一扣,立聽老者叫道:「哎喲,疼死我子,老夫蔣賢化至少可
以當你的爺爺,你……哎喲!」
青年冷冷地道:「安靜些!」方始鬆手。
老者用手腕連搓腿部低叫哎喲不已。
賈仁將車壁的兩道紗布向右一拉,祝義便瞧見車外的樹木正在倒移而去,他不
由暗叫好。
賈仁舉杯道句:「請!」立即輕啜一口。
祝義輕喝一口茶,只覺入口甘甜,立即點頭道:「好茶!」
「用點心吧,請!」
「請!」
兩人便斯文地品茗。
卻聽老者邊吃東西邊喃喃自語道:「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現代的年輕人
越來越不知道敬老尊賢的道理了!」
青年冷冷地道:「你配受人尊敬嗎?」
「為何不配?二十年前,若提起蔣賢化這三個字,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肅然起敬
呢,是嗎?」
「蔣賢化就是『講閒話』,你若非大嘴巴,專門撥弄是非,批評朝政,豈會被
識為『逆賊』呢?」
「失禮,是逆帥,帥哥的帥!」
「哼!不論你是逆帥還是逆賊,此番一打入地牢,你鐵定見不到天日了,你還
是少逞口舌之能吧!」
「對了,老夫該多瞧瞧天日!」說著,立即欲拉開紗簾。
青年扣住他的左腕,冷冷地道:「下車再瞧吧!」
「驚啥米,老夫不會逃啦!」
「坐好!」
「唉!人一老,就不值錢,算啦!老夫趁著能吃之時,多吃些東西吧!」說著
,他立即埋頭苦幹。
盞茶時間之後,蔣賢化突然叫道:「不行啦!憋不住了!」
青年冷冷地道:「別搞鬼?」
「人一老,膀胱便無力,老夫要尿尿!」
「少搞鬼!」
「小伙子,枉你被譽為『鷹眼客』,又是當今公門第一名探,你難道還怕老夫
尿遁嗎?幫幫忙吧!」
「走!」
「你要陪老夫一起去呀?算啦!難看啦!」
「你去不去?」
「去,去,唉!」
蔣賢化果真垂頭喪氣地行去。
青年送他到右側門外,沉聲道:「別上鎖,安份些!」
「知道啦!安啦!老夫不會尿遁啦!」
賈仁立即低聲道:「這名青年正是當今公門第一名探任俊傑,他乃是點蒼派弟
子,不但眼力凌厲,而且過目不忘,身手也不賴!」
祝義低聲道:「點蒼派弟子也做狗腿子嗎?」
「聽說他愛上一位達官千金,對方要他為朝廷效力,他便答應了!」
祝義不屑地道:「沒出息!」
賈仁不由雙眼乍見異彩。
「逆帥是啥意思呀!」
「逆帥就是叛逆中之叛逆,此老在二十餘年前,到處批評朝政,由於他的武功
不弱,直到今天才落網!」
「他會被判死罪嗎?」
「即使沒被判死罪,以他的這把年紀,再也出不了牢門了!」
祝義沒有說話,便默默品起茗來。
好半晌之後,突聽車尾傳來鼾聲,立見賈仁捂嘴輕笑,祝義不由暗怔道:「哇
操!他怎會有這種娘娘腔笑法呢?」
賈仁警覺地低聲道:「逆帥睡著了!」
立聽任俊傑道:「老鬼,你敢戲弄我……」說著,立即捏住逆帥的右肩。
「哎喲,疼死了!」
「走!」
「總得讓我穿上褲子吧!」
任俊傑便氣呼呼地走出來。
逆帥又隔了好久,方始出來,任俊傑鐵青著臉,上前拉住鐵銬似牽狗般快步將
他拉了回來。
他拉著逆帥走到座旁,立即用力一推。
逆帥哎喲一叫,雙手立即碰到几面,左手拇指卻迅速地朝壺嘴一按,方始移開
道:「哎喲,疼死我了,這把老骨頭一定散啦!」
「坐好!」
「好啦!哎喲,疼死我了!」
他一坐妥,立即靠在椅上連連叫疼。
祝義方才瞧見逆帥的拇指曾朝壺嘴按了一下,他直覺地認為逆帥在搞鬼,便一
邊品茗一邊偷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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