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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 峰 雙 星

                   【第 十八 章】
    
      山中酷寒無比,雪片一飛落即凝凍成冰。 
     
      兩人俱是施展千斤墜身法,以足跟劃破堅冰,以摩擦阻力穩住身形。 
     
      似此昏黑寒夜,在千丈冰壁上滑下,兩人雖然武功卓絕,但也小心翼翼,稍一 
    不慎,必致粉身碎骨。 
     
      兩人幾次差點失足,所幸他們將一身爐火純青造詣,都用在今夜,兩個時辰過 
    去,安然存身谷底。 
     
      可是他們已是筋疲力盡,相視苦笑。 
     
      天色漸已黎明,但仍彤雲密佈,大雪紛飛,挾著無數冰粒撲面欲割。 
     
      兩人調息些時,了塵上人抱拳道:「盛施主珍重再見,老衲領趕返寺中,恕不 
    相送。」大袖一拂,騰身而出,往北向谷底如飛掠去。 
     
      盛百川亦趕往鳴鳳山莊而去。 
     
      此時天色已亮,仍是大雪紛飛。 
     
          ※※      ※※      ※※ 
     
      了塵上人尚距寺外五里,只見七僧迎面而來。 
     
      到得近前,稽首同聲道:「阿彌陀佛,掌門人無恙回來,弟子放心了。」 
     
      了塵上入肅然道:「賊人身形奇快,老衲幾番阻截,都被他避過,追出五十餘 
    里,尚是為他逃脫,你們隨老衲返寺,鳴鐘召集全寺僧眾,老衲有話吩咐。」 
     
      趕返寺中大殿之前,只見數十棵參天松柏,為昨晚盛百川火焰毒彈將枝葉幾乎 
    全部燒去。 
     
      了塵上人故作憤怒之色,道:「鳴鐘。」 
     
      鐘聲響亮,山鳴谷應。 
     
      只見寺眾陸續奔集,密密麻麻不下千百眾。 
     
      了塵上人目中神光電掃了眾僧一眼,沉聲道:「武林大亂,不料始肇於少林身 
    上,老衲肩負艱鉅,不願目睹本門慘遭屠戮,所以始終忍辱含垢,只望本門置身事 
    外,如今似已不可免,老衲不敢獨斷獨行,茲召集同門商議有何對策?」 
     
      天王殿護法了空大師閃出答道:「本門威望,舉世罕匹,但本門絕技經歷代祖 
    師封禁於經典中,謹授以防身之技,遂致湮沒失傳,予人可凌侮之機。 
     
      願掌門人諭示解除禁令,擇門中智慧根骨上乘者,予以潛習澈悟,共滅妖豎, 
    了此宏願。」 
     
      了塵上人微笑道:「師弟所言誠是,但本門絕技,均崇奧精深,雖一生苦練, 
    也難望有成,目下情勢危追,以有限之時日,此論未免有臨渴掘井之感。」 
     
      說著,目注寺眾又道:「你們還有何高見,希直達無隱,能挽救本門大劫,不 
    啻種十萬功德。」 
     
      須臾,寺眾走出達摩院職司監修第二代弟子靈宏,欲言又止,終於說出道:「 
    弟子之見,有兩途徑可擇。」 
     
      了塵上人含笑道:「靈宏,那兩條途徑可詳細說出。」 
     
      靈宏答道:「掌門人方才說置身事外已不可免,倒不如柬約天下武林同道共挽 
    此武林劫數。」 
     
      了塵上人道:「尚有另一途徑呢?」 
     
      靈宏答道:「天外雙煞雖然有挾天子以號令諸侯之意,其術險詐,其心可誅, 
    此乃武林心腹大患,但黑煞令主尚未聞有肆惡武林之意。 
     
      前次馮鳴霄侵入本門,無非是想探聽了無師叔,和其門下叛徒之下落而已,弟 
    子立意欲換取本門置身事外,除非……」 
     
      說此,靈宏似礙難出口,躊躇囁嚅。 
     
      了塵上人面色肅穆道:「老衲已知道你話中涵意,你們之中不乏有心疑了無禪 
    師無故返轉本寺,定然心藏隱秘,對黑煞門下叛徒已然知情。 
     
      其實,了無禪師並未與黑煞門下有何關連,他所以返轉,是另有原因,靈宏用 
    意甚好,把黑煞門下叛徒下落換取黑煞令主抗衡天外雙煞,但了無禪師亦不知情, 
    此法顯然行不通。」 
     
