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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 峰 雙 星

                   【第 二十三 章】
    
      大別山脈,地跨豫鄂皖邊境,到處崇巒密巘,叢林密莽,綿亙著數百里,翳蔽 
    不見天日。 
     
      橫伸豫境大別山脈北支有處丹雲嶺一峰凸出,高掃雲漠,終年白頭積雪不融, 
    山半衣雲長繞。 
     
      每當夕陽西下的時候,衣雲及積雪發生的折光作用,呈現了一片朱紅與晚霞輝 
    映之下,瑰麗無比。 
     
      仲夏一日,朝陽飛上,晨露潤翠,觸目盡綠,丹雲嶺下一片恬靜清幽。 
     
      嶺巔忽現出一條人影,彈丸星落,疾瀉而下沾地,顯出一個俊秀瀟灑玄衣少年 
    ,氣宇不俗。 
     
      惜乎眉目之間,這少年陰煞重郁,不見開朗。 
     
      只見他徘徊於嶺巔間一片翠油油地草坡,負手凝望遠處阡陌縱橫,平疇沃野, 
    似不勝希冀依戀。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目中像是更憂鬱了…… 
     
      忽聞身後傳來一聲嗤的輕笑聲。 
     
      少年猛然驚愕回顧,眼角瞥見一個紅衣少女急閃入林中,他振肩縱起,兩三個 
    起落,已躍落林外。 
     
      抬目望去,只見一個俏麗無儔,玉肌冰骨的少女,倚在一株銀杉上,紅綢羅衣 
    迎著晨風拂動,更襯托得嬌艷無比。 
     
      姑娘神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玄衣少年不由望得癡了,半晌,才出聲道:「姑娘,你是怎麼到得這山中來的 
    ?」 
     
      少女歎道:「這就奇怪了,你能來得,我難道就不能來?」 
     
      鶯聲如簧,入得少年耳中,只覺十萬八千毛孔無比之舒適。 
     
      那少年唉了一聲道:「姑娘誤會了,在下郗鴻,就居在這丹雲嶺上,這塊山麓 
    是在下常來之地,姑娘忽單身在此現身,使在下不勝驚愕。」 
     
      紅衣少女哼了一聲道:「大別山廣袤千里,就數你姓郗的能居住山中麼?」 
     
      郗鴻驚詫道:「怎麼,姑娘也住在這大別山中?」 
     
      少女默然微點臻首。 
     
      郗鴻緊接著問道:「那麼姑娘尊姓?居處離此遠不遠?」 
     
      說時,身形慢慢踱入林中。 
     
      少女嫣然一笑,似一朵盛放的紅蓮,嬌媚刻骨。 
     
      郗鴻見著不由目迷神眩。 
     
      只見這少女輕抬玉腕,露出嫩藕潔白的手臂,掠了掠為晨風吹亂的雲鬢,輕輕 
    說道:「我姓韓,所居之處大概距此幾十里遠,外人是無法尋覓得到的,因為深居 
    地底……」 
     
      說此一頓,忽然她又展齒一笑,搖首說道:「說了你也未必能知道,且問你為 
    何在此唉聲喚氣?」 
     
      郗鴻聞言不禁俊面一紅,苦笑道:「家父管束太嚴,只准在下在山麓一帶走動 
    ,不准超過一個時辰,每日除習武以外,冷冰冰相對無言,寂寞無聊,人何以堪, 
    是以鬱悶難舒,積愁長歎,卻不料為韓姑娘所見,使在下不勝赧顏。」 
     
      韓姓少女一雙剪水雙眸凝注著郗鴻面上久久不語,忽目中一紅,流出兩顆淚珠 
    順頰淌下。 
     
      郗鴻愕然詫道:「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韓姓少女急抬羅袖拭乾淚珠,盈盈一笑道:「你也是父子兩人麼?你比我幸運 
    得多了,我爹半年之前離山外出,說明一個月即返,現逾半年至今未歸,我無時不 
    在憂心他老人家現在是怎麼樣了?」 
     
      說著,可又一聲銀鈴悅耳的嬌笑道:「好啦!我也該去到山外採辦食物去啦!」 
     
      蓮步一動,已出得七尺開外。 
     
      郗鴻急道:「韓姑娘,何時能再見你?」 
     
      韓姓少女緩緩轉面,秋波一轉笑道:「見面時再見,你只在這兒等候就好。」 
     
      柳腰一扭,翩若驚鴻般疾掠而去。 
     
      郗鴻目送著這少女身形消失後,尚是癡望不捨,不知怎的,只覺滿腔離愁泛襲 
    ,悵觸無端。 
     
      他枯居荒山,心靈空虛枯燥,與韓姓少女乍然晤對,雖然是寥寥數語,但宛如 
    一棵即將枯萎的乾草突遇甘露瓊漿灌溉,又慢慢的復活了,一旦又經消失,猶若舊 
    恨加新仇,他眸中神光再度黯然失神,較前更甚。 
     
      他忽忽若有所失,四顧茫然,只覺愁悵萬千。 
     
      歎息一聲,喃喃自語道:「伊人不見,望穿秋水,我從來未見過像地這樣可愛 
    的人兒,一種由心庇發出的愛,唉,她答話竟如此調皮,不知明天此刻還會見著她 
    否?」 
     
