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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絳 闕 虹 飛

                   【第九章 思君廬山真面目】
    
      嘯聲尚是裊裊不絕,湖面突現出十數條快舟,其行似箭,射出數十條飛弩,銳 
    嘯破空,投入陸曼玲舟中。 
     
      箭簇一擊實,立即冒出一道火焰,著水燃燒起來,轉眼,整個舟上火光熊熊, 
    烈焰騰空。 
     
      陸曼玲穿出舟外,不落向湖面,竟投往青衣少年舟中,身形懸空,振腕碧虹劍 
    疾出,九點寒星分襲青衣少年要害穴道。 
     
      青衣少年冷笑一聲,挫腰一仰.兩腿猛踹,身形貼波飛射出七八丈外。 
     
      他那一踹之力,小舟竟翻了一個轉身,沉沒水底,咕嚕嚕冒出一串水泡。 
     
      陸曼玲沒料到青衣少年詭譎歹毒如此,一劍揮空,身形落下才驚覺不妙。 
     
      幸虧她輕功絕頂,另一足順著水面一滑,騰空而起,豈知青衣少年身形迴旋反 
    撲而回,兩指疾點向陸曼玲脈門要穴。 
     
      一縷暗勁,奇寒如刃,身法更是奇奧迅詭,陸曼玲離水騰空式子用得過猛,真 
    氣不能在轉瞬間由濁換清,無論如何閃避不開青衣少年奇襲之下。 
     
      眼看陸曼玲就要傷在青衣少年指力之下,陸曼玲情急將碧虹劍脫手飛出,青霞 
    一抹削向肯衣少年伸來手臂。 
     
      青衣少年竟不閃不避,兩指依然奪般點向陸曼玲要穴,出聲哈哈朗笑。 
     
      笑聲才一出口,青衣少年猛感頭頂罡風襲至,不禁面色一變,兩足急踹,貼著 
    陸曼玲雲發滑過,沾足一片荷葉,騰空又起。 
     
      那奇襲青衣少年之人正是那奚鳳嘯,如影隨形向青衣少年追去,前後逃逐,轉 
    眼已落在湖畔。 
     
      青衣少年別面一望,見是奚鳳嘯,不禁冷笑道:「朋友多管閒事,休怨在下心 
    狠意毒!」 
     
      奚鳳嘯沉聲道:「我本不願多事,只是尊駕殺人放火,王法不容,何況天下事 
    天下人管……」 
     
      青衣少年冷笑一聲,雙臂掄攻,掌式奇詭辛辣。 
     
      奚鳳嘯已非昔下可比,交手經驗大增,立掌為刃,劃空銳嘯迎擊,出招更是出 
    人意表,變化莫測。 
     
      這時,陸曼玲自奚鳳嘯解救喪身之罹後,已把脫手飛出碧虹劍撈在手中,感念 
    奚鳳嘯救命之德,亦向奚鳳嘯之後掠去。 
     
      站定湖岸後,別面一望,只見自己所乘畫舫漸沉入湖底,火焰已熄,湖面上冒 
    出一股濃煙,老化子與四婢一雙大漢均在湖心小洲上與錦衣武士多人激搏猛烈。 
     
      心知老化子等人無法突出重圍,錦衣武士個個武功卓絕,有心趕去施救,但一 
    想到青衣少年詭毒,暗道:「蛇無頭不行,打蛇應在七寸上,只將此人除去,何愁 
    重圍不解。」 
     
      一眼瞥見奚鳳嘯出招奇奧,雖然手法似嫌生硬,不能一氣呵成,似其武學正邪 
    之長,攻向部位令人難測,補救這一缺點足足有餘,不禁大大驚異。 
     
      看奚鳳嘯年歲約莫四旬上下,一身武學集佛家玄門怪異,令陸曼玲百思不解。 
     
      就在她略一怔神間,暗中不遠處突冒出十數條迅快的身影撲襲而至。 
     
      當頭一人蕩起一片寒光刀影撲來,陸曼玲身形斜閃,左腕疾出,一扣扣著那人 
    曲池穴,擰腕一拗,運足蹴出。 
     
      那人一條右臂,生生被陸曼玲拗折,痛得冷哼甫出口際,猛感尾間穴如中千斤 
    重擊,變為淒成慘叫,身形巳被踢起半空。 
     
      陸曼玲身形疾旋,碧虹劍招出「百鳥朝風」、「千釣垂江」,流芒四射,率相 
    撲來三匪立被殃及,一雙大漢屍分四截,鮮血濺飛,另一匪左臂離肩飛出,血湧如 
    注,慘叫墜地。 
     
      其餘眾匪頓被懾住,齊齊剎住前撲之勢。 
     
      暗中又有數十條身影遙遙撲來,看來,青衣少年已下決心,寧可犧牲百人性命 
    ,亦不能使陸曼玲逃出手外。 
     
      青衣少年武功已臻上乘,奇招迭出,式式辛辣,卻暗驚奚鳳嘯手法奇奧逼人, 
    錯非自己,早敗在對方奇奧武學之下,只覺奚鳳嘯是他平生唯一勁敵,不禁大喝道 
    :「閣下若再不知進退,休怪我絕情辣毒了。」 
     