      天王殿護法了空大師突抗聲道:「了無師弟突然返轉本門,人言嘖嘖稱異,掌 
    門人雖有相護之意,但他為本門帶來莫大危難,不釋群疑,無以昭信於天下武林… 
    …」 
     
      了塵上人暗說:「好孽障,果然是你。」 
     
      他立沉聲接道:「了空,本門弟子最惡有謊言欺騙之人,了無師弟與你我同出 
    一師,親近甚久,知之亦深,他在同門中夙有誠厚正直之稱,你既有此疑,不如逕 
    去質問於他,看看老衲有無偏護,置本門危難於不顧?」 
     
      了空大師驚得倒退了一步,合掌躬身道:「這個,師弟不敢。」 
     
      忽然,藏經樓方向奔來一年輕僧人,神色惶急,稟道:「藏經樓上忽侵入三蒙 
    面黑衣人,竊去一卷武功典冊,為靈明發覺,相率守護經樓弟子撲擊,但三黑衣人 
    武功詭奇凌厲,一照面之下,個個倒地身死,弟子謹以身免。」 
     
      了塵上人面色一變,突拂袖轉身向藏經樓掠去,眾僧飛隨身後。 
     
      寺僧中了空大師嘴角似噙著一絲陰險得意微笑,卻一瞬倏又隱去。 
     
      藏經樓上橫屍十一人,俱是膚星紫青,顯然是身中劇毒暗器致命。 
     
      了塵上人仔細的觀察屍體,發現每個死者的胸腹之間,均有豆大的穿孔,滲溢 
    一線腥臭黑血。 
     
      了塵上人面色慘痛,沉磬道:「了慧何在?」 
     
      了慧大師為藏經樓主持,聞聲閃出合掌道:「貧僧謹向掌門人領責。」 
     
      了塵上人道:「是老衲鳴鐘召集,你有何罪之有,目前你去查明被竊是何經典 
    ,從速稟明。」 
     
      繼又注目眾僧,道:「藏經樓上死難者俱為黑煞釘所傷斃命,命羅漢堂監院了 
    明師弟選四十本門弟子下山,務必在半個月內人贓俱獲。」 
     
      只見了慧大師方才領命查明失竊經冊離去後,又飄然走來,合掌道:「稟掌門 
    人,被竊去一匣『諸天佛法真詮』。」 
     
      了塵上人面色變得陰黯沉重,長歎一聲,也不說話,拂袖離去。 
     
      自此少林被蒙上一層陰影,捲入無邊殺卻中,「諸天佛法真詮」是何神奇武學 
    ,後文自有披露。 
     
      了明大師率領四十寺僧飛離少林,撲奔江湖追蹤那竊取經冊三黑衣人物…… 
     
      但那三黑衣人竊取經冊,斃命守樓諸僧後逸離寺外,正是了無大師駐足寺牆外 
    竹林中,眼角忽瞥見三黑衣人,鬼魅飄風般奔離少林,微有所覺,急急返寺而去…… 
     
          ※※      ※※      ※※ 
     
      沈謙扶著萬森疾奔鳴鳳山莊而去。 
     
      他匆匆入得鳴鳳山莊後,見上公輸楚、張恂及徐拜庭、余東藩等人。 
     
      余東藩一見沈謙手中的萬森,即面色驚詫道:「沈少俠,萬森是黑煞令主最鍾 
    愛的次徒,你擒他來固然對我們之事大有助益,然而也帶來了無邊危難。」 
     
      沈謙含笑道:「這個在下知道,情勢如箭在弦,不得不發。」即將途中所遇經 
    過詳細說出。 
     
      余東藩道:「萬森桀傲難馴,最好廢去他的武功,冤貽後患無窮。」 
     
      公輸楚白眉一皺道:「徐大俠,將萬森暫為囚禁,日後再作商議。」隨即又道 
    :「沈少俠,請隨老朽來。」 
     
      兩人往璇璣九宮石陣走去,蝮徑有若蛛網,令人目迷淆惑,沈謙緊隨公輸楚身 
    後,亦步亦趨不敢或離。 
     
      只見公輸楚走入一間石室,室內萬簽揮架,藏書甚豐,沈謙隨入。 
     
      公輸楚微微一笑道:「此間外,並無一人來過石室,除老朽之,老朽所以引少 
    俠來此,是受合師所囑付以重任之前。 
     
      茲將行兵用間之學代授,老朽別無所長,唯此一道獨擅,張恂所得,不過十之 
    六七而已。」 
     
      說時,走在架前抽出四卷厚厚冊笈,指著冊笈微笑道:「此書中除武功外,諸 
    如醫卜星相、佈陣行兵、間詭答辯等無所不包,少俠天賦過人,潛心參悟之下,在 
    短短數日中必有所得。」 
     
