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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 青 引

                   【第四十四章 金谷施毒 西山移屍】
    
      李仲華見李福拉著自己雙手,激動哭出聲來不禁亦為之激動,目光潤濕;他在 
    家中時,就數李福對他呵護備至,雖是主僕名分,但情如父子,久別驟睹,由不得 
    感觸動懷良久,李仲華才微微笑出聲道:「你休哭,我回來了你應當歡喜才是?怎 
    麼倒還哭起來了?」 
     
      李福抬手擦乾眼淚,止悲為笑道︰「老奴見得二少爺回來,忍不住喜極而泣︰ 
    自二少爺出走後,主人連遭拂逆,身入固圖,主母患血崩之症不治病故,所幸否極 
    泰來……」 
     
      老人的嘴總嫌瑣碎,李仲華聽得繼母已死,劍眉皺動,道︰「老爺已就寢否? 
    倘已安睡?就不要驚動他老人家,明日再說吧!」 
     
      李福忙道︰「老奴去瞧瞧!」轉身望內盤珊走去。 
     
      李仲華目注李福龍鍾身形消失後,才緩緩向面容恭謹,立在一旁的護院武師望 
    了一眼,微笑道︰「不知者不罪,諸位請隨便吧!」說著微微沉吟,又道:「家父 
    往昔從不請護院武師,莫非家父升任吏部尚書後,發現有人要暗害麼?方才瘦長陰 
    森漢子,突無故現身,形跡鬼魅,各位可知道他的來歷p.」 
     
      數名護院武師方才深恐李仲華見罪,聞言心始大定,那四旬開外,器宇威嚴的 
    中年人,抱拳含笑道:「公子寬宏大量,黃宇霖實在不知公子返轉,當面告罪!」 
    說時一示眼色。 
     
      李仲華當即會意,如他防屋外有人窺聽,遂朗笑道︰「黃武師哪來這麼多俗套 
    ?來!我們一同入內。」 
     
      黃宇霖道︰「在下遵命!」隨即吩咐其餘武師留意戒備,自跟著李仲華走入。 
     
      在一間密室,黃字霖詳細說出︰原來當今皇上臥病在床,太子臨朝攝政,另以 
    兩大臣輔政,這兩人天生忌憚,爭權奪柄,彼此勢如水火,各蓄死黨,於今愈演愈 
    烈,傾軋攻托幼彈,均欲抓住對方一大罪狀,務必除之而後快︰雙方死士暗殺者時 
    有所聞,蔓延至雙方黨附,為此人人自危,有朝不保夕之感,太子生性陰刻譎詐, 
    樂得如此可利用權術。 
     
      但這一情勢漸演變成大臣自蓄武士,用來偵知對方罪狀,其中微妙情形,當然 
    非黃宇霖可知。 
     
      李仲華已知個中大概,一言總括,即在政風統敗而已,擅權傾軋無非是「貪慾 
    」二字作祟,當下感慨道:「家父必依附一方,那麼說來,這瘦長漢子必是對方 
    遺來之人了!唉!俗說伴君如伴虎!家父與其貪戀祿位,倒不如急流湧退,終老泉 
    林,還可明哲保身。」 
     
      黃宇霖領首道︰「世人哪有幾個如此淡泊明志?不過尊大人也是不得已!俗說 
    ︰上台容易下台難!一本戲總要唱到底,我等武林人物,也是一般︰寧可身死全名 
    ,不可名辱身存。」 
     
      李仲華聽黃宇霖言談不俗,並無時下江湖習氣,極是難得,遂道︰「黃武師師 
    承何大宗派?可否見告?」 
     
      黃宇霖答道:「在下出身崑崙。」 
     
      忽聞一陣急卒步履聲夾著一聲咳音,人,稟道:「老爺來了。」 
     
      李仲華知道其父已然走來,只見李福推門而門前已出現氣度威嚴的李尚書,李 
    仲華急奔前三步,跪下喚了聲︰「爹,孩兒不孝,久離膝下,你老人家可好?」忍 
    不住哭泣出聲。 
     
      父子之愛出自天性,李尚書目露慈祥之色,扶起道:「華兒,起來!為父聽龍 
    大人說起曾遇上你,你可是成了婚麼?」 
     
      李仲華立起,寫道︰「孩兒焉能不稟明父親,草率成婚?她們現在江南,孩兒 
    當令她們前來……」 
     
      李尚書微笑道豐你已成人,為父豈能苛責於你?華兒,隨為父去書房內詳談吧 
    。」 
     
      父子並肩走去XX泳XX天橋南有一家金谷園菜館,外表宛如富商別墅,同洞門, 
    幽靜別緻,內則花木扶疏,朱門重砌,曲院小橋,別具一格,多為達官富商聚謙場 
    合。 
     
