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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 獄 紅 顏

                   【第七章 無邊春色亂人眼】
    
      屋內榻上何湘君見蒙面老賊已去,久久無人進入相救,不禁芳心大急,自己酥 
    胸敞露四肢不能動彈,倘是一陌生人將是如何窘羞,此時全心希望著施救之人乃是 
    奚鳳嘯。 
     
      春梅最知何湘君的心情,幽幽一笑道:「這驚走老賊之人,如是奚公子多好?」 
     
      何湘君默然不答。 
     
      春梅又歎息一聲道:「老賊手法真個詭絕,小姐就無法運氣行功自解穴道麼?」 
     
      何湘君淒然搖首,道:「唯有白陽圖解才有自解穴道奇奧的武學。」 
     
      忽聽窗外傳來一聲朗笑道:「在下就不信除了白陽圖解之下,無此自解穴道之 
    武學。」 
     
      春梅聽出那是奚鳳嘯語音,驚喜出聲道:「奚公子,快相救小姐及婢子。」 
     
      奚鳳嘯道:「男女授受不親,何況……」忽咳了聲道:「在下未便進入。」 
     
      何湘君面上突泛紅霞嗔道:「你來此則甚,我此生不願見你。」 
     
      窗外人影一閃,落在榻前,現出英姿颯爽,瀟灑不群的奚鳳嘯,微笑道:「湘 
    姐真個如此絕情麼?小弟自知人間凡俗,不敢強附天上鸞鳳,僅願報答湘姐救命授 
    藝大恩,也可心安了。」 
     
      何湘君見他冒然進入,只覺羞赧難禁,迅疾閉上星眸。 
     
      春梅亦覺害羞,不由主地閉上雙睛。 
     
      奚鳳嘯目睹何湘君酥胸裸露,玉乳高聳,肌膚勝雪,只覺耳鳴心跳,慾火猛升 
    ,渾血脈賁張,不能自己。 
     
      何湘君微微啟眼簾,發現奚鳳嘯玉面脹得通紅,目中*射異樣光芒。 
     
      少女對此事最是敏感,不禁大驚得芳心亂跳,星眸猛張,叱道:「嘯弟!你要 
    怎的?」 
     
      春梅亦發現奚鳳嘯神色異樣,她的想法卻又不同,唯其如此,正好消釋何湘君 
    與奚鳳嘯之間心理障礙,反而微閉雙睛,任由情勢發展。 
     
      何湘君見奚鳳嘯充耳不聞,目中欲焰猛熾,芳心紊亂無主,只覺呼救無門。 
     
      忽見奚鳳嘯急伸左手中指向他自己口中咬下,鮮血進流,猛吁了一口氣,面色 
    漸趨如常,喃喃自語道:「我豈可做下禽獸之行,」猛伸兩臂十指向何湘君酥胸疾 
    攫而下。 
     
      何湘君顫聲道:「嘯弟!……」 
     
      突感奚鳳嘯十指分捏在自己雙乳蓓蕾上,只覺一陣異樣飛麻泛布全身,不禁嚶 
    嚀一聲,羞得緊閉雙眸無地自容。 
     
      過了盞茶時,何湘君但感飛麻消釋,丹田氣穴湧上一股熱流,逆運周天,如同 
    奔騮脫柵,不可遏制,然而熱流逆運循環三周天後,疾然變易,掉轉頭來,緩緩流 
    注主經。 
     
      春梅一直注視著奚鳳嘯舉動,見狀不由暗讚道:「好個鐵錚錚魯男子。」 
     
      忽見奚鳳嘯鬆開捏在何湘君酥胸玉乳上十指,反朝自己胸前攫來,亦不禁為之 
    嚶嚀一聲…… 
     
      何湘君此際已感受制穴道已解,四肢活動自如,倏地離榻而起,避在床側以帳 
    遮體換上一襲男用長衫,怔怔望著奚鳳嘯行功解開春梅穴道,只覺內心有說不出的 
    異樣矛盾,干言萬語亦無法解釋清楚。 
     
      移時,奚鳳嘯倏地離榻而起,望也不望何湘君一眼,向案前走去,在懷中取出 
    圖珠等物放置案上。 
     
      何湘君更感意料之外,詫聲道:「嘯弟,你怎……」 
     
      奚鳳嘯搖首苦笑道:「蒙面老賊久已監視湘姐,今日之事已在小弟意料中,故 
    老賊取去圖珠乃是膺物,此乃真物。」 
     
      話聲略頓,又長歎一聲道:「小弟已知湘姐心懷大志,不願受感情牽制,小弟 
    亦不敢存非分之望,只願湘姐早日達成心願,不過小弟奉告一點,蒙面老賊就是湘 
    姐殺母囚父之大仇……」 
     
      「什麼?」何湘君面色大變道:「就是他麼?」 
     
      「這早在湘姐意料中,小弟也不知甚詳,湘姐要離去務望從正南方向才可,言 
    盡如此,湘姐珍重。」 
     
      說時身形疾逾電射,穿出窗外而去。 
     
      春梅急道:「小姐快追!」 
     
      何湘君悵然搖首歎息道:「追不上了,他既然決心一走,追上又有何用?我真 
    不知自己如此做是錯是對。」 
     
      春梅道:「如今小姐不是徘徊躊躇之時,須當機立斷,婢子只覺奚公子怎地斷 
    言蒙面老賊就是小姐殺母囚父之大仇,分明他已知老賊來歷及老爺的下落。」 
     
      何湘君不禁猛然惕悟,跺足歎息道:「你所言極有見地,我怎不想及此,唉, 
    他方才何不言明老爺現在何處,免我們盲目摸索。」 
     
      春梅沉吟一下,道:「或系奚公子有所顧忌,老賊手眼通天,武功曠絕,免我 
    等涉險,不習成白陽圖解,無法救出老爺,制命老賊。」 
     
      何湘君目露幽怨之色道:「他方才做得太絕情了點。」 
     
      春梅道:「只怪小姐絕情於先,豈能怨責奚公子灰心絕望。」說著長歎一聲道 
    :「奚公子心性磊落,強傲不羈,婢子較小姐知之甚深,他此刻的心情落寞可知。」 
     
      何湘君跺足嗔道:「不要多說啦,我們走吧。」急收起案上圖珠及藏在榻底的 
    湛盧劍,主婢二人穿出窗外疾杳。 
     
      一條身影忽穿窗而入.正是那去而復返奚鳳嘯,側目四覽屋中景物,喃喃的自 
    語道:「景物依舊,芳蹤已杳,此情直堪追憶,但人何以堪……」目注窗外,綠葉 
    浮影,低喟了聲道:「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他腦中鬱悶難舒,滿懷惆悵,只在室內踱蹀踱步,難使自己片刻寧靜,但覺惶 
    惶若有所失,不能自己。 
     