      遂舉以交於沈謙手中,並傳授了出入璇璣迷陣之法後,又道:「盛百川兄專赴 
    嵩山,日內可返,他已備好納?禮聘,只待他返轉,即擇吉成婚。」 
     
      沈謙聽了不禁俊面通紅。 
     
      公輸楚一陣爽朗哈哈笑聲中,巳翩然走出…… 
     
      暮色漸侵,沈謙走出石室,按著陣圖方位走入蕭綺雲室中。 
     
      只見蕭綺雲與欒倩倩正倚在楊上喁喁私語,一見沈謙進來相與立起,沈謙相見 
    之下,不禁生出靦腆之色。 
     
      蕭綺雲與欒倩倩則落落大方嫣然一笑。 
     
      沈謙不禁有點心跳,笑道:「聽說欒姐姐正與伯母潛修一宗無上劍學?大概… 
    …」 
     
      未待他說完,蕭綺雲已響起一陣銀鈴般悅耳笑聲道:「謙弟,你近來對這些繁 
    文俗套,已學得不少,我們才不聽你的,時日無多,你須將桫欏前輩所傳之絕學速 
    傳我們。」 
     
      沈謙面上一紅,答道:「這個,小弟自應與兩位姐姐共同參研。」說著微微一 
    頓後,又道:「羅凝碧姐姐何時到達?」 
     
      蕭綺雲道:「癡子,她來了,我們不會傳授與她嗎?哼!緊自懸念凝碧姐姐。 
    」故作歎容,杏眼微瞪,香腮鼓起。 
     
      沈謙忙道:「雲姐你說此話,太過冤屈小弟了。」 
     
      欒倩倩只在一旁抿嘴竊笑,這時,纖手微掠雲鬢,嬌笑道:「謙弟,你別理雲 
    姐,銀兒也接來了,雲姐說時日無多,則是真心實話,此刻即口授代傳吧!」 
     
      說著嬌聲高呼一聲:「銀兒妹妹。」 
     
      聲猶未落,室外已翩鴻一閃,走入端莊秀麗的銀兒,蓮步姍姍的走在沈謙身前 
    ,盈盈一福。 
     
      欒倩倩目注蕭綺雲打趣道:「雲妹,你現在口好沒遮欄,日後亦要與銀兒妹妹 
    一般。」 
     
      沈謙接口笑道:「有道是事夫如事天。」 
     
      蕭綺云「呸」了一聲,忽自低垂粉頸,嬌靨霞湧。 
     
      沈謙也感得面對如花似玉三位未婚夫人,一陣心笙搖瑟,忙請三女坐下,將內 
    功要詣一三五七節逐一詳授。 
     
          ※※      ※※      ※※ 
     
      第三日停午。 
     
      盛百川已自趕到鳴鳳山莊。 
     
      他一見沈謙,即稱有話密談。 
     
      沈謙即延入公輸楚借與自己用之石室中。 
     
      盛百川道:「峨嵋一別,倏又數月,少俠較前神光煥發,武功想必一日千里, 
    老朽不禁為令師等代為慶欣。 
     
      現在老朽須匆匆趕返面見令師,並須採一項藥草,無暇詳談別後經過。」 
     
      說著微微一頓,又道:「武林劫運巳露,有燃眉之急,天外雙煞兀萬持有一項 
    至毒暗器,名為蜃毒迷霧彈,老朽知之不詳,姑以此名為代。 
     
      此彈若以罡力打出,方圓百丈以內生靈無不立斃,這是兀萬持之用來屠戮武林 
    能手之蜃毒,令師桫欏前輩為免武林生靈塗炭,正冶煉一爐靈丹,用以解制蜃毒。 
     
      今獨缺一項千年石硫黃一味,此味藥極其難得,獨赤堅瞽叟藏有,赤壁瞽叟現 
    在黔南婁山,命少俠即行前往求取。」 
     
      遂將了塵上人告知途徑說出,又道:「令師等現在峨嵋後山一處秘壑之內,地 
