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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 青 引

                   【第三十五章 浸潤大白 青霜劍影】
    
      呼延長吉顧不得再答話,旋身甩掌,內力暴湧而出。 
     
      申公泰、向青雲身形一頓,撤出半步,又自攻出,兩人配合無間,舉手投足, 
    莫不是致呼延長吉於死的絕招。 
     
      這面激鬥起來,那面褚神風急躁之下,猛生逐個擊破之策,拚著身受重傷,認 
    定一人全力施為,若然一僧斃命,這四象障法不攻自破。 
     
      凝目之下,瞧出一身材矮瘦僧人功力稍遜,暗中冷笑一聲,雙掌迅如雷厲電閃 
    般攻向這僧人而去。 
     
      無論四象方位變換得有如穿花般,褚神風卻是附骨之蛆般追擊那僧人。 
     
      這一著確然生效,那僧人被逼得手忙腳亂,四象陣式不禁顯露破綻。 
     
      峨眉掌門昊真子見狀,說道:「不好,這「紫衣無影」褚神風確是武林奇才, 
    已竊悉四象陣法奧秘。」 
     
      在申公泰、向青雲與呼延長吉動手拚搏時法本禪師已退在昊真子身側,聞言微 
    微一笑道:「掌門人無須耽憂,這四象陣式可變三才方位,褚神風枉費心機。」 
     
      此刻沈煜、劉晉二人更憂心於色了,目中不禁泛出不寧、歉疚,身為正派難以 
    出手相助,只感進退兩難。 
     
      李仲華卻視若無睹,抽絲剝繭解破這冒名假扮「紫衣無影」褚神風,戮殺少林 
    門下十九弟子的疑問。 
     
      首先得猜出是何人所為?甫測其動機何在? 
     
      他窮思苦索,不禁微有所悟,昆明城中經歷境遇,一幕幕呈現眼前。 
     
      他斷定是闕陵所設鬼蝓之計,因為闕陵心忌褚神風志在「內功拳譜」他也志在 
    此物,多一人插手,即增加一分阻力,是以暗中至飛龍鏢局與「六合陰掌」衛長民 
    ,及「六指劍」容天飛「玉箏仙子」茅文英晤面,以利害聳惑三人視聽,尤宜,茅 
    文英對闕陵蘊生愛念,故一拍即合。 
     
      但闕陵心機毒絕,知道戴雲山行蹤落在大理左近,天下群雄莫不紛紛趕去,制 
    死「紫衣無影」一人無用,即設下此借刀殺人之計,嫁禍「紫衣無影」及自己等人 
    ,挑動武林紛爭,令各門各派自顧不暇,遂其奪笈減少阻力之願。 
     
      假冒「紫衣無影」褚神風之人是誰?不言而知,定是「六合陰掌」衛長民,因 
    闕陵伴隨褚神風同行千里,對褚神風舉止、言語,無一不覽悉於胸,命衛長民摹仿 
    揣摩,褚神風二十年未出江湖,縱有些許破綻,外人亦無從察悉。 
     
      李仲華不由想到乍睹又分的馮麗芬神色,馮麗芬離去之時,目含幽怨,只道她 
    是怪自己薄情,才於金陵不辭而別,但」憶起馮麗芬在酒店中提及發現「翻天掌」 
    燕雷行蹤,分明是示意自己等人躡著她的身後而去,避免目前這項紛爭。 
     
      闕陵陰謀很顯明地馮麗芬前已得知,說不定她也參與其事,就是不知自己也在 
    「紫衣無影」一處。 
     
      難怪褚神風斷言要覓捕闕陵,就在那店中三人身上,老於江湖,究竟是眼力銳 
    利,見多識廣,這是一點自己萬不能及。 
     
      這一切均被他測中,於是他才從沉思中轉過來面臨當一刖的事實,放眼過去, 
    不由大吃一驚。 
     
      只見「紫衣無影」褚神風被三僧人迫得險象環生,仗著身法詭疾,抽空攻出一 
    招,另一僧人跌坐圈外,行功調息,他心中暗訝道:「為何、紫衣無影。如此不濟 
    ?」 
     
      殊不知褚神風以一敵四,何況四大阿難尊者都是少林上上之選,身具數十年內 
    外雙修,四象陣法又是七十一宗絕藝最艱精微武學,褚神風已拚搏了將近一個時辰 
    ,換在常人,不消片刻就得束手就縛。 
     
      那廂呼延長吉與申公泰、向青雲打得個功力悉敵,難分難解。 
     
      忽見趺坐瘦矮僧人躍身立起,加入戰陣,這不啻是如虎添翼,褚神風更是岌岌 
    可危,情急之下,大喝一聲,身形激射而出,疾伸右臂,掌心奔吐潛勁,逕望四象 
    陣式打去,又迅快無倫地望外一引。 
     