      忽地,奚鳳嘯面目一變,似有所覺,急戴上一張面具,變換了一個面目陰冷的 
    中年人。輕輕抽開木栓,退身負手立在窗前。 
     
      房門霍地推開,四條人影迅快奪門而入,只見是兩個玄衣勁裝執刃的鷙猛大漢。 
     
      四人一見奚鳳嘯,面色大變,一個漢子暴喝道:「何姑娘何在?」揚腕揮刃欲 
    出,一有不對,立即出手。 
     
      奚鳳嘯冷冷笑道:「你在問誰。」 
     
      誰字出口,人已電閃欺身,右手五指疾如電光石火攫出,手法詭奧無比,一把 
    扣在那大漢腕脈上。 
     
      大漢只覺五支鐵鉤扣在腕脈上,奇痛澈骨,不禁嗥叫出聲。 
     
      只聽卡喳一聲,大漢腕骨被奚鳳嘯擰折,一口鬼頭刀嗆郎墜地,鮮血如注。 
     
      奚鳳嘯左掌平伸而出,疾按大漢前胸,暗勁一壓,心脈立即震斷氣絕倒地。 
     
      這是瞬息間事,其他三人措手不及,眼看同伴未出一招便身亡斃命,不禁駭然 
    震怒,紛紛喝叱出聲,揮刃猛劈,招式辛辣,攻向奚鳳嘯要害。 
     
      奚鳳嘯冷笑一聲,不閃不避,三般兵刃頓時砍在身上。 
     
      三匪只覺如中敗革,勁力全卸,不禁心神大凜,知遇勁敵,反身飛竄圖逃。 
     
      奚鳳嘯大喝一聲,右掌揮出一股排空勁內。 
     
      三人頓感和受千斤重擊,嗥聲未出,眼前一黑,張嘴狂噴鮮血踣地不起。 
     
          ※※      ※※      ※※ 
     
      濃霧逐漸消失,化作絲絲絮煙,天際湧出一輪旭日,光芒四射,襯著蔚藍如洗 
    的天空,晨風熙和,拂人欲醉。 
     
      那客棧後院中匿在牆角的短小精悍的漢子漸漸從濃睡中醒來,猛感情形有點異 
    樣,心疑自己為何在此睡去,莫非有人施展暗算將何湘君主婢救走。 
     
      他這一心中猛惕,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忙將一支藍焰旗花擲空而起。 
     
      昭日旭陽之下,天空中僅放出淡淡青焰,一瞬間即消逝無蹤。 
     
      只見四條迅捷如飛的身影掠越入牆,躬身垂手道:「王堂主有何令論?」 
     
      短小精悍漢子壓低嗓音道:「你等去房內查視何姑娘主婢一人離去否?」 
     
      四人不禁互望了一眼,暗道:「你守在此處為何不知情,反驅我等送死。」雖 
    腹有不願,但凜於門規酷嚴,均領命而去。 
     
      那王堂主當然察知四人神色,由於自己也有難言苦衷,不便自承受人暗算,當 
    然礙難言明,目注四人撲入室中,立即便聞得一聲慘嗥,不禁心神一顫。 
     
      不久,接著三聲慘嗥相繼傳出,更不由震駭戰怵,知大錯已鑄,但滿腹疑雲, 
    不解來人具有如此身手,為何不取自己性命。 
     
      這道理委實使他理解不通,恐怕除了奚鳳嘯之外,就無人知情。 
     
      既然他無法猜出,他也不願多想,一雙目光怔怔看望門中,瞧瞧究竟是什麼蓋 
    世高人。 
     
      忽見一個面目陰冷的中年儒生飄然走出,倏地穿空斜飛而起,勢如箭射落在數 
    十丈外對面屋脊,身形一晃杳然無蹤。 
     
      短小精悍中年漢子忙發出旗花,召來甚多能手搜覓那面目陰冷小年儒生去跡, 
    匆匆去屋中一瞥,果不出他所料,何湘君主婢已然不見,只留下死狀甚慘的四具屍 
    體,躺在血泊中…… 
     
      距蕪湖四十里,江濱翠竹雲林中藏有一座河神廟,廟外散立著甚多江湖人物, 
    老少不一,長衫勁裝服飾各異,三三兩兩,交頭接耳,低聲談論著。 
     
      忽聞一個沙沉的語聲道:「盟主來啦!」 
     
      群雄循聲望去,出聲之人乃神刀快手裴澤,均肅立屏息無聲,只見竹影叢中飄 
    然走出一個星標玉立,神采*人的青衣少年。 
     
      他們目光頓現驚詫,暗道:「此人年歲輕輕,怎麼當得江湖盟主之位,憑威望 
    不能服眾。」 
     
      群雄均應神刀快手之邀而來,裴澤事先又未言盟主來歷年歲,不禁交換了一眼 
    疑異的目光。 
     
      來人正是奚鳳嘯,抱拳向裴澤一揖道:「裴老英雄真是信人在下途中因事羈誤 
    ,來遲一步有勞諸位武林朋友久候了。」 
     
      奚鳳嘯說話時口齒清朗有力,神態和穆,有種無形使人由衷心折氣質在內,群 
    雄不覺大為欽服。 
     
      裴澤抱拳答禮道:「豈敢!」 
     
      接著將群雄逐一為奚鳳嘯引見。 
     
      奚鳳嘯言語得體,和靄可親,群雄更為欽服。 
     
      裴澤道:「如今武林亂象如火如茶,各派箕豆相煎愈越熾烈一發燎原之勢不可 
    遏制,不知盟主有何妙策化戾氣為祥和。」 
     
      奚鳳嘯歎息一聲道:「黑暗魁禍首乃是鐵翅蝙蝠老賊,利用天勝鏢局失鏢,引 
    起武當點蒼門戶之爭,在下雖洞燭其奸,人贓俱獲,但兩派掌門均是剛愎自負,在 
    下乃一不見經傳之輩,難使倌服,不如等待時機。」 
     
      裴澤道:「盟主之意雖是,但武林精英必然傷折不少,豈能坐視不問。」 
     
      「老英雄豈不知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之理。」 
     
      「盟主是說此賊還會到處挑釁殘殺?」 
     
      奚鳳嘯點點頭道:「正是,在下之意非採取雙管齊下之策不能收效,如今非防 
    患未然之時,必須擒住鐵翅蝙蝠老賊,一面翦除老賊黨羽,才可使武林澄平。」 
     
      說著與裴澤密語一陣。 
     
      裴澤連連稱是。 
     
      忽地,奚鳳嘯面色微變,目注江濱朗聲道:「林外是那位朋友?」 
     
      突聽一聲陰側側怪笑道:「朋友好俊的耳力。」 
     
      只見六個黃衣怪人慢步走出,形象獰惡,體瘦如柴,行路之時袍袖虛蕩飄飛, 
    使河神廟前平添了濃重恐怖氣念。 
     
      群雄中不少認出此六人來歷,駭然色變道:「邛崍六魔!」 
     
      要知邛崍六魔昔年名震西域,威懾漠邊,凶狠暴殘,雙手血腥擢發難數,近年 
    來突銷聲匿跡,但威名猶在,故邛峽六魔四字一出,無異於一泓死水擲入一聲巨石 
    ,激起無邊的波瀾。 
     