      郗鴻失魂落魄地向丹雲嶺上走去。 
     
      從此以後,一天,兩天……四天…… 
     
      郗鴻天還未亮,滿腔興奮在嶺下苦候著,獨不到伊人倚影到臨,最後抱著無限 
    惆悵離去,人也逐漸消瘦幾分。 
     
      這相思滋味,蝕心刻骨,實在不好受,郗鴻的腳步也變得沉重了。 
     
      在這四日中,那嬌艷俏麗的韓姓少女遠隱百丈外,凝目注視郗鴻的神情,待郗 
    鴻拖著疲憊的身形步回丹雲嶺,她才嫣然一笑翩然離去。 
     
      第五日…… 
     
      晴空萬里,一碧如洗。 
     
      郗鴻又在嶺下守候,他那焦急失神的雙眼流動顯盼,忽見他露出驚喜興奮之色 
    ,雙足一踹凌空斜飛而出,節矢離弦般撲向林中而去。 
     
      只見韓姓少女姍姍出得林中,嬌靨泛起花朵般笑容,見郗鴻鷹隼般撲來,驚得 
    尖聲叫道:「你這是做什麼?」 
     
      身形一閃,斜斜地挪開五尺。 
     
      郗鴻一沾地,目中閃出欣喜之色,道:「韓姑娘,在下每日在此守候姑娘,天 
    可憐見,今日才得姑娘來此。」 
     
      韓姓少女黛眉微蹙道:「你等我做什麼?」 
     
      說時,不禁現出一絲甜笑。 
     
      郗鴻一時之間不由面色通紅。 
     
      這間話令他異常尷尬回答,一時之間想不出用何言詞,囁嚅了一陣,只有一笑 
    ,笑得異常勉強。 
     
      韓姓少女忽嫣然一笑道:「你只是想見見我麼?」 
     
      郗鴻無可奈何的點點頭。 
     
      韓姓少女道:「現在你不是見著我了麼?」 
     
      她柳腰一段,轉身就要離去。 
     
      郗鴻大急,趕忙說道:「韓姑娘,在下對你異常的愛慕,姑娘竟如此不顧在下 
    的相思之苦麼?」 
     
      韓姓少女淡淡說道:「我爹常說,男人俊美,多半心性不定,負心薄倖,命我 
    不要接近俊美男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郗鴻正色道:「令尊之言在下無可厚非,不過這也不能一概而論,在下幼受明 
    訓,不能做下始亂終棄之事,姑娘如不見信,在下可矢天盟誓。」 
     
      韓姓少女望了他一眼,幽幽地歎息一聲道:「我這苦命人,你愛我則甚,自找 
    麻煩這又何苦,再說令尊管束太嚴,不能朝夕見面,如叫我往返百里途程勿促見上 
    一面,也難辦到。」 
     
      郗鴻聞言心中猛然一驚,陪道:「這也說得是,只怪我父管束自己太以嚴酷, 
    舉步維艱。」 
     
      當下郗鴻歎息一聲,說道:「這些事在下自有解決之法,但姑娘為何自稱苦命 
    ,莫非有什麼困難麼?」 
     
      少女目露幽怨,低聲道:「我爹爹之友一子,長得異常猥瑣,每月至我處料纏 
    ,要我嫁他,無善計可遺,只有待我爹趕緊返回,否則甚難保持清白。」 
     
      說著面泛紅霞,又道:「跟你說也是白費,你也無能相勸。」 
     
      郗鴻冷笑道:「只要姑娘不棄,在下定……」 
     
      少女忽盈盈嬌笑道:「那人武功甚高,你未必是他對手。」 
     
      說此,眉峰一鎖,又說道:「人貴知心,你我還是萍水相交,我那裡知道你的 
    心哩,這事不如慢慢再說。」 
     
      此話宛如迎頭澆上一瓢冷水,郗鴻不由楞在那裡只是發怔。 
     
      少女見狀,噗嗤一笑,驚鴻電閃般掠出三丈開外,頭也不回,向山外走去。 
     
      郗鴻木然望著她即將清失的身形,忽面現堅毅之色,自語道:「我不能讓她就 
    此離開我!」 
     
      兩足一頓,疾逾飄風般望那韓姓少女之後追去…… 
     
      一個人的一生作為及結果,只是一種偶發的衝動而注定了終身命運。 
     
      雖說是種種前因導致,但未始不是它不能在「克制」二字下得功夫,遂至有如 
    洪流洩注,一發不可收拾。 
     
      血氣方剛,戒之在色。 
     
      郗鴻正屆其年,且山居孤寂,其冷如冰,就是不遇見那少女,已有鴻雁之志, 
    遠走高飛,何況那韓姑娘麗質天生,我見猶憐,怎叫他不起異心? 
     
      少女的美,是任誰都有為之迷惑的。 
     
      她那曲線玲瓏的身段散放出青春的氣息,一雙晶澈如水的雙眸充滿了熱情,甜 
    到心底的微笑,使你熱血沸騰,不可抑制。 
     
      何況,郗鴻又不是柳下惠,豈能獨異。 
     
      郗鴻暗陪打定了主意之後,跟隨韓姑娘身後,不打算驚動她,隨至韓姑娘所居 
    才出聲呼喚。 
     
      兩個時辰後,韓姓少女手挽著一隻布袋,鼓鼓震震的,看來採辦食用物品返轉 
    ,嘴角掛著一絲微笑。 
     
      在她身後數十丈外,郗鴻暗暗跟隨著,東挪西閃的防韓姑娘發覺,其實韓姓少 
    女腹內雪亮。 
     
      兩人一前一後,經過丹雲嶺下,少女故裝停頓,翹面凝望丹雲嶺上一眼,又發 
    出一聲低歎。 
     
      這情景自然落在郗鴻眼中,心內狂喜道:「韓姑娘顯然是有情於我,這等離奇 
    之遇合,如若辜負,未免可惜。」 
     
      郗鴻此時心念更是堅定了十分。 
     
      只見韓姓少女疾行如飛,望一處古木蓊翳的山谷中走去。 
     
          ※※      ※※      ※※ 
     
      大別山中,處處都是勝境。 
     
      危澗瀉玉,層崖奔瀑,飛淙流泉,奇花異世,加之山勢磅礡雄奇,摩霄抑雲, 
    古木凌干,蔭蔽天月,更是目不暇接。 
     
      日色傍西之際,兩人已走入萬壑叢中。 
     
      韓姓少女這時飛登一處森如列戰,怪石嵯牙峰巔,郗鴻已逼近身後十餘丈遠, 
    仗著怪石閃避身形。 
     
      正行之間,忽見韓姑娘迎面如飛掠來一條迅捷人形,宛如虛空飛行,足不沾地 
    ,一望而知是武功卓絕之士。 
     
      身落處,出現一著雪白長衫的少年。 
     
      這少年一付鼠眼鉤鼻,面色黝黑,未語而先笑,露出了一列疏黃的牙齒,使人 
    一見就生厭惡之感。 
     
      只聽那白衫少年笑道:「玉姍妹妹你回來了,愚兄實在放心不下,枯候嶺脊, 
    其實你這又何必,愚兄要與你代勞,你屢屢嚴詞拒絕,結伴隨行你又不允,還是讓 
    愚兄接下這只袋子吧!」 
     
