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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灞橋風雪飛滿天

               【第九章 江南道上 魍魎現形 覿面驚疑 皇英再世】
    
      長孫驥耳聞迎江寺鐘驟響,心中驀然一驚,知寺僧即將晨課誦經禮佛,必然發 
    現昨晚被「三陰秀才」霍天奎擊斃僧侶屍體,急電瀉飛下塔頂,穿巷越脊,閃入「 
    天長鏢局」臥房。 
     
      只見「火眼靈猿」侯廣攤在床上,鼻息如雷,尚是宿醉未醒,不禁搖搖頭。 
     
      他悄悄將「月魄劍」用布捲好,塞入褥下,再躺在榻上,兩臂枕在腦後,默默 
    尋思昨晚奇遇,大堪回味。 
     
      但他攪盡腦汁,思索不出這「月魄劍」與柄上「驪珠」與五陵墓隧有何關係? 
    他略有所悟前朝帝寢必有殉葬寶器,然而這便令武林中人覬覦麼?難道非「月魄劍 
    」及「驪珠」不可進入麼? 
     
      在未明瞭事實真相以前,無論長孫驥如何靈慧聰穎,依然找不出一絲頭緒,因 
    此,他決定趕赴棲霞山,釋除胸中疑團。天色大白,屋瓦霜重,窗外一片片萎黃梧 
    桐葉,隨著侵衣寒風飄入,長孫驥眼皮漸覺沉重,扯過一條薄被,朦朧睡去。 
     
      一覺醒來,陽光耀目,侯廣已然起床盥洗,醉意仍未全消。 
     
      長孫驥直說午後自己決定趕赴金陵,侯廣不由睜大了眼睛?驚奇地打量了兩眼 
    道:「你就決定了麼?「棲霞老人」名列武林三老,雖習性淡泊,但他怪僻異常, 
    一旦聞知愛徒身死,移怒於你,罹刑之苦,非人所能受,我看你還是審慎考慮後, 
    再取決行否。」 
     
      長孫驥搖搖頭道:「師命難違,他老人家命小姪投奔「落星堡」必有用意,欲 
    取信「鐵筆生死判」匡超,勢必一去,吉凶禍福均由命定,要躲也避不了。」 
     
      侯廣笑道:「既然你心意已決,這也由你,不過,你可知「棲霞老人」避居何 
    處麼?」 
     
      長孫驥不由怔住……半晌才道:「這個匡超並未說明,大不了就在棲霞山中。」 
     
      侯廣明知長孫驥此行必有凶危,但也不便說甚麼,只說道:「你此去宜謹慎小 
    心為是,我與你通知令堂及玲姑娘,免她們懸望在心。」 
     
      長孫驥笑道:「家中全仗侯二叔照顧了。」 
     
      侯廣道:「這是自然,你我兩家是甚麼交情?」說時,忽見長孫驥轉身在床褥 
    下抽出一柄藍布包裹長劍,不由睜著滿佈紅絲火眼,心內暗暗驚異不止?忖道:「 
    怪事?我侯老二同他來鏢局時,並未見他攜有寶劍,怎麼忽然變出一柄寶劍來?」 
    臉上猶然泛起一種迷惑神情!? 
     
      長孫驥見侯廣一臉惘然之色,知侯廣酒醉嘴快,萬一他漏嘴說出,必罹殺身之 
    禍,遂附耳說出昨晚得劍經過。 
     
      侯廣大驚道:「「三陰秀才」霍天奎與「大力金剛」鄧旭兩人,都是江湖有數 
    魔頭,這李翔竟然又回到安慶?你雖無意得手,但他們絕不心甘,如我侯老二猜測 
    不錯,安慶百里方圓之內,現均在他們耳目之下,所以你此去金陵,更須當心。」 
     
      長孫驥道:「這個小姪知道。」話聲未落,人已穿窗飛出,捷如鷹隼,翻出牆 
    外形蹤杳然。 
     
      侯廣目送良久,自語道:「這孩子性格與他兄迥然不同,只是忒以自負了。」 
     
      白雲舒捲,金風送爽,長孫驥已渡江循長江南岸官道北上金陵,只見千里澄江 
    如練,浩波粼粼,風送征帆,極目一片,千山翠簇,萬峰落紅,絢麗蔚然。 
     
      長孫驥振步疾走,衣袂飄飛,麗日中天之際,已自趕到銅官城外三十里處,道 
    上商賈小販,肩挑手挽,不絕如縷,不時來回奔馳數匹快馬,蹄聲雷奔,捲起漫天 
    黃塵,滾滾騰騰。 
     
      騎上人大都勁裝捷服,身懷兵刃,意態軒昂之彪形武林人物。 
     
      長孫驥心中微驚道:「官道這多武林人物頻現,不要是「三陰秀才」等兩人手
    下的偵騎。」 
     
      自已將「月魄劍」懸插背上,雖然用藍布裹住,仍難躲過明眼人,心中極為惴 
    惴不安。 
     
      幸騎上人均是有眼如盲,雖曾瞥見長孫驥背上長劍,卻萬萬不曾料到,長孫驥 
    敢如此大膽孤身上路,竟予錯過。長孫驥將腳程放慢下來,衣帶輕飛,直似一儒雅 
    少年書生。 
     
      約算一盞熱茶時候過去,身後驟聽蹄聲響亮,車聲轔轔。長孫驥四面一望,只 
    見塵霧?漫中,三名鏢師飛馬馳來,後面尚跟著數十輛鏢車,不過這些鏢車均是由 
    健騎系牽,騎上端坐鏢夥,這分明有異。 
     