      只見一個右眉角長著一顆豆大黑痣怪人,精芒*射在裴澤臉上道:「閣下可是 
    江南武林卓著名望的神刃快手裴澤麼?」 
     
      六魔均年在六旬開外,但淡眉無須,兩腮無肉,語音低沉,但在齒縫內迸出, 
    面部略無表情,使人有一種異常陰冷之感。 
     
      裴澤微笑道:「兄弟正是裴澤,尊駕當是鐵面屠夫金修信。」 
     
      此言一出,金修信目中神光暴熾,閃過一抹殺機,厲喝道:「金某的名諱是你 
    能稱呼的麼?」 
     
      群雄聞言不禁心弦猛震,知觸犯金修信之怒,血腥場面即將出現,誰都知道六 
    魔動輒殺人,手黑心辣,不禁暗暗替裴澤擔憂。 
     
      誰知裴澤竟有恃無恐,冷笑道:「金老大,此處並非西域漠外,可容不得你如 
    此猖狂。」 
     
      鐵面屠夫不禁面目一變,望了其他五魔一眼,桀桀梟笑道:「時日變遷,歲月 
    不饒,看來我等六人要在江湖中除名了。」 
     
      其他五魔面色寒冷如你,略無表情。 
     
      裴澤哈哈大笑道:「兄弟與你們毫無怨隙,雖然有意尋事生非,用不著找什麼 
    藉口,金老大何不直言來意。」 
     
      金修信道:「裴老師猜得委實不錯,金某須托裴老師查覓一位面目陰冷的中年 
    儒生的來歷下落。」 
     
      裴澤道:「願聞其詳。」 
     
      金修信遂說明中年儒生面目異怔,並道:「裴老師如願相助,金某六人絕不動 
    江南武林一草一木。」 
     
      「此人裴某與他曾有數面之雅。」神刀快手裴澤淡淡一笑,慢條斯理答道:「 
    但兄弟不欲相助,金老大,你又將如何?」 
     
      金修信厲聲道:「眼前之人,無一可活命,江南武林亦慘遭屠劫。」 
     
      群雄聞言不禁大憤,三湘名手開碑手袁中雲不禁大怒,一個箭步躍出,冷笑道 
    :「金修信,你也太狂妄自大了,江南武林高手如雲,人才輩出,就憑你邛峽六魔 
    ,就難敵眼下在場之人。 
     
      金修信怪笑一聲道:「你是何人?」 
     
      袁中雲道:「在下三湘袁中雲。」 
     
      金修信點點頭道:「老夫也曾耳聞三湘有你這麼一號人物,你可願接老夫一掌 
    試試麼?」 
     
      袁中雲自恃掌力能裂石開碑,冷笑道:「有何不敢。」 
     
      忽聞奚鳳嘯語聲從耳邊生起:「袁老師,他是有意啟釁,豈可逞一時之勇,有 
    損百世英名,謙讓不為弱……」 
     
      袁中雲暗道:「此人怎能當得武林盟主,軟弱無能,示怯他人,我乃三湘名手 
    ,豈能當眾低頭。」 
     
      不待奚鳳嘯說完,雙掌已聚足了十二成真力,呼的一學「屏斷天南」推了出去。 
     
      勁風如春潮澎湃,萬馬奔騰,捲起了漫空塵沙,呼嘯如雷,威勢駭猛。 
     
      金修信陰冷的而上泛起一抹殺機,屹立廄地,沉椿如山,右掌一圈,一招「分 
    花拂柳」迎出,五指箕張如鉤,*出嘶嘶銳風,用得奇詭之極。 
     
      只聽袁中雲發出一聲悶哼,—條右臂已被金修信扣住,卡喳脆響,袁中雲臂骨 
    齊中折斷,血湧如注。 
     
      金修信不愧鐵面屠夫之稱,心狠手辣,左指疾伸,迅疾如電,朝袁中雲肋下死 
    穴點去。 
     
      奚鳳嘯見勢不妙,兩指疾駢一招「魁星點斗」飛出,大喝一聲道:「撤手!」 
     
      金修信突感一縷勁風如刃射向自己「三陽」穴,不由大驚,在此情形之,自顧 
    要緊,忙撤臂疾飄開去七尺,目光電射,注視著奚鳳嘯厲聲道:「你是何人?」 
     
      奚鳳嘯微笑道:「在下無名小卒,說出尊駕也不知,何勞動問,奉勸六位速回 
    邛峽,要知盛名難繼,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千身,後悔莫及。」 
     
      金修信冷笑一聲,雙掌迴環擊出,掌影碧湧如潮,潛勁如柱。 
     
      奚鳳嘯身形陡地似風車般一個旋轉,不見他如何出手,只見兩條人影一合,但 
    聞金修信慘嗥出聲,血雨濺飛中一條胳膊飛上半空。 
     
      但聞奚鳳嘯沉喝道:「血債血還,斷除一臂,以示薄懲。」 
     
      其他五魔面目猛變,身形倏動,將奚鳳嘯圍在當中。 
     
      奚鳳嘯了無畏懼,劍眉一剔.沉聲道:「邛峽六魔是欲將盛名廢於一旦麼?」 
    語聲略頓,又道:「你等如不束手認罪,這河神廟前就是你等斃命之處。」語音不 
    厲而成。 
     
