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鳥盡弓藏 醫馬獲招】
人是飄萍客,月是故鄉明。
如銀月色,映在裘飛鶚房中,清澈異常。
裘飛鶚那裡合得上眼,一陣輾轉翻側後,兩眼凝視著窗外明月,清風陣陣送來
晚菊幽香,不禁又落入沉思中。
天風馬場不啻是他的故鄉,六年來生長於斯,居住於斯,有著過份親切的感覺
,尤其是馬場諸人對他那份熱情、關懷、令他永生難忘,一張張熟悉面龐,呈現腦
際,忍不住熱淚盈眶。
月道扛湖風光好,那知崎嶇險難行,才一離開便捲入是非漩渦中,令他手足無
措,無所適從。
他不知「玄玄經」為何引起如此重大殺劫,固然「玄玄經」本身是一本上乘秘
笈,武林中人均欲搜有,也用不著這樣險詐毒謀,窮凶極惡地不擇手段。
這疑問,任誰也不能答覆,何況他是個初出江湖的人,種種切切都令他新奇,
尤其是武林中恩怨,更是有些大異常情,乖違離譜的事,使他茫然如墜五里霧中。
他不由對時下世道人心,日漸沉淪,感慨唏噓,卻不料日後自己血腥雙手,比
人更重。
他想到冷若冰霜的諸葛荷珠,那種不盡人情凜然不可侵犯之色,直至現在,氣
憤仍是未消,雖然如此,仍是懷念諸葛荷珠,他不知自己飛奔茅山獅子崖途中,荒
林飛紙示警的是不是她。
—連串的駭人見聞,在他腦海中閃電掠過,思想卻為葛蓓珊那種天香國色,絕
世風華所定住了。
人之好色,與生俱來,似葛蓓珊這種艷麗殊色,沉魚落雁,舉世罕有其匹,那
勾魂一笑,佛祖也要動心,裘飛鶚血氣方剛何能例外。
他不禁自慚形穢,暗道:「裘飛鶚啊!你面目黝黑,愚蠢飄零,焉可獲致美人
青睞,只怕你今生休想!」
他盡量抑壓著自己不再想葛姑娘,轉念到陳耕農身上去,陳耕農說的「金剛降
龍九掌」,出自武聖百臂上人,但百臂上人未有傳人,恩師常彤從何而得,他大感
惶惑。
冷月西沉,房內一片沉黑,他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愈來愈不成寐,精神反見旺
盛,索興披衣起床,踱出房外,屹立庭院,只見疏星幾點明滅閃爍,由不得生起天
高人遠的感覺。
驀見屋面忽然現出一條小巧身形,微一駐立,直向自己身前電瀉而下。
裘飛鶚大為驚愕,急撤兩步,亮掌護胸,蓄勢迎敵,來人方一沾地,便悄聲道
:「裘兄休驚,是小弟何筱亮。」
不是何筱亮是誰,裘飛鶚更是詫異,目光打量了他兩眼,微驚道:「何兄弟怎
知在下投宿這家客棧?」
何筱亮詭秘地一笑,道:「本來小弟也是不知,小弟隨著那五個飛花谷匪徒,
追去他們設窯之處,一入林中,才知家師與另兩師門長輩已先入林中,將半數暗椿
點了暈穴……」
裘飛鶚這才恍然為何自己入林中,這麼容易。
只聽何筱亮說下去:「小弟與家師等人隱藏屋頂暗處,俟機出手,但為防懼賽
鬼谷郭彬功力難敵,無法可施,何況劫鏢之事尚不知是否確為飛花谷所為,若有謬
誤,則又樹下一處強敵,正在躊躇之際,突見裘兄也躍上屋面,卷掛簷下偷聽郭彬
等人說話,小弟與裘兄在酒樓敘話,因裘兄語焉未詳,心疑裘兄愛惜羽毛,不欲多
事,是以小弟不敢啟齒邀請裘兄相助,及至見得裘兄也來飛花谷暗探,才知裘兄也
是為著另一事找尋晦氣而來。」
裘飛鶚不由笑道:「在下不過好奇而已,末學技淺,怎能找飛花谷的晦氣。」
何筱亮輕笑一聲,眼露不信之色,道:「不論裘兄如何自謙,小弟只是不信,
就拿裘兄這份快捷身法,小弟顯然相形遜色。」
裘飛鶚正想謙遜兩句,只見何筱亮揮手制止,笑道:「家師正感不耐之際,恰
巧賽鬼谷郭彬和魯賊出來,為防時機不再,家師猝然撲下出手,將魯賊點住劫走,
刑問之下,果然龍風鏢客李向乾所押的紅鏢,為飛花谷小賊奪魂三掌郝元輝率領四
賊為所為,只是魯賊未參與而已。」
裘飛鶚不禁說道:「令師勢必要討回紅鏢,不過令師這面只有三人,恐怕未必