      眨眼已奔至近前不足十丈之內,忽然鏢車之後,又抄過來十數騎人馬,當先一 
    名黑衣老者抄越鏢師身前,竟圈了回來,攔阻去路大聲喝叱道:「停住!」 
     
      三名鏢師滿面驚容勒住坐騎,只見一面如重棗,粗眉大眼的鏢師坐在騎上,衝 
    著那黑衣老者一抱拳笑道:「恕在下羅炳乾眼生,不知當家在何處安山立窯?在下 
    奉命押運十萬餉銀,限期交到,當家稍一抬手,在下日後必當補報。」 
     
      那黑衣老者目光炯炯,瞟瞟鏢車兩眼,微笑道:「不敢,老朽吳岧,攔阻鏢車 
    實非得已,不過尊駕大可放心,老朽只為查訪失物而來,只要鏢車內無該項失物, 
    便可放行。」 
     
      羅炳乾只忖不出吳岧是何來歷?大江南北有數人物中,偏偏就沒有吳岧姓名, 
    卻見吳岧眼內精光懾人,分明是一內外兼修好手,不易招惹。 
     
      於是哈哈爽朗一笑,道:「原來是吳當家,只不知吳當家遺失何物?竟照顧到 
    蕪湖咱們「通源鏢局」身上,想這數輛鏢車均經官府火漆箴封,未必有吳當家失物 
    在內。」 
     
      長孫驥遙遙聽見,就知是為著「月魄劍」想不到「通源鏢局」形跡惹疑,竟李 
    代桃僵做了替身,自己裝做若無其事般,前邁了數步,趁著他們不注意時,閃在路 
    旁一棵大樹之後。 
     
      這是吳岧冷哼了聲,沉聲道:「老朽非瞧明白不可,絕不短少一分餉銀,羅老 
    師只要問心無愧,又何必懼怕?」說著,用手一揚,虛空拍出。 
     
      頭一輛鏢車距吳岧遠在三丈開外,只見「咚」的一聲巨響,登時鏢車四分五裂 
    ,雪花花的官寶「嘩啦啦」散了滿地,陽光映照下,耀目炫眼。 
     
      「通源鏢局」三位鏢師,露出駭容,眼見吳岧這手劈空掌力,端的造詣精絕, 
    如若動手拚搏,不啻螳臂擋車。 
     
      只見羅炳乾三人呆若木雞,楞在那兒,眼內充滿憤怒、驚駭之色。 
     
      長孫驥覷眼望見,也不由吃了一驚! 
     
      正當吳岧抬手向第二輛鏢車虛空拍下之際,驀然,一聲厲嘯傳來。 
     
      吳岧不禁一怔,出手緩得一緩。 
     
      嘯聲來勢奇快無倫,高亢刺耳,令人心驚肉顫,直似劃破雲空、隕星破天。 
     
      只見風砂?漫中,現出一條極長身影急疾撲來,隨吳岧前來十數騎上黑衣勁裝 
    大漢,頓時被這撲來長人一舉手,悉數頹然倒在騎下,聲均未出,密麻一片。 
     
      吳岧勃然變色,騰身激飛,迎著飛來長影劈出兩掌。 
     
      一聲平地旱雷,蓬蓬巨響,砂石澈漩半空,只聽得吳岧悶哼了聲,被震倒飛出 
    去兩步。 
     
      那條長影也肩頭晃了晃,定下身來,塵砂慢慢落定,顯出一個銀髮披肩,身長 
    九尺,長相無比獰惡,雙目內陷,露出藍光閃閃,逼視著吳岧怪笑道:「吳岧,你 
    膽敢在江南地面逞兇做惡?太狂妄無忌了,留你一命,回報那窮酸,失物本是老夫 
    之物,叫他死了這條心,害死盟弟之仇,將來一併結算。」 
     
      這怪人正是昨晚在迎江寺內,長孫驥所見的武夷二怪之一「銀髮無常」范異。 
     
      他探出「三陰秀才」等人,亦未將「月魄劍」得了手去,亦暗暗密謀將「三陰 
    秀才」等人除去,反正「月魄劍」非要得手不可。 
     
      這時吳岧被震逆蕩氣血漸平,聞言冷笑一聲,道:「范異,你休仗武夷二怪之 
    名,可嚇不到我吳某,江南又非你姓范的江南,任誰都能走得,你有本領勝得我吳 
    岧,還怕霍師兄不會找你麼?」說著,兩臂反手一揚,肩頭即掣出兩柄奇形兵刃。 
     
      只見吳岧手中乃是兩柄二面開鋒,中間凸起,凸脊處一條弧槽,前端塹平,若 
    三叉鑭,可又較三叉鑭長,由柄至尖,長四尺二寸,名謂二儀雙合刃。 
     
      范異見他掣出這對外門兵刃,外形毫無特異之處,卻心料內必藏有陰毒暗器, 
    暗中警覺戒備。 
     
      這吳岧身為「三陰秀才」霍天奎師弟,師兄弟二人,都是一身陰毒武功,別走 
    蹊徑,這對外門兵刃,少有露用,故武林知他的人,亦不知這兵刃有何異處?今日 
    吳岧知「銀髮無常」范異,是生平勁敵,故而取出。 
     