      五魔頓時懾住,瞥見金修信仍為奚鳳嘯五指扣住「井肩」穴上,金修信面色慘 
    白如紙,沁出豆大汗珠,似痛苦難禁。 
     
      六魔本是同胞兄弟,手足情深,既不能坐視不救,又不能眼看金修信性命斷送 
    在他們手中,不禁躊躇為難。 
     
      金修信獰笑一聲,道:「閣下自恃武功能制我等死命麼?萬—失手,江南將盡 
    遭屠戮。」 
     
      奚鳳嘯大笑道:「你等自問比鐵翅蝙蝠老賊如何?」 
     
      邛峽六魔齊齊色變,金修信厲聲道:「老朽敗得不心服。」 
     
      奚鳳嘯朗聲一笑,鬆開了扣在金修信腕脈上的五指。 
     
      金修信蹬蹬退出兩步,心說:「他為何放了老朽,莫非年輕人好勝心作祟?」 
     
      只見奚鳳嘯取出一支瓷瓶,向裴澤道:「瓶內系千年續斷靈玉膏,有煩裴老英 
    雄代在下與金袁二位老師將骨續好。」 
     
      裴澤接過藥瓶,道:「老朽理當效勞。」 
     
      六魔不禁一愕。 
     
      奚鳳嘯道:「金氏昆仲在武林中卓負盛望,在下不願他們盛名廢於一旦,倘不 
    心服,但憑武功印證.點到為止。」 
     
      金修義道:「只要老朽等人敗得心服口服,立即轉回邛崍,永不出山。」 
     
      奚鳳嘯道:「好,但願六位口能應心,只怕六位決不獲鐵翅蝙蝠老賊諒。」 
     
      六魔聞言又是面色一變。 
     
      奚鳳嘯接道:「在下也不願多說,那位願賜招。」 
     
      金修信道:「閣下只要接下老朽三掌,老朽決計抽身事外,但不得以詭計取勝 
    。」說著一掌推出,喝道:「老朽得罪了。」 
     
      掌力排空如潮,呼嘯如雷。 
     
      奚鳳嘯不避不閃,亦不抬掌迎擊。 
     
      群雄不禁大驚。 
     
      金修義亦為之一呆,暗道:「此人如此逞強好勝,老朽有名閻王帖子來,掌不 
    虛發……」 
     
      心念未了,掌力已自擊實奚鳳嘯前胸,「彭」聲悶黯,只見金修信蹬蹬一連倒 
    退出五六步,虎口發裂,鮮血涔涔溢出,面色慘白如紙,目露驚悸之色。 
     
      金修信斷臂已為裴澤續好,見狀忙道:「此人有邪術,非武功能抵敵。」 
     
      奚鳳嘯哈哈朗笑道:「武功之道,浩瀚如海,你等武功不敵,誣稱在下旁門外 
    道,枉為武林名手。」 
     
      金修信不由面上一熱,道:「閣下不見動手,為何不是邪術?」 
     
      奚鳳嘯道:「要動手,那容易,在下接著就是。」 
     
      金修信道:「老三!」 
     
      一個黃衣缺耳怪人就聲而出,向奚鳳嘯沉聲道:「老朽出招了。」一掌晃出, 
    掄起漫空掌影,玄奧奇詭,攻幾詭奚鳳嘯週身要害,勁風陰寒砭骨。奚鳳嘯微笑一 
    聲,右腕斜刁,弧旋飛出,五指迅疾無倫反扣在對方腕脈上。 
     
      漫空掌影頓斂,缺耳黃衣老叟面色慘變,只覺一股行血逆攻臟腑,渾身蟲行蟻 
    走,這滋味非人所能禁受。 
     
      邛蛛六魔至此才知奚鳳嘯絕學高不可測,金修信不由廢然長歎一聲。 
     
      奚鳳嘯道:「設身處地,不可不慎,須知身高必險,名高必危,六位與鐵翅蝙 
    蝠主者沆瀣一氣,何不智之極。」 
     
      金修信道:「愚兄弟受他人救命大恩,豈能不感恩圖報,效犬馬之勞,供駑策 
    之驅。」 
     
      奚鳳嘯聞言不禁一怔,腦中思念電轉,暗道:「此非欺人之言,龐鎮寰利用其 
    父名望,驅策效死,恐武林中不僅邛崍六魔受他之愚,我何不以予之矛攻子之盾。」 
     
      須臾念定,密語傳聲邛蛛六魔道:「六位受了龐鎮寰之愚了,龐老爺子為龐鎮 
    寰所害,梟獍殘酷,滔天大惡,六位乃仇將恩報。」 
     
      說著已放鬆了缺耳黃衣怪人的腕脈。 
     
      邛崍六魔不由一愕,金修信沉聲道:「閣下故作危言,老朽不信。」 
     
      奚鳳嘯微笑傳聲道:「在下亦深受龐老爺子大恩,休致危盲欺騙六位,如六位 
    不信,在下也是毫無辦法,待真像水落石出,六位將悔之莫及。」 
     
      六魔聞言面面相覷。 
     
      金修信暗道:「此人武功曠絕,與龐鎮寰並無遜色,他欺騙老朽沒有多大用處 
    ,何況當今之世無人知悉鐵翅蝙蝠主者就是龐鎮寰,看來他是有心人。」當下略一 
    沉吟,道:「龐老爺子為他所害何因?」 
     
      奚鳳嘯道:「他老人家鯁直方正,與龐鎮寰截然相反,遇事掣肘責斥,使龐鎮 
    寰深感芒刺在背,但事實真像尚未明白,在下意欲使龐鎮寰自吐罪行。」 
     
      金修信聞言長歎一聲道:「如閣下之言是實,老朽竟為其蒙蔽,無異認賊作父 
    ,罪大惡極矣。」 
     
      奚鳳嘯道:「在下言盡在此,六位武林高人,不難查出事實真象。」 
     
      邛崍六魔至此信服不疑,互相低語商議一陣後,由金修信道:「龐鎮寰如此險 
    毒殘惡,人神共憤,老朽等何能助紂為虐,不過如不及早為謀,恐無人能制矣。」 
     
      奚鳳嘯微笑道:「你是說他此去北雁蕩大龍湫,覓得白陽圖解藏處習成後便無 
    人能制伏他麼?六位請放心,只要六位戮力同心,龐鎮寰必難遂其圖霸武林之剛謀 
    ,說著略頓,又道:「六位來意雖未言明,在下已知,六位只須故佈疑陣,以免龐 
    鎮寰黨徒向何姑娘主婢加害,暗助何姑娘主婢速趕至大龍湫。」 
     
      金修信點點頭道:「老朽遵命,何姑娘是否當年武林怪傑赤手屠龍何崑崙大俠 
    獨生掌珠麼?」 
     
      說時面現猶豫之色。 
     
      奚風嘯道:「正是,六位可是與何大俠往昔有過節是麼?」 
     
      金修信愕然一怔,道:「少俠睿智過人,料事如神,但老朽不致如此不明理, 
    這點請少俠無需過慮。」 
     
      奚鳳嘯道:「六位深明大義,在下銘感五內,但在下尚須趕上何姑娘主婢,六 
    位請與裴老英雄等隨後趕來見機行事就是,諸仗鼎刀,容後圖報。」 
     
      說著身形離地衝霄拔起,穿空斜飛如電,瞬眼無蹤。 
     
          ※※      ※※      ※※ 
     
      盛夏懊熱,但天空滿佈陰霍的雲層,武功山道上鸞鈴響處,只見一雙分著青白 
    長衫俊美少年,驅著兩匹毛驢緩緩策行。 
     
      青衣少年抬面望了望天色,眉梢微蹙,道:「這個天氣,唉,再不下雨,真要 
    熱死人啦。」 
     
      兩人卻是汗發如蒸,濕透氏衫,顯得異常難耐。 
     
      白衣少年道:「別埋怨啦!下雨有什麼好?渾身落湯雞般出乖露醜見不得人, 
    何況無處躲避,再過一個時辰,就可出得武功山,到了附近村鎮,也好略事歇息。」 
     
      青衣少年搖首道:「小姐,你我行蹤飄忽,避過了數撥追蹤賊徒,但他們決不 
    死心,—出山區,恐危難接踵而至。」 
     
      這一雙少年正是何湘君及春梅。 
     
      何湘君聞言冷笑道:「春悔,我是怕事的人麼?如非我等急著趕赴大龍湫,早 
    日覓得圖解藏處,依我心性,他們無一能保活命。」 
     
      春梅道:「婢子知道,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又知道老賊施展什麼鬼域詭 
    謀,前日如非奚公子相助,恐怕……」 
     