      郗鴻不由暗暗說道:「原來地名叫玉姍。」 
     
      但見韓玉姍嗔道:「誰是你的妹妹,叫得這麼親熱,你不害臊,你如不改這歪 
    纏的習氣,別想我再理你。」 
     
      那人毫不動氣,道:「這是你爹吩咐的,命你我兄妹相稱,又命我常來你處教 
    導武功,免你山居寂寞……」 
     
      韓玉姍氣道:「這些話我並沒聽我爹說過,你是自說自話,閃開,惹了我的性 
    子,永不准你登上我的門。」 
     
      那人乾咳了兩聲,道:「玉姍,其實我們早該成婚了,並肩攜手,同走江湖, 
    豈不是比在此寂寞荒山好得太多?」 
     
      韓玉姍怒叱道:「你一輩子休想我嫁你,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 
     
      白衣少年目光深沉,搖首冷冷說道:「是你爹親自應允下的親事,愚兄是絕不 
    會死心的。」 
     
      韓玉姍紅霞湧頰,怒道:「等我爹回來再說!」 
     
      白衣少年沉聲道:「倘若你爹不回來怎麼辦?」 
     
      只見他神色狠鷙,逼前一步。 
     
      韓玉姍無言可答,眸中露出驚懼之色,身形連連退後。 
     
      只聽白衣少年狠聲道:「姍妹,我早料出你有賴婚之意,但愚兄對你敬若天人 
    ,愛若拱璧,始終不逾,除非愚兄形銷魂滅,難滅心頭愛意,昨晚思忖再三,與其 
    坐待其變,寧可不擇手段,姍妹,請恕愚兄無禮了。」 
     
      說時,面目一變,雙手飛攫而出。 
     
      韓玉姍花容失色,驚叫一聲,將手中布袋一送,仰腰後竄,在空中一擰身,平 
    掠逸逃而去。 
     
      白衣少年單手撥開擲來布袋,全身電射追去。 
     
      只見略側怪石之後,一條身形疾閃而出,帶起一片強猛勁風迎面襲來,不禁一 
    凜,雙掌猛迎而去,借一接之力旋起半空,飄身落地。 
     
      只見身前兩丈遠處,立著一個玄衣俊美如玉少年,眉籠煞氣冷笑道:「光天化 
    日之下,尊駕竟敢做此欺凌孤身弱女,喪風敗德之行,不覺問心有愧麼?」 
     
      白衣少年鼠目之中突湧殺機,大喝道:「你是誰?嘿嘿,你既敢伸手架樑,多 
    管閒事,當會兩手武功,少爺要試量你的藝業配不配管閒事?」 
     
      韓玉姍遠避在十數丈外觀望,面色淡漠之極。 
     
      白衣少年說完,突然電欺近身,左掌斜削郗鴻的肩胛,右手穿胸飛出,潛吐真 
    力猛劈「心俞」大穴。 
     
      兩手同出,不但是迅疾如電,而且奇奧不測,式中帶式,招中套招。 
     
      郗鴻困居丹雲嶺,雖未有搏鬥經驗,但在其父諄諄善誘,對手過招之下已有認 
    識,見對方出招迅捷,趕忙移宮換位,翻腕亮掌將一套大九宮散手疾如風雨般展開。 
     
      白衣少年竟似算準了郗鴻閃挪部位,雙掌到得途中,倏然改招如影隨形振趕, 
    晃起了片片掌影,呼嘯勁風折招猛攻。 
     
      兩人幾乎是功力悉敵,直擊橫打,兩腿齊飛,澈蕩潛力逼起葉落枝折,塵飛石 
    走,威勢駭人。 
     
      片刻之間,已走出數十回合,白友少年突發出陰森的長笑,那笑聲尖銳刺耳, 
    令人神魂欲飛。 
     
      笑定,開口大喝道:「我就不相信你能勝得了我開碑掌力!」 
     
      說時,掌式一變,踏步搶攻,一掌一掌的劈出。 
     
      他的掌勢越來越強,看來出掌甚慢,但寓速於緩,郗鴻不同部位出招,而且迅 
    捷無比,都被他一招逼了開來。 
     
      郗鴻被對方雄厚的掌力震得腕骨發酸,逼得一招未竟又改一招,身形連連後退 
    ,心內甚感凜駭。但見白衣少年又是一聲長笑,「一鶴沖天」而起,凌空迅疾飛撲 
    而下,右掌運威九成真一力猛壓罩落。 
     
      他那身形變換巧快無比,郗鴻眼前人影一閃,對方身形已杳,即知不好。 
     
      郗鴻尚未動念閃避之際,忽覺一片重逾山嶽的勁力凌頭罩下,急急身形一閃, 
    欲翻竄而出。 
     
      但那裡來得及,啪的一聲大響,白衣少年一掌已擊實郗鴻胸前。 
     
      郗鴻大叫一聲,仰跌在地,口中噴出一股鮮血。 
     
      白衣少年殺機未泯,又起一掌欲壓擊而下。 
     
      這正是危急懸於一發,韓玉姍尖叫道:「不可傷他!」 
     
      說畢,人也電閃飛掠了過來。 
     
      白衣少年聞聲呆得一呆,獰喝道:「姍妹,你可是認得他麼?哦,原來是這小 
    子從中作祟,愚兄豈能饒他一命。」 
     
      說著一掌虛懸,欲擊不擊。 
     
      韓玉姍飛身落地,憫惻地望了郗鴻一眼,叱道:「你莫信口雌黃,我怎認得他 
    ,你每月來我居所看見過他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正是英雄豪傑行徑,換在 
    你又當如何?」 
     