能稱心如願!」
何筱亮一臉希冀之色,說道:「所以小弟前來相請裘兄幫助,為著尋覓裘兄居
處,連跑三家客棧,聽說裘兄投宿此處,為防啟人疑竇,才越屋求見,不過小弟斗
膽相求,有點強人所難,萍水一聚,陌若平生,這種事本不好啟齒,小弟只能希冀
於萬一,裘兄應允與否,小弟絕不見怪。」
裘飛鶚想不到何筱亮這般會說話,使人不可拒絕,不禁深感躊躇為難。沉吟良
久,猛然靈機一動,才道:「何兄弟,在下實在不能相助……」
何筱亮不由大為失望,裘飛鶚微微一笑,又道:「不過在下有一良策,大約十
有其九之望,可起回紅鏢。」
遂低聲耳語了一陣。
何筱亮大喜,說道:「事若有成小弟終生銘感大德。」
說著,騰身一躍,落回屋面,一縷淡煙般倏然不見。
霜露沾衣,侵骨生寒,裘飛鶚意興落寞,趨入房中,擁被埋首而睡。
不知幾時,才眼皮沉重昏昏睡去。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中天,忙披衣起床,喚來店伙送上盆洗用水,整裝出得戶
外,只見對廂房門緊閉,略無動靜,暗自忖道:「難道已離去了嗎?」
不禁振步如飛,出得客棧門首,只見那雙轡騾車仍然停在原處。
他暗自搖了搖頭,心笑道:「我怎麼這麼糊塗,今晚他們有松林之約,哪會有
離去之理!」
下意識地雙目一掃街景,突發覺幾個橫眉怒目的大漢,琉疏落落倚在街牆上,
直望著他獰笑。
裘飛鶚認出那是飛花谷手下,衣襟左角隱現微有一朵花形圖案,正凝神間,忽
與一人相撞。
只聽那人唉的叫了一聲,搖搖晃晃將身子定住。
裘飛鶚被撞得右肩微痛,睜目一瞧,卻見距身丈外處立著一個長相甚醜怪人,
圓眼糟鼻海口,頭大身瘦,穿著一身藍布褂褲,一頭亂髮沾滿垢塵,雙肩各插有一
柄晶光閃亮的判官筆。
那人圓睛瞪了裘飛鶚好一陣,才大喝道:「小子,你不長眼是不?偏向老子懷
裡鑽,你有乳的不找,沒乳的硬要吮!」
這怪人說的好一口京片子,可又污穢不堪入耳。
倚立街牆的飛花谷手下,均放聲哈哈狂笑,路人紛紛佇立注目。
裘飛鶚不由面紅耳赤,他本想說個不是,卻又想不出如何啟齒,猶豫之際,不
料那怪人竟會說出這等下流話,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令他置身無地,不由氣
往上湧,劍眉一剔,冷笑道:「朋友……」
怪人大喝道:「什麼朋友!老子與你這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差著一大截,做你
祖宗還有多,真不長眼啦!乖乖磕頭賠罪,老子便可抬抬手放你走過去。」
裘飛鶚不由氣得發昏,竟遇上這樣蠻不講理的人,圍觀群眾哄然大笑。
那怪人瞪著凶睛冷冷道:「小子,怎麼啦!你還不樂意嗎?」
裘飛鶚儘是壓制心頭怒氣上湧,只哼了聲,往外一閃向街心竄去,路人紛紛讓
開。
他只覺得勁風微嘶,嗖然那怪人又落在身前,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想跑也
跑不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裘飛鶚幾乎忍無可忍欲怒喝出口。
突由人叢中發出一聲冷笑,道:「別不要臉啦!人家才不把你這虯龍判鐘奎放
在眼中,濱陽鎮上也容不得青螺渚門下在此撒野!」
語音森冷之極。
裘飛鶚不由心中一動,暗道:「原來此人亦是青螺渚勾魂雙筆闕賢手下,想是
為找尋荀雄而來。」
循著語聲望去,只見人群中立著一個武生公子,長得面如冠玉,眉飛入鬢,氣
概甚是軒昂。
虯龍判鐘奎氣得獰顏變色,目蘊凶氣,嘿嘿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又是你