      四大阿難尊者猛感被一片柔和潛力,將自己身形不由自主的望外牽去「紫衣無 
    影」褚神風趁機,撞出陣外。 
     
      峨眉掌門昊真子及法本禪師見狀面色微變,雙雙躍出,李仲華忙道:「兩位前 
    輩暫匆出手,且容晚輩一言。」 
     
      昊真子道:「李少俠有話請說。」 
     
      李仲華望了呼延長吉那邊猛烈拚搏之勢一眼法本禪師當即會意,朗聲說道:「 
    申公泰、向青雲暫停手,聽聽這位李少俠說些甚麼?」 
     
      申公泰、向青雲攻出一掌後上止即飄出圈外,向昊真子身前走去。 
     
      「斷碑手」向青雲望著李仲華冷喝道:「你有甚麼話快快說出,不要耽誤老夫 
    們的正事。」 
     
      李仲華暗暗心氣,道:「請問向老師有何正事?李某不敢耽延,向老師,你請 
    便吧。」 
     
      向青雲聽李仲華口氣迥然變換,既不尊稱自己老前輩,尚有奚落之意,武林之 
    人最是爭名好勝,向青雲自不例外,不由兩道濃眉猛住上剔,暴喝道:「年紀輕輕 
    ,就如此僻傲,假以時日上不要目空一切?老夫今日非要煞煞你那驕妄之氣,教訓 
    教訓你不可?」 
     
      李仲華冷笑道:「不敢!向老師那飛揚浮躁、驕橫桀效之性,並不比李某稍遜 
    ,彼此而已,至於說是教訓李某,以二對一,尚無法幸勝呼延前輩一招,也敢予智 
    自雄; 
     
      向老師,你真太不知自量了。」一石二鳥,連「鐵扇飛星」申公泰也帶在內。 
     
      呼延長吉立在丈外,朗笑道:「李老弟,真是一針見血之詞,老朽佩服得緊。」 
     
      向青雲、申公泰二人氣得面目皆赤,神態激動,不禁緩緩抬起右掌。 
     
      法本禪師見拚搏之勢又將再一觸即發,前曾瞥見李仲華一掌就輕易將少林四象 
    陣法破去,即知這面前的少年武功超絕玄奧,不在他們這些馳名武林高手之下,殊 
    斗之下,傷亡難免,忙道:「阿彌陀佛,各位暫息意氣之爭,為少林之事,興起干 
    戈,貧僧心有何忍?李少俠,貧僧在洗耳恭聽。」 
     
      李仲華怒氣漸平,正待說出,忽見申公泰右掌變得赤紅如火,攻向呼延長吉而 
    去。 
     
      他不禁心中大怒,側身一抑,右手飛猿臂電飛而出,五指一放一送,將申公泰 
    一條右臂撞歪。 
     
      那片灼熱如焚的飛星火真掌力,頓時打在一株幼柏之上;那株幼柏立震成兩截 
    ,平飛激射了出去,只見柏枝火焰揚起,剎那間已成枯枝焦乾,濃煙升起。 
     
      申公泰一條右臂被震得火辣辣酸痛,面上神情大變,當著眾人面前丟醜辱名, 
    一陣愧恨襲湧胸頭,不由僵在那兒,做聲不得。 
     
      峨眉掌門昊真子、少林法本禪師「斷碑手」向青雲看得心頭猛震,似是對李仲 
    華一身奇絕武學,甚感訝異。 
     
      呼延長吉卻仰天長笑不止。 
     
      李仲華逼視著申公泰的臉上,沉聲說道:「似申老師如此鬼蝓鼠行,焉可自居 
    名門正派,為諸位前輩貽羞!」 
     
      峨眉掌教昊真子暗驚李仲華口齒犀利,用言僵著自己等人不能妄自出手,坐觀 
    局外,只覺此子他日實不可限量!不由深深打量了李仲華兩眼,見李仲華英華內斂 
    ,含蘊不露,器宇瀟灑之極,暗暗讚歎之至。 
     
      此刻「鐵扇飛星」申公泰被激怒張口狂笑不住,目中暴湧殺機,良久笑定,冷 
    冷說道:「你既如此菲薄老夫,今日如不成全你的志願,老夫以數十年內家雙修的 
    武功與你印證幾招,你也可在江湖中揚眉吐氣,成名露臉如何?」 
     
      法本禪師見申公泰動了無名殺機,真氣浮動,只怕拚搏之下有敗無勝,為此小 
    不忍,一世英名將付之流水,未免可惜,當下微皺眉頭,道:「申檀樾……」 
     
      「鐵扇飛星」申公泰急揮手阻止法本禪師說下去,面現堅毅之色道:「大師不 
    必多言,申某心意已決。」 
     
      法本禪師不由做聲不得,峨眉掌門昊真子悄聲道:「此人剛愎自用,驕妄已極 
    ,不如讓他們去吧!」 
     
      昊真子已對申公泰暗生不滿意,可見真正名門正流人物何等潔身自愛,自惜羽 
    毛! 
     