      白衣少年不禁一怔,赧然笑道:「愚兄對姍妹,出乎真愛,那有什麼不平?」 
     
      說時目注在郗鴻的身上,冷冷說道:「打蛇不死反成仇,姍妹妹,你就讓我結 
    果了他吧!」 
     
      韓玉姍怒叱道:「你打死他,我一輩子將恨你,試想我怎能嫁一個手辣心黑, 
    卑鄙小人!」 
     
      白衣少年搖首歎息道:「姍妹妹,你把我看得太不成器了,愚兄聽你的話,不 
    處死他就是。」 
     
      韓玉姍泛出一聲溫柔的笑容道:「你能聽我的話就好了。」 
     
      說此轉目投在昏死的郗鴻的面上,歎息道:「此人受你九成劈空掌力,臟腑受 
    傷極重,我若不與他治傷,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居心何忍。」 
     
      說此一頓,忽手一揮,冷冷說道:「你現在不要煩我,養好此人傷勢最少也要 
    三天,送他走後,你我之事總須解決,說不定我爹郎要返山。」 
     
      白衣少年狠狠地頓了頓腳,道:「好,愚兄就等你三天,但三天之內愚兄還要 
    偵察,萬一姍妹變心,移情別戀,那可怨不得愚兄心腸堅硬,非制他於死地不可。」 
     
      韓玉姍幽怨地望了白衣少年一眼道:「你能不能聽我一次話?」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只要姍妹你不變心,不要說是一次,就是一輩子也奉 
    命唯謹。」 
     
      韓玉姍冷哼了聲道:「話說得那麼好聽,人心難測水難量,看你平日對我無所 
    不用其極,真叫人寒心。」 
     
      白衣少年苦笑搖首道:「總有一天姍妹能知愚兄用情之專。」 
     
      長歎了一聲,轉身斜掠而出,躍入森林中不見。 
     
      郗鴻身受重傷,眼皮沉重乏力睜啟,但耳聰並未失去,兩人對語一絲不洩深入 
    耳中。 
     
      此刻的他,渾身骨痛如裂,臟腑逆翻欲嘔,強行忍住,深恐白衣少年又起殺心 
    ,傷痛令他產生了任何思想與妄念,但求能留得活命。 
     
      只覺身子被人抱起,風聲掠耳微嘯,身形劇烈的顫抖,生像骨節要被震散一般 
    ,奇痛絞心,忍不住哼了一聲就此昏迷了過去。 
     
      不知多少時候,郗鴻醒了過來,只見自己存身一間華麗石室中,四壁潔光如鏡 
    ,幾桌井然有致。 
     
      桌上安了一隻古色古香景泰藍的瓷瓶,瓶中插著紅白相間不知名的山花一束, 
    香氣濃郁芬芳。 
     
      郗鴻發現自己這時臥在一張檀木榻上,褥軟如茵,錦帳羅被,被中散發出似蘭 
    似麝的幽香。 
     
      只覺傷痛已無,僅疲軟乏力,宛如大病初癒,驀感自己身無寸縷赤條條臥在被 
    中,不禁驚得啊叫一聲。 
     
      室外驚鴻一閃翩然掠起韓玉姍來。 
     
      姑娘嬌靨上帶著花朵般笑容,眉峰微聚道:「啊,你醒過來啦,哎,你這人如 
    此癡情,竟暗隨我身後躡來,萬一遭他毒手身亡,叫我怎麼辦?」 
     
      郗鴻微微一笑道:「這點傷算得什麼,哼,在下今日留得命在,這傷痛在下要 
    十倍償還於他。」 
     
      韓玉姍歎息道:「他一身武功卓絕異常,對你尚未竟全力,你報仇之念別生妄 
    想了,你的武功雖然不錯,可是比起他來還差得太遠,縱然練上五年十載……唉, 
    這話徒亂人意,你現在可覺得好些了麼?」 
     
      話晉清脆悅耳,神情溫柔甜美。 
     
      郗鴻見韓玉姍這種神情,不禁意亂神迷,暗道:「我萬不能失掉她。」 
     
      郗鴻接著咬牙毅然說道:「韓姑娘,你不知道,家父是武林奇人,一身所學內 
    外兼修,功力高不可及,只是家父不欲我速成,多種武林絕學未能傳授於我,深恐 
    我養成目空一切,好高騖遠習氣,才使今日的我險遭不測,在下返山苦求家父未始 
    無望。」 
     
      韓玉姍輕點螓首道:「我知道,我爹常說武林絕學要練威,非具有莫大恆心毅 
    力,不為外騖所動,潛心參悟貫通,方始有成,更非短短時日可竟,等到你藝成報 
    仇可望之時,只怕桃花依舊,人面已非了。」 
     
      郗鴻長歎一聲道:「時至今日,勢成騎虎,在下不做也不行了。」 
     
      目中閃出閃爍難測的神光。 
     
      「什麼?」 
     
      韓玉姍不解郗鴻話中用意,驚詫急問。 
     
      郗鴻冷笑道:「家父有一冊寒冰真經,昔年偶游北極時,在寒崖凍谷內無意獲 
    得,是以家父據此寒冰真經練成一種威力絕大的寒罡冰斧掌力,如今已屆九成火候 
    ,在下意欲偷取真經,覓地潛修……」 
     
      韓玉姍心中暗喜,故作搖首道:「此種絕學絕非短短時日可以練成,你不要為 
    了我,做出叛行之事,於事無補這又何必?只要你長相憶念在腦中有我這麼一個苦 
    命人,我就終身銘感了。」 
     