這崑崙小輩,前次鐘某不過看在與令師有過數面之交,才饒你不死,你真個認做鐘
某怕你不成!」
話落,武生公子已邁步走了出來,劍眉一聳,面有怒容道:「你真不要臉已極
,我沈應龍從行道江湖起,就未見過你這欺壓良善,無恥下流之人,方才經過詳情
,少爺已瞧得一清二楚,以你江湖成名之輩,竟目空一切,橫衝直撞,虧得這位兄
台尚具有武功,否則豈不被你撞成重傷,那位兄台謙謙君子,忍氣吞聲,犯而不較
,你尚不自知,還敢得寸進尺,哼哼,識相點,趕緊挾起尾巴滾吧!」
虯龍判鐘奎被沈應龍一頓數說,不禁惱羞成怒。
霍地拔出一對粗如鵝卵,晶光閃亮的判官筆,大喝道:「你這小子真不知天高
地厚,若不令你見識利害,你也不知青螺渚的威名,來來來,我們伸量伸量看看。」
裘飛鶚不欲把人家拉進漩渦,正欲挺身而出。
卻見沈應龍哈哈大笑道:「你那虯龍筆法尚未習得闕老怪三成,竟敢耀武揚威
,這裡人多,走!我們到鎮郊去。」
騰身—掠,當先如飛馳去。
虯龍判鐘奎喝了一聲:「好!」
隨著沈龍鐘身後躍起,臨行之際,目光怨毒地望了裘飛鶚一眼。
裘飛鶚正待趕去,忽覺身後有人扯了衣袖一下,掉面回顧,見是鐵竿矮叟陳耕
農微微含笑凝視著自己。
陳耕農身後尚立得兩人,面幕遮首,黑綢披風緊裹著婀娜嬌軀,兩雙妙目藏在
面幕之後,隱隱瞧出注視著自己,裘飛鶚不由一陣耳熱心跳。
只見陳耕農微微一笑道:「裘老弟,你真有涵養,老朽無法相比,這鐘奎固然
是窮凶極惡之輩,不過沈應龍也不是好相識,老朽風鑒最精,此人善用心計,臨危
買友,險詐深沉,老弟不可過於與他親近,你去吧!等會老朽還有事與老弟商量。」
裘飛鶚應了一聲,可不敢再偷視葛蓓珊與小梅兩人,轉身走去。
他一面走,一面回味陳耕農所說,忖道:「俗云『交少莫如信老』,陳耕農經
問俱豐,眼見無虛,一個人內心難測,他既有此囑咐,還得聽信才是。」
虧得陳耕農有此一提,日後裘飛鶚適時察覺沈應龍陰謀,逃過數次大難危險。
也不由想到葛蓓珊今日面幕遮掩她那絕世艷容,使他惘然若失,愛美是人類的
天性,然而真正的美,是難以用言語,文字來表達演述的,這是個人心靈上的啟示
,主觀的看法,美,令人有種特殊的快慰。
葛蓓珊的確是美,美絕人寰,不但是裘飛鶚,任誰均要為她神魂顛倒。
在裘飛鶚看來,與其說是為她人間殊色所顛倒,不如說是受了葛蓓珊眼嘴所吸
引,那明亮嫵媚雙眸中,嘴角噙著微笑,似隱隱蘊藏著無盡情意,令人永生難忘。
他那憂鬱的眼神,似乎更憂鬱了,微歎一口氣,一腳邁出鎮街,立即施展上乘
輕功飛奔而去,沈慶龍與鐘奎已不知去向,略一忖思,足下毫不怠慢向一片叢林內
掠入。
約莫半盞茶時分,裘飛鶚馳出這片叢林,眼前只是起伏不定的山丘,仍是未見
二人身影。
他暗暗詫異,深恐沈應龍遇險,不論沈應龍是否如陳耕農所說的心術不端,在
目前可說是為自己挺身而出,打抱不平,總不能撒手不管。
他存著盡其在我心意,略一張望,兩足一蹬,身形拔起,往右側高崗上落下。
馳出十數丈左右,秋風過處,隱隱聽得二人話聲傳來,卻不似拚搏喝罵,宛如
良友闊別重逢,絮絮不休。
裘飛鶚驚詫不止,循著語聲悄悄走去,語聲愈來愈近,似由下而上,已分辯出
那是沈應龍與鐘奎的語音。
身前有株枝葉翳密的大樹,裘飛鶚揉身而上枝梢,攏目一望,只見沈應龍與鐘
奎相對坐在崗下一塊青石上,絮絮而談,神色甚為和緩,偶而發出一兩聲豪笑。
裘飛鶚見狀直是搖頭歎息,正邪不能並存,水火不能相容,各成極端,而今日
所見,委實大違常情,果然武林之內瞬息萬變,人心難測,防不勝防。
他心情至為懊喪,悄然下樹,返回濱陽鎮後,逕去客棧見那鐵竿矮叟陳耕農,
卻見兩扇房門仍然緊閉著,用指節敲了敲門,見無人應聲,失望之下,掉面又往客
棧之外走去。
不知怎的,這濱陽鎮街上武林人物居然如此之多,形形色色,徜徉漫步街頭,