      絕不該輕動無名。 
     
      君子處身之道,當敦品正行,一步都走差不得。 
     
      申公泰雖自命正派人物,但爭強好勝之念,比少年血氣方剛之輩,猶更勝三分 
    ,性為欲汨則亂,心為物動則爭,過載者屢沉其舟,咎由自取,申公泰茫然尚不知 
    覺。 
     
      「斷碑手」向青雲瞥見昊真子有不滿申公泰之意,驀地慍然自悔,不該意氣衝 
    動,無奈與申公泰共進共退,此時若抽身不管,反落得小人之譏,不由躊躇難安, 
    顏形於色。 
     
      大佛寺方丈澄明身為地主,不便插身是非,一直神色莊重,不置一言。 
     
      「紫衣無影」褚神風與呼延長吉退在沈煜、劉晉一處,凝望李仲華如何舉動。 
     
      麗日中天,萬里無雲,廣場中一片沉寂,唯有松風柏韻,蟬聲鳴技外,一切均 
    顯得似一泓死水般,略無波瀾,殊不知一場生死拚搏觸發在即。 
     
      此刻李仲華心情已然平抑下來,追悔不已,他飽讀詩書,深明處世之道,君子 
    處已不欲自恕,而苛責人以非其道,自己出言,雖出於激憤,未免太過苛酷,橫辱 
    之來,自己猶不能忍,何況他人?不如讓他一步再說,躊躇良久,微微笑道:「申 
    老師,我們無仇無怨,豈能輕啟戰端,李某之意,不如握手言和了吧。」 
     
      昊真子不由對李仲華大生好感,暗暗點頭不止,只聽申公泰冷笑道:「老夫一 
    言既出,鼎重出岳!你縱有膽怯之意,老夫不能就此罷手。」 
     
      遙間呼延長吉傳出一聲輕笑道:「自取其禍,怪得哪個?」 
     
      申公泰不由鬚眉飛動,目光暴射如電。 
     
      李仲華暗歎一聲,道:「申老師既然不願,李某只好捨命相陪,久聞申老師鐵 
    扇、飛星二種絕藝,名負海內,譽傳武林,但不知以何種絕學見教?」 
     
      申公泰「嘿嘿」冷笑兩聲,從懷中取出一柄寒鐵折扇,長可兩尺,輕輕一晃, 
    扇頁張開來,輻廣宛如鋼質。 
     
      李仲華目光銳利,見扇頁之上均是逆伏鋼針,扇骨粗厚,心知這逆伏鋼針不但 
    可在扇招內,撒了出來,而且在扇骨內亦蘊有絕毒暗器,不禁對申公泰居心惡毒玷 
    羞名門大為鄙視。 
     
      但聽申公泰陰陰笑道:「老夫絕不以飛星火真掌力傷你,你只在這一百廿八式 
    天羅扇招之下能全身而退,老夫當即罷手!你取出兵刀來吧!」 
     
      李仲華微微一笑,說道:「申老師,你那飛星掌力難發難收,與其作法自斃, 
    不如藏拙為妙!」說著略略一頓,望了他手中鐵扇一眼,又道:「既欲見教,請先 
    賜招吧!」 
     
      申公泰聽李仲華一再向自己鄙薄,益發目湧殺機,冷冷說道:「難道你空手應 
    招麼?莫道老夫欺侮徒手空拳之人。」 
     
      李仲華劍眉一剔,朗聲大笑道:「申老師只管施招,李某雖然不才,尚不至於 
    信口侮蔑他人,李某自信空著雙手,能將一百廿八式天羅扇招接下來!」
    
      場外群眾聞言均為之震驚不已,褚神風向呼延長吉道:「這位李老弟膽氣豪語
    ,平生僅見,褚某著實欽佩。」 
     
      呼延長吉道:「小弟也有同感。」 
     
      忽見申公泰暴喝一聲,折扇倏的一合一舒,由下往上旋揮,一片寒光扇影逕向 
    李仲華猛攻過去,帶出「嘶嘶」銳嘯之音。 
     
      李仲華閃身一挪,讓過扇招,口中笑道:「李某讓你三招,再出手還擊。」 
     
      申公泰似為李仲華一再譏損,心氣凝動難平,冷哼了一聲,揮扇快攻了出去, 
    旋起漫天扇影,李仲華週身無一處不罩在他的扇影之下,委實玄詭之極。 
     
      李仲華左手護胸,掌心外解,身形疾閃讓開兩式,突然喉間揚出一聲清嘯,右 
    手迅如電先石火般飛出,施展「九曜星飛十三式」尚滲用著在燕京先師所授的奇異 
    招式。 
     