      郗鴻滿臉憤容毅然道:「不行,一掌之仇是非報不可,最重要的是不願失去姑 
    娘你,你知道自我有生命以來,無日不在孤寂中渡過,每當在靜思中或眺望在空際 
    翱翔自由自在的飛鳥,不禁愴然落淚,恨不得即時脫離這牢羈的桎梏,與其臨淵羨 
    魚,不如退而結網,這意志在心中已生了根,無奈多年父子相依,患得患失之念使 
    我躊躇不定,致使未果。」 
     
      說著,眼中射出興奮光芒,又道:「但遇見姑娘後,不知為何自覺生命中不能 
    少了你,似一棵幼苗不能缺少雨露的滋潤,不然,它將枯萎而死。 
     
      人生本是苦悶煩惱,而愛情卻是真實,我遇見姑娘後,就感覺多年心靈的桎梏 
    經種種郁壓突然變得鬆弛了,是以我毅然採取這項決定。」 
     
      韓玉姍靜靜聽著郗鴻說話,眼中不時閃出迷惘之色。 
     
      此時她也是在天人交戰中,她知郗鴻之言是出自肺腑,愛她是出自真誠,不禁 
    處身在岐途徬徨中,難以自決。 
     
      姑娘微微歎息一聲,說道:「自古道好事多磨,你我之事未必如你所想這麼順 
    利,既然你意已決,我也不忍拂你心意,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何苦這等癡情。」 
     
      說著淒然一笑,又道:「我去拿你的衣服來,血跡已然濯洗乾淨,不然令尊要 
    起疑心的。」 
     
      說後即轉身向外走去。 
     
      片刻之後,韓玉姍取了衣衫返回。 
     
      只見她手裡還拿著一顆雪白清香丸藥,嫣然笑道:「這是我爹配製的固元強本 
    丸藥,對於練武人大有裨益。」 
     
      說著將藥丸送入郗鴻口中後,又是媚眸一笑道:「我在外面等你穿好衣服出來 
    。」說完翩然離去。 
     
          ※※      ※※      ※※ 
     
      一個時辰後,一片雲過霧繞的澗壑中,隱隱現出郗鴻身形,疾鴻如飛,奔出山 
    澗後身形停住。 
     
      只見他仰面望了望那籐蘿虯結滿佈的數十丈扁崖,突然一鶴沖天而起,向崖壁 
    一貼,兩手齊動,揉上崖頂。 
     
      郗鴻目光流動,打量出丹雲嶺方向後,即疾展身形飛奔而去。 
     
      山巒綿密,蔭翳蔽日。 
     
      郗鴻奔出數十丈遠,突見身前路側十數步外斜坡之上,白衣少年正負手卓立凝 
    向自己,目光陰森,嘴角噙著鄙夷不層的笑容。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郗鴻冷笑道:「一掌之賜必報,下次相見就是閣下畢命之時。」 
     
      白衣少年冷冷說道:「昨日如不是韓姑娘一再苦求我手下留情,閣下早變成枯 
    骨了,豈容你此刻大言不慚。」 
     
      說著兩指虛空向距身七八尺外一株碗口粗徑的白楊柳一劃,指力破空銳嘯。 
     
      只見那碗口粗的白楊應指截斷倒下,嘩啦大響,山土震飛。 
     
      郗鴻瞧得清楚,那樹幹斷痕宛如利刃削切,光滑平整,不禁臉色大變。 
     
      白衣少年面色冷漠,寒聲說道:「我這玄元指力無堅不摧,戳石成粉,任何氣 
    功橫練,罡氣護身,亦不能禁受,你縱然再苦練十年也未必能禁受得起我一指之力 
    ,你妄思報仇豈非夢想。 
     
      我再警告於你,從今以後,最好不要再來,若再踏入這五里方圓之內,我管教 
    你成為指下遊魂。」 
     
      郗鴻無言的嘿嘿冷笑兩聲,身形激射而起,電閃雲飛不顧而去,耳際遙聞嘲訕 
    長笑飄來,聲震耳鼓,迴盪山谷。他此時的心情比殺死他還要難過,只恨功力不及 
    人太多,愈發堅定了他盜取寒冰真經之念。 
     