      翌晚二鼓,金谷園外站立兩雙帶刀侍衛,其內燈光映耀,絲竹管弦之聲悠揚曼 
    妙隱揚戶外。 
     
      此時,李仲華正策騎緩緩在擁擠不堪大街上向金谷園而來。 
     
      他不急於趕去,一切均按龍飛玉之計,按步就班順序而進,他一到達,在不自 
    覺中身陷危機,俊秀的臉上不由現出微笑︰金谷園內一座寬敞水閣中,盛宴數十席 
    ,座客酒酣耳熱,放聲豪笑,倘有粉白黛綠歌妓舞女穿插其中,鶯聲燕語,媚胖淺 
    笑。 
     
      東道主龍飛興高采烈,笑語連珠,賓客初入序時切襟危坐,不敢放肆︰可是到 
    後來漸漸酒醉忘形,面對如花似玉美女,能不色授魂與。 
     
      龍飛玉今宵把燕京知名妓女全已召來,牟承彥乃一色中餓鬼,一手樓著最具艷 
    名之歌妓,另一隻手在桌底下蠢動。 
     
      這歌妓名喚飛燕,長得明胖皓齒,膚若凝脂,一聾一笑,無不動人,她密承龍 
    飛玉意旨,故多方做作,使牟承彥更慾火狂漲。 
     
      龍飛玉看在眼裡,腹中微微冷笑道︰「管教你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此刻,飛燕忽輕「嗯」了聲,嬌軀已坐上埠承彥膝頭,整個胸脯貼上了埠承彥 
    懷牟承彥這份難受可想而知!龍飛玉忽然離座轉至牟承彥身後,附耳悄語道︰「李 
    公子西山祭母,大約已在回程之中,尚有半個時辰後可至,賢弟,你如按耐不下, 
    東廂暖閣中已辟有靜室,與飛燕去休息一會再出如何?」 
     
      牟承彥此時雖已慾火如熾,卻恐有失體統,道︰「不必,不必!」 
     
      龍飛玉低聲笑道︰「賢弟,你話瞧瞧賓客們舉動,又不是獨你例外.」 
     
      因為龍飛玉在他身後,牟承彥當然不見龍飛玉神色︰寵蝶伴山,計已事先安排 
    ,賓客中有人褸著歌妓向暖閣中走去,其中一半可以說是領龍飛玉之命行事。 
     
      牟承彥抬著醉眼一瞥,只見甚多賓客假著歌妓離座走去,不知飛燕觸摸著牟承 
    彥何處?只見牟承彥「哈哈」一聲大笑,霍然立起道︰「那麼屬下告罪了!」抱著 
    飛燕疾轉身軀,大步如飛而去。 
     
      龍飛汪臉上的笑容越發地開展了。 
     
      月上中天之際,護衛傳報李公子到,龍飛玉立命傳言諸賓客,自已則趨往迎接。 
     
      迎著龍飛玉、李仲華時,李仲華突感龍飛玉暗中以一小片藥物塞在他掌內,把 
    臂寒暄乘機塞入,掩飾得天衣無縫,因門首護衛就有一半是牟承彥的心腹。 
     
      兩人把臂入內時,龍飛玉悄聲道:「少俠請將藥藏於指爪內,在敬牟承彥酒時 
    ,逼運純陽氣功,將藥融化滴入酒內,以後的事自有老朽處理。」 
     
      李仲華領首會意,一同走入水閣,因為他是主客,須與各處賓客寒暄。 
     
      只見牟承彥衣履不整,攜著桃腮嫣紅飛燕大步走來「哈哈」大笑道︰「李公子 
    駕臨,牟某失迎,請海涵是幸。」 
     
      李仲華朗笑道:「牟大人說哪裡話來在下來遲,失禮之極,理當罰酒三杯!」 
     
      說著自斟了三杯酒一飲而盡︰繼向龍飛玉謝酒,之後挨次敬酒,輪到牟承彥時 
    ,他以三指取過牟承彥酒杯,一手執起酒壺斟注。 
     
      拇、中兩指嵌緊杯緣,中指凸伸,築口留貯指爪內,牟承彥忙立起道︰「不敢 
    當,不敢當,還是讓牟某自斟!」互搶之下,杯申酒液溢蕩,浸觸中指,天衣無縫 
    中,酒毒液溶散。 
     
      李仲華大笑道︰「牟大人,你這就瞧不起在下了!」手中酒杯立遷在牟承彥手 
    內,再取過自己酒杯斟滿一飲而盡,空杯揚了揚,微笑望著牟承彥! 
     