飛花谷手下仍然東一個,西一個倚立牆邊,神態懶散,張望著來往行人。
這一切,卻是暴風雨前兆,可惜裘飛鶚初涉江湖,雖然見出有異,卻不知武林
殺劫,正由這濱陽鎮上開始,幾乎蔓延整個江湖。
裘飛鶚腹如雷鳴,走進一家酒樓,點了幾味菜餚,輕酌低飲。
他思忖著方才忍受著虯龍判鐘奎奚落的情景,令人難以置信,由於他那憂鬱的
氣質與倔強的天性,使他養成凡事衝動的性格,而今日竟能忍受鐘奎他那咄咄迫人
的態度,自覺奇怪。
驀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抬目一望,只見是沈應龍露出爽朗的笑容,向
他座前走來。
裘飛鶚不禁「哦」了一聲,立起抱拳笑道:「方纔蒙兄台片言解紛,銘感五內
,在下趕去郊外,遍覓兄台無著,只好怏怏而回,諒此賊必受兄台一番痛罵逃去。
沈應龍微微一笑,在側首坐下,道:「些許小懲,何足掛齒,不過兄台明明具
有一身好功夫,如此深藏不露,負重忍辱,使沈某自愧不如。」
裘飛鶚大笑道:「沈兄失眼了,兄弟不過是馬場小伙計,講究是身靈腿活,力
大武勇,哪裡來的—身上乘武功。」
沈應龍大為失望,此人善於矯揉做作,令人不測,仍然微笑道:「可惜,可惜
,以兄台的根骨,日後尚遇明師,成就當在沈某之上,只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裘飛鶚當即告知,兩人似是知已良友,把盞痛飲,談笑風生。
兩人座頭臨窗,可瞥見街上行人來往頻頻,裘飛鶚忽發現虯龍判鐘奎漫步街心
,一雙怪眼東張西望,遂故作驚愕之色,凝視著鐘奎。
沈應龍也瞧見虯龍判鐘奎,面色甚是平靜,當下笑道:「裘兄可是見鐘奎安然
無恙,有點詫異是不是,卻不知沈某竟與他打出了交情。」
裘飛鶚愕然望著沈應龍,一語不發。
沈應龍微喟了一聲,道:「難怪裘兄滿腹疑雲,如今武林中醞釀著一件大事,
沈某不過是利用鐘奎,使他們自相殘殺,剪除一部份阻力,坐收漁人之利,若妄逞
武勇,將使正派元氣大大斫傷。」
裘飛鶚見他說得誠摯,點點頭道:「沈兄見事之明,自非小弟下愚所能及。」
沈應龍忽然問道:「裘兄你瞧出鐘奎由何方而去,沈某幾乎忘懷了一件大事囑
咐他。」
裘飛鶚道:「小弟見他轉東而去。」
沈應龍匆匆立起,道:「容再相見。」
說時,快步如飛走出。
裘飛鶚坐了片刻,意興索然,會帳後亦自離去。
濱陽鎮地處太湖之濱,裘飛鶚徘徊其畔,悠然神往。
只見湖光山色,盡收眼底,臨岸怪石嶙峋,松柏蒼翠,三萬六千頃浩渺煙波,
水天一色,遠山隱沒,風帆出沒,景色如畫。
此際正當晚秋,雲天遠闊,雁回長空,陣陣西風中舞起千重紅絮黃葉,這淒涼
肅殺情景,皆為萬頃湖樂,千帆風影,浩渺雄闊幽遠澹泊之煮境沖淡。
裘飛鶚正沉浸其中時,身後忽起了一聲陰惻惻的冷笑,不禁大吃一驚,風快旋
身,睜目望去,只見是黑衣秀士徐汝綸怪眼閃爍地望著自己,口角噙著一絲詭笑。
徐汝綸冷冷說道:「閣下可否見告『南山北峰,有緣相見』八字是何人說出,
是何長像,徐某還可恂情一次,饒閣下一命。」
裘飛鶚不禁朗聲大笑道:「憑你還沒有能耐要我的命,只怕我將眼看你身為刀
俎了。」
黑衣秀士徐汝綸未聽出襄飛鶚話中真意,竟然揚起一聲怪笑,兩手箕張,快如
鬼魅的沉腕一分,向裘飛鶚兩脅抓去。
裘飛鶚一身所學端的不可小視,只以毫無搏鬥經驗,前次又在茅山道中被徐汝
綸猝然將右腕扣了個正著,所以這次不敢大意,身形往外一閃,雙掌一弧,「金剛
降龍九掌」一「天雷下擊」飛撞而去。
只見一股勁湧狂飆,捲起漫天黃塵衰草,宛如排空駁雲,凌厲無侍。
徐汝綸蓄凝七成真力,閃電攻出,近得裘飛鶚不足兩尺之處,但覺得十指撞上
一道韌幕,微微指軟,心中一凜,正待撤招,突覺得那片韌幕化作一堵鋼牆,十指