          ※※      ※※      ※※ 
     
      夕陽流霞,丹雲嶺半峰之上一片朱赤凝灩,映得鄰近群峰似火燒一般,絢麗已 
    極。 
     
      郗鴻已登至峰頂,冰雪染霞,眩人眼目。 
     
      他停住洞穴之外,略現猶豫之色,他在途中已想好一套虛謊的答詞,以便搪塞 
    其父嚴厲的詢問。 
     
      郗鴻默忖完後終於硬著頭皮進入。 
     
      他心中似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悄悄走進,心情緊張無比。 
     
      突發現洞中無人,顯然其父為著自己失蹤,下得嶺去四處尋覓,他不禁狂喜, 
    急奔入其父練功之處。 
     
      他知道「寒冰真經」藏處,當然不費吹灰之力取到手中。 
     
      郗鴻當即匆匆留下一箋,謂遇不世奇緣,隨師前往渤海之極銀贅島習藝,三年 
    期滿,不孝即返膝下等語。 
     
      又順手抓了一把其父獨門暗器「星寒」釘裝入豹皮囊中,為防其父返回撞上, 
    疾掠出洞而去。 
     
      一出得洞外,已是夜色蒼茫之際,他垂目向嶺下一望,只見一具身形疾拔上嶺 
    而來,已是在半嶺途中了。 
     
      他瞧出這身形就是其父郗雲甫。 
     
      這一驚有如電殛,惶恐中急向崖後閃去,一見其父神色憂急掠入洞中,即縱身 
    而出,電瀉下嶺而去。 
     
      郗鴻知道其父目光銳利,料事如神,見自己留下書函,審明筆跡猶新,即知自 
    己離去不久,追覓自己是意料中事,一落峰下慌不迭地奪路而逃。 
     
      他輕功本屬上乘,一經施展開來,疾如流星電奔,片刻之間已奔出四五里。 
     
          ※※      ※※      ※※ 
     
      朗月湧上東山,繁星滿天。 
     
      嶺巒谷野彷彿披上一重輕紗,幽恬迷濛。 
     
      郗鴻急於去見韓玉姍,在那峻險山崖上羊腸小徑如飛奔走,額角沁出汗珠,氣 
    喘咻咻,猶自不稍歇須臾。 
     
      驀地,他身形猛然剎住,目光投在前方現出驚詫之色,只見三條黑影疾逾飄風 
    般迎面而來。 
     
      這三人距得身前兩丈開外,先後停住,六道森厲冷電目光逼射在郗鴻面上。 
     
      月色映照之下,三人貌像清晰可辨,都在五旬開外年歲,面色冷森。 
     
      只聽一人說道:「兩位瞧清楚了麼?這小子滿頭汗珠,喘氣不休,目露驚惶之 
    色,顯然是鼠輩宵小,被人追趕下來,我不妨問問。」 
     
      郗鴻心頭不禁一怔,厲喝道:「三位不要信口雌黃,無事生非。」 
     
      兩足一頓,身形衝霄拔起,半空中一擰身,疾越三人頭頂而過落下。 
     
      他身形還未沾地,猛感身後一片勁厲掌風襲至,心中大驚,左足一踹右腿,身 
    形急衝出七八尺落下,旋身出掌猛劈。 
     
      郗鴻口中同時大喝道:「無故尋釁,可怨不得在下要得罪了。」 
     
      三人急撲而至,前發話老者長笑道:「我等三人在江湖中是著名的無風興浪人 
    物,老朽神目如電,已瞧出你身懷重寶,江湖規矩見者有分,四一二十二,平均分 
    配,我等就放你過去。」 
     
      郗鴻心中大急,無端遇上料纏,料知三人有詐嚇之意,那有身懷重寶奇珍,無 
    奈「寒冰真經」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之物,不然大可讓他們一搜。 
     
      猛然靈機一動,放聲朗笑道:「你是失眼了,一錠黃金不過拾兩,竟把它看作 
    重寶,世俗之物,三位既然眼紅,在下何妨舉以相贈。」 
     
      說時,暗中伸手抓出十數支「星寒」釘。 
     
      話未落音,足尖一旋拔起,揚手打出「星寒」釘。 
     
      寒芒電閃,漩飛疾出,宛若傘形罩打而下,手法詭異凌厲。 
     
      三人大喝道:「好小輩竟敢用詐!」 
     
      跟著六掌分飛劈出,意欲用沉擊掌力打落暗器。 
     
      狂飆捲起,果然罩壓而下的「星寒」釘被勁風一撞,頓時向外蕩出。 
     
      那知釘身爆裂,生出一連串的波波脆昔中,只見釘身內忽爆出億萬細如髮絲的 
    銀芒,娟集蜂湧打下,迅疾無比。 
     
      三人作夢也未曾料到有如此歹毒暗器,情知不妙,撤身後躍而去,但那裡來得 
    及,半數銀芒紛紛打中三人,穿肩透脈而入。 
     
      只聽得三聲冷哼後,緊接著一聲淒厲的狂喊:「冷煞我也!」 
     
      郗鴻冷眼望去,只見三人身如篩糠地顫抖,牙齒格格擦震,目光發直,眨眼, 
    叭嚏紛紛倒下不動。 
     
      他疾掠在三人身前,伸手一摸,觸手奇涼寒凍。 
     
      不禁暗驚道:「好利害,無怪乎父親常說『星寒』釘是武林最狠辣的陪器,一 
    中人身片刻髓凍血凝而斃,無法可救。」 
     
      他生起懊悔之念,悔不多帶些出來,恃用防身百無一失,用手一探囊中,剩下 
    不過二十多隻了。 
     
      郗鴻心想:「不至危機一發之際,切不可胡亂糟蹋。」 
     
      他又目光掃視三具屍體兩眼,只覺他們無故生事未免其中不疑,但又臆測這三 
    人來歷及動機何在。 
     
      搖搖頭,彎腰伸手抓起一具屍體,飛擲百丈懸崖之下,同樣施為,三具屍體被 
    他收拾乾淨,身形疾展,又向前途掠去。 
     
      他離去不久,一株參天古樹之後忽閃出一白衣老者出來,電光石火般落在三屍 
    畢命之處,俯身彎腰拾起「星寒」斷釘及打空的一些牛毛銀芒。 
     
      置在掌心詳細察視片刻,驚歎一聲,自語道:「此物真個歹毒,不知郗雲甫費 
    了多少心機才得鑄成,一中人身,即透膚順著氣血攻向內腑,寒毒攻心,髓凍血凝 
    而亡。」 
     
      隨手甩擲在地,面上湧起一片得意之色,口中發出陰側側幾聲短笑。 
     
      只見白衣老者目中射出狠鷙神光,又喃喃道:「此物正可途老夫借刀殺人之計 
    ,但不知郗鴻懷中還有多少,嗯,老夫要趕過郗鴻頭裡囑咐姍兒幾句。」 
     
      說完,兩層微晃,一閃出得五六丈外,去勢有若雷奔電疾般,眨眼,身形杳失 
    於林木森森中。 
     
          ※※      ※※      ※※ 
     
      韓玉姍自郗鴻離去後,心靈感受到無限痛苦煎熬,善惡之間難以取捨。 
     
      這本是一宗詭計,其父韓廣耀需練成一種奇奧的武功,非借助於寒冰真經不可 
    ,知郗雲甫武功卓絕,非他可力敵,又不欲借重外人之力,致敗露行藏用心,多日 
    在丹雲嶺下窺察,見郗鴻每日清晨均徘徊於嶺下,時發憂鬱長歎。 
     