      但見吳岧兩足一踹,人如閃電疾飛撲來,身還懸在空中,手中兩刃迅快探臂抖 
    出,幻出扇形刃影,推向范異胸前重穴。 
     
      「銀髮無常」范異怪笑一聲,雙掌一上一下若戟,分向劃去,銳音生嘯,手法 
    凌厲,有心將吳岧手中兩柄奇形兵刃撥飛。就在這彈指閃電的一剎那,隨聽錚然微 
    響,只見吳岧手中兩刃刃端猛伸出一尺長短刃尖。 
     
      范異雙掌可慢了一分,悚然一驚,及時收胸凹腹,疾晃後退三尺,但胸衣之上 
    ,卻已顯出兩個拇指大小穿孔。 
     
      「銀髮無常」范異面色一變,愈形猙獰,雙掌平胸逼去,眼泛殺機。吳岧一招 
    得手,跟著又是兩刃抖出,但只覺范異體外被一種無形勁氣擋起,兩刃刺上,如中 
    韌幕,身腕一軟,自身發出真力立即卸於無形,這才知道武夷二怪果然名非?致; 
    心中微生凜駭,倏撤雙腕,嗖地「鶴振羽」兩臂擴張,拔起數丈高下,突化「龍飛 
    九天」之勢,半空一個盤旋,將「銀髮無常」范異全罩在他那攻勢之下。 
     
      他其間的動作,可說是飛快絕倫,瞬眼即成,看得長孫驥暗叫慚愧,看來武林 
    盡多奇異之士,似自己一點微末技藝,難登大雅。 
     
      范異只睜著兩隻怪眼,屹立在秋風蕭瑟中,似一具巨靈木塑泥偶,目睹吳岧在 
    半空那種神巧玄妙身法,獰惡面色中卻流露出無比的輕視。 
     
      忽聞吳岧一聲厲喝道:「范異,納命來!」 
     
      刃隨聲出,捲起一片金輪,飛撲而下,一片陰柔氣勁凌空罩落,令范異無論遁 
    到何方,這金輪氣勁如影隨形而至,非出手硬接不可。 
     
      「銀髮無常」范異雖覺吳岧這種打法,顯然有異尋常,可瞧不出有何殺手所在 
    ?自恃功力,身形一挫倏又一拱,雙掌迎空推出,勁氣狂飆呼嘯而上。 
     
      兩股剛柔氣勁一觸「喀登」一聲微響,只見吳岧陰柔氣勁之後,那片漩成金輪 
    內,迸射出無數銀芝針雨,似一座傘形激灑而下。 
     
      忽聽范異厲嘯一聲,身形衝起,迅快絕倫,衝破吳岧手中兩刃漩出金輪光幕。 
     
      身在半空的吳岧萬想不到范異不退反進,蹈險出手,不由大吃一驚! 
     
      只見一隻巨靈手掌,突破光幕,飛快無比地往內一圈,自己右腕竟被扣住…… 
     
      兩條人影飛墜而下…… 
     
      秋月映照之下,只見范異披肩長髮內,以及一襲寬大長衫上,綴滿無數銀針, 
    閃爍耀目。 
     
      吳岧被范異扣住右腕,只覺痛澈骨髓,全身痲痺,幾乎哼出聲來,他不願當著 
    「通源鏢局」鏢師面前坍自己的台,強行忍住,面容慘厲地冷笑道:「你已為吳某 
    「?毒神針」所傷,一個時辰以後,全身骨節即將乾縮,行動不靈,如同廢物,你 
    如不信,可自行試運真氣,看看吳某說話有無虛假?」 
     
      范異嘴角微微一動,暗道:「我這護身勁氣一出,任對方有何毒技,難侵入體 
    內分亳,難道……?」 
     
      心念一動,於是暗運真氣運行體內,也不知是為吳岧虛聲所懾,抑屬實情,竟 
    感到四肢百骸分外不舒服,骨節剝剝發出微音,不禁面色立變,怪笑喝道:「老朽 
    倘真個為你所算,也好,尚有一個墊背的,豈不是妙極?」說著五指一緊,只見吳 
    岧渾身顛抖不止。 
     
      忽然一陣狂風激起,漫天塵砂中落葉漩飛;這風勢來得忒此奇異,只在官道上 
    捲起,四外均無異狀,宛若羊角旋風,生得快,也消失得疾。 
     
      風勢一定,塵埃漸清,只見在范異、吳岧身前多出兩人,一為中年文士,星目 
    膽鼻,頷下三綹黑鬚,穿一身寶藍色繭綢長衫,袍角微微飄動,面上微微含笑。 
     
      在這丰神俊逸文士之後,立著一個紅衣少女,艷光照人,此刻的她粉臉凝霜, 
    兩隻雪藕似的皓腕,不時掠理著兩鬢吹亂的青絲。長孫驥先前為范異、吳岧閃電搏 
    擊,瞧得入神,此時一見紅衣少女,不禁有點魂不守舍,皆因紅衣少女這對眼神, 
    面貌與燕玲一模一樣,不僅如此,連身材均異常肖似,如非嘴角有點忝米大小一點 
    紅痣,幾乎驚叫出口…… 
     
      這時,那中年文士及紅衣少女一現身「通源鏢局」的鏢師鏢夥面有驚容,紛紛 
    落騎,垂手而立,羅炳乾率著兩位鏢師跨前了一步,躬腰施禮道:「不知……」那 
    中年文士聞言用手一揮。羅炳乾倏然止口,與同伴兩人退回了一步,立著乘騎之側 
    ,神色恭敬無比。 
     