      一言勾起了何湘君心事,嗔道:「不要說啦?徒亂人意。」說畢,抬眼一望, 
    發覺前面有一株古槐。 
     
      這株古槐之左是黛翠濃翳,高插雲漢的峰嶺,一條石坡直達峰嶺,坡側豎一青 
    石鐫有「長佑寺」三字,字跡斑剝蝕落,顯得有點模糊,不言而知青石經過長時期 
    的風吹雨打。 
     
      槐蔭下放置兩個茶桶,賣茶老翁曲膝倚著槐樹打吨,鼾聲大作。 
     
      只見坡上走下一雙香客,一眼望出是一雙中年夫婦,男的年在四旬開外,面色 
    黧黑,女的也在四旬上下,薄施脂粉,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眉梢眼角不時露出蕩 
    意。 
     
      那半老徐娘忽嬌聲道:「渴死啦!當家的,勞駕去買一碗茶。」 
     
      男的微笑了笑,急走了兩步,邁步茶桶旁,也不驚動打盹的老翁,取出兩枚銅 
    元放在茶桶上,用確定舀了一碗茶走回。 
     
      半老徐娘一口飲完,兩夫婦便緩緩離去,離去之際,那男的還向何湘君主婢善 
    意的微笑。 
     
      何湘君主婢走了半天山路,滴水未飲,亦走向茶桶,丟下兩枚銅子,尚未取碗 
    舀茶,突然一物天外飛來擊穿桶壁,茶水外溢,流經之處,綠茶立變焦黃。 
     
      春梅不禁色變,知茶中滲有劇毒,驚得倒退了一步。 
     
      何湘君星睜中*吐霜刃,肩上長劍疾拔出鞘,劃出一抹青虹。 
     
      打盹的賣茶老翁倏地穿空騰起,曳帶出一聲悸人心魄的長笑道:「賤婢,算你 
    命大!」語聲仍自餘音裊裊,人已形蹤杳失。 
     
      春梅正欲騰身追去,何湘君忙道:「窮寇勿追,你我還是趕路要緊。」 
     
      忽聞一聲陰側側怪笑道:「你走不了!」 
     
      只見密翳樹叢中飛掠出兩條人影,正是前見由長佑寺走下的一雙夫婦。 
     
      那半老徐娘媚聲嬌笑道:「如非早知你們是女扮男裝,這等潘安玉貌,我怎忍 
    置你們於死地。」 
     
      那面色黧黑中年怪人,目中精芒電射,凝視那擊穿桶壁的暗器,卻是一枚閃亮 
    的制錢,緣薄如刃,似從暗器身上找出主人來歷,不由面色微變。 
     
      何湘君粉面一寒,冷笑道:「姑娘劍下不死無名之鬼,速報出來歷。」 
     
      半老徐娘媚笑道:「這武功山中早已布下天羅網,插翅也難逃出,何姑娘,我 
    知你是何崑崙獨生掌珠,家學淵源,武功卓絕,但我倆也是難纏的人物,姑娘曾聽 
    說過黎媚娘麼?」 
     
      黎媚娘乃是二十前江湖中的九尾天狐,當時提起九尾天狐,無人不知,精彩補 
    術,內媚稱絕,眾生顛倒,死於裙下者不知凡幾,昔年敗於何崑崙手下,幾乎喪命 
    ,為此匿跡銷聲,卻怨毒入骨,如今受龐鎮寰聳動再出江湖為惡,意在報當年之恥。 
     
      何湘君聞言心中一驚,冷笑道:「昔年我父為好生之德,留你一條生路,就該 
    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黎媚娘厲叱道:「住口!今日父債女還,怨不得我黎媚娘心黑意毒。」 
     
      那面目黎黑中年人道:「姑娘,一雙妞兒尚是處子之身,請容我銷魂則個,不 
    可傷他們的性命。」 
     
      何湘君主婢不由紅雲上頰,怒湧心頭,黎媚娘忽從肩後掣出一柄金黃閃亮銅棒 
    ,長約二尺三四,棒身密佈如麻針孔,一招「百鳥朝風」攻來。 
     
      這招「百鳥朝鳳」辣毒之極,如是何湘君舉劍碑封,棒身針孔噴出飛蝗毒針, 
    見血封喉。 
     
      何湘君雖知棒內必貯劇毒暗器,但黎媚娘招式神妙玄詭,除了硬封犯險,別無 
    他途可擇,劍起「雲屏天半」,青虹潮湧暴漲,寒飆*人。 
     
      黎媚娘暗暗冷笑道:「這丫頭不知生死,湛盧劍雖利,卻不能將千萬飛蝗針悉 
    數盪開,只要一針著體,立即喪命。」 
     
      心自得意之際,忽感肩後勁風襲體,心中大駭,忙收臂撤招,旋身飄開兩丈, 
    抬眼望去,只見一個面目森冷的黑袍老人,目光炯炯注視著自己。 
     
      她忽發現自己同伴亦被三人堵住,不禁怒叱道:「你是何人?竟敢暗襲姑奶奶 
    。」 
     
      黑袍老人似聽而無聞,日光轉注何湘君道:「何姑娘,你們速離是非之地。」 
     
      何湘君不知黑袍老人來歷,口中謝了一聲,與春梅疾掠去。 
     
      黎嵋娘心中大急,喝道:「那裡走!」身形疾射追去,忽覺眼前黑眼影急閃, 
    黑袍老人已自橫身阻在身前,不禁厲喝道:「閃開!」 
     
      棒起一招「風捲蕊殘」,幻化漫空捧影,夾著銳嘯勁風翠襲而下。 
     
      黑袍老人冷笑一聲,右掌微旋劈出—股無形罡氣,怒潮山湧奔出。 
     
      漫空棒影一震,突進射出萬千飛針,芒雨蝟集電漩罩下,無論避向何方均不能 
    躲開。黎陰娘嘴角不由泛出一絲險毒陰笑。 
     
      忽地,黎媚娘面色大變,目露驚駭之色,身形一陣急顫,原來萬千飛蝗針打中 
    老人黑袍上,悉數反震飛出,紛紛落地,地面上頓集暗藍光華斷針殘尖。 
     
      此時,黎媚娘面無人色,知遇上辣手強敵,倘不急逃,自己性命難保,逃念初 
    萌,猛覺黑袍老人右掌迅如電光石火攫扣在銅棒上。 
     
      只聽黑袍老人冷哼一聲,右腕一陣巨震,虎口發裂,卡喳聲響,一根飛蝗棒被 
    黑袍老人捏得粉碎,俐片如雨飛落,黎媚娘不由心痛如絞,膽寒魂飛。 
     
      黑袍老人沉聲道:「黎媚娘,你死有餘辜。」 
     
      左掌已白閃電望黎媚娘右肋印去。 
     
      黎媚娘慘嗥一聲,肋骨斷裂,根根插入內腑,張嘴噴出一口黑血,倒地不起。 
     
      黑袍老人抬面望去,只見黎明峽同伴在三人圍攻之下,毫無敗象,身手高強, 
    招招沉練毒辣之極,飛身躍去。 
     
      那面色黧黑中年人,早發現黎媚娘死在黑袍老人手下,已自膽寒,無奈身為三 
    人纏住,正欲毒手誅斃三人,猛見黑袍老人飛身撲來,嚇得兩足一頓,獨鶴沖天拔 
    起三四丈高下,揚腕打出七支鐵蝙蝠。 
     