      韓廣耀心計過人,一陣盤算之下,智計忽生,命其女韓玉姍以美色相誘,若即 
    若離,使郗鴻不疑自動墮入術中。 
     
      果不出所料,而且成功得過於迅速,連白衣少年掌傷都是他智計方案步驟,以 
    激起郗鴻報仇雄心。 
     
      種種發展情況,均如韓廣耀所料,就是方才死在郗鴻「星寒釘」下三人亦是受 
    韓廣耀之命而行。 
     
      韓廣耀算準卻鴻勿忽返轉,必已盜得「寒冰真經」,是以命三人阻截奪取「寒 
    冰真經」,但嚴令不得殺害郗鴻。 
     
      因為韓廣耀恐「寒冰真經」內有難解之處,不要到手後如同廢物一般,這也是 
    韓廣耀老謀深算之處。 
     
      他忖料郗鴻不是三人對手,束手被擒寒冰真經搜出時,他才現身將三人擊斃, 
    使郗鴻感恩圖報。 
     
      韓廣耀萬萬沒料到郗鴻會打出星寒釘,使他不得不把心計略略改動…… 
     
      但韓玉姍心感卻鴻癡情,只覺能夠嫁給郗鴻也不致辱沒了自己。 
     
      然而韓廣耀對她嚴囑,不可對郗鴻動了真情,事情辦了以後便要把郗鴻殺死, 
    免得後患無窮。 
     
      姑娘始終不明白其父心意目的何在,難道就為了練戍一宗武功不惜殺害多人, 
    以免風聲外洩。 
     
      少女最是多愁善感,方寸之間亦是軟弱心善,卻不忍有拂其父之意,她只有默 
    默心祝郗鴻不再返轉,免遭不測,縱然蕭郎頓成陌路也是值得。 
     
      她倚在石場之上思潮起伏不定,星眸中露出憂傷之色,忽覺一條白影急閃而入 
    ,不禁嬌呼了一聲:「爹!」 
     
      身如飛燕投懷般撲向那條白影懷中。 
     
      身形一定,白衣老者現出,把韓玉姍攬在懷中,和靄微笑道:「姍兒,郗鴻這 
    就快到了,事情發展如此神速,實出為父望外,或許是上蒼見憐為父的一番苦心, 
    有意庇佑我們吧。」 
     
      韓玉姍愕然抬起螓首,嬌聲道:「他來得很快嘛!寒冰真經未必讓他盜出,爹 
    ,你要寒冰真經做甚麼?女兒與爹不如擇一山明水秀之處,安享天倫之樂……」 
     
      韓廣耀不待她說完,即低喝道:「胡說,你那知為父一番苦心,一來為父壯志 
    未酬,昔日受盡同道歧視凌辱,怎可失去揚眉吐氣之良機,再則可了你亡母未完之 
    意,數十年埋首荒山深谷,為的是什麼?」 
     
      繼而又在韓玉姍耳中蟻語了一陣。 
     
      韓玉姍黑白分明雙眸泛出了迷惘神色,道:「女兒定依爹之心意行事,但女兒 
    相求爹是否能寬免郗鴻一死?」 
     
      韓廣耀不禁一怔,微笑道:「將來再說吧,郗鴻品格一無可取,試想此子見了 
    美色不惜叛離其父私逃,日後必見異思遷,你慢慢觀察郗鴻,就知為父所言不差!」 
     
      身形一閃,疾掠出室而去。 
     
      韓玉姍不禁幽怨地長歎了一聲,她三歲時喪母,不知其母有何未了之心願,其 
    父又慎密不露。 
     
      她已屆二八年華,生理上已成熟,思春之念躍躍欲動,夢中醒轉不禁咬碎銀牙。 
     
      她又長得玉骨冰肌,姿容俏麗,每每顧影自憐,不知身屬個郎是誰,但望個郎 
    是個翩翩斯文,英俊瀟灑少年,不負終身有托。 
     
      郗鴻雖然英俊,但氣度瀟灑顯然不夠,韓玉姍憐憫郗鴻之念多過了情愛,注定 
    了郗鴻情場中敗將。 
     
      她長歎之際,郗鴻疾如閃電躍進室來,一見韓玉姍不禁高呼道:「韓姑娘!」 
     
      韓玉姍眸中泛出驚喜之色,說道:「你……你怎麼返回得這麼快,未撞上馮光 
    麼?」 
     
      郗鴻呆得一呆道:「誰是馮光?」 
     
      韓玉姍忽地噗嗤一笑,道:「唉,我真擔心忘了告訴你,那掌傷你之人就是馮 
    光,他沒在崖上麼?」 
     
      忽然,室內傳進一聲陰沉的冷笑道:「無恥掌下遊魂,馮某一時疏忽離開崖頂 
    ,竟被你趁隙而入,馮某不將你碎屍萬段難消心頭之恨。」 
     
      郗鴻不禁臉色大變,心怯他那卓絕之玄元指力。 
     
      韓玉姍嬌叱道:「馮光,別忘了方才盟約,你再妄入石室之中,就別想我再理 
    你!」 
     
      室外冷冷的答道:「方纔盟約就此一筆鉤銷,這小子能進入姍妹的室內,何獨 
    愚兄例外?」 
     
      韓玉姍急得花容失色,生恐馮光闖入。 
     
      郗鴻凜怯之意未除,手中已捏著五隻「星寒」釘,冷笑說道:「馮光,你那玄 
    元指力未必制勝得我,欺凌弱……」 
     
      話音未了,白衣少年已一閃而入,郗鴻手中五隻星寒釘已奪手而出,疾如電射 
    ,撲面而去。 
     
      馮光竟視若無睹,雙掌分拂而出,冷笑道:「雞零狗碎,也敢獻醜,我道你… 
    …」 
     
      釘身爆裂,射出千萬銀絲。 
     
      只聽馮光大叫一聲,仰面倒地斃命不起…… 
     
      郗鴻一見馮光中了「星寒釘」倒地不起,不禁得意而又陰森的冷笑,右掌疾伸 
    ,欲加上一掌。 
     
      韓玉姍一伸柔荑將郗鴻的手臂捉住,幽幽說道:「不可!」 
     
      郗鴻不禁一怔,問道:「為什麼?在下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韓玉姍歎息一聲道:「他雖然可惡,尚比其他人來得忠厚些,要不是他,我那 
    能保全清白,現在看他是否有救,免得其父聞知前來尋仇,你我難以全命。」 
     