      長孫驥看在眼裡,不由大為驚異,心想:「這中年文士好大的氣派,但不知是 
    何人?」 
     
      只見中年文士一雙冷電逼人雙眼,凝視在范異、吳岧兩人面上。 
     
      吳岧此刻在痛極神昏中,暗自咬牙強運真氣,圖垂死之前做最後掙扎,對身外 
    之事亳不理會。 
     
      「銀髮無常」范異也漠然無視於中年文士與紅衣少女。 
     
      中年文士暗哼了一聲,已把兩人情況看在眼裡,一抬腕,掌心微微一揚。 
     
      但見范異、吳岧兩人霍地分開,如中蛇蠍般,范異神色立變,目光滿含怨毒, 
    炯炯視在中年文士面上。 
     
      中年文士含笑說道:「兩位雖不把我「凌霄書生」鄂逸雲放在眼中,鄂某仍然 
    將兩位當做知己朋友看待。」說著兩道冷電般眼神,凝注在吳岧面上道:「有道是 
    冤家宜解不宜結,尊駕何不取出解藥來?」 
     
      吳岧、范異一聽,面前中年文士自稱「凌霄書生」鄂逸雲,不禁大吃一驚! 
     
      須知這鄂逸雲是武林三老內之「雪谷鷹叟」的師弟,一身武學超凡入聖,只是 
    他家中富有,厭惡江湖浪蕩生涯,與其妹「霓裳玉女」 
     
      鄂逸蘭,隱居在銅官山側,山明水秀之「漱碧山莊」可是皖、鄂、蘇三省黑白 
    兩道人物,均對他恭謹異常,隱然盟主身份,得他片言無不遵從。 
     
      樹的名,人的影,范異、吳岧二人不由目光一凜,他們耳中可真聽見鄂逸雲這 
    麼一號大名,卻未料及鄂逸雲竟是如此年輕? 
     
      吳岧隨在「三陰秀才」霍天奎身側,規劃一切詭謀,甚少露面江湖,此刻也為 
    「凌霄書生」此來而震驚,而且暗暗感德。於是伸手掏出一隻小瓶,傾出三顆黑色 
    小丸遞交鄂逸雲掌中。 
     
      鄂逸雲接過,面色一沉道:「這種歹毒暗器,尊駕今後還是少用為好。」字字 
    有若金石,鏗鏘有聲,深沉嚴厲。 
     
      吳岧這大年紀,不由面色一紅,心中微微有氣,不自禁地平視了他一眼,目光 
    相觸之下,只覺鄂逸雲眼神有如利刃寒電,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鄂逸雲先前來時,面上所帶出春風笑意盡情消失,一臉寒霜而又冷漠之色,掌 
    心托著三粒藥丸,微微向前一送,說道:「范老師,何不取去服下,還要我鄂某餵 
    你不成?」 
     
      范異心中殊是激盪氣憤,只覺逆血上湧,但此時又發作不出,心想:「一俟我 
    將解藥服下,哼哼……那時,你自會知道我「銀髮無常」的厲害。」跨前一步,將 
    三顆黑色丸藥接過,一口服下。 
     
      鄂逸雲似乎看穿范異心意,竟微笑道:「久聞武夷二奇,望重海內,功力獨步 
    武林,鄂某只恨無緣拜見,今天乍睹范老師,就被范老師風範所吸引,想必另一位 
    更是紫芸眉宇了。」說罷,朗聲長笑。 
     
      這一番亦諧亦莊的言詞,令范異眉目亂軒,又不便發作,索興閉上雙眼,裝做 
    行功逼毒模樣。 
     
      「霓裳玉女」鄂逸蘭被其兄說的話,引得抿嘴格格嬌笑,神態甚是迷人。 
     
      長孫驥藏身樹後,眼神從未離開過鄂逸雲、鄂逸蘭兄妹身上,他為鄂逸雲這種 
    忽冷忽熱,時怒時笑的神態,暗覺奇異,心說:「這鄂逸雲一舉一動,無不是暗含 
    權詐之術,將對方玩弄於股掌之上,看來,此人十分可怕,只不知是何來歷?連「 
    銀髮無常」范異這麼厲害的魔頭,都得對他畏懼,可見此人大不尋常。」 
     
      眼見「霓裳玉女」鄂逸蘭嬌媚笑態,令他憶起愛若刻骨的嬌妻燕玲,不禁癡癡 
    入迷。 
     
      這時鄂逸雲目光忽又落在道上一片散亂官銀上,掠了一眼,望著羅炳乾問道: 
    「這又是怎麼回事?可否為我鄂某一說。」 
     
      羅炳乾忙欠身笑道:「在下奉命押運十萬官銀至蕪湖,不想遇上這位吳大俠, 
    說是遺失甚麼物件,疑藏於鏢車之內,在下問他遺失何物偏又不說,竟用劈空掌力 
    震開鏢車,之後范大俠及時趕到,說吳大俠所述失物本是他的,兩人爭執不下,引 
    起搏鬥。」 
     
      鄂逸雲冷哼了聲,轉而對吳岧道:「不管你失物為何,光天化日之下,勒持官 
    銀,形同叛逆,武林人物也難逃王法之下……這些鄂某本管不著,不過吳大俠遺失 
    之物,定是珍貴懷寶,可容鄂某一聽麼?失物但在鄂、皖、蘇三省之內,鄂某自有 
    辦法奉還。」 
     
