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密室睹怪人】
時近二鼓,風冷徹骨,蒼穹浮雲片片,無復日間彤雲籠罩,露出一輪皎潔明月
,高懸空際,寒星點點,映在這湖畔庭野園中,倍覺清冷迷濛。
驀地——湖濱別墅外有十數條黑影,疾如鬼魅向這別墅撲來。
當這十數條魅影已將撲近之時,突聞一聲低喝:「站住!」
其聲陰冷冰峭,似萬丈冰谷中旋起寒風,入耳令人不毛骨悚然。
十數條黑影聞聲一驚,只見一人立在樹下,兩目吐出懾人寒芒,沉聲道:「你
們欲夜闖入宅,非奸即盜,依我所勸不如退回為妙,妄逞異心,入牆必死無疑。」
來人中一人冷笑道:「未必!」
左掌甩出一片凌厲潛力推向樹下之人,身形已平竄而起,掠向牆頭。
可是這人猛地狂嗥一聲,身形倒飛而出,「叭嗒」墜地面上,已是氣絕身死。
那樹下立身之人正是裘飛鶚,見來人死狀,不由一怔,心中已忖料得七分必又
是那驚鴻一瞥之少女所為。
匪徒嗥叫之聲高蕩入雲,播送四外,尤其是在這夜靜如水的深夜,分外清澈淒
厲。
裘飛鶚深恐驚動各武師會紛紛趕出,自己會武只有董元炯知道,於是趁著匪徒
驚愕之際,右掌一式「金剛降龍九掌」劈出,左手兩指駢戟,施展魁星指法「分宿
點斗」,迅如欺風閃電分點而出。
他那金剛降龍九掌本是禪門絕學,力道威猛無倫,當之無不披靡,加以指法絕
快,指影如飛。
悶嗥聲中,片刻之意,匪徒已有七八人倒下,口噴鮮血而亡,其餘五六人齊一
聲呼嘯,紛向四外逸去。
只聽牆內傳出一聲輕「咦」,裘飛鶚急雙肩一晃,躍到牆頭,只見月光之下,
林木迎風折晃之外,空蕩藹地並無人影,心中暗驚那少女身法詭疾。
裘飛鶚茫然立在牆頭,忽見內宅竄出兩條人影,由園中撲奔而來,知是董元炯
巡視內宅,聞得嗥叫聲,奔出兩人前來察視。
他為免被發現,將身軀躍下,繞牆而西,翻在書齋之後,穿窗而入。
裘飛鶚躺在榻上,想著那神秘的少女,越想越覺心煩,有心想前往小樓探視究
竟,但礙於禮節,躊躇難定。
一種矛盾的心緒在胸中煎迫,令他十分苦惱,輾轉難安,索興撇開這紛亂的思
緒,又穿窗外出,在這湖濱別墅四周巡視。
直至黎明時分,並無匪徒來犯,裘飛鶚才又回到書齋躺下,因一夜未寐,所以
不到片刻即入夢境。
驀然——一陣急促敲門聲,將裘飛鶚由夢中驚醒。
裘飛鶚忙啟開栓,只見董元炯飛快衝進,望著他笑道:「老弟昨晚好驚人的身
手,董某代敝東致謝!」
繼又說道:「歐陽仲景已率著五人前來,其中有一花信年華的少婦,正在大廳
候晤敝東,老弟快伴董某前去,瞧瞧他們有何詭謀!」
裘飛鶚與董元炯雙雙走進大廳,只見歐陽仲景坐在右苜最上一把太師椅上,吸
著旱煙,吞雲吐霧,瀰漫騰騰。
左首一列太師椅上,端坐五人,老少不一,兩眼神光炯射,一望而知均是武功
高絕之輩,其中一花信少婦,桃腮嬌面,雲鬢低垂,晶澈雙眸,秋波四射,艷光照
人,窄窄羅衣,柳腰盈擺,嫵媚動人。
裘飛鶚匆匆瞥了五人一眼,飛步趨前,望著歐陽仲景抱拳一揖到地,面色誠敬
道:「歐陽先生,在下裘飛鶚問安!」
歐陽仲景呵呵笑道:「裘小哥兒不要折壞老朽,請坐,請坐!」
說著立起,向率來五人笑道:「五位請來見過韓府護院總領董老師及裘小哥兒
,日後彼此可互相關護!」