      只見他出手快速之極,劈、打、扣、拿,無一招不是攻人必救,勢道凌厲絕倫。 
     
      要知李仲華在棲霞谷中,不知不覺被他打通生死玄關,功力直邁一代宗師,雖 
    一式之微,也玄奧精深。 
     
      片刻之間,天羅扇招已使出三十餘招,申公泰只覺李仲華每一式均是擦身而過 
    ,掃劃之處,微生酸麻,自己奇絕武林的扇招,絲毫未沾觸對方之身,一滑即空, 
    不由殺機頓生。 
     
      峨眉掌門昊真子似為李仲華卓絕的武功所詫!微一皺眉,向法本禪師道:「大 
    師你可瞧出此子的來歷麼?出招玄奧,似乎迥異中原武學,復又脫胎中原武學之外 
    。」 
     
      法本禪師答道:「貧僧略瞧出一點端倪,此子所出招式中,蘊含一些西崑崙、 
    鶴雲上人。的手法,但「鶴雲上人。並未授徒,令人疑惑難解。」 
     
      這時,只見申公泰身形滴溜溜地一轉,折扇倏然一合一攻「霍」的聲響,一招 
    「九霄降魔」由上往下揮出,扇影如山中,逆伏鋼針脫扇撒出,似一蓬芒雨般臨頭 
    罩下。 
     
      該因折扇系寒鐵打成,揮舞之間,寒光閃閃,耀目欲炫,這鋼針撒出,本極難 
    發現,但李仲華事先已察覺有防,鋼針一發,他立時將護胸左掌推出。 
     
      萬千鋼針頓震得望上飛了出去,悖伀傣只覺一片柔和潛力劈面而來,手腕一頓 
    ,折扇幾欲脫手而出,不禁猛生凜駭。 
     
      只見李仲華一聲長笑,身如鷹隼撲來,五指一晃,卻未瞧得清楚,已扣在自己 
    扇柄之上,申公泰不由魂飛膽落,知這折扇如被奪出手外,則將無顏再立足於江湖 
    間了。 
     
      此誠是危機懸於一發,驀然,寺牆之外參天古柏之上,叫傳來蒼邁洪亮的笑聲 
    道:「小友別來無恙?不知在此處又復重逢!」話聲中,一條身影疾瀉而下,落至 
    半空,化為七禽身法平平飛來。 
     
      李仲華聞聲已知何人,扣在扇柄五指一鬆,身如電閃迎了前去。 
     
      申公泰一臉煞白,目泛黯然之色。 
     
      場中均為來人所驚,齊齊投目凝望,身形定處,卻是少林高僧法慧上人。 
     
      李仲華迎著法慧上人一揖至地,說:「上人可好?」 
     
      法慧上人面現慈祥笑容,執著李仲華雙手道:「托小友福庇,不知何事冒犯小 
    友,激怒出手。」 
     
      李仲華俊臉一紅,訥訥說道:「晚輩年歲太輕,未免盛氣凌人,是以為此獲咎 
    。」 
     
      法慧上人揚髯呵呵大笑。 
     
      法本禪師走了過來,躬身合什喚了一聲:「師兄。」 
     
      法慧上人道:「師弟少禮。」言畢,走在峨眉掌門昊真子面前,施禮問好,又 
    與在場諸人一一見禮。 
     
      申公泰一臉倖倖之色,怨氣難平。 
     
      法慧上人向法本禪師問道:「今日盛傳本門第三代弟子十九人被戮斃命,師弟 
    可知內情麼?」 
     
      法本禪師輕輕咳了一聲,道:「小弟就是為了察明此事,幾乎與李少俠動武爭 
    執。」 
     
      「甚麼?」法慧上人面色微微一怔!道:「師弟你可是說,本門弟子之死,是 
    李少俠所為麼?」 
     
      法本禪師赧然道:「不是……」繼而將內情詳細說出。 
     
      法慧上人面色一沉,說道:「師弟,你也太糊塗了,事實真相未清楚明白,就 
    讓申、向兩位檀樾替本門出手,申、向兩位檀樾與本門篤交誼厚,雲天義薄,自然 
    需處處關護,但你既未查究事實,又不勸攔於後,傳揚開去,武林之內豈不斥責少 
    林妄啟釁端,挑激江湖殺劫。」 
     