劇痛為裂,不由膽顫魂飛,兩足猛地一旋,往右飄出三丈開外。
月聽得蓬的一聲大震,地面登時凹下一個深窪,沙塵衝上半天,威勢好不驚人。
黑衣秀士徐汝綸目露驚疑光芒,楞在那兒只管發怔,心中直想不出裘飛鶚才不
過兩日之別,功力懸殊不啻判若兩人。
裘飛鶚亦是不料本身具有如此精湛驚人武學,失悔那日在飛奔茅山獅子崖途中
,毫不沉著,予徐汝綸可乘之機,導致自卑膽怯,如今一招得手,不禁豪氣頓發,
大笑道:「徐汝綸!聽鏡湖莊主說你魅影手法馳譽江湖,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是
否要我也饒恕你一次?」
黑衣秀士徐汝綸面色陰沉,尚未答話,驀聞湖濱一列短林內騰出兩聲異嘯,破
空閃電而來。
兩人同時一怔,別面望去,只見林中如飛竄出兩條人影,眨眼已來到近前,向
黑衣秀士徐汝綸躬身道:「奉谷主之命,請徐堂主趕返飛花谷。」
徐汝綸眼望著那兩個黑衣大漢,冷哼了聲,沉聲問道:「溥傑、鄧九雲,你們
兩人可知谷主有什麼事嗎?」
兩從同時答道:「谷主只說有要事與堂主商量,其餘我們概不知情。」
裘飛鶚在旁冷冷說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黑衣秀士徐汝綸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溥傑、鄧九雲面上神色大變,被徐汝綸看出蹊蹺,大喝道:「這少年就是谷主
所要之人,你們還不與我擒住。」
兩人應了一聲,身形疾分飛撲而出,各倏起一掌凌空劈下,跟著四腿電飛踢向
裘飛鶚「開元」、「氣海」等穴。
他們確是身手迅捷,招式凌厲,顯然是飛花谷中上之選,只見電舞湧飛之間,
三條人影撞在一處,兩聲嗥叫騰起,「叭噠」連聲震飛在地,溥傑、鄧九雲兩人四
肢全折,皮肉外翻,鮮血泉噴,地上被噴出數道血糟,面色淒厲,慘不忍睹。
他們先還是咬牙不響,後漸感禁受不住,只在地下亂滾,慘叫由弱轉厲,不忍
卒聞。
原來裘飛鶚一招擊退黑衣秀士徐汝綸,自信頓增,意起傳藝老人所說,他所授
的均是武林正宗內功上乘心法,精絕奧傳,啡時下一般泛泛之輩可能抵敵,自已若
然畏首畏尾,豈不有辜常彤傳藝的苦心。
眼見溥傑、鄧九雲飛電閃,帶著破空嘶嘯疾撲而至,兩足一點,驀然全身飛迎
而去,猛的雙掌推出。
試想「金剛降龍九掌」是武聖百臂上人禪門絕學,至剛至大,威力無倫,何況
裘飛鶚兩掌凝聚了十二成真力,距離又近,四肢立時折斷,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
震飛了出去。
此刻,黑衣秀士徐汝綸嘴角咧起一絲陰笑,身形電出,將溥傑、鄧九雲兩人抓
起,往右撩去。
只見兩條人影,向波平浩渺的太湖水中墜去,噗隆聲中,激起水花無數,湖面
上現出一圈圈的波紋,由小至大,由近至遠,漸趨平靜。
裘飛鶚目睹徐汝綸這突發中其來的舉動,不禁一怔,繼而恍然悟出徐汝綸果然
陰險詭詐無比,假手於已除去兩人。
但見徐汝綸一臉和顏悅色,微笑道:「不是被閣下一言提醒,徐某險受其害,
不過徐某還蒙然無知,只是閣下為何知道敝谷主對徐某有不利之心,倘蒙相告,徐
某必銘感五內,湧泉以報。」
裘飛鶚聞言,暗道:「這徐汝綸不但陰險詭詐,而且心智委實聰穎,一點就透
,可惜身在邪惡,未免辜負其材,自己何不利用他,使其入彀。」
略作沉吟,微笑道:「徐老師,你豈不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晚獅子崖,
天外飛來奪去經頁之人,身形逼似徐老師,故而你們谷主疑心徐老師別有異心,致
生殺機。」
徐汝綸面色一愕,繼搖首歎氣道:「這是由何說起,那晚徐某與少谷主同在崖