董元炯滿面春風,表現得無限熱誠,握手正在道久仰,幸會不止。
裘飛鶚暗讚姜果然老的辣,董元炯明知那五人採到湖濱別墅不懷好意,但仍表
現出竭誠的歡迎之意。
此刻,韓文愈滿面重憂走了出來,歐陽仲景站起說道:「聞得昨日飛花谷匪徒
到此騷擾,小弟放心不下,今特來探問,順便伴同五位俠士前來防護貴府!」
韓文愈泛出一絲笑容道:「有勞歐陽先生屢次慰詢,愚弟實在過意不去。」
歐陽仲景呵呵大笑道:「你我又非泛泛之交,譬如孿體之疾,息息相關,自應
同心禦侮才是!」
說罷,將五人一一介紹,引見花信少婦時,鄭重說道:「此位是夏佩蓮女俠,
出身青城佚名神尼門下,小弟心想如要防護尊夫人與令嬡,諸位武師恐有不便,是
以邀夏女俠來此,其尚有一好處,即令嬡還可多一閨中良伴!」
韓文愈面有難色,吞吞吐吐道:「這個……這個……」
裘飛鶚心中疑雲頓生,韓文愈此種神色定有難言的苦衷,究竟是為了什麼?莫
非他女兒身懷武功,唯恐夏佩蓮瞧出來歷。
歐陽仲景疑訝道:「韓兄是否有什麼困難嗎?」
韓文愈面紅耳赤囁嚅說道:「正是!因內賤與小女長年禮佛,養成冷漠之性,
深恐夏女俠忍受不住如此枯寂的日子!」
夏佩蓮聞言,響起一陣銀鈴般笑聲,神態不勝嫵媚。
韓文愈更是手足無措,忽然,廳後傳出曼妙語聲道:「爹!歐陽叔叔的好意關
懷,豈可拒人於千里之外,娘想見見夏女俠哩!」
韓文愈同言神色稍寬,笑道:「如此,我陪仲景兄與夏女俠去內宅,董老師你
領四位武師去安置,並吩咐廚下安排盛宴一席!」
裘飛鶚悄然走出,回到書齋凝神思索,只覺賊徒強行到幃府納聘,表面是平淡
無奇,但暗中幻奧莫測,尤其是韓文愈難言的神色,十分可疑。
正思忖中,董元炯匆匆推門而入,面色莊重說道:「愚兄雖多年未履江湖,但
武林之中知名之士大都有個耳聞,歐陽仲景所結交之人均是名不見經傳之輩,尤其
夏佩蓮說是出身青城實不可信賴,這等鬼蜮之行,令愚兄不勝憂慮!」
裘飛鶚微歎一聲道:「為今之計,只有小心提防,別無他策,積善之家蒼天庇
佑,未必遭受橫逆,董老師!你多多留意吧!」
忽聞園中步履聲傳入,兩人面色一愕,只見老僕人陳得祿走進請兩人入席。
裘飛鶚推稱感受風寒,飲食不下,請董元炯代為面致韓文愈。
董元炯望了他一眼,心知他必有用意,笑笑應了聲,與陳得祿雙雙走去。
園中景物一派肅殺氣象,林木蕭條,狂風肆虐,塵沙逐舞翻湧,陽光雖然輕灑
,一絲暖意均無。
裘飛鶚漫步輕搖走在那幢小樓之下,環繞躡步巡視,不帶出絲毫聲響。
這幢小樓與內宅之尾端相連,小樓之上有座木橋與內宅相卸,府中女眷僕婦進
出小樓,門窗緊閉,綠苔滋生,黑黝黝地陰暗異常。
裘飛鶚暖近此處,才發現此屋,不禁暗暗疑訝,忖道,「這屋孤零零地築在其
中,必有蹊蹺!」
於是,他掩蔽著身形,閃到屋側探視。
只見窗外蛛網密結,牆壁,地面苔厚盈寸,看來此屋無人居住,荒廢已久,但
想不出韓文愈任由此屋荒廢之故。
突然,他目光一怔,發現門外綠苔之上顯出一個個足印,行走方向系由門內而
出,長可盈尺。
他暗哼一聲,斷定屋中必住有人,由足跡深淺可斷定此人身具卓絕的武功。
為求證明心中所想不虛,他蹲下身窮極目力,欲找出第二個腳印,因此處樹幹
蔽空,光線異常昏暗,如非他目力銳利,甚難覓出。
在距離五尺之處,第二腳印隱隱現出,但不是同一方向,纖纖蓮步,是女兒家