      牟承彥不虞李仲華會暗施毒藥,一仰而下,李仲華見計已成,不動聲色,謝了 
    一聲,主席敬酒已畢,又望鄰席而去。 
     
      星疏月沉時,賓主俱已盡歡,扶醉而歸…翌晨,牟承彥入值內廷時,突罹四肢 
    冰冷,盜汗昏厥癥狀,適經過太醫院,驚動管太監,召來太醫扶脈診治。 
     
      那名太醫把過脈後,搖了搖首道︰「牟大人只怕無藥施治了!晚來房事太過, 
    又誤染風寒,得了夾陰之症,趕緊送回府去。」 
     
      護衛同僚不禁大驚失色,臨備套車將他送回府去可憐牟承彥一罹病便口噤不語 
    ,神智昏迷,縱然心知受了暗害,也苦於有口難言。 
     
      昨晚金谷園中牟承彥與飛燕艷事,賓客戲噓中,從飛燕口中得知與牟承彥已是 
    五度春風,今知牟承彥染了夾陰重症,更是形諸於口舌,宣揚都城了。 
     
      牟承彥送歸府中,家屬不禁慌了手腳,又遍請都城名醫,均搖了頭離去,連個 
    藥方都不留下。 
     
      這牟承彥算是死定了!但他的屬下群龍無首,本來牟承彥與龍飛玉名雖有副正 
    之稱,卻儼然分庭抗禮,誰也管不著誰︰如今大權重歸龍飛玉之手,不由生出自危 
    之感,急聳恿他等主子,連向皇上推薦一人取代,以免陷入危境。 
     
      古往今來,歷朝宮闔間爭權奪柄之事履見不鮮,他們主子亦是赫赫有名親王, 
    急入寧奏補。哪知棋差一著,被多格親王搶先一籌,奏請由頭等侍衛「金戈神斧」 
    伊震補牟承彥遺缺。已成事實,功虧一潰而退。 
     
      因伊震奉龍飛玉之命取回「和聞縷玉翠雲杯」揣返燕京,護寶有功,特保薦並 
    援,牟承彥黨徒知落人算計中,惶惶不可終日。 
     
      天方末刻,牟承彥便已撒手塵寰,當晚就有宮庭總管太監,帶著皇命蒞臨牟府 
    ,說是皇上懸念牟承彥辛勞,特撮西山公地一方賜葬,以祀榮崇,並由欽天監擇了 
    吉日定期落葬。 
     
      這都是多格親王從中作祟,搞了手腳,但無人敢腹非多格親王恤獎故舊之情, 
    雖明知牟承彥死因不無可疑,苦於無證奈何,事實上經過百醫診脈,異口同聲均是 
    由於房事過度所致,自然更無人敢質疑了。 
     
          ※※      ※※      ※※
    
      玉魄中天,河漢無雲,西山南麓林木蔥籠,暗香浮影,不啻人間仙境。 
     
      在那林外,有一塊新砌隆然高同丘,那就是牟承彥葬身之處,墳頂立著一個瘦 
    長漢子,清風飄動他那長衫衣袂,流目四盼,陰森閃爍,猶若一具孤鬼,迎月而立 
    ,使人毛骨森森。 
     
      他是牟承彥師弟冷面人梟斯傑,也正足浮仰嚀府外目睹之瘦長怪人,只有他對 
    牟承彥之死有更多的疑雲,而且僅他深知牟承彥過去經歷。 
     
      他忖知官家下旨擇期落葬,為時既短且又不近人情之極,因此他懷疑必有人盜 
    屍,這盜屍之人又必是戴雲山無疑,急於鞭屍復仇,不惜賄賂多格親王有以致之。 
     
      斯傑愈想愈對,相率昔日牟承彥死黨多人,在墓地周近防護,日以繼夜,欲擒 
    住逼令吐實,不啻牟承彥大仇得報,而且可以扳倒多親王、龍飛莊等人。 
     
      驀地,林中一聲低沉的笑音發出,只見人影一閃於杳,斯傑梟睛滾轉了幾轉, 
    嘴角擒著的一絲陰森的笑容更濃了,暗「哼」了一聲,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但 
    他那個調虎離山之計怎行得通?過兩日我的幫手也已趕至,暫且虛與委蛇,看鼠輩 
    有何伎倆p.」 
     
      心念動處,其中突聞破空銳嘯之音襲向自身,這暗器來得異常突然,胸中大震 
    ,忙身若魅影飄晃。 
     
      但聽袍衫割撕之聲生起,急垂目巡視,只見下衫袍角已洞穿了三孔,不禁臉色 
    大變,暗道︰「自己聽風辨影耳力極強,雖十丈以外地無所遁形,難道這暗器是近 
    側發出麼?」 
     