下燃引藥線,並未分開,怎麼郝谷主竟會疑到徐某身上,徐某追隨谷主垂十一年,
忠心耿耿,如今反被疑忌,怎不令人有點寒心。」
說著頓了一頓,目露迷惑之色,又道:「閣下為何知道得這般清楚?」
裘飛鶚輕笑了—聲道:「在下昨晚親耳聞見賽鬼谷郭彬與郝元輝兩人談論此事
,顯然徐老師已遭疑忌,不過徐老師尚可苟延些時,一俟水落石出,只怕徐老師難
免罹受『蝕骨化血』之苦咧!」
他也是福至心靈,一來那晚自己也心疑徐汝綸飛劫經頁,乘此故意危言聳聽,
察視徐汝綸面上神色,判明真偽,再則也可使他們自相勾心鬥角。
徐汝綸面色平靜,緩緩說道:「徐某雖然淪入邪惡,心狠手辣,但平生心口為
一,何況明知郝谷主手中經頁是假的,何由引疑忌,致踏危機,定必是郭彬排除異
已手段,徐某怎能使他稱心如願。」
說著抱拳微微笑道:「大德終須一報,你我後會有期。」
音落,長身一躍,但見他拔起兩三丈高下,突然旋身兩臂後揚,形若鬼魅凌空
飄入短林而去。
裘飛鶚一霎那間,思緒潮湧,不禁感慨異常,如非是傳藝老人常彤叮嚀命他留
意玄玄經落去何處,直欲立即趕往杭城,不欲參與這場是非了。
他目注著波光浩渺,千重帆影的太湖久之,才把思想漸漸收斂,長空一陣雁鳴
,掠起歸思,轉身慢慢向濱陽鎮走去。
太湖之濱,儘是沃野平原,間或也有一二座小山,只是平原中點綴而已,裘飛
鶚興之所至,沿途眺賞,不循來途而歸。
江南風景之勝,首推太湖,其汪洋八百里之濱,山水之勝,亦稱佳絕,濱陽鎮
這濱湖區域,雖不若無錫湖濱太湖山水第一之勝,其中亦不乏佳境。
裘飛鶚信步走去,不覺走近一座小山之側,縱目望去,上山儘是石磴階級,滿
山俱是幽篁,翠色撩人,一片綠海中隱隱顯出紅牆一角,掩映其間,恍如仙境,一
陣秋風過處,竹梢搖晃,韻濤龍吟,不禁駐步神往。
忽聞幽篁之間,傳來三兩聲馬嘶,低沉淒鳴。
裘飛鶚天風馬場一居六年,與馬群為伍,最知馬性,並受常彤渲染,擅治馬疾
,乍聽之下,就知是雌雄兩馬,龍駒異種,但體罹重疾,中氣不足,微帶顫音。
驀然,又傳出兩聲馬嘶,較前發出之音尤為低沉悲涼。
裘飛鶚受怪嘶吸引,不禁登上石道,快步飛縱。
但見此石道迂迴曲折,兩旁幽篁夾道,只覺得身置綠海之中。
馬嘶愈來愈近,裘飛鶚投目望去,只見十數石階之上,頓現一間紅牆瓦軒,他
轉身上湧,發現軒前有塊土坪,四角種植異種奇菊,五色紛呈,一縷縷幽香鑽鼻而
入,不由心清神爽。
這土坪中跪伏兩馬,毛片雪一樣似的白,目中淌淚,其旁分蹲著男女兩幼童,
身穿黃衣,將首偎貼著兩馬頰上,用手撫摸不止,秀目中也是珠淚不絕地落下。
尚有一身著玄青長衫雪眉皓首老人,面色紅潤如玉,氣宇不凡,微揚手掌欲將
兩馬制死,但見兩童如此淒然愛憐,於心不忍,雙目神光中露出憫惻之色,欲發又
止。
只聽那老人長歎一聲,道:「麟兒,娥兒,不可如此,生老死別終須有,兩馬
病入膏盲,無醫可治,讓它自死,徒增痛苦而已,不如……」
陡聞女童哭叫道:「爺爺,娥兒不要聽這話,我就不信兩馬會無醫可治,您老
人家請不要對它殘忍,饒它一命好不好?」
叫完兩手抱聚馬首哽咽不止。
那老人歎息一聲,手掌緩緩放下,忽瞥見裘飛鶚立在五丈開外,凝目望著兩馬
,不禁咦了一聲,問道:「你這小娃何為而來?」
身形一躍,輕飄飄落在裘飛鶚身前。
裘飛鶚微笑道:「在下裘飛鶚方才漫步湖濱歸來,不覺來在寶山旁,聞出馬嘶
有異,為之吸引登山察視,冒臨老先生清修之所,望乞恕罪。」
老者面露詫容,道:「老夫名叫莫懷遠,此非我清修之所,老夫不過借此小居
半月,你能聽出馬聲有異,想必擅醫馬疾?」
裘飛鶚點點頭,說道:「在下久居馬場,略知一二,精擅二字,不堪當之,可
否讓在下上前察視嗎?」
忽然男女兩童騰身掠來,巧快迅捷,眨眼,就把裘飛鶚抱緊,只見兩童呈露喜