      暗器手法與鐵翅蝙蝠主者如出一轍,交叉飛舞,後發先至,使人眼花繚亂,無 
    從閃避。 
     
      黑袍老人大笑,張臂離地騰空而起,七支鐵蝙蝠紛紛打中袍身反震墜下。 
     
      此時,黑袍老人猿臂疾仲,一把扣住那入右脛骨上,五指一緊,脛骨裂碎,反 
    臂甩擲飛出。 
     
      那人張口發出一聲淒厲慘嗥,身不由主地飛撞在一塊石上,頸骨粉裂,漿血飛 
    濺身亡。 
     
      黑袍老人悄無聲息落地,山道上突現六個黃衣怪人,身形如弩離弦般望黑袍老 
    人身前落下。 
     
      這六人正是邛崍六魔。 
     
      黑袍老人抱拳施禮道:「如非六位追上在下指點,何姑娘幾乎險遭暗算。」 
     
      金修信答禮道:「不敢,何姑娘前途險阻尚多,龐鎮寰臨行之際,留下錦囊毒 
    計三道,安排周詳,恕老朽未能盡如,少俠尚須趕上暗護才是。」 
     
      黑袍老人面色微變,一聲走字出口,身形疾如流星的飛出,邛崍六魔等人從另 
    向掠去。 
     
          ※※      ※※      ※※ 
     
      洞庭湖方廣六萬頃,碧波無涯,雲帆沙鳥,片片飛翔,湖畔野綠連空,阡陌縱 
    橫,竹籬茅舍,雞犬相聞,景物如畫。 
     
      旭日晴空,萬里無雲,炎熱褥暑為湖風吹淡不少。 
     
      兩條迅疾如飛身影馳近湖濱。 
     
      只聽春梅響脆的語聲道:「小姐,你我不如覓一小舟駛往岳陽,避開賊人眼目 
    ,入贛取道浙西逕奔雁蕩。」 
     
      何湘君略一沉吟道:「也好,不過湖濱無舟楫可渡也是枉然。」 
     
      春梅忽伸指西向,道:「那不是麼?」 
     
      何湘君凝目望去,只見一支無桅小舟泊在一處湖岸崖角下,潮水激盪,使舟身 
    前後搖晃倏隱倏現,柳眉一皺,答道:「不知船主能否應允,倘或為人包下,如不 
    順途,難蒙見允。」 
     
      春梅道:「咱們去問一問也無妨。」 
     
      主婢二人疾步奔至泊舟湖岸下,只覺舟上寂靜無聲。 
     
      春梅高聲道:「船上有人麼?」 
     
      一連喚了兩次,了無回音。 
     
      春梅不覺嬌笑道:「真乃天假其便……」 
     
      驀地,一個陰森悸人低笑隨風飄送入耳道:「是極,有幸護送二位姑娘,可謂 
    天賜良緣。」 
     
      兩女不禁花容失色,循聲回望湖岸,只見岸上一列散開十數黑衣江湖高手。 
     
      一個矮胖老叟疾如鷹隼飄落湖岸,道:「何姑娘,老朽最敬仰何大俠,因此老 
    朽不願失手誤傷姑娘,無奈奉命差遣,身不由已,最好二位屈留舍下,以嘉賓之禮 
    相待如何?」 
     
      何湘君冷笑道:「姑娘不允,你待如何?」 
     
      矮胖老叟哈哈大笑道:「何姑娘既不願,老朽也不能勉強,但二位決無法逃出 
    飛蝗毒弩之下。」 
     
      「這倒未必!」 
     
      語音未畢,接著一聲慘嗥騰起,只見湖岸上一條驅體飛擲落在湖岸上,背骨為 
    重手法擊碎,心脈震斷斃命。 
     
      湖岸上頓形大亂,紛紛喝叱出聲。 
     
      矮胖老者面色大變,目中*吐殺機。 
     
      何湘君知有人暗助,忖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向春梅示了一眼色,望左側湖岸上撲去。 
     
      迎面忽撲來十餘條人影,刀光電奔,大喝道:「姑娘請勿存僥倖之心,免貽生 
    機。」 
     
      何湘君與春梅兩支長劍急施展開來,精芒揮灑,所向披靡,慘嗥血濺,立時三 
    個匪徒斷肢折腿倒下。 
     
      春梅望去,尚有數十黑衣勁裝匪徒,持著強弓毒弩散立四外。 
     
      另外一處四名武林高手正興匪徒們激抖猛烈,不禁心中暗駭道:「看來,老賊 
    處心積慮必欲擒住小姐而甘心。恐此番不易逃出。」 
     
      主婢二人施展劍法無—不是精奇詭密,此退彼進,前後呼應,攻勢如疊潮弄濤 
    般,威猛駭入。 
     
      天際遙處突送來一聲清嘯,聲如龍吟.嘯聲起處,綠野盡端現出五個黑點,來 
    勢絕快,漸現了五條人影。 
     
      為首乃藍衣紅臉老叟疾奔而至,大喝—聲:「住手!」 
     
      喝聲如雷,震懾全場。 
     
      忽有人高聲道:「韋老,多年來見,只道你在家納卓清福,為何你也知情。」 
    說話之人正是沖刀快手裴澤。 
     
      紅臉老者系伏虎叟韋彌,昔年亦是江南武林聲望卓著名宿,暮年封刀退隱,自 
    此以後,武林中就不曾見過書彌露面,韋彌宏聲大笑道:「裴兄,武林中人均道弟 
    巳歸道山,墓木已拱,不料小弟依然軀體頑健,適才接奉友人飛書,謂何大俠掌珠 
    有難,命小弟趕來和救,既然裴兄已來,小弟未免多此—舉了、」 
     