      吳岧老臉不禁發熱,雙手抱拳一躬道:「此物干係非小,恕吳某不便說出,鄂 
    莊主日後即知,吳某身感鄂莊主援手大德,容後圖報。」 
     
      說著,急如閃電般轉身向後躍去。 
     
      吳岧才出得兩丈遠近,眼前忽覺一花,只見鄂逸雲面色森冷地立在自己身前, 
    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鄂逸雲抬手一揮,冷冷叱道:「回去,你豈不知鄂某規矩。」 
     
      吳岧立感奇猛無比的勁氣劈面湧來,暗自腳下一沉,展出千斤墜身法,哪知不 
    硬抗還好,那股氣勁益發加強,竟自製止不住身形「蹬蹬蹬」往後退出去十數步, 
    無巧不巧地穩不住,一跤坐在原立身之處,不差分毫。 
     
      這時,鄂逸雲閃電般騰身一躍,輕飄飄地落在吳岧身前,含笑扶起,道:「鄂 
    某為著江湖道義關係,不得不如此,倘若傳揚出去,說鄂某目睹此事,竟不聞不問 
    ,日後鄂某還有何顏面立足於武林?適才情急出手略重,還望恕罪。」 
     
      吳岧一臉火赤,目光斜視了范異一眼,見范異一臉訕笑神情,不禁慚愧欲死, 
    暗暗罵道:「我不叫你葬身無地,也算不得毒?之名。」 
     
      目光恰一接觸鄂逸雲兩道冷芒,不禁又是一個寒顫,說道:「吳某不過奉命追 
    尋一柄寶劍而來。」 
     
      鄂逸雲聲色俱厲地問道:「奉何人之命?甚麼寶劍?」 
     
      這聲音刺入耳鼓,嗡嗡做響,顯然內功已達化境。 
     
      吳岧神色大變,囁嚅說道:「吳某是奉師兄霍天奎之命,至於這柄寶劍的來歷 
    名稱,恕吳某不知,但是范老師對這寶劍的來龍去脈,卻比吳某知道清楚得多。」 
     
      一言未了,只見「銀髮無常」范異雙足一點,振臂向道旁竄去,快逾電閃,回 
    首打出三影銀彈,飛到中途,波波脆響,展成一片?漫雲霧,隱蔽逝去的身形。 
     
      「凌霄書生」兄妹屹立不動,目蘊冷笑。 
     
      突然,一聲長嘯在長孫驥掩身樹上發出,一條快如鷹隼的身影迎著「銀髮無常 
    」范異撞去。 
     
      只聽得范異一聲悶哼,兩條身形急墜落地,卻見一駝背老者兩手扣著范異「肩 
    井穴」。 
     
      范異面色猙獰,蒼白,那駝背老者倏然飛指在范異身後點了一指,范異突然倒 
    地。 
     
      駝背老者望著鄂逸雲妹笑道:「老奴一步來遲,險被這廝逸去,道上風寒,過 
    顯形跡,何不帶回山莊訊問。」 
     
      鄂逸雲這時似是在沉思甚麼,對駝背老者說話,渾如不聞。 
     
      官道上一片沉靜,秋風落葉,大江浩波接天,雲帆飛駛,長空人雁陣鳴。這駝 
    背老者一出手就將「銀髮無常」范異制住,眾人心中均不禁駭然! 
     
      尤其是吳岧更是悔恨難受,走又不能,不走又不是,似落湯雞般觳觫立在那裡 
    。長孫驥一陣渺小,失望的感覺,齊都湧上心頭,自己在恩師天悟上人前孜孜苦學 
    數年,原以為一身所學雖不能說之造詣精深,但指望報兄仇綽綽有餘,不料才出江 
    湖不久,目睹奇人怪傑那種身手,才知自身渺小得毫不足道,不禁微歎了一口氣。 
     
      那是他自卑的念頭,自卑是一種束縛,遇事怯懦,羞澀,縱有蓋世的才華,一 
    有此念在胸中做祟,一絲智慧均無從發揮,宛如無所做為的人。 
     
      長孫驥一念至此,不由滿腔雄心頓失,茫然久之…… 
     
      繼而暗中一驚,忖道:「這駝背老者存身樹上,一定發覺自己在此,方才是為 
    阻截范異,才將自己暫放過一邊,稍時他憶起自己,豈不要束手被擒,到手的「月 
    魄劍」亦將奪去。」 
     
      想至此,不由冷汗如雨,急望坡上樹幹叢密處,伏身閃去。 
     
      這時「霓裳玉女」鄂逸蘭,對「凌霄書生」嫣然一笑道:「哥哥,你在想甚麼 
    ,伏大叔在對你說話呢?」 
     
      鄂逸雲哦了一聲,微微一笑道:「我早聽見了,也好,將他押回莊去訊問,我 
    想「三陰秀才」既不把我「凌霄書生」放在眼裡,我們家居已久,漸已生厭,不妨 
    鬆動鬆動筋骨,令他們不敢小覷江南道上人物。」 
     
      「霓裳玉女」鄂逸蘭含笑點點頭。這時駝背老者撮口一聲忽哨,音銳響亮,繚 
    繞雲空,道旁楓葉簌簌飄落紛飛。忽聞官道上蹄聲響亮,剎那間塵埃大起,只見一 
    團黃霧中馳來四騎黑衣勁裝武師,一至近前駝背老者用目示意了一眼。 
     