      想著目光流動四外,不見有何異狀,心說︰「這周近均密伏能手,哪容鼠輩潛 
    入。」 
     
      目光猛然凝向墳草中,伸手飛攫起一枚制錢,不由得打一寒襟!暗驚道︰「這 
    人手法幻變不測,功力之高尤甚少見,打出制錢後用迴旋手法,臨近敵身才聽出破 
    空之聲,對方偶有疏忽或輕功欠佳,必然傷在制錢之下。」 
     
      斯傑斷定暗算之人,就是林中發出笑聲相誘的鼠輩,他猛向東方喝道︰「萬賢 
    弟,你率領三位兄弟,前往林中搜覓鼠輩,格殺勿論。」 
     
      濛濛月色中,竄起四條人影,直撲入林而去。 
     
      「冷面人梟」斯傑咯咯禱曙之下,條地弓身一彈,疾如飛矢般穿入杯中。 
     
      林內沉暗異常,雖然略有月華透隙而入,也是有等如無。斯傑撲入十數丈,暗 
    中留神戒備遇襲,忽聽身前林內暗處有人冷笑道:「斯傑,你帶來廿三人怎不命他 
    們同來?死在林中,未免孤寂!」聲調寒冷。 
     
      「冷面人梟」斯傑心中一陣發毛,暗道三看來,我一切安排都落在他的耳目中 
    !」 
     
      口申發出一聲梟笑,冷冷說道︰「好朋友敢莫是戴雲山來的嗎?朋友好歹毒, 
    牟承彥既已身死,難道還不能放過他的屍體麼?」 
     
      冷笑聲又起,陰側側地說道:「斯朋友你猜錯了!像牟承彥賣主求榮之輩,人 
    人得而鞭屍洩忿,黃土無辜,豈能葬此喪心病狂之輩?」 
     
      斯傑大喝一聲道:好朋友何不露面,鬼鬼祟祟算的什麼英雄好漢,說時,一掌 
    劈空而出。 
     
      勁風山湧,一片怒潮狂濤,威勢奇猛駭人。 
     
      只見林木一陣撼搖,飛枝落葉漫灑揚空,飄濺得「冷面人梟」斯傑滿頭滿身都 
    是。 
     
      這一來斯傑吃驚得非同小可,掌風逼出,飛枝落葉竟反向自身落下,不由目中 
    表露悸怒之色。 
     
      林中陰寒笑音飄來道︰「斯朋友,怎麼這等心急?待朋友二十三個兄弟到齊, 
    我再現身也不遲。」 
     
      說著之跨,斯傑突見空中飛墜兩條黑影,立即揚掌分擊而出。 
     
      「叭叭」兩聲,兩條黑影震飛墜地不見動彈,斯傑見狀心疑,竄前一瞥,見是 
    同黨兩人屍體,已然斃命之後再棄擲到自己之前,不禁又驚又怒。 
     
      林中又飄送出譏語冷笑,猛然林上又墮落無數黑影「叭叭」墜地不起。 
     
      只聽林內那人冷笑道:「斯朋友,你點點數看,是否廿三名已到齊?」 
     
      「冷面人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至此方知身入危境,對方非斬盡殺絕不可 
    ,情急之下,猛地身形一仰,足跟兔蹦,身如激矢般射了出去。 
     
      耳中聽得一聲大喝︰「回去!」只覺一股奇猛無疇勁風,將自己的身形倒撞了 
    回去。 
     
      他猝然遇襲,絲毫不亂,一個倒翻身,化秋風落葉之式,飄然屹立於地。 
     
      目光抬處,只見一個修長黑衣人立在身前,眼申兩道如電寒光,通射自己。 
     
      斯傑本武林中兇煞,但身存此境,也不禁膽寒,心知如不全力猛拚,豈能生離 
    此林?梟目一轉,條地欺身雙掌揮出。 
     
      五指影如魅影飛花般,罩向那人胸腹諸大要害重穴,銳風生嘯,如電而至。 
     
      那人冷笑一聲,胸父疾凹,斯傑拾指落空,心知不好,身形望斜分波竄浪射去。 
     
      斯傑可謂見機變式之快,江湖上還少有其匹,但哪知卻有比他更快的?只覺腰 
    肋腿腹處,已結結實實的挨了三掌,而且挨得極重。 
     
      他不禁悶哼出聲,衝出一步,甩臂全力一擊,人如瘋虎般撲過身來。 
     
      他這一擊已是困獸之鬥,強弩之末,那人冷冷笑道︰「斯朋友你還不認命?掙 
    扎做甚?」右臂一橫,格開來掌,條地翻腕,掌心已印在斯傑前胸上,內力迸吐而 
    出。 
     
      斯傑狂嗶出聲,身形立時彈起三尺,鮮血如泉噴出「叭噠」墜在地上,已然氣 
    絕身死。 
     
      那人竟長噓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仰面朗朗出聲道「宋大哥,現在可以動手了 
    麼?」 
     