容道:「裘哥哥,你能治癒兩馬嗎?那太好了!」
莫懷遠聲調一沉,道:「麟兒、娥兒不可無禮,讓人家看看兩馬有醫否?」
兩童驀然放手,裘飛鶚邁步走近兩馬身側,身形蹲下,兩手分撫兩駒如雪毛片。
莫懷遠攜兩童,亦步至臨近,只見莫懷遠目中炯然神光不住打量裘飛鶚,暗道
:「此子好根骨。」
裘飛鶚撫摸了兩駒一陣,兩駒不住喉間低嘶,只見裘飛鶚兩手掀啟兩駒嘴唇,
詳察一眼,說道:「駒齒有六,當在三歲,舌中布有花紋,其有心病。」
右手忽出,搭向一駒馬頭左側之下,前肢以上,頸腹之間,無名指搭著上部,
十指搭向中部,食指搭診下部。
半盞時分過去,又出左手搭向上駒右側「風,氣,命」三關。
一馬診脈已畢,又換向另外一駒。
莫懷遠暗中驚奇不止,真覺裘飛鶚秉賦不凡,須知馬疾最難治,較治人之病尤
難百倍,只看裘飛鶚出手精練,部位奇準,由此可見裘飛鶚聰穎秉賦之佳。
馬身診脈最稱艱難,毛片遮掩厚覆,非屏心凝氣察視不可,診脈訣之:左心小
腸肝指腎,右肺大腸脾胃命,左分三部右三關,上中下指相排定,食指診知上部痾
,少陰太陽心中病,甲指參透中部元,厥陽小腸肝膽症,名指詳斷下部元,少陰腎
經膀胱病,右鳧右脈右邊排,風關氣關命關定,左手食指按風關,肺與太陽於斯應
,中指從來診氣關,脾病胃痾由此定,名指診破命關元,厥陰包絡三焦病,此謂陰
陽十一經,診者評詳心手應,浮沉滑牆仔細詳,外感內傷斟酌定,饑飽勞役辯重輕
,風寒暑濕分衰盛,諸部若能指下明,諸話無差醫藥應。
半個時辰過去,裘飛鶚霍地立起,轉望著莫懷遠微笑說道:「凡察獸病,當先
察色脈為主,再相其行步,聽其喘息,可得其病八九,今兩駒不良提行,已得十之
六七,其必為心病。」
說著,目露迷惑之色,道:「恕在下直言不諱,兩駒系孿生龍種,名為玉雪獅
子馬,有千里腳程,不過兩駒其病為憂主而起,加以乘饑奔走太急,冷熱不和,癸
水克制丙火,胸前汗盛,肝熱導致睛昏翳膜翡,心痛委蹶不起,依在下看來,兩駒
必非老先生所有,悲傷主死才罹此疾,不知老先生以在下之言為然否?」
莫懷遠神色一怔,突發出宏亮的大笑,聲澈長空,良久才定,道:「好一個靈
慧少年,令老夫心折不已,此事實如你所說,稍時容老夫詳告訴你,不過此兩駒尚
有可治否?」
裘飛鶚點點頭道:「心氣未絕,尚有可為,容在下開三草方,三日可保痊癒。」
兩小為之雀躍不已,莫懷遠大喜道:「如然請小友入軒。」
裘飛鶚隨著莫懷遠進入軒內,只見軒內窗明几淨,陳設古雅,四周群篁滴翠,
映入軒內,鬚眉皆碧,此種境界寧靜澹遠,令人凡念盡滌。
麟兒如飛送上端硯徽墨,傾水飛磨,娥兒則送上羊毫一支,宜紙一疊。
莫懷遠呵呵大笑。
裘飛鶚濡筆揮毫,片刻書下三張藥方。
一為遠志散,治馬伏熱心經,眼色朦朧,多驚恐憂懼:「遠志,茵陳,人參,
茯苓,大青,黃蓮,甘草,防風,吳藍,地皮,以上為未,每服兩半用水一升,同
煎三沸,灌服之。
其次為桔梗散,治馬心經不調,陰陽不通,百脈沉重:「桔梗,升麻,玉金各
二兩,生地黃半兩研,以上均為未,先用羊膽一個,蜜一兩,和地黃牛膀子各一兩
拌勻後,再加入桔梗,升麻,玉金,水一升調草服之。
再是涼肝散,治馬肝熱。
干菊花,白蒺黎,防風,羌活,各等分為未,每服一兩,清水一碗調勻草後灌
服之。
裘飛鶚書完送交莫懷遠手中。
莫懷遠接過手中一瞧,只見筆力蒼邁勁絕,龍蟠鳳逸,下藥慎之入微,不禁點
頭讚歎道:「小友才識不凡,令師定非常人,老夫可得聞乎?」
裘飛鶚恭謹道:「老先生過於謬獎,在下不勝汗顏,六年前相遇一無名老人,
堅不允收徒,但在其身前習藝三年後,飄然離去,故無可奉告。」
莫懷遠大笑道:「此必為隱世高人,看出小友根骨奇佳,不禁動下愛才之念,
故傳藝三年,復又離去。」
說著語音一頓,目露深意凝視裘飛鶚片刻,又道:「此等高人,厭惡江湖,遨