      法本禪師做聲不得,申公泰、向青雲兩人愧赧之色泛襲於面。 
     
      李仲華忙道』也難怪法本大師起疑,晚輩也是方才推測明白上讓晚輩辯釋二法 
    慧上人微笑道:「老衲恭聆。」 
     
      李仲華恭身道:「上人這般說話,晚輩愧不敢當。」繼而目光移注在盧祥臉上 
    ,道:「盧老師,在下有三件事要請教,可否做答?」 
     
      盧祥面色一怔!答道:「少俠有話要問,盧某若然知道,無不謁誠相告。」 
     
      李仲華略一沉吟,問道:「盧老師在何處相遇「紫衣無影」褚神風前輩?當場 
    對方尚有何人?拚搏起於何時?」 
     
      盧祥想了一想,答道:「在楚雄鎮南之間一片荒山野嶺中,傍臨驛道不遠,只 
    有褚神風老師一人,日尚偏東未中,時交申末午初。」 
     
      李仲華連連搖首道:「這就不對了,在下相隨褚前輩同行,片刻未離,只在驛 
    道中奔行,何況抵達楚雄鎮南之間,天色已交末正,顯然有人冒名假扮,遂其借刀 
    殺人之計。」 
     
      盧祥面現驚愕不已。 
     
      李仲華微微一笑,問道:「當時盧老師相遇褚前輩,他的語聲與現在的並無絲 
    毫不同麼?」 
     
      盧祥立時舉手重重擊了下腦袋,自責道:「盧某實在糊塗,怎麼這點竟未想起 
    ?相遇之人語聲帶有濃濁的豫音,目前褚老師卻是瓊粵之音,截然不同,少俠所測
    一點不錯。」 
     
      李仲華又道:「斃命少林十九弟子,內中可有大空、大通兩人?」 
     
      盧祥搖首正待作答法本禪師情不自禁接道:「大空、大通死了麼?」 
     
      李仲華點首道:「正是,與太行三狐及一干妖邪等棄屍驛道旁山溝之內。」 
     
      法慧上人長歎了一聲,道:「老衲相信小友說話,但老袖卻不明白這人為何假 
    扮褚檀樾?小友可知這人是誰?」 
     
      李仲華緩緩啟齒,朗聲答道:「六合陰掌」衛長民。」 
     
      此言一出,群雄不由面面相顧動容。 
     
      只聽李仲華又道:「衛長民並非主謀,只是從兇而已,主謀者另有其人;天南 
    道人武林雲至畢集,無不與「內功拳譜」有關,主謀者借刀殺人,挑起武林恩怨是 
    非,藉此攔阻捱延,遂其奪譜之志,一石二鳥,心機不可不謂狠毒。」 
     
      法慧上人微訝道:「小友可是心疑浦六逸或「惡子房」聶豐兩人。」 
     
      「不是。」李仲華望了呼延長吉一眼,呼延長吉以目示意請暫勿說出,李仲華 
    當即會意,接道:「另有其人,不過上人請至大理彌海一帶,當可捕獲衛長民。」 
     
      昊真子忽道:「莫非戴雲山等人亦在大理。」 
     
      李仲華微作沉吟,道:「風聞如此,當在點蒼無疑,不過戴雲山、神機先生。 
     
      羅令鐸慣使聲東擊西之計,傳聞之事是否捕風捉影,亦未可知。」 
     
      法慧上人道:「這樣說來,浦六逸當亦風聞。」 
     
      李仲華猛然想起一事,與法慧上人附耳說了片刻。 
     
      法慧上人微露驚容!低聲道:「若真個如此,浦六逸必勢孤身危,落在叛徒手 
    中,後患無窮,老納急需趕去。」說著,對法本禪師道:「師弟,事實既已判明, 
    你我與諸位檀樾趕去大理,趁著匪徒尚未發動陰謀之前,及時制止,並擒獲衛長民 
    解回少林治罪。」 
     
      法本禪師道:「教遵師兄之命。」 
     
      這時「紫衣無影」褚神風躍身上前,道:「你我志同道不合,不如分著兩路, 
    免得心有芥蒂。」 
     
      法慧上人微笑道:「褚檀樾既有此意,老納也不好勉強。」 
     
      褚神風大笑道:「那麼後會有期!李少俠,我們走!」 
     
      李仲華當即與法慧上人等人告辭。 
     
      五人走出大怫守後上勁往大理奔馳而去。 
     
      &&&明月在天,樹影舖地,三鼓時分,五人已自趕抵大理郊外,此刻城門己 
    閉,五人越城而入,投在下關一家客棧內。 
     
      翌晨,金輪乍湧之際李仲華獨自一人徜徉漫步,穿在熙攘菜市人群之中,緩緩 
    走去。 
     
      大理居滇西,當康滇交通要沖,上關與下關分據南北,商賈絡繹,而下關尤盛 
    ,為大理城精華所在。 
     
      每逢春季之「漁潭會」為貿易盛會,一如江南當圩趕集,人山人海,五光十色 
    ,惜時已過。 
     
      城倚點蒼山,面臨彌海,地勢海拔二千公尺,氣候溫和,四季如春,湖光山色 
    ,風景秀麗,不遜於昆明。 
     
      「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彌海月。」稱為大理四景,點蒼山盛產大理石, 
    著稱於世。 
     