      刷啦一聲,從樹頂疾瀉下一條龐大身影,壓低著嗓音微笑道︰「老弟,俱已安 
    排妥當!龍大人已選好一名屍體神肖牟承彥做為替身,現為古氏兄弟接來,正在挖 
    掘牟承彥墳墓替換呢!」 
     
      這兩人正是李仲華與「怪面人熊」宋淇,原來李仲華與龍飛玉暗中計議除去牟 
    承彥後,即密遣快馬請宋淇前來燕京相助,因為龍飛玉不便命手下相助,以防耳目 
    被對頭偵知。 
     
      「怪面人熊」宋淇一接獲李仲華密函,立即率領「中條五魔」古氏兄弟,及堡 
    中能手趕奔燕京。 
     
      這時,李仲華追︰「他們現在挖掘麼?看來片刻之後便大功告成!我等明晨已 
    在赴關途中了。」 
     
      宋淇道︰「愚兄真欽佩龍大人睿智,毒迷牟承彥之計,事前事後均安排得天衣 
    無縫,尤其是保舉金戈神斧伊震遞補牟承彥遺缺,迅雷不及掩耳,令對方手忙腳亂 
    ,尚有更絕的是,此刻龍飛玉與伊震召集全體大內鐵衛士,清點人數並審考年來諸 
    人功過,此為調虎離山之計,用心不可不謂良苦。」 
     
      李仲華微微歎息一聲道︰「伴君猶若伴虎,往往變生於瞬傾!朝生莫知夕死, 
    貪戀祿位必不能善保百領,龍飛玉欲退而不可能,只有用無比之機智排除異己屹立 
    不側……」說著略略一頓後,又道︰「小弟離開燕京也好,酬酷往還不勝其煩,只 
    是不放心家父,宦途險惡,禍福無寧,小弟也曾以相勸,家父說尚未至其時,到時 
    再說。」 
     
      宋其不便三與李仲華家事,微笑道︰「老弟離京不失為明智之舉!點蒼雖告一 
    段 
     
      落,但武林殺劫尚是方興未艾,壞就是壞在內功拳譜被浦六逸燒燬,雖則此是 
    防患未然之計,以免爭奪殺劫綿連,但武林妖邪則認為顯然再無人可以克制,竟欲 
    紛紛蠢動。」 
     
      李仲華道︰「小弟從今往後誓不過問江湖恩怨;武林是非,物競天擇,只在他 
    們自己了,關小弟何事?」 
     
      宋其鼻中「哼」了一聲,道:「老弟若欲置身事外,除非隱跡不出,否則根本 
    就不可能!」 
     
      李仲華不由一楞!宋其接道︰「如今老弟已是名馳八表,盛譽武林人物,群相 
    矚目,愚兄不用煩贅,老弟細心揣思即可明白!」 
     
      忽地林外紛紛掠來十數條黑影,「中條五魔」亦在其內,人魔古仁道︰「牟承 
    彥已挖出,換入假屍墓穴封閉如舊,通獲飛報斯傑邀來的人手現已趕至蘆溝橋,屬 
    下已命人阻截戲弄,故加阻延,當家的此事做何處理?萬一發覺疑竇,即為李少俠 
    帶來一場危難。」 
     
      宋其還位回答,李仲華眉頭一皺冷哼道:宋大哥,你還是依計而行,先把牟承 
    彥運出此處,在邯鄲等候小弟,此地之事自有小弟應付。」繼向古仁道︰「有勞賢 
    昆仲等將林中屍體清除。」 
     
      人多手快,斯傑等廿四具屍體不消片刻均已清除,宋其領著手下疾離而去。 
     
      明月甫現,皓潔若銀,大地迷茫,蒼郁西山如同披上一層霧殼,若有若無,片 
    片帕雲飄浮如帶,林木囂濤如海,李仲華表面是閒情逸緻,眺賞月下景色,其實內 
    心不住盤算如何化解危機。 
     
      這危機雖不是他本人的,然極可能為他父親與龍飛玉帶來一場殺身大難,因為 
    牟承彥為滿胡功狗,以誅戮思明志士取得鐵衛士副首領,萬一事機敗露,他父與龍 
    飛玉均有叛逆不罪,抹羅蔓抄十族,令他憂心忡忡。 
     
      他那劍眉深鎖著,緊罩著愁雲一片,似是有打不開的死結,半晌,他那英俊的 
    玉臉突然舒朗了,陰暗的思慮似現一片曙光。 
     
      他又想起「怪面人熊」宋其本絕意江湖,經他函邀,立即動身趕來,像這種恩 
    怨分明,熱血肝膽的朋友,委實難得。 
     
      驀地,他發現茫茫郊野中,顯出七、八條黑影彈丸疾射向牟承彥墓穴馳來,暗 
    中冷笑得一聲,兩臂疾振,身形沖霄而起,由牢科穿如電,掠在一株枝繁葉密的三 
    天大樹上。 
     