    處峨嵋正南十里,少俠得手後,逕由三峨南行,自有一雙神獮接引。」 
     
      沈謙與一雙神獮感情素厚,聞言驚喜於色道:「一雙神獮又在桫欏恩師身旁麼 
    ?」 
     
      盛百川含笑點頭,道:「老朽來時,曾發現環莊四周有不少黑道妖邪窺察往來 
    ,聽說少俠似得手火浣獸衣,不知此說可真?」 
     
      沈謙大驚失色道:「此物確為在下所得,並未與一人吐露過,不知盛大俠何以 
    知道?」 
     
      盛百川大笑道:「首先即為嚴苕狂前輩知道,想那龐東豪天罡掌力何等雄厚, 
    少俠不閃不避硬接之下,竟絲毫無損,嚴前輩何等眼力,見狀未免心疑,撲奔峨嵋 
    途中聽聞傳言火浣獸衣失蹤,恍然悟出少俠就是身穿此衣。」 
     
      說著面色轉變莊重道:「其次,少俠近日與群邪交手時,暗器不侵,試想群邪 
    俱是目光銳利,老於江湖之能手,那有不心疑之理,是以老朽在途中聽說起。 
     
      最後令師嚴囑,在未與天外雙煞正式拚搏之前,少俠碰上須佯裝畏服,萬一兀 
    萬相逼少俠拜他為師,也只好應允。 
     
      依老朽之見,在令師尊未露面之前,不如將火浣獸衣收藏秘處,以備他日之需 
    ,再也可釋群邪之疑,免得鳴鳳山莊首遭其沖。」 
     
      說完,微微一笑,目露深意道:「少俠大婚暫且壓後數日,待少俠婁山之行事 
    了,擇吉成婚,少俠,你引老朽出去與莊主告別。」 
     
      沈謙面色微紅道:「盛大俠行色匆匆,不容在下備宴餞行麼?」 
     
      盛百川笑道:「老朽心領,待少俠大婚之月,老朽定准趕來恭賀叨擾。」 
     
      說著把臂同行來至大廳,一一告別離去。 
     
      沈謙與公輸楚說明奉師命去婁山之行後,即趕返見三女告知。 
     
      隨後,即返秘室中脫去火浣獸衣,與白虹劍一併收藏於書架復壁內後,由莊後 
    秘徑掠出。 
     
          ※※      ※※      ※※ 
     
      天色放霽,晴空白雲朵朵,然風送冽寒,砭骨侵人,郊外積雪未滑,禿乾枯枝 
    搖瑟迎風,仍是一片蕭索情景。 
     
      沈謙衣袂飄飄,已在成都東關郊外途中。 
     
      突然,道旁短林中掠出七八個身穿黑衣勁裝,手持兵刃的江湖人物,就瞧他們 
    身法輕靈快捷,即知來的必是時下武林知名人物。 
     
      沈謙不禁一怔,身形停住,目眺來人,只見七八人一列橫擋住身前,劍眉猛剔 
    ,沉聲問道:「諸位攔住沈某去路,是何用意?」 
     
      居中一個面色紅潤,虎目長鬚中年人爽朗一笑拱手道:「江湖傳言,沈大俠英 
    俊年輕,雅望非常,武功更是驚人卓絕,兄弟童昌,世居武夷,相率結盟弟兄,不 
    辭遠途,迢迢盼望親炙威儀,今日得見,快何如之。」 
     
      說著,話鋒一轉,又道:「近日道聽紛傳沈少俠得手一襲火浣獸衣恃之防身, 
    妄圖霸居兩川,若然是寶,沈少俠武力實不足與天下群雄抗埒,不過假手偷來之物 
    而已。」 
     
      沈謙不禁微微一笑道:「火浣獸衣之事,沈某也有聽說起,但對火浣獸衣來龍 
    去脈絲毫不知,童大俠不過是受了以訛傳訛之言蒙蔽誤信罷了,沈某只以德服眾, 
    並未居心恃武凌人。」 
     