      李仲華懷著舒暢的心情,觀賞大理街景及漢苗雜處樸實不欺之交易。 
     
      一踏出城外,凝目望去,不禁目曠神怡,彌海風光,一覽無遺,波光萬頓,一 
    碧無際,毫不遜色於五百里滇池。 
     
      海旁婦女濯衣,白足如雪,孩童逐水為嬉,叫囂為樂,此樂天氏之民,無愁無 
    掛。 
     
      彌海居大理城東,長九十里,廣十里至二十里,因其形如耳,故又名彌水。 
     
      源出彌源縣,瀝山間巨流,而成巨浸,繞大理城西南流,會於漾濞江,波濤萬 
    頃,澄泓一色,饒魚蝦之利。 
     
      海西傍依點蒼山,層巒蒼翠,古木蔭森,湖光山色,風景極佳。 
     
      李仲華漫步於洱海岸旁,公瑾玉面,惆儻瀟灑,濯衣少女不時偷覷,私心欣羨 
    ,竊竊耳語後又響起一片嬌脆笑聲。 
     
      他見海旁築有飛簷方亭,下有磚石為基,由十方石堤伸入,不禁向石堤走去。 
     
      他日來滿腔憂煩,為此如夢水光山色,洗滌一淨,不禁沉浮其中。 
     
      同行四人各自為政,外出踩探戴雲山行蹤,及正邪各派舉措,分可不易惹人耳 
    目,招致疑心? 
     
      李仲華卻認為浮生得偷幾日閒,趁機覽賞洱海風光,然後再去崇聖寺。 
     
      海風撲面有種夾涼清新感覺,他負手長立,沉浸良久才往回走去。 
     
      忽見城垣之下有數條人影疾逾飄風般,繞向城北撲去,不禁一怔!暗道:「大 
    白天裡,他們不避耳目,不掩蔽形跡,一定是有甚麼急事,所去方向,又是崇聖寺 
    。」 
     
      心中一動,身如行雲流水般跟跡而去。 
     
      只見前面數人已撲進一片疏林,李仲華繞向林側,輕輕躡入,忽聽十數丈外林 
    中傳出隅喝低語聲。 
     
      他盡量避免生起衣袂飄風之聲,捉住襟角,電閃而前,藏在一株之後,探目望 
    去,胸中不由大震。 
     
      原來是「翻天掌」燕雷,看神情他早在林中等候數人。 
     
      這數人中發現有燕鴻及副堡主「陰陽手」孔穰,其他四人則不知姓名。 
     
      李仲華不由怒從眉梢,恨不得衝了出去,擒住燕鴻問他為甚麼對自己面狠心毒 
    ,無奈想聽聽他們有什麼異謀,暫且按捺下去。 
     
      只見燕雷撫髯長歎道:「本堡多年經營,燕某曩苦行事慎思而動,雖然本堡毀 
    成瓦礫,個中秘密尚未戮破,但為何馮麗芬知情?令人迷惑難解?」 
     
      燕鴻道:「這必是李仲華及鄔七脫困地穴,隨口宣揚!被馮麗芬風聞得知。」 
     
      「不然!」燕雷搖首,面色凝重道:「馮麗芬之父死於地穴多年,已成枯骨, 
    鄔七、李仲華何以得知是馮麗芬之父?何況穴中屍骨不下百具,看來為父將成眾矢 
    之的了。」 
     
      燕鴻道:「父親無須煩心,孩兒已藉故尋釁,該因馮麗芬背上長劍,為東崆峒 
    鎮山之寶,挑動東崆峒門下與他尋仇,現馮麗芬已被引去崇聖寺二李仲華不禁一怔 
    !暗暗痛恨燕鴻,正動念去崇聖寺暗助馮麗芬一臂之力,忽聽燕雷道:「借刀殺之 
    ,以除心腹大患,鴻兒做得甚好,現我等不可暴露形跡,日昨為父曾瞥見「陰山秀 
    士」師徒兩人,欲追取「五色金母」豈能如他心願?為父在洱海之南三姓村覓妥一 
    所大屋,可暫蟄伏一時。」 
     