      裴澤道:「韋老說那裡話來,裴某正感力竭,有韋老在,當可不刃而解。」 
     
      「未必!」一聲冷笑起自矮胖老叟口中道:「逞強多事,自找其死,尚敢大言 
    不慚,從此以後,你那棲風莊永無寧日了。」 
     
      伏叟韋彌臥蠶眉一挑,冷笑一聲,雙掌疾推而出。 
     
      矮胖老叟面色一變,雙字迎出。 
     
      掌力相接,轟然巨震,急風四旋。塵砂湧騰,兩人身形各自斜了兩步。 
     
      矮胖老叟大笑道:「伏虎掌力不過爾爾,仇已結下,韋老兒,你得打點仔細。」 
     
      接著高喝了聲:「走!」 
     
      身形疾轉升空,眾匪徒四分星敞而去。 
     
      說來奇怪,匪徒來得突然,去得也更突然,眨眼,走了一乾二淨。 
     
      伏虎叟韋彌大感驚愕,仰視天際一片浮雲,似在出神沉思。 
     
      何湘君眸子轉了一轉,身如飛燕落在裴澤身前,盈盈一福,道:「多蒙裴老英 
    雄及諸位武林先進相助,大德永銘五衷,小女子因有急事暫別,俟諸他日登門一一 
    踵謝。」 
     
      忽聞韋彌高聲道:「何姑娘,你此刻萬不能走!」 
     
      何湘君不由一愕,道:「韋老英雄,這卻是為何?」 
     
      韋彌神態威穆,徐徐出聲長歎道:「賊人不願與老朽硬拚,無非志在何姑娘一 
    人,如老朽意料不錯,他們必仍在周近窺伺,暗暗躡隨姑娘去跡,鬼蜮暗算,防不 
    勝防。」 
     
      何湘君道:「這個我已知他們必不死心,但我決不畏縮不前,有損家父威望。」 
     
      節彌歎息道:「何姑娘既去意甚堅,老朽何能勉理,但老朽昔年曾受令尊救命 
    大恩,豈可坐視姑娘於危難不救,老朽意欲請何姑娘去舍下稍坐片刻,容老朽暗遣 
    劣徒護送姑娘由秘道出去……」 
     
      問湘君搖首微笑道:「我怎忍心嫁禍於韋老英雄。」 
     
      韋彌日露誠摯之色道:「令尊大恩,殺身難報,今日之事老朽自問尚接得下, 
    姑娘無須過慮。」 
     
      何湘君沉吟不答,忖道:」我父嫉惡如仇,義薄雲天,雖雙手血腥,但救世濟 
    人亦不勝枚舉,然而卻未曾聞聽過他老人提及韋彌此人。」 
     
      韋彌似測知其意,不禁浮起一絲淒涼微笑道:「老朽當年誤聽讒言,鑄成大錯 
    ,引起公憤,圍攻老朽*令老朽自刎謝罪,幸虧令尊趕至,並擒住進讒無恥小人, 
    當眾說明經過,並說在場諸位任誰不明實情均會墜入術中,何況韋彌……」 
     
      說著長歎一聲道:「在場武林高手衝著令尊之面,勉於網開一面,但勒令老朽 
    從今以後不得露面武林,老朽也灰心世事,懇求令尊守秘不喧,在洞庭湖畔購置一 
    片田地產業,自此江湖中永無韋彌此人……」 
     
      言下不勝歌噓感慨。 
     
      神刀快手裴澤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韋老不必為此長懷耿耿,當年之事, 
    可否一聞?」 
     
      韋彌苦笑道:「多年往事,已成過眼煙雲,但午夜捫心,輾轉難眠,昔日知悉 
    老朽失德詳情之人,均已紛紛作古,何大俠卻又突告失蹤,生死成謎,如今健在者 
    僅太極雙環劉文傑一人而已,說來話長,裴兄何妨撥冗駕臨舍下,容老朽細敘,其 
    中不無有關何大俠失蹤線索。」 
     
      何湘君心中一動,道:「那麼,我只作半日勾留如何?」 
     
      韋彌坦然大笑道:「半日足夠,容老朽帶路。」 
     
      手掌一引,當先率著同來四人邁開大步走去。 
     
      春梅道:「此人一臉正氣,語言誠摯,不似有詐,前途維艱,小姐不可太過任 
    性。」 
     
      何湘君知她諷訕自己與奚鳳嘯決裂,才引來無邊危難,不禁瞪了春梅一眼,身 
    形疾展而去…… 
     
          ※※      ※※      ※※ 
     
      棲風莊位在贛湘邊界深山中,蒼嶺縈迴,群峰插天,碧梧黛濃中隱現出一片莊 
    院。 
     
      莊前橫著一匾,鐫有「有鳳來儀」四個擘巢大字,雄渾道勁,筆力萬鈞。 
     
      何湘君與春梅一路行來,始終未與神刀快手裴澤交談一句,她知裴澤與陸曼玲 
    有深厚的淵源,此次與奚鳳嘯決裂,無非因陸曼玲魯麗嫦而起,免為情累,*不得 
    已出自一策。 
     
      雖然如此,何湘君平生不動情,此次對奚鳳嘯獨垂青瞇,胸中不無耿耿,男女 
    情感其間微妙關係,非言詞可宣。 
     
      春梅低聲道:「不料我們捨近求遠,不由武功逕入贛北,竟遇上如此周折。」 
     
      身後緊隨裴澤聽見,咳了一聲道:「兩位姑娘取道此徑,可算是不幸中之萬幸 
    ,鐵翅蝙蝠主者分兵八路截捕兩位,所遇者為最弱,尚有上官相、豐都鬼王及其他 
    妖邪數路,正派有少林、華山,及劉文傑亦追蹤兩位,幸虧何姑娘途中故佈疑陣, 
    形蹤飄忽,才能避開。」 
     