之足印。
裘飛鶚似乎有點混淆了,不禁駐立凝神思索,片刻之後,他大膽的假設必是韓
文愈愛女身懷武功不露,且是此屋中人所授,此人定然胸懷隱密,但此人又是誰呢
?不是武林奇士,就是江湖怪傑。
第一個足跡顯然是屋中人外出時留下,但既負絕世武功,理該身輕似葉,不應
留下痕跡,雖只淺淺一層,練武人眼中卻不是如此想法。
那弓鞋足印無疑是韓文愈愛女所留,裘飛鶚有心窺查屋中人是誰,忽然,一顆
小石子飛投在他身前,不禁大吃一驚,身形急晃,電射穿出,由白石小徑內走去。
他料知必是有人發覺自己在屋外逗留,投石示警,然而,卻不知投石之人是誰
?示警何意?他躊躇園中,佯裝觀賞園內肅殺初冬景物,時而負手佇立,時而留神隱
蔽之處是否藏得有人。
驀感身後微風颯然,一股蘭麝幽香隨風襲入鼻中,裘飛鶚佯裝不知身後有人,
仍是負手凝立,口中吟哦出聲。
突然,一陣銀鈐笑聲響起耳側,跟著曼妙無比的語聲說道:「裘先生!你好雅
興,園中花木凋零,不勝淒涼,有何景物可賞!」
裘飛鴉以為是韓文愈愛女,緩緩轉身一望,眼前盈盈俏立的卻是夏佩蓮,瓠犀
微露,淺笑嫣然,一雙妙目遣視著自己,於是淡淡一笑道:「在下每日習慣漫步園
中,藉以排遣胸中抑鬱,夏女俠未免少見多怪!」
夏佩蓮嫣然一笑道:「裘先生年歲正輕,來日方長,何來抑鬱,可否見告一二
?」
裘飛鶚見她咄咄逼人,不禁眉頭微皺,冷冷說道:「舉目無親,天涯飄泊,心
中自然常懷鬱鬱,夏女俠,男女有別,你我對立易招人閒言,請自重為是!」
他轉頭走出不過兩步,只覺得面前人影一閃,夏佩蓮婀娜身形又現在身前。
夏佩蓮格格一聲嬌笑道:「不為什麼?姑娘還要問裘先生兩句話,你……」
裘飛鶚憤然怒道:「夏女俠!你來湖濱別墅才不過兩個時辰,喧賓奪主,無理
已極,你憑什麼向在下問話?」
夏佩蓮聞言粉面突罩濃霜,卻在閃電的一剎那收斂下來,現出極嫵媚已極的笑
容,道:「你說我不配嗎?那就試試看!」
緩緩抬起右臂,伸出纖纖玉手欲待向裘飛鶚抓去。
突然,小樓之上傳出一聲尖叫:「夏女俠!快來!」
叫聲似受了一種極其恐怖的驚嚇,聽來使人戰怵。
夏佩蓮猛然一怔,霍地撤臂,嬌軀微晃,燕子三剪水,掠到小樓之前,一鶴沖
天而起,一翻一射,隱入小樓中不見。
裘飛鶚目送著夏佩蓮逝去的身形,冷笑不已。
只聽小樓之內傳出兩女格格嬌笑之聲,他微有所悟,一定是韓小姐在樓上瞥見
自己身困窘境,出聲解圍,不禁為之心儀。
他一直心懸著這孤零零的屋中人是誰?兩眼不時凝向那方,他未探出究竟,心
裡頗為快快。
忽然,瞥見牆角樹後兩條人影一閃,翻越牆頭而去,裘飛鶚心中一驚,迅快回
身向喬林走入,兩臂疾振,衝霄拔起五六丈高下,點足在一株參天古樹上。
他拔起半空之時,已瞥見那兩人立在昨夜自己殲滅群匪之處談話。
裘飛鶚低哼了聲,身形展處,疾似輕煙踏枝而行,臨近二人不遠處停身隱住身
形。
注目下視,卻發現正是歐陽仲景帶來之兩名武師,一猴面蝟須名叫羅全,一長
得獅鼻虎眼,身材魁梧名喚卜少英。
只聽卜少英冷笑道:「小弟卻不相信,白馬山五龍均是目下江湖極具盛名之輩
,身手著實不凡,怎能在董元炯手下被殺,方才小弟已試出董元炯內力,與小弟等
量相齊,我看董元炯說話有點不盡實處!」