      郗鴻神色愕然,心中大感為難。 
     
      他倒不是怕馮光之父前來尋仇,為了姑娘一句話令他不勝憂疑。 
     
      郗鴻說道:「這星寒釘毒辣無比,中人必然無救,就是家父在此也無辦法,所 
    以家父慎密異常,從未施用……」 
     
      說此,忽目中現出驚疑之色,又道:「韓姑娘,你說馮光比其他人好些,難道 
    還有人到姑娘這裡煩擾?」 
     
      驀地馮光忽一個鯉魚打挺,彈了起來,疾如閃電般向室外竄出無蹤。 
     
      郗鴻如受雷擊,兩眼發楞,喃喃自語道;「看他剛剛戰顫變色,分明寒芒銀絲 
    已透膚侵入,順血攻向內腑,他怎麼竟能不死?」 
     
      連連暗稱奇怪,面色一陣青一陣白。 
     
      韓玉姍忽嫣然一笑道:「他能不死,我就放心啦!」 
     
      郗鴻愕然道:「打蛇不死反成仇,韓姑娘,我們還是離開此地吧!」 
     
      韓玉姍睜著黑白分明雙眸凝注在郗鴻面上良久,忽黯然幽幽一聲低喟道:「我 
    知你對我是一片癡誠,無奈我父女相依為命,我若離去,爹會思念威疾,因此,我 
    不能離開,為了你我兩人都好;不如你暫回丹雲嶺,等我爹返回再作計議。乙郗鴻 
    劍眉一剔,冷笑道:「在下已是義無反顧,既已來此,就不能返回丹雲嶺,姑娘不 
    捨離開,那麼在下也只好留此了。」 
     
      他說話神情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韓玉姍不禁花容失色,道:「這怎麼行?你那『星寒釘』不足以制敵死命,武 
    功也無法自保,我不能眼睜睜地讓你在此送命。」 
     
      郗鴻冷笑道:「姑娘是說馮光麼?他已是嚇破了膽,在下敢斷定他在短短時日 
    中,決然不敢來此。」 
     
      韓玉姍現出一時無可奈何的神色,螓首微搖道:「你不知道,在這大別山中隱 
    跡的武林高手不在少數,據我知道,與我爹日夕過從的就有二十四人之多,馮光之 
    父就是其中之一,他們門人子弟良莠不齊,都是恃勇好鬥之輩,對我均是不懷好意 
    ,所幸馮光暗中相護,得能安然無事。 
     
      如今,事情鬧成僵局,憑你我之力不但不能應付馮光之父登門尋仇,而且難以 
    拒擋這些懷有異心的二十四家子弟門人,你若愛我,就聽我的話吧!」 
     
      郗鴻堅決地搖首說道:「在下已將家父那冊『寒冰真經』盜來,內有一項『寒 
    氣冰斧』掌力可以速成,半月之後便可應用。 
     
      聽家父說這種掌法威力奇大,武林之內僅寥寥兩三種絕學可以剋制,不過要取 
    巧在短短半月內練成,威力可大大打了一個折扣,再要想遽增進境是不可能了。 
     
      所以,家父不欲現在傳授在下,就是打算等我扎好根基再循序漸進,如今在下 
    非要速成不可了。」 
     
      韓玉姍低聲歎息道:「想不到你這麼?法,倘我被人擄去,到時你無法兼顧, 
    你將如何?」 
     
      郗鴻微微一怔,說道:「那我倆同練這種『寒氣冰斧』掌力,練成後任憑他一 
    流高手也無能拒擋。」 
     
      韓玉姍搖首微笑道:「我不想練,陪著你練就是,免你寂寞。」 
     
      說時真情流露,溫柔已極。 
     
      郗鴻見她笑得比一朵盛放的百合還美,忍不住意亂情迷,伸手捉住韓玉姍的柔 
    荑捏了捏,道:「韓姑娘,在下……在下……」 
     
      突然郗鴻脹紅了臉孔,心中想說幾句愛慕傾心的話,只覺礙難出口,不禁一陣 
    火熱泛襲全身。 
     
      韓玉姍亦是嬌靨飛霞,任他捉住自己的手,暗道:「這人怎地這麼癡法,無奈 
    他似與我無緣,對他只有憐憫沒有愛情,唉……」 
     
      心中暗歎一聲,剪水雙眸望了郗鴻一眼,將手臂掙出他的五指,嫣然笑道:「 
    時不我與,你還不即時開始練那寒氣掌力,我去替你準備點食物。」 
     
      郗鴻捏著那凝雪似玉,柔若無骨的纖手,不禁魂不守舍,想入非非之際,聞言 
    趕忙心神一歙,忙道:「姑娘說得正是。」 
     
      說完立從懷中取出「寒冰真經」,就在案前端坐翻開。 
     
      韓玉姍盈盈一笑,翩然走出。 
     
      姑娘所居一處幽壑之底,其上壁立千仞,對崖亦是陡峭如塹。 
     
      崖壁籐蘿虯結,密枝繁柯,將兩崖逼擠得隱蔽不見天日,加之半壑之上不時岫 
    雲飄浮,外人甚難發現。 
     
      壑澗流泉淙淙,聲如琤鳴,異常悅耳,源說就在韓玉姍石洞兩側縫隙淌出向右 
    注流。 
     
      洞內一條嬌小身影飛閃而出,立在洞外傾耳凝聽洞內須臾,忽躍身澗底,疾逾 
    閃電向左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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