      立時一黑衣武師疾伸猿背,將吳岧、范異挾上,四騎撥轉頭,又復如飛馳去。 
     
      駝背老者又向鄂逸蘭附耳密言了數句,鄂逸蘭秀眉一聳,面現笑容,一對黑白 
    分明雙眼,向長孫驥藏身方向望了望。 
     
      長孫驥不禁大驚,頓時手心沁汗,這時,他可不敢閃避掠走了,怕帶出聲音, 
    他知這些武林好手,耳目極其聰靈,深恐弄巧成拙,只有默祝他們早點離去。 
     
      遙遙望見鄂逸蘭對駝背老者嘴唇動了一動…… 
     
      駝背老者一點頭,只見他們兩人同時斜斜躍起,飛雲馳電般向長孫驥原藏身之 
    樹前落下。 
     
      長孫驥不由渾身泛上一陣無名緊張,氣血浮湧,鄂逸蘭在樹旁微微察視了一陣 
    ,有意無意地目光望在長孫驥藏身的密林中,隨即嫣然一笑,低聲與駝背老者說了 
    幾句,神情嫵媚無比。 
     
      兩人又一鶴沖天而起,往官道中瀉落,與「凌霄書生」振步如飛離去。 
     
      長孫驥在鄂逸蘭用眼望著自己藏身的密林中時,不禁倒捏一把冷汗,右手已撫 
    著「月魄劍」柄,萬一他們尋至,即出劍奇襲,此刻見他們離去,如釋重負,長吁 
    了一口氣後,沿著官道走去。 
     
      黃昏日落之際,長孫驥已踏入銅官縣城,他此時腹如雷鳴,無暇瀏覽市裡行人 
    ,逕自踏入一家望江居酒樓。 
     
      店夥引入樓上,在一傍窗臨江的座位坐下,長孫驥點了幾樣菜後,就別面賞覽 
    長江景色。 
     
      店夥用眼凝視長孫驥肩頭藍布包裹的「月魄劍」一眼,面露驚喜之色,急急邁 
    步往樓下跨落。 
     
      長孫驥目睹大江日落,湧現金鱗萬點,江岸檣櫓連座,波心雲帆片片,不禁心 
    曠神怡,哪會察覺身旁店夥面色有異? 
     
      漸漸寒日西下,暮靄興起,霄色冷光,水浸碧天,江心客帆真似高掛雲際,遙 
    望對江蓼嶼狄花,掩映竹籬捨,江風撲面拂衣生寒,目中朦朧轉濃,長孫驥悵望倚 
    居酒樓,一股離愁落寞心緒湧上胸頭。這時店夥已將酒菜送上,他獨自低頭飲酌。 
     
      迎江居樓上樓下已上了九成座,一片嘩笑聲,長孫驥心想:「這迎江居酒菜做 
    得十分可口,難怪食客趨之若鶩,恐怕稍時難免有向隅者。」 
     
      忖念之際,忽由樓下踏上一面目可憎老者,只見他停在樓口,一對流光四射的 
    鼠眼,向整座樓面一掃,掃在長孫驥座頭上頓住。 
     
      店夥隨在他的身後,哈腰笑道:「那邊靠壁還空著一副座頭,你老就請吧。」 
     
      老者毫不理會,逕自往長孫驥的座上走去,在長孫驥對面一屁股坐下。 
     
      長孫驥不禁心內有氣,明明店夥說是還有一副座頭,偏偏要擠在自己一處,這 
    不是存心找麻煩麼?心內雖如此想,但他畢竟年輕面嫩,目光一垂,拈箸取食,只 
    當沒有這個人。 
     
      只聽老者打著一口藍青宮話,招呼店夥道:「店夥,照桌面上的酒菜再送上一 
    份,我老人家也懶得費神點了,要快,瞧人家吃滿不是味,喉中快爬出饞蟲啦。」 
     
      長孫驥忖道:「此人不但面目可憎,而且說話也討厭極了。」望也不望他一眼 
    ,舉杯沾唇就飲,別面望著窗外江心漁火明滅。 
     
      哪知道老者竟不放過他,耳畔只聽他道:「喂……聽說這家迎江居酒菜膾炙人 
    口,到底好是不好呀?」 
     
      長孫驥明知他是問自己,竟裝做無聞,那老者又重說了一遍,最後又加說了一 
    句道:「你莫非得了耳聾病嗎?」 
     
      長孫驥再也不好意思不理會,回過面來,見老者一頭發鬚凌亂,腦袋聳在桌中 
    心,瞪著眼待自己回答。 
     
      他不禁沒有好氣地回了一句道:「不好吃。」 
     
      老者哈哈一笑道:「不好吃,你怎會來的?」 
     
      長孫驥不禁氣往上撞,手中雙箸重重往桌上一放「啪——」地一聲大響,湯汁 
    濺飛四射,怒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盡自嘮叨則甚? 
     