      何湘君輕笑一聲道:「然則裴老英雄為何發現我等行蹤?」 
     
      裴澤不禁一怔,道:「這個……」 
     
      他未便說出是受奚鳳嘯之托,礙難作答,暗道:「何湘君,你也太厲害了。」 
     
      此時韋彌已肅容入莊,大廳中已擺好盛宴兩席,韋彌親自把盞,殷殷勸飲,豪 
    邁風生,絕不提江湖中事,只談論山莊景物秀麗。 
     
      突然,—個莊丁飛奔入廳,稟道:「江湖群雄已距本莊三十里外。」 
     
      韋彌立時神色一變,冷笑道:「武林鼎沸,肇因由於何湘君而起,老朽不願眼 
    見武林蒼生處水深火熱於不顧,只須將何湘君獻於鐵翅蝙蝠主者,立致澄平。」 
     
      裴澤等人頓時神色一變,大喝道:「韋彌,想不到你竟是無恥小人。」 
     
      何湘君主婢雙雙揮劍出鞘離座,面凝濃霜,殺氣*生眉宇。 
     
      韋彌忙搖手道:「諸位於無須動怒,老朽已在酒中灑入蝕骨縮筋奇藥,若要用 
    真力,恐後悔莫及。」 
     
      忽聞廳外一個低沉語聲傳來:「韋老兒,你妄費心機,酒已被老偷兒調換過了 
    。」 
     
      裴澤聽出那是妙手如來盧迪的語聲,不禁心中大喜。 
     
      韋彌面色大變,身形疾躍在壁角樑柱上。 
     
      驀地,只聞一聲驚天巨震,廳頂突震穿一孔,瓦塊梁木斷榻,塵落如雨,瀰漫 
    如煙.眼看整座大廳幾將傾圮,駭人已極。 
     
      震孔內突電穿入一條黑影,飛落在何湘君主婢之前。 
     
      何湘君只道妖邪暗襲,怒叱一聲,湛盧劍猛劈而去,精芒疾閃,勢如雷奔。 
     
      來人讓也不讓,兩手分攫飛出.指風如刀,點在何湘君、春梅兩人肋下,應指 
    昏迷過去。 
     
      湛盧劍砍中那人肩上如中取革,只聽來人暗哼一聲,已將何湘君主婢挾住衝霄 
    拔起,掠出屋頂外無蹤。 
     
      這本是一剎那間的事,而且塵霧迷眼,廳內諸人卻在慌亂之際紛紛逃竄出,無 
    人發覺。 
     
      尤其伏虎叟韋彌退出壁角,正要發動機關消息,驟遇此變,驚覺強敵已至,但 
    料不到來人能在彈指之間救走何湘君主婢。 
     
      他掠出廳外,驚魂漸定,但發現大廳搖搖欲傾,不見何湘君主婢逃出,突感不 
    妙,正欲重入廳內之際,只聽正梁斷折之聲,跟著大廳整個塌圮。 
     
      轟隆嘩啦,塵頭冒起十餘丈高,伏虎叟韋彌不由驚得目瞪口呆,突感身後金刃 
    劈風之聲襲至,忙閃身回望,只見神刀快手裴澤各執兵刃交相劈雲至,大喝道:「 
    無恥韋彌,鬼域陷害,還不納命來!」 
     
      韋彌雙掌倏展劈空掌法,招招猶如利斧砍出,雄渾強猛,一面冷笑道:「四位 
    已成籠中之鳥了,尚不自量力,未免不智。」 
     
      突聞一聲大喝道:「住手!」 
     
      其聲雖不高,但入耳巨震,內力之強,可見而知。 
     
      裴澤四人聞聲疾躍開去,只見來人是一恂恂儒者,頷下長鬚飄拂,貌像溫文老 
    叟,不禁出聲驚詫道:「太極雙環!」 
     
      老叟正是劍術名宿太極雙環劉文傑,含笑說道:「四位不可錯怪韋老師,乃系 
    老朽定計。」 
     
      「什麼?」裴澤幾乎不能置信道:「劉大俠為何出此言。」 
     
      劉文傑微笑道:「須知何崑崙剛愎自用,樹仇太多,世間是是非非,本無定論 
    ,我輩行俠,宜忠恕存心,不以無心小惡為之,上天亦有好生之德,何況我輩,但 
    何崑崙不然……」 
     
      裴澤不禁勃然色變,冷笑道:「裴某曾聽人說起,譽滿四海之劉大俠其實是個 
    奸妄狡詐之徒,先尚不信,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劉文傑臉色立時冷如寒冰,道:「不論裴老師信與不信,今日四位休想生離棲 
    風莊。」 
     
      「這倒未必!」 
     
      一條黑影飛掠而至,劉文傑聞聲知警,旋身推掌。 
     
      來人竟是面首為黑巾蒙住的玄衣人,冷笑一聲,雙掌迎出,掌力相接,勁風四 
    溢,雙方各自沉椿不動,但足下已深陷土內半寸。 
     
      裴澤等四人忽聞蟻語傳聲道:「何姑娘主婢已救出,四位速離這是非之地。」 
     
      四人聞言紛紛騰身奔空而起。 
     
      韋彌見此蒙面人不由驚得呆了。 
     
      劉文傑亦瞪目愕然道:「閣下是否鐵翅蝙蝠主者?」 
     
      蒙面人陰惻側低笑道:「老夫沒有對你承認之必要。」 
     
      「老夫」這兩字劉文傑聽來異常刺耳,不由目中閃過一抹殺機,但他究竟是個 
    老奸巨滑,反一腔怒氣按忍下去,微笑道:「瞧閣下如何能走出這棲鳳莊去?」 
     
      蒙面人道:「老夫既來得,便可離去,不過可惜你聲名卓著的劉文傑,立被揭 
    穿假善假面具。」 
     
      劉文傑哈哈大笑道:「有誰相信閣下之言。」 
     
      「人證物證確鑿,有何不信。」 
     
      「什麼人證?」 
     
      蒙面人倏地身形一躍,疾如電奔,兩指飛點向伏虎叟韋彌「期門」穴而去。 
     
      韋彌猝不及防,指風點在「期門」穴上,只覺胸前一麻,不由倒退了一步,忙 
    運氣封住穴道了。 
     
      蒙面人冷笑道:「韋彌,最好站在這兒,別生妄念,棲風莊中你那些狐群狗黨 
    均被老夫手下制住,其它惡行我尚不知,但最少你與劉文傑沆瀣一氣,毒計將何湘 
    君主婢活埋在這廳屋之下。」 
     
      韋彌面如死灰,噤若寒蟬。 
     
      劉文傑心內暗驚,但卻不露聲色,面現微笑道:「閣下言之不舛,但閣下未必 
    就捨棄白陽真人遺畫圖解真跡,這遺畫就在何姑娘懷中,你我若以武功爭奪,鹿死 
    誰手,尚未可知咧!」 
     
      蒙面人冷冷答道:「以你之見如何?」 
     
      劉文傑略一沉吟,道:「以老朽之見,不如你我聯手合作,研參圖解,共霸武 
    林,須知閣下一人永無達成願望之日。」 
     
      蒙面人道:「若能同衷相濟,推誠相與,未始不是一件好事,但我怎能置信足 
    下並非心懷叵測。」 
     
      劉文傑哈哈大笑道:「此乃易事,你我歃血為盟,訂下盟約,按下手模足印, 
    各執一份為憑,倘老朽背盟,當為天下武林唾棄。」 
     
      蒙面人似作思索狀,須臾頷首道:「此法甚好,但須韋彌作證,在盟據上畫一 
    花押。」 
     
      劉文傑道:「使得,老朽一言如山,永無反悔之理。」 
     
      蒙面人道:「時不我與,江湖群雄已在趕來棲風莊途中,你我速辦此事後,立 
    即挖掘何湘君屍體,趕往圖解藏處。」 
     
      劉文傑目光一望韋彌。 
     
      韋彌立即會意,苦笑道:「二位請至書房。」 
     
      拖著疲憊身軀前行引路。 
     
      暮瞑四合,一輪玉蟾湧現東山,棲鳳山莊如披清紗,清幽恬美。 
     
      只見蒙面人與劉文傑走出燈燭輝煌的書室,快步邁向塌圮成傑的大廳前,身後 
    緊隨著神色慘淡的韋彌。 
     
      劉文傑道:「閣下請釋放韋彌莊中手下,不然你我挖掘屍體,恐耗時甚久。」 
     
      蒙面人立即揚手擲起一團黑球。 
     
      只見半空之中爆射出金黃芒雨,閃耀天邊,絢麗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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