      李仲華「哼」了一聲,身形疾閃,向崇聖寺飛杳而去。 
     
      崇聖寺在大理城北,背倚點蒼山,面臨洱海,寺內有三塔,一大二小,鼎立三 
    方,大者高四十丈,凡十六級,與長安大雁塔形式具體而致,建於唐貞觀六年,俗 
    名三塔寺,青山碧水,風光明媚,禪房清靜,花木扶疏,為滇西勝境。 
     
      李仲華到達寺外,只聽鐘聲繚繞,悠揚清亮,隨看洱海波後播送遠處,迴繞不 
    絕,頓出空靈澄明之感,俗慮為之一滌。 
     
      他駐步沉吟須臾,抬步宛若常人般走入寺門。 
     
      只覺寺中平靜如恆,大雄寶殿內梵唄罄魚隱隱傳出,他懷著驚訝心情,步進殿 
    內。 
     
      佛像莊嚴,高可六丈,西廂十八羅漢身,形態不一,栩栩逼真,兩三灰袍老僧 
    擊罄閉目誦經,香煙飄渺,肅穆生敬。 
     
      李仲華眼中神光內斂,信步繞至殿後,向一衖長廊走去,長廊欄石為大理石所 
    砌,均為碧章玉質,紋理臻密,光滑平整,撫手清涼。 
     
      正走之間,迎面忽見走來一四旬灰袍僧人,面露笑容,走在身前打個問訊,道 
    :「施主何往?」 
     
      李仲華見這僧人舉動輕捷,兩眼神光如電,顯然是「內家能手」忙微笑道:「 
    在下久聞崇聖寺滇西勝境,十方名剎,特來寶剎瞻仰參拜。」 
     
      那僧人含笑道:「小僧悟塵,忝為本寺知客,施主遠來,請至禪房待茶。」 
     
      李仲華心切馮麗芬來否,意欲四處走動,忙推辭道:「大師父無須客氣,在下 
    只隨處走走……」 
     
      悟塵朗笑接道:「如被方丈聞悉,豈不要斥責小僧慢客;來到敝寺即是有緣, 
    施主請!」 
     
      說著,用手一引,此時李仲華倒不好推辭,無可奈何地頷首說道:「那麼在下 
    恭敬不如從人叩,相煩大師父引路。」 
     
      悟塵微欠身稽首,轉身領先走去。 
     
      李仲華隨在身後,目光四外流視,看看有無異樣? 
     
      必知悟塵強凝禪房待茶,必有緣故,如不是怕人發現寺中有拚搏兇殺之事,就 
    是對自己動了疑心。 
     
      廊外百花盛放,嫣紅扎紫,乳白鵝黃,花香襲人,翠柳垂映,古柏凌宵,虯松 
    飛攫,月池一凝,金鱗浮沉其中,勝景宜人。 
     
      李仲華哪裡有心觀賞?憂急怔仲,頻頻不安。 
     
      暗自追悔道:「早知如此,還不如施展輕功身法,掩人寺中窺探來得簡便些。」 
     
      如今追悔又有何用?按耐焦急心情隨悟塵進入禪房。 
     
      兩人落座,悟塵命小沙彌沏上一盞上品普洱茶。 
     
      悟塵笑詢李仲華來歷,李仲華推稱自己居燕京,身列黌門,只因癖好山水,其 
    父同年至好世伯外放滇中,隨來觀賞天南山水之勝。 
     
      悟塵腹筍淵博,記起孔孟經注,詩詞疑難,執請李仲華解教,幸虧李仲華不是 
    如假包換,否則真被他考住了,無不應答如流,聲中肯要。 
     
      這時,悟塵對李仲華才華讚不絕口,但悟塵胸中疑雲尚未能解開。 
     
      該因天南道上事故迭起,崇聖寺與點蒼山唇齒相倚,戴雲山等人即將來投之事 
    ,本來隱秘異常,不知何人得悉傳揚開去? 
     