      七、八條黑影來勢極快,眨眼,已至牟承彥墓穴之側停住,只聽一人驚噴出聲 
    道︰「怎麼末見斯老師等人?這……分明有蹊蹺。」 
     
      內申一面目陰森,長臉怪人道︰「不止蹊蹺而已,斯傑等悉已遭害.」 
     
      存身樹上的李仲華聞言不禁大震,不知他是如何察知的?他那神目如雲,已看 
    出那長面怪人就是「夭絕神君」黎耀垣!但聽有人驚詫道︰「黎老前輩從何而知?」 
     
      「天絕神君」冷笑道︰「我等在廬溝橋頭迭遭鼠輩戲弄,存心拖延可知,趕至 
    此處,斯傑等人一個不見,看墓土猶新痕跡,可見牟承彥屍體已然盜掘而出,事先 
    須滅口,試想斯傑等有命在.」 
     
      李仲華暗中心驚這老怪物料事如神,此刻群邪面色微變,不禁同地一凜。 
     
      只聽「天絕神君」又冷森森一笑,道︰「老朽最近才得知揚名武林的小心輩李 
    次仲,就是吏部尚書次子李仲華!斯傑函中確證是他。好歹毒的小輩,居然斷盡殺 
    絕,老朽非令他家敗人亡,難消此恨!」 
     
      一人說道︰「老前輩人證、物證俱無,只憑片面臆斷,尚難置姓李的小輩入罪 
    ,有道是民不與官鬥,我等雖是武林人物,亦未可逾越其例!倘他誣指我等來京有 
    不軌之圖,四海雖大,恐怕無老前輩容身之處。」 
     
      天絕神君不禁一愕!答道︰「武林盛稱太行綿掌王一飛老師多智,果然名不虛 
    傳,此話誠是︰老朽意必挖開墓穴,如無牟承彥屍體,則罪證確鑿,雖欲諉賴亦不 
    能了。」 
     
      王一飛搖頭冷笑道:「黎老前輩千慮必有一失!在下極欽佩老前輩明察如神, 
    牟承彥屍體必已掘走無疑,我等挖開與否,未免多此一舉!一則,老前輩怎能指證 
    就是李仲華所為?再則,他反噬一口又待如何?」 
     
      「天絕神君」不禁膛目結舌久之,才道︰「王老師,依你之見如何進行?」 
     
      王一飛沉吟.一陣,緩緩出聲道︰「目前之事,在下似乎有足已明,牟承彥已 
    死,他盜屍又有何用?」 
     
      「天絕神君」冷笑道︰「戴雲山殘明餘孽心切牟承彥殺父大仇,牟承彥活在人 
    世他莫可奈何,只有拿屍體鞭之洩憤,老朽斷言屍體一定是運往戴雲山途中。」 
     
      王一飛道︰「看來我等只有擇取兩條途徑了。」 
     
      「哪兩條途徑?」 
     
      「首先牟承彥已死,我等置身事外是為上策,一則可免無事生非,助約為虐之 
    譏,再也可避除惹火燒身之禍!不過這是在下個人淺見,老前輩當不致應允!」說 
    著,乾咳了聲道︰「其次,我等若欲追回牟承彥屍體,最好不要驚動官府,私下裡 
    解決,否則必引起武林公憤。」 
     
      「天絕神君」略一沉吟道︰「王老師不愧才華出眾,老朽不勝欽佩,依老朽之 
    見還是采第二條途徑為是,斯傑邀請我等相助,救援不及已是愧疚於胸,再要置之 
    不顧,非但問心難安,而且蒙上不顧武林道義之垢,有何面目見天下同道?」繼而 
    目光飛落在一長頸鳥蒙漢子道︰「張老師,你是和碩親王貼身護衛,此事是否要稟 
    明親王後,再採取行動。」 
     
      那人啞聲答道︰「張某不敢謬同王老師之見,牟承彥與斯傑均為王爺親信股脈 
    ,遽而兩人俱被害喪命,王爺哪能不追究?還是稟明依王爺意旨行事的好。」 
     
      「太行綿掌」王一飛冷笑道:「張護衛,王某有句話要請問,祈勿見罪是幸!」 
     
      那人啞聲應道︰「張某不過就事論事,並非個人意氣之爭,王老師有話只管說 
    出,張某當洗耳恭聆。」 
     
      王一飛道︰「好說!牟承彥之死,京城無人不知是病故,怎能指稱被害而亡?」 
     
      「王爺堅認他是被害!」張護衛冷冷說道。 
     
      王一飛朗笑一聲,道︰「國法無私,這不過是和碩親王片面臆斷而已,真憑實 
    據在哪兒?倘或多格親王奏指和碩親王有意陷害,天怒難測,張護衛你難脫干係。 
    」 
     