羅全微微一笑道:「不管董元炯言語真假,昨晚十三人探莊,九人命喪此地絕
對是真的,我們此來奉谷主之命志在一篇『玄玄經』,只要在韓小姐身上找出,夏
姑娘武功絕倫,她應允三日之內必偵出下落,我等萬萬要容忍,千萬不可露出痕跡
,我們返回吧!」
裘飛鶚一聽「玄玄經」三字,不由胸頭猛震,暗道:「若你們在湖濱別墅得逞
,豈非天道無憑!」
身形一動,電撲而下。
羅全、卜少英身形欲展時,忽覺一陣重逾山嶽氣勁凌頭罩下,不禁嚇得亡魂皆
冒,身形一伏,「懶驢打滾」滾出了兩三丈開外,長身立起。
兩人只覺得脅下一麻,悶哼了聲,昏死了過去。
原來裘飛鶚身形撲下時,兩手迅如電光石火般戟指分點而出,羅全、卜少英兩
人武功本不俗,卻在驚魂之中猝被所制。
裘飛鶚扶起兩人向寶應湖畔飛馳而去,到達湖畔將兩人拍醒,羅全、卜少英兩
人睜目一瞧,只見身前立著一個英俊軒昂的青衣少年,神光逼人,不由心頭發毛,
正是那歐陽仲景疑心其身懷卓絕武功,來歷不明之裘飛鶚。
兩人躍身立起,同時冷笑一聲,正要開口說話,裘飛鶚已自冷說道:「兩位投
身韓府,暗施鬼蜮伎倆,卻為裘某識破,兩位何以自圓其說!」
羅全亂眉一軒,獰笑道:「裘朋友!你不也是投身韓府,佯裝文士,暗有圖謀
嗎?」
語音一落,「叭」地一聲脆響,羅全右頰登顯出五隻赤紅指印,牙齒被打落,
張口和血噴出。
羅全猝不及防,只被打得眼冒金星,腳下踉蹌數步,頰上火辣辣的灼痛,腫起
老高,人尚心神未定。
卜少英見裘飛鶚出手迅疾如電,大感凜駭,肩頭三尖兩刃刀猛撤而出。
出鞘之音未絕,一抹寒電如風捲去,凌厲無比。
襲飛鶚冷笑一聲,身形疾挪外旋,右手陰陽顛倒手法「幻雲百態」疾出,五指
正扣在羅全「腕脈穴」之上,身形一施之勢,羅全不由自主地撞向卜少英刃芒而去。
卜少英這一駭非同小可,足跟猛踹疾飄出丈外。
他雖然退身得快,羅全一件長衫下擺不但削飛,而且腿上被刃鋒削個正著,鮮
血汨汨冒出,羅全不禁又昏了過去。
裘飛鶚冷笑道:「卜朋友!招子放亮些,此時此地不是你能放肆之處,我且問
你,夏佩蓮來歷如何?請速明白道出,不然,這寶應湖中就是你們葬身之處!」
卜少英聞盲氣得臉色發青,望了羅全一眼,乾笑兩聲道:「裘朋友!你如此欺
人太甚,只怕得意之時不會太久,徐老前輩明晨即可趕到,朋友!你等著瞧吧!夏
姑娘已留意到你,襲朋友你細細忖量吧!」
裘飛鶚突然朗聲大笑,五指一緊,將羅全身軀甩出去丈外,人已凌空飛起,電
閃撲下,狂飆洶湧中,卜少英只感胸前如受重壓,狂嗥一聲,挫身竄出。
可是襲飛鶚下撲之勢極為凌厲詭疾,右掌一翻,飛撞而出,卜少英被絕倫金剛
降龍掌力帶起,在空中滾翻,狂嗥一聲,鮮血噴灑如雨,身形往寶應湖中墜去。
「咚」的一聲,水花飛濺,只見卜少英的身形在水面上冒了兩冒,沉沒水中不
見。
裘飛鶚疾縱到羅全身前,戳了兩處死穴,撩向湖中。
他眼中憂鬱之色又重現而出,目凝浩蕩無際,一碧萬頃之寶應湖久之。
半晌,才從連天衰草中轉回湖濱別墅而去……
裘飛鶚回至書齋,躺在榻上,不覺又陷入困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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