      童昌聞言不禁呆得一呆,冷笑道:「兄弟卻是不信。」面色一變,揚腕打出三 
    隻鋼鏢,作品字形襲來,銳嘯破空,電疾而至。 
     
      沈謙竟然不閃不避,面帶微笑。 
     
      三支鋼鏢已然擊中沈謙胸腹,篤篤連聲,只見三鋼鏢全被震飛落地。 
     
      要知沈謙近來武功精進非常,可將體內罡氣逼運體外防護,意隨念動,收發自 
    如,鋼鏢沾身時,已將罡氣運出迸震飛落。 
     
      童昌一見變色喝道:「兄弟三支鋼鏢,都是百練金鋼所鑄,雖是一身橫練也不 
    足擋之,不是身穿火浣獸衣……」 
     
      話猶未落,沈謙已自五指攫在胸襟之上,裂帛聲音生出。 
     
      沈謙將胸前長衫與內衣撕裂一方,露出其白如玉的皮膚,冷笑道:「沈某已然 
    袒露在諸位之前,足證沈某之話並無虛假。」童昌不禁與同來之人露出錯愕之容, 
    互望了一眼。 
     
      童昌忙拱手道:「兄弟等不明侷聽,不覺冒犯,望求恕罪,兄弟等還有瑣事在 
    身,容再拜見。」 
     
      說完,招手反身急閃掠入林中而去。 
     
      沈謙微微一笑,立即趕至城內見了龐東豪兩匆數言相囑,換了一襲青衫,跨上 
    一騎千里名駒風馳電掣逕向南關外奔去。 
     
      他一舉一動,莫不為人窺伺,紛躡身後,只以他快馬如電,日夜兼程,群邪已 
    是落後老遠,望塵不及。 
     
      一踏入川南,氣候溯異,溫暖如春,桃李艷發,夾道迎人,翠柳垂楊。 
     
      沈謙慧興爽然,一鞭在手,揮舞亮叱。 
     
      只見嘶騎漸遙,征塵不斷。 
     
      黔北古稱蠻瘴不毛之地,闔境窮山峻嶺,犬牙交錯,地貧民瘠。 
     
      沈謙在黎明曙光初現之際,已然趕到桐梓縣城,將坐騎停於客店之後,即自趕 
    撲婁山而去。 
     
      婁山山脈,叢林蔽空,蓊翳不見天日,群峰掃天,山道嶙峋,橫鋒豎鍔,莫可 
    投足,甚是崎嶇難行。 
     
      沈謙雖承盛百川告知途徑,但以婁山廣袤奧險,削壁扼天,雖然穿入黃洞關後 
    ,仍然未見一座高掃雲霄危峰怪崖,半峰不上顯出胭脂土色之塹壁。 
     
      日色已是傍西,猶是未找出瞽叟隱處,不禁陪暗心焦。 
     
      忽然身後起了一絲異聲。 
     
      沈謙不由咚的心跳,疾轉身軀。 
     
      只見嶙峋山石之後,現出一個紅衣麗人,雲髻斜墜,嬌靨泛出海棠般媚笑,一 
    雙水汪汪雙眸直朝自己身上來回不定。 
     
      她一身紅綰羅衣緊裹著她那骨肉停勻的玉體,菽乳高聳,曲線畢露,尤其是那 
    羅衣薄如蟬翼,顯得份外惹火。 
     
      沈謙不由面紅過耳,只覺這麗人媚態刻骨,秋波一轉,那麼攝魂奪魄。 
     
      他兩眼不敢正視,抱拳道:「請問姑娘,這兒是什麼地方?」 
     
      那麗人聞言,竟俏眼一轉,媚笑道:「奇怪了嘛!你既連地方都不知道,還敢 
    在深山野嶺內亂闖?」 
     
      繼而偏著螓首,斜睨著沈謙,嘴角露出似信非信的笑容道:「姑娘瞧你有點不 
    老實,你來時神色已盡落在眼中,面現憂急,左顧右盼,分明是急於尋找什麼人, 
    這話姑娘說得是也不是?」 
     