      真是豈有此理」 
     
      那面目可憎的老者被湯汁濺射得滿面都是,聞言不禁獰聲喝道:「好哇,你這 
    小娃,給你臉不要臉,江湖上你問問看,我老人家幾曾對人如此好顏色?嘿……你 
    還敢張牙舞爪頂撞我老人家?休看你身背長劍,會兩下子,在我老人家眼前可不稀 
    罕。」 
     
      樓上頓時鴉雀無聲,眾食客齊皆投目驚視,膽小的逡巡溜下樓去。 
     
      長孫驥哼了一聲,沉下臉來道:「誰又稀罕你?我從未見過你如此無恥的人。 
    」說罷拂袖立起,欲待離去。 
     
      那老者忽然舌綻春雷般大喝一聲:「站住!」說時手一揚,迅快地向長孫驥肩 
    上抓來。 
     
      長孫驥本能的向左一閃,堪堪脫除銳利指風之外,劍眉一掀,大怒道:「你這 
    老頭真是惹厭,再要如此,莫怪我要不客氣了?」 
     
      老者充耳不聞,哈哈一聲大笑,兩手一前一後如飛而至,抓向部位不離那「月 
    魄劍」。 
     
      長孫驥不禁大吃一驚!自己曲意忍氣,即是為著「月魄劍」心虛所致,此刻, 
    這面目可憎的老者三次出手,都是意在此劍,大概他是有意而來,怎麼消息竟傳播 
    得如此快?又怎麼知道自己僥倖獲取?這是一個難以理解的謎。按說「三陰秀才」 
    等人倘急於尋覓「月魄劍」的下落,也不至於要如此張揚。 
     
      他一面忖想著,一面身形左右連連挪移閃避,酒樓地方逼仄,放不開手腳,他 
    急於脫身,雙眼向外擺射。 
     
      老者似乎看出他心意,陰詭地一笑道:「我老人家就是看中你身後長劍而來, 
    若不令我老人家開開眼界,豈能容你溜走?」說著又是手出如風地抓到。 
     
      長孫驥知這時是不易脫身了,聞言不由氣憤填膺,心中暗忖:「今日若不叫你 
    吃吃苦頭,你還不知道少爺厲害?」想著,老者雙手跟著即將抓向他的肩頭。 
     
      長孫驥冷笑一聲,兩足一滑,竟錯開了老者迎面雙手,驀地三指拿張,直往老 
    者未及撤回的左腕脈門扣去。 
     
      這老者三、四次均讓長孫驥閃閃開去,不由暗暗詫奇還只以為這少年人僅恃靈 
    巧身法,並無甚麼真才實學;但此刻一見三指欺風追電地向脈門扣來,一時分辨不 
    出他用甚麼手法?卻知道了這少年厲害,不是易與之輩,嚇得左腕飛快地往回一抽 
    ,雖然如此,腕脈仍被指風掃著一點,只覺一陣微麻…… 
     
      驚魂之下,老者不由退後一步,雙肩激動,一陣亂軒,長孫驥正待奚落那老者 
    數句…… 
     
      突聞一個似曾熟稔的聲音道:「藍全,你膽量真不小,竟然在銅官城中攪起是 
    非來了?」 
     
      長孫驥抬目一瞧,不知何時「凌霄書生」鄂逸雲面寒似水,望著那面目可憎老 
    者。 
     
      「霓裳玉女」鄂逸蘭,則妙目凝視著自己,一張欺霜壓雪的粉臉現出似笑非笑 
    的神情。 
     
      長孫驥不禁面上一熱,忙將視線移在這名叫藍全的老者身上。 
     
      但見藍全面色微微一變,冷笑道:「鄂莊主,你也太以恃勢凌人了,藍某又未 
    侵犯貴莊手下,你又何必多管閒事?」 
     
      鄂逸雲立時朗聲大笑,良久笑完,面色倏又一沉說道:「就是看在你未犯鄂某 
    禁例,不然還有這麼客氣,早斷去一手一腳了……不過,你說話如此無禮,該囚禁 
    三天,以示薄懲。」 
     
      說著,氣度安詳地緩緩走前。因為樓口被他兄妹堵住,食客們欲走無路,只好 
    擠在臨窗的樓角。 
     
      此刻鄂逸雲雖然似若無其事般,一步一步向藍全身前走去,但藍全卻面部肌肉 
    扭曲,緊張無比,兩手微張蓄勢迎襲。 
     
      一片死寂,鄂逸雲每一個腳步帶出微音,無不令人心絃猛張…… 
     
      突然,食客中忽傳出一聲冷笑道:「好一幕雙簧的趣劇,想人家身後那一支長 
    劍,也犯不著用上如此狡詐心機呀。」 
     
      長孫驥聞言心中一動,投目在食客中,尋出那發話的人,只見是一器宇軒昂, 
    朗目玉面,二十四、五年歲的武生公子。 
     
      他聽出話中有話,急忙眼望了鄂逸雲、藍全一眼,果然他們均現愕然之容,這 
    驚愕之色雖如閃電一瞥而逝,但他卻瞧得極為清楚,心中立時恍然,心想:「這時 
    不趁著他們僵著時離去,再要走可來不及了。」 
     