      張護衛不禁一征!張大著眼道:「奏請開棺驗屍,棺空屍無那還不算是真憑實 
    據嗎?」 
     
      王一飛冷笑道︰「盜屍之人是誰?」 
     
      「戴雲山亡明遺孽。」 
     
      「倘或屍體仍在,欺君之罪理應凌遲寸礫,張護衛你能擔當否。」 
     
      張護衛不禁心神猛震,面上變色,只聽王一飛冷冷一笑,說道︰「對方既視牟 
    承彥為眼中釘,非除之而後快,當事先正有周詳之安排,我等之處境危機四伏,動 
    則有險,不可不慎重處事。」 
     
      「天絕神君」突高聲道︰「老朽之意已決,還是依王老師之見為是!張護衛職 
    責攸關,見上王爺務請相機進言,妥為說詞,陳明利害後,王爺當不致孟浪從事, 
    老朽等為避人耳目,暫寓宛平吉祥客棧,張護衛你請返王府,老朽等候回音立即追 
    棕。」 
     
      張護衛拱手啞聲道︰「張某王命在身,恕不奉陪,明日當至宛平拜見諸位,告 
    辭了!」轉身一個箭步,疾射丈外,身形猛弓,雲飛疾掠而去。 
     
      那邊「天絕神君」等人亦疾逾飄風般奔向宛平縣城。 
     
      張護衛一路疾馳,默默忖思見上和碩親王如何說詞?忽感頸後被人摸了一把, 
    冰冷徹骨,不由大驚,急衝上前兩步,身形猛塌,旋腰出掌「呼」地掃向出去。 
     
      潛力濤湧,地面砂塵被刮起一片,瀰漫翻騰,然而面前卻空蕩蕩地毫無人影。 
     
      他不禁毛髮筆直,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喋,心說不妙,急騰身縱起欲逃,協下猛 
    覺一縷寒氣透人「唉唉」出聲,神智登時迷昏了過去。 
     
      在他身側,一條黑影現出,猿臂疾撈挾在協下,身形如雲飛掠離去。 
     
          ※※      ※※      ※※
    
      龍飛玉府中一間密室內,龍飛玉與李仲華面色莊肅,促膝低聲說話,地上橫著
    張護衛仍是昏迷不醒。 
     
      只聽龍飛玉道︰「料想不到斯傑請來人手到得這麼快?看來和碩親王疑心已久 
    ,不但是龍某處境已危,即就是多格親王與尊大人亦是如坐積薪之上。」 
     
      李仲華面色毅然道︰「情勢如此,譬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在下決意去和碩 
    親王府一次……」說此,附在龍飛玉耳旁悄語一陣,霍地立起,手指著昏迷不醒的 
    張護衛道︰「此人可留則留,否則則請毀屍滅跡,以免後患。」 
     
      龍飛玉道︰「和碩府內武功卓絕之怪傑梟雄不少,而且機關極多,切望小心。」 
     
      李仲華答了一聲,電閃掠出,一鶴沖天而起,張臂一斜,月色茫茫之下,形似 
    飛鷹,盤空疾落,眨眼,落在數十丈外鱗次偷比的屋面上,疾劃一閃不見。 
     
      和碩親王府坐落北海之西,極為宏敞,樓閣瑰麗,齋榭繁複,松柏蒼翠,古槐 
    三天,一水中湖澄碧,亭台掩映在翠柳搖拂中,令人心曠神怡。 
     
      中天浩月被衣雲遮沒一條黑硬捷似狸狐翻入府牆,疾閃入陰暗中不見。 
     
      片刻之間,長廊端處又現出李仲華俊秀身影,只一閃條而杳然。 
     
      李仲華盡量掩蔽身形,不使府中護衛武師發覺,搜覓和碩親王府在何處?因府 
    中三步一樓,五步一閣,加以地形不熟,遍覓不見,不禁有點煩躁。 
     
      抬面望去,只見一座朱閣之內燈光明亮,窗紙外映一嬌俏啊娜身影,忽地心中 
    一動,疾閃而隱。 
     
      那樓內一個年方及竿少女,正在端詳瓶內插花,明胖皓齒,梨頰徵渦,可稱絕 
    色。 
     
      她耳中忽聽得步履聲,詫驚回顧,猛見一人立在門內,不禁花容失色,張口欲 
    待呼喊。 
     
      那人忙道:「姑娘別驚,在下非壞人!」說時躬身長揖。 
     
      少女一顆直跳的芳心方始定了下來,凝胖一望,只見面前站立著一個貌如宋玉 
    ,風度翩翩美少年,不禁雙頰暈生,嬌紅欲滴,低聲嬌喝道:「你是何人?闖入姑 
    娘閨閣中何為。」 
     