      沈謙不禁一怔,暗道:「這姑娘好銳利的眼力。」訕訕一笑,道:「姑娘說的 
    一點不錯,在下實是來此尋訪一人。」 
     
      麗人仍自媚笑道:「你要尋訪的是誰?不妨說給姑娘聽聽。」 
     
      玉指一伸,指向一座峰頭,又道:「我自小就住在這兒,附近百里方圓之內, 
    不要是人,即是扁毛畜生我也算得清楚,只要我知道,沒有不指點與你。」 
     
      沈謙精神似覺一振,她若知道,不啻黑夜明燈,似此瞎摸瞎找,一入歧途,即 
    將差之千里,何況暮色將垂。 
     
      心方欲說出赤壁瞽叟之名,忽心生警惕,暗道:「究竟自己該不該將赤壁瞽叟 
    之名吐出,萬一他是瞽叟對頭人怎麼辦?」 
     
      他數日經歷,不禁世故日深,知江湖上險詐詭譎,無處不是陷阱,這麗人來得 
    那麼突然,未免可疑,當下不由沉吟起來。 
     
      那麗人媚眼注定沈謙,只覺此人面如敷粉,美若潘安,倜儻不群,越瞧越愛, 
    暗咬銀牙,恨不得飲一口水將沈謙吞了下去。 
     
      她猛然感覺沈謙神色可疑,眼珠一轉,立時嬌嗔道:「你幹嘛不說話呀?姑娘 
    可還有事,沒功夫跟你耗著,我可要走啦!」 
     
      說完,嬌軀一閃竟掠出丈外。 
     
      沈謙不知她心存欲擒故縱之計,未免情急,忙叫道:「姑娘慢走!」 
     
      麗人停身回面媚笑道:「你這人真是,快說吧!」 
     
      沈謙道:「請問姑娘,可知赤壁瞽叟隱居之處麼?」 
     
      麗入似乎一怔,眼珠飛快地轉了一轉,笑道:「你找的是他老人家嗎?我與他 
    老人家住處密邇,僅一峰之隔,不過你來得不巧,他老人家外出未歸,不過明天即 
    可返轉。」 
     
      沈謙似冷了一截,愕在那兒不出一聲。 
     
      麗人陡地生起一串銀鈴地笑聲道:「看你急成這副神色,這樣吧!免你徒勞往 
    返,又不知赤壁瞽叟居處,不如先隨我去,好好歇上一晚,明日我送你去他老人家 
    居處。」 
     
      沈謙不禁泛起躊躇為難之色,道:「怎好叨擾姑娘?不如在下先自返回,明天 
    再來。」 
     
      麗人鼻中哼了聲道:「你準知道可見著他老人家麼?如無我指引,你一輩子也 
    休想找到他。」 
     
      沈謙怔得一怔,心知自己說話未經考慮,遽而吐出,陪笑道:「那麼在下恭敬 
    不如從命了。」 
     
      麗人嬌軀一旋,口中說道:「快隨我來。」身形早自縱出。 
     
      沈謙緊隨身後趕去。 
     
      暮色已侵,嶺壑間平湧起一片薄霧,滾滾騰騰,人行其中,有如在雲霧中存身 
    ,飄渺不定。 
     
      沈謙只覺麗人身法絕快,似有意相試,遂展開身形,不即不離,只相距一尺之 
    遙。」 
     
      麗人頭也不回,直朝深林密翳中掠去,順著兩峰狹谷穿行。 
     
      此時已昏黑迷茫,漸漸行在一片陡坡之上。 
     
      攀升嶺脊,崎嶇大石,荊棘料纏,饒是沈謙眼力過人能黑夜見物,也是一樣戰 
    戰競競,謹防失足。 
     
      一登上峰頂,山風洶湧勁疾,篁吟一片,隱隱可辨嶺脊遞枯翠竹。 
     
      麗人回首嬌笑道:「到啦!」說著,已自掠身翠竹林中。 
     
      沈謙緊隨身後,隱約只見現出三間矮屋,當中安門。 
     
      麗人推門而入,逕往右邊一間走去。 
     
      沈謙暗道:「這屋內只有她一人住麼?自己雖是武林人物,不拘形跡,但瓜田 
    李下,無避嫌疑,一旦傳揚出去螢短流長,自己如何見人?」不由怔住門外。 
     
      但見屋內火光一閃,麗人已是點燃燭火,媚聲喚道:「請進,你若欲避嫌疑, 
    就不該隨我前來,詩雲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只要心正,何懼外間流言。」 
     
      沈謙不禁面熱,只有硬著頭皮進入,眼前頓時一亮,頓覺訝異非常。 
     
      原來屋中粉壁刷得雪白,牙床錦被,?台菱鏡,檀木桌几,佈置得一如閨閣, 
    分外雅致。 
     
      窮山峻嶺中有此居處,大覺意外。 
     
      只見那麗人俏生生地立在桌旁,媚笑道:「你瞧這裡還眩眼麼?」 
     
      不待沈謙回答,又自嬌笑道:「諒想你奔波山中終日,尚未進食,且請寬坐, 
    待我進去準備一點酒菜。」 
     
      沈謙忙道:「在下不餓,姑娘不要……」 
     
      言猶未了,麗人已是格格嬌笑中一閃而入。 
     
      沈謙只好坐下,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其實他早餓了,腹中饑如雷鳴,只是 
    如坐針氈中,心覺不安。 
     