遊深山大澤,徜祥其中,悠然自樂,偶或一謫草莽,倏又神龍隱入雲層,小友何幸
,獲這高人青睞。」
語意之間,隱隱有透出收徒之念。
裘飛鶚笑道:「莫老先生當亦是隱世高人,在下亦何幸,得親仙顏。」
莫懷遠心中微微歎息,裘飛鶚不知自己話中用意誤失良機,大笑說道:「老夫
江湖庸俗,何敢當稱之高人,不知小友傳藝之人形像若何,看看老夫認得否?」
裘飛鶚心知常彤隱跡馬場,必有隱痛在心,不欲旁人得知其出身來歷,遂捏造
謊言描敘,繪影繪形,神情逼真。
莫懷遠信他是真,不禁蹙眉久之,才道:「小友所說,據老夫所知,武林中並
無此人,恕老夫不能忖出。」
說著目望了兩小一眼,笑道:「你們兩人權充主人,殷勤待客,我即趕往鎮上
配藥,去去就來。」
麟兒笑道:「爺爺,這個您老人家但請放心,我們還不知道待客之禮,太小覷
麟兒了,不過爺爺在鎮上不要酒醉了。」
莫懷遠持著頷下銀鬚,呵呵笑道:「這裡有客,我那會飲酒,你們太膽大,竟
敢編排爺爺的不是。」
說著與裘飛鶚道:「小友暫請寬坐,老夫稍時即歸,趁此機緣,老夫要考小友
胸中所學!」
裘飛鶚道:「老先生請去,在下於此坐候。」
莫懷遠轉過身軀,邁步而出,眨眼,山腰忽揚起莫懷遠歌聲,澈亢抑揚,音韻
鏗鏘,飄入雲天深處,愈去愈遠,漸至不可聞……裘飛鴉坐在軒內,雙目眺望窗外
景物,篁蔭過去,只見水天一色,隱隱瞧出天際浮雲,隨風揚逸,忽聽得麟兒說道
:「裘哥哥,你失去了曠世奇緣,尚不知道嗎?」
裘飛鶚不禁一怔,別面望去,只見兩小睜著明亮雙眸,望著自己,不由問道:
「小兄弟,你說這話委實令我難解?」
但聽麟兒說道:「裘哥哥,你大概不知道我爺爺就是嵩山耆宿,武林奇人,逍
遙先生嗎?」
裘飛鶚搖頭表示不知。
麟兒天真地一笑,道:「這個也難怪裘哥哥不知,我爺爺避跡塵世凡三十年,
從不伸攬江湖是非,武林中久迭其名,但其武功超絕天人,我們所得不過十一,他
老人家常說我們資質不夠,難傳其衣缽,我看出爺爺方才目露深意望了裘哥哥一眼
,意在收徒,可惜裘哥哥竟會意不過來,坐失機緣,這不是可惜了嘛!」
裘飛鶚不由惘然若失,回意莫懷遠與自己對話情景,果如麟兒所說,追悔不巳。
娥兒雙眼尚紅腫未除,一直默然不響,忽啟齒道:「這個還有補救,不過收徒
之念無望,我爺爺平生不受人惠,否則必當稱報,爺爺回來必請裘哥哥飲酒,裘哥
哥可趁機求爺爺傳你一套『陰陽顛倒手法』,此為不傳之秘,包管今生受用不盡。
」
裘飛鶚不由心中一動,點首稱謝,遂即問起兩駒來歷。
麟兒答道:「兩駒為我們世叔黎家兄弟所有,人稱關洛雙傑,前月黎家世叔兄
弟身受重傷,伏於駒背之上,奔來爺爺所居之處,只說得一聲為他們報仇,咚……
便氣絕而死,我爺爺為此重下江湖,奔赴天涯查訪殺害黎家世叔兄弟之人是誰,兩
駒憂心主死,途中得此心病,才會如此。」
裘飛鶚只覺得麟兒口齒伶俐老練,不禁內愧不如。
天南地北談了一陣,只見逍遙先生莫懷遠匆匆進入,一手提著三個藥包,一手
抱定一個赤給葫蘆。
逍遙先生莫懷遠望著兩小道:「你們快去煎藥,廚下尚有數味小菜,我陪客人
食酒。」
兩小接過藥包,如飛趨往廚下。
酒酣耳熱之際,裘飛鶚乘機露出求莫懷遠傳他一套「陰陽顛倒手法。」
莫懷遠不禁神色一怔,繼而縱聲大笑道:「此必是老夫兩孫教你的,這套『陰
陽顛到手法』為武林不傳之秘,罕有人知,老夫亦輕易不露,小友敦厚誠摯,老夫
又何所吝異惜。」
裘飛鶚大喜忙叩拜謝,改口稱莫懷遠為老前輩。
兩人遂步出軒後一座小花圃內,莫懷遠細心反覆指點裘飛鶚這套武林絕學「陰
陽顛倒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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