      如此崇聖寺變為眾所瞻目之地,不得不慎加戒備暗樁密佈寺外,李仲華尚未到 
    達寺外,就被得見飛報方丈。 
     
      是以李仲華進入寺內,便有人去暗中窺隨,李仲華仍蒙在鼓中。 
     
      悟塵深深望了李仲華一眼,含笑道:「施主才華出眾,倚馬可待,小僧不勝欽 
    佩,俗說文武同途,施主想必武功定然卓絕。」 
     
      李仲華不禁暗吸了一曰冷氣,忖不出悟塵何從而知自己身蘊武學,面色鎮靜如 
    恆,微笑了笑,道:「在下一介書生,何來武功,大師有誤了。」 
     
      悟塵朗聲大笑道:「小僧佩服施主涵蓄功夫,不炫不露,人所難能。」說著, 
    一掌平平推出。 
     
      微風颯然,逕襲李仲華前胸,禪門氣勁,剛柔並濟。 
     
      李仲華巍巍不動,只一刖胸一凹一凸,將推來氣勁逼回。 
     
      只見悟塵身軀一陣撼震,幾乎從座位上翻了下來。 
     
      李仲華面色一寒!道:「大師這是何意?武功本是防身之物,不得持強凌人, 
    佛門清靜之地,形同盜藪,李某容你不得。」說著,疾拿右臂,即待出手。 
     
      忽聞門外沉咳一聲,道:「施主暫請息怒,容老納把話言明。」話聲中,走進 
    一白鬚飄飄的老僧。 
     
      這老僧莊嚴肅穆,神色凝重,腰干挺直,大步走來,高宣了一聲佛號,問道: 
    「請問施主駕臨敝寺,還是有意,抑是無意?」 
     
      李仲華道:「這話在下甚是不解,寺院道觀,莫不任人參拜瞻仰,有意無意四 
    字,請問何解?」 
     
      老僧面色怔得一怔! 
     
      道:「老納」時把話說急了,難怪施主動怒,敝寺已是危機四伏中,轉眼即成 
    腥風血雨,施主不如請回,免得玉石不分,老衲於心何忍。」 
     
      悟塵一瞼尷尬神情,接道:「適才冒犯,多有得罪,方丈之話是虞,請施主趕 
    快離去。」。:李仲華答道:「既然如此,在下只有告辭了二忽聞門外有人暴喝道 
    :「此人放走不得—.」 
     
      三條人影疾逾飄風般一閃而入,只見是三俗裝打扮武林人物。 
     
      內中一人生得面赤如火,海口獅鼻,頷下一撮密麻虹髯,目光如炬,氣勢驚猛 
    ,兩眼不住打量李仲華。 
     
      李仲華目光反而落在另一人身上,眉宇之間隱泛焦急。 
     
      原來這人白淨臉膛,劍眉朗目,約莫五旬不到年歲,氣質清奇,令李仲華焦急 
    的是,這人肩上搭著一柄寶劍,卻是馮麗芬所背的主月霜劍。 
     
      不言而知,馮麗芬如不是遭了毒手,就是被這人奪取青霜劍,暗中愁急不止, 
    事至如今,又不能明問。 
     
      但聽面紅如火的漢子道:「方丈大師,安知這人不是妖邪所遣來貴寺踩探的? 
    關系非小,問明了再說。」 
     
      李仲華冷笑道:「敢問三位是這崇聖寺甚麼人?」 
     
      面赤大漢似被此話問住,呆得一呆,忽眼中神光暴射,大喝道:「你不需管我 
    們是甚麼人?你只說出來立息為何?」 
     
      李仲華淡淡一笑道:「那麼請閣下先說出來這崇聖寺用意為何?十方勝地容不 
    得閣下如此胡作非為。」 
     
      面赤大漢面色青白倏現,驀然狂吼一聲,歎身出掌,按向李仲華「乳中」穴。 
     
      呼嘯銳風,眨眼即到,來勢凌厲無倫。 
     
      李仲華不閃不避,面蘊冷笑,一俟來掌臨到近前,突然腳步一撤,五指飛攫而 
    出,左足跟著踢起。 
     
      只聽得一聲吼叫,那大漢身形立時踢飛出去「喀噤」一聲大響,一張禪房紅木 
    座椅被他踢得四分五裂。 
     
      但見那人一條右臂紅腫脹大,面色慘白,冷汗如黃豆大淌出。 
     
      方丈等人不禁面色疾變,該因方丈也是一禪門奇人,眼光銳利,瞧出李仲華舉 
    手投足之間,無不奇絕玄奧。 
     
      尤其李仲華這招戳穴間脈手法,委實高絕,五指扣在「井肩」穴上,立時閉封 
    穴道,使輪運左右臂中真氣無法收回,逆滯於內,如不及時解開,稍時這條右臂便 
    就廢了。 
     
      崇聖寺方丈袍袖一展,躍在大漢身前,按掌震開穴道。 
     
      此刻,背著青霜劍之人已欺至李仲華身前,雙掌平推而出。 
     
      李仲華「哈哈」一聲朗笑中—身形「潛龍升天」而起,尚未抵及承塵,一個倒 
    翻撲下,飛猿臂暴伸而出。 
     
      閃電之間,那人肩上一柄青霜劍已落在李仲華手中。 
     
      龍吟生處,青霞倏湧,室中諸人由不得「哎呀」驚呼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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