      須臾,紅農麗人已自進入,雙手托著一方朱木托盤,盤中置有牙箸兩雙、瓷壺 
    一隻及一雙酒杯,另有四小碟山餚。 
     
      只見她纖手一一取出,放置桌上。 
     
      沈謙不安笑道:「在下怎好勞動姑娘,太過意不去了。」 
     
      麗人盈盈一笑道:「彼此俱是武林中人,何必拘此俗套。」 
     
      執起酒壺與沈謙滿滿斟了一杯,再與自己斟上一杯。 
     
      她舉杯勸飲道:「不瞞你說,赤壁瞽叟無異是我恩師,你來此訪他老人家,你 
    就是客人,我怎能不款待?不然明日見他老人家時,必責我慢客。」 
     
      說時一仰螓首,傾杯送口點滴無存。 
     
      沈謙見地先乾,亦自傾杯一飲而盡。 
     
      只覺此酒芳香爽口,齒頰留香,沈謙不禁讚道:「好酒,在下實在太過失禮, 
    尚未請教姑娘芳名?」 
     
      麗人突紅暈雙頰,露出媚人已極笑容,芳眸中射出兩道異樣光芒。 
     
      沈謙只覺一陣頭暈,心知著了暗算,方自喝道:「你……」遍體升起酸軟感覺 
    ,口噤不語,身形不支往後傾倒。 
     
      麗人格格一聲嬌笑,身形閃電離座,一把扶住沈謙將倒下身軀,抱置榻上,竟 
    伸手與他寬衣釋履。 
     
      此時沈謙心中急怒羞憤交加,無奈有力使不出,空負絕世武功;只有眼睜睜地 
    任由她擺佈。 
     
      麗人媚笑連聲,將沈謙剝得寸縷不存,斜睨了沈謙下體一眼,叫了一聲道:「 
    原來還是稚雞兒!」 
     
      疾出兩指,飛快地在沈謙小腹上點了一指。 
     
      沈謙只覺丹田一陣火焚灼熱,奔竄四肢百骸,立時血脈賁張,下體暴舉,繼而 
    鋼牙緊咬。 
     
      他的兩隻眼珠血也似地通紅,神智已不受控制,慾火攻心。 
     
      麗人飛點了一指後,飛快地脫去自身羅衣。 
     
      羅衣一脫,立現出羊脂的肌膚,菽乳高聳,粉彎雪股,私處賁起,雖是柳下惠 
    ,見了亦要動心。 
     
      她正要飛燕投懷之際…… 
     
      忽聽窗外一聲嬌喝道:「程飛紅,你將瞽叟囚在何處?」 
     
      麗人面色猛變,右手迅如電光石火般攫起羅衣,即待往窗外撲去。 
     
      一聲蓬地大響,窗欞震開,一條嬌小身形穿入,見那麗人圖逃,手中一柄長劍 
    電虹星射捲去,辛辣無比。 
     
      那麗人猝然遇襲,又身無寸縷,不覺心慌慧亂。 
     
      只見她羅衫揮晃之下,左掌猛劈出一掌。 
     
      這少女劍招辛辣之詭,翻腕疾變,刷刷刷三招攻出,虹飛雲旋,劍芒已自圍著 
    那麗人右臂。 
     
      麗人猛感寒芒侵骨,心知不妙。 
     
      反身撤腕往外竄出,那知劍勢飛快,一條右臂已硬生生被削落,尖叫一聲,曳 
    著一股血雨往窗外逃去。 
     
      那少女已然瞥見程飛紅光著身子,不禁羞得啐了一口罵道:「好淫婢!」 
     
      身形一動,向屋外迫去。 
     
      她身子尚未出得屋外,不料身後發覺一片勁風撲來,芳心一凜,挫腕旋身之際 
    ,已被一條白生生人影抱住。 
     
      這少女不禁大駭,知是被一個身無片縷的男人抱住,更是芳心連顫,猛感下體 
    為……頂住…… 
     
      頓時驚得張口顫呼,奮力掙扎。 
     
      原來沈謙藥性已進發,神智喪失,慾火如怒濤澎湃,不可遏止。 
     
      這少女到得正是時候,就在這少女飛身欲追出窗外之時,沈謙已一躍而起,人 
    似瘋虎的撲上。 
     
      沈謙已是武功上乘人物,何況迷魂藥酒迷亂心性,更是力大如虎,這少女就是 
    奮力掙扎也無用。 
     