      李仲華又是一揖至地,通︰「請問姑娘,王爺今晚宿在何處?在下冒犯求見王 
    爺只為家父身入固圖,非王爺莫解,望姑娘指點,在下終身銘感不忘。」 
     
      那少女剪水雙眼瞬了瞬,道︰「你怎能進入親王府內?哼!你難騙得了姑娘, 
    定是要加害於王爺,你身負武功夜入王府,偏覓王爺不見後即生歹心,欲脅迫姑娘 
    說出麼? 
     
      李仲華不禁心中微凜,暗道︰「好聰明的姑娘,詞舌犀利,一言破的。」忙微 
    笑道:「在下實欲求救於王爺,姑娘不可疑心。」 
     
      少女輕嗤一聲,道︰「你臉上一點惶急憂死之色全無,花言巧語能騙得了姑娘 
    ?」 
     
      柳腰一扭退後了兩步,纖纖玉指仲向案後。 
     
      李仲華見狀不由色變,右臂疾伸,身隨劈出,一把抄住那姑娘玉腕,右手兩指 
    疾點在「天樞」穴上,低聲道:「在下為免不測,只有得罪姑娘了。」 
     
      少女只覺渾身酸軟乏力,右手被李仲華捉住,不禁潛然淚出,自含幽怨道︰「 
    你准知道姑娘是害你嗎。」 
     
      李仲華道︰「人心難測,不可不防!莊中機關密佈,猶如天羅地網,姑娘一伸 
    手,在下便墜入萬劫不復之地,是以情急不得已而出此。」 
     
      少女道︰「我誓死不說出王爺所在,你又豈奈姑娘何?看來你是枉費心機了。」 
     
      說時珠淚滾滾順頰而下。 
     
      詞厲而色左李仲華不由微笑道︰「在下自有方法令姑娘說出。」 
     
      那少女聞言驚得面無人色,顫聲說道︰「你……敢是以……污人清白為要脅… 
    你梨花帶雨,淒楚哀怨李仲華輾齒奸笑道︰「不是姑娘說起,在下倒忘懷了。姑娘 
    生得風華絕代,得能一親芳澤,雖死俱目。」左手緩緩向姑娘羅帶掣去。 
     
      少女見狀,驚得芳心亂抖,顫聲忙道︰「我說……我說……請不要……」 
     
      李仲華本是謙謙君子,此時情非得已以此相迫,縮手微笑道:姑娘能說出就好 
    ,但為防姑娘出言不實,欺騙在下入伏,在下要點上姑娘九處穴道,這手法天下無 
    人能解,只有在下返回可解,不然姑娘須受盡苦痛才可死去,把話言明,姑娘相告 
    之前望請三思。」 
     
      少女聞言竟破涕轉笑道︰「想不到你還是正人君子。」 
     
      李仲華不禁一征!道︰「姑娘何能斷定?在下不過急欲求見王爺而已,否則姑 
    娘難以保持清白。」 
     
      姑娘嫣然一笑,右腕條地掙開李仲華緊扣的五指,驚鴻一閃,掠出丈外,又是 
    回眸一笑,道︰「你也別怕,姑娘也不曾按發機關,你雖然不識姑娘,但姑娘卻能 
    認得你是名負海內,威震天南之李仲華,堂堂吏都尚書二公子。」 
     
      李仲華不禁心神猛震,忖道︰「只道此閨秀弱質,不擅武功,所以下手略輕, 
    不料此女矯揉假作逼真」心下追悔不已,聞言答道︰「姑娘好俊的武功,在下正是 
    李仲華,姑娘如無加害在下之心,就請相告和碩親王現在何處?」 
     
      少女輕搖臻首道︰「慢點,姑娘要問牟承彥死因。」 
     
      李仲華不禁暗暗大驚,故做癡呆道:「都城轟動,無人不知牟承彥是由於夾… 
    …」 
     
      姑娘忽嬌面通紅,碎了一聲道:「貧嘴薄舌,究竟死因何在?快說!不然休想 
    從姑娘口中得出一句真話。」 
     
      李仲華心知履入險境,不制住這少女,禍害無窮,微笑道︰「姑娘好厲害……」 
     
      害字尚未出口,長身一掠,疾逾閃電,飛猿臂早出,驀然扣住姑娘左臂一緊。 
     
      姑娘「嗯」了出聲,嬌軀不由自主地倒望李仲華懷中,似此軟玉溫香在抱,芳 
    澤微聞,李仲華雖無邪念,亦不禁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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