      心念一動,嗖地穿窗而出,雙足急踹,宛如大鵬展翅般,掠越城垣,望那漁火 
    明滅的江岸上落去,耳旁猶耳望江居酒樓中食客驚呼聲…… 
     
      長孫驥一落足江岸,即施展上乘輕功,拔足狂奔,循著江岸向金陵方向馳去。 
     
      他不敢在官道上疾走,他此時已猜到「凌霄書生」鄂逸雲兄妹,在皖境有著極 
    大的勢力,深恐為其眼線發覺,遂取道傍官道不遠的山陵中疾走。 
     
      天邊已現出下弦月,散發寒澈而又迷濛的光輝,疏星舉掛天際,也是一樣迷濛 
    ,閃爍…… 
     
      長孫驥足不擇徑,只在榛莽密林中疾奔,夜風甚勁,一襲長衫被荊棘勾破了十 
    數處。 
     
      他一面疾奔著,心中不住地在想:「無怪人稱江湖途中,飛波險巇,果然一點 
    不錯……那「凌霄書生」鄂逸雲,在武林中既有偌大的名望,竟用出如此陰譎狡詐 
    的手段?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既而轉念道:「這也難怪他,以他這份聲譽,怎好意思向自己硬行劫奪,傳揚 
    出去,豈不是貽人笑柄?不然白日在官道中,以駝背老者那份身手,向自己奪劍如 
    同探囊取物……」 
     
      「無論「凌霄書生」鄂逸雲,動機是好是歹,使出這般卑鄙手腕,均有失大丈 
    夫英雄行徑。」 
     
      隨即發出一聲下意識的頓笑,自語道:「若不是那武生公子一言提醒,幾乎著 
    了他的道兒。」 
     
      遂又擔心武生公子安危,若是「凌霄書生」鄂逸雲氣量狹仄,惱羞成怒,那就 
    不堪設想…… 
     
      他心中惴惴不安,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眼中隱隱現出武生公子被鄂逸 
    雲酷刑的拷打慘狀;但這又有何法可想,憂慮之念縈轉於懷,良久才息。 
     
      他腦中又倏浮「霓裳玉女」鄂逸蘭俏麗的臉龐,忖道:「她為甚麼竟如此肖似 
    燕玲?真如一母孿生,舉動、說話、面貌、身材,無一不像,天下竟有此奇事?」 
    他不由想念柔媚刻骨的燕玲。 
     
      天河雲淡星稀,夜風俊寒,林中昏茫蕭索,胸中又說不出離愁惆悵…… 
     
      月上中天之際,他不知奔出多少里,身上微微帶汗,不由放緩腳步,慢慢走著。 
     
      正走之際,右側林中忽「唰!」地一響,昏茫月色中,只見一長條黑影迎面飛 
    竄而來,來勢絕快,那黑影眼看就要撲到身上,突又一頓,急往左側飛掠。 
     
      這情形分明不尋常,但事起倉猝,大驚之下,長孫驥無暇細想,竟展出「天竺 
    旃檀十八掌」一招「月墜星沉」狂飆乍出…… 
     
      只聽著呱的一聲怪鳴,那條黑影凌空「叭嗒」墜落在地,剛猛掌力餘威波及四 
    外林木,一片斷折聲連珠發出「轟隆」「嘩啦」不絕於耳,枝葉濺飛,塵霧漫揚, 
    於是,本已昏茫的月色更迷濛了。 
     
      塵霧半晌澄靜,長孫驥走將過去,細察擊斃於手下的是何物?一瞧之下,不由 
    大吃一驚,卻是一條細鱗朱腹毒蟒,從頭至尾,足有兩丈,中腰一段被自己掌力擊 
    成糜腐。 
     
      他不由目注在毒蟒身上,沉思方才情形,明明這毒蟒向自身飛撲而來,眼見就 
    要橫到,突又變向轉側飛去,這情狀甚是不解? 
     
      假如他不變向的話,在自己不及防避中,必然慘遭牠的毒吻,其中必有緣故?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他在極端惶惑中,猛觸靈機,暗道:「莫不是我身懷那顆在「月魄劍」柄上所 
    嵌的「驪珠」有驅邪退毒之異?」 
     
      想著情不自禁地伸手入懷,取出那粒「驪珠」。 
     
      珠一出體外,登時奪目寒光耀起,光華耀天,四外青光濛濛,掩映一片,原已 
    昏茫的寒月,更形黯然失色。 
     
      他慌忙手掌合攏握住,蔽住珠光,只感一縷涼氣由掌心脈孔鑽入,飛速遍體流 
    轉,四肢百骸無不舒透已極,不由暗忖道:「難道此珠有助長功力之能麼?」 
     
      微一動念,立即盤膝坐下,行那天悟上人所授之「小諸天心法」。 
     
      只覺氣運周天後,血行猛攻體內太陽少陰任督二脈,渾身肌肉都起跳躍之勢, 
    十分難耐。 
     
      他暗暗驚喜「驪珠」有此奇異能力?無怪「三陰秀才」等人莫不生心攘為己有 
    ,於是他更澄心靜慮,由氣血自然流轉…… 
     
      半個時辰過去,腦中起了一聲猛震,血行突變柔緩,他知任、督二脈已通,功 
    力無異增加一倍,欣喜之餘,忙將「驪珠」緊藏貼身袋內。 
     
      抬頭一望,月隱西雲,天在三、四鼓交接之時,寒空僅少數疏星明滅,林風輕 
    嘯,凋葉一片片地飄沾肩頭,耳旁只聞秋蟲悲鳴聲,眼前黑沉沉地一片,顯得極淒 
    冷肅殺。 
     
      他決意天明時再走,就在這林中打坐,須臾,他在綺念紛迭中垂眉睡去。 
     
      他竟睡得這麼安詳,連體外侵襲的秋風落葉,渾如不覺,林中突閃出一條黑影 
    ,到達他身前望了望他的睡狀,輕輕地搖了搖首,又飛隱林內。 
     
      露重霜濃,似牛毛細雨般,紛紛降落大地,一分一分地將樹葉,叢草……染成 
    白色,由淺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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