      裂帛聲響出,少女羅衣被那沈謙扯碎,而且不可抗拒,整個嬌軀被沈謙另一隻 
    手臂抱住,幾乎氣窒血凝。 
     
      她羞急驚顫得幾乎昏了過去,手中一柄長劍當當墜地。 
     
      那沈謙瘋虎般將少女羅衫褻衣全已撕下,露出一身凝脂雪膚,更是慾火如焚, 
    兩手緊摟,一步跨上床上。 
     
      少女羞急得魂飛天外,顫嗯了聲,即昏了過去…… 
     
      一種從未有之經歷在少女身上發現……她醒轉過來,只覺櫻唇被人緊貼著,身 
    子一陣猛烈的顫動,又再度暈了過去…… 
     
          ※※      ※※      ※※ 
     
      不知過了多久…… 
     
      室內沈寂如水,燭影搖紅。 
     
      只覺室中充滿了春天溫馨的氣息,散佈在每一個角落裡。 
     
      這少女漸漸醒來,只感四肢百骸酸痛欲裂,想起方纔的慘痛經歷,忍不住香腮 
    淚落,咽楚不勝。 
     
      她只道那蹂躪自身的淫徒,早就離去,卻不料地板聽得身旁絲絲鼻息,驚得芳 
    心一陣亂顫。 
     
      側面一瞧,只見一個醜態裸裎的少年躺在身側。 
     
      驚叫出口,顧不得身上酸疼,翻離榻上,纖手迅疾地往地上一伸,抄起長劍, 
    跺了跺足,反身向榻上望去。 
     
      她清白身軀已遭污辱,自覺無顏偷生人世,已打定主慧,將淫徒刺死之後,再 
    回劍自刎一了百了。 
     
      等到她一眼望清榻上人面目,不由驚得手腕連抖。 
     
      她顫聲呼道:「你不是……謙弟?……」 
     
      沈謙在她翻身下榻之時,已自驚醒過來。 
     
      但那紅衣麗人程飛紅為償于飛之願,將酒中藥性份量加重,使沈謙這時尚未恢 
    復神智,迷性還自在體內作祟。 
     
      現見著少女,慾火又自迸騰。 
     
      少女目睹沈謙眸中噴出兩道欲焰,只覺芳心亂跳。 
     
      沈謙疾風似的掠地離開榻中,一手奇詭無比的奪去了少女手中長劍,另只手臂 
    閃電一摟。 
     
      他再度將少女抱上榻去…… 
     
      少女顫聲驚呼:「你……你……」淚如雨下,銀牙緊咬…… 
     
      半晌…… 
     
      少女只覺伏在身上的沈謙一動不動,鼻嘴貼在她的玉靨上沉沉睡去。 
     
      她發覺沈謙一身火燙的肌膚,漸漸涼了下來,猛然警覺沈謙莫非是受了迷陽毒 
    藥,神智已喪失理性? 
     
      憶起程飛紅亦是赤身逃離,自己及時趕來,卻不料做了替罪的羔羊。 
     
      她螓首微仰,仔細察視身上人面目,那不是沈謙是誰? 
     
      在杭城形影不離,耳鬢廝磨,對沈謙首上有幾根頭髮也記得清清楚楚,何況他 
    左眉中藏有小小黑痣一顆,眼前的他,眉心異微一般無二…… 
     
      她堅認身上人是沈謙,不禁低聲幽幽歎了一口氣。 
     
      這歎氣平復了胸中大半的羞憤。 
     
      她兩臂微微掙扎了一下,但為沈謙兩隻鐵似的手臂緊緊的摟住,不忍驚醒沈謙 
    ,由他緊緊的壓著。 
     
      她婉聲自語道:「冤家,萬幸碰上了你,不然平白死去,也無法洗清污辱。」 
     
      杏眸往床上一顧,案上紅燭已燒去了大半,焰舌向一旁斜傾,窗戶為自己震開 
    ,夜風陣陣湧入。 
     
      她深恐沈謙受涼,緩緩抽出雙臂,扯過一方錦被,蒙住他們赤裸的身軀,一陣 
    胡思亂想後,深悲自身酸痛疲軟。 
     
      雙臂情不自禁地按住沈謙,眼皮發重進入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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