      奚鳳嘯顯然不必求勝,心內只在盤算如何能將碧虹劍得手,趁隙劫奪,又恐貽 
    卑鄙無行之譏,但感舉措難定,大大為難。 
     
      忽聞青衣少年大喝入耳,不由一震,手法略緩得一緩,不料青衣少年趁虛切入 
    ,掌發如雷,一片排山勁風,破空如潮撞去。 
     
      奚鳳嘯右掌迅疾一翻,一招「五丁關山」吐勁猛按而出。 
     
      掌力相接,一聲巨震響起,勁風迴旋,石走沙飛,周邊樹木逼得偃倒。 
     
      但聽青衣少年喝道:「閣下武功不凡,再接在下一掌試試!」 
     
      雙掌疾並倏翻,平胸推出一招「移山填海」,一股狂飆宛如怒瀾決堤,萬馬馳 
    奔向奚鳳嘯撞去。 
     
      青衣少年一招出手,立即潛龍長升天拔起,身形疾旋倒撲而下,右掌迅如電光 
    石火按向奚鳳嘯頭頂百匯穴。 
     
      兩種迥異不同的武功在彈指間完成,幾乎辯識不出孰先孰後,速度之快可想而 
    知。 
     
      奚鳳嘯與青衣少年掌力狂按,只覺兩臂一陣撼震,胸前氣血翻騰,身形拿樁不 
    住,蹬蹬倒退兩步。 
     
      他身形猶未穩住,驀聞青衣少年喝聲,不禁心神大駭,猛感一股如山勁力往胸 
    前推撞而至,忙移宮換往外閃了開去。 
     
      奚鳳嘯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仗著驚人的記憶力,以及上乘的秉賦根骨,以及 
    奇特的際遇,天下各門各派神奇武學幾乎諳曉七八,差堪擠身武林高手之列,但內 
    力修為應循漸進,講究一分火候,一分功力,決不能濫竽充數,是以他不願硬拚。 
     
      他才閃避開去,驀感頭頂勁風下壓,勢如雷霆萬鈞,不禁大駭,暗道:「我命 
    休矣!」 
     
      此時,陸曼玲見匪黨甚眾,起念除去青衣少年,此人若死,重圍立解,心意甫 
    決,突發現奚鳳嘯已身臨境,不禁叱道:「撒手!」 
     
      身形奪空,碧虹劍振腕揮出,只見漫空寒飆,萬點金星,勢如天河倒瀉襲向青 
    衣少年。 
     
      劍勢未至,寒氣已自逼體如砭,青衣少年迫得疾撤右臂,身形斜瀉落地,迅疾 
    無倫在脅下抽出一柄緬鋼軟劍,振腕嗆啷一聲龍吟過處,軟劍伸得筆也似的直。 
     
      只見青衣少年目中精芒電射,殺機內蘊,陰惻惻發出一聲冷笑道:「陸姑娘, 
    你這是自討苦吃,怪不得在下。」 
     
      匪徒們紛紛逼近,散佈四外,按刃不動,只待一聲令下,合攻出手。 
     
      奚鳳嘯忽一躍而出,向一個持劍黑衣漢子撲去。 
     
      他那撲勢迅如電奔,黑衣漢子待奚鳳嘯撲至近前,才予驚覺,慌得舉劍上挑, 
    寒光電奔,刺向奚鳳嘯胸口七坎死穴。 
     
      奚鳳嘯冷笑一聲,施展空手入白刃神奧手法,一把奪下長劍,右腿飛踢在漢子 
    左腿脛骨上。 
     
      「卡喳」一聲,脛骨立時折斷,一聲慘叫隨著騰起,那漢子身形被踢飛五六丈 
    外,血如泉湧。 
     
      奚鳳嘯立時掠回原處,與陸曼玲並肩而立,左掌立胸,右手橫劍上挑,腳下暗 
    扣子午,身形微欠。 
     
      青衣少年見奚鳳嘯捕殺一名手下,目中殺機畢露,及見奚風嘯劍訣一捏,不禁 
    駭然變色。 
     
      少林七十二宗武功外,有一宗達摩絕學「降龍伏虎」劍法,歷代相戒列為傳之 
    秘,僅掌門至尊及根骨奇佳,品行端正,修為功深的弟子獲此真傳,雖有此規律, 
    但除掌門至尊外,少林二十三代數百年來僅有限五人獲此際遇,這套「降龍伏虎」 
    劍法起手式「我佛問心」,只覺心底泛起一股奇寒,眼中不禁露出悸駭神光。 
     
      陸曼玲亦認出奚鳳嘯劍訣來歷,不禁暗詫,忖道:「看來此人武學博雜異常, 
    難怪精而不絕。」遂向青衣少年道:「狂言無異,請即出招。」 
     
      青衣少年面現躊躇之色,沉吟不語,似大感為難。 
     
      突隨風飄送過來一陣洞簫聲音,曲調靡和悅耳,如怨如慕,纏綿悱側。 
     
      青衣少年神色不禁一變,單掌一揮,轉身遁空疾杳,手下匪徒亦紛紛竄逃一空。 
     
      情勢變得太突然,陸曼玲不禁一愕,轉引投向湖心小洲,只見風塵神乞孫長琰 
    率四個女婢一雙彪形大漢乘著一支梭形快艇如箭駛來,轉眼泊抵湖岸掠了上來。 
     
      長孫琰七人負傷壘壘,肩背傷處鮮血仍自溢出,神色激動氣忿。 
     
      陸曼玲道:「伯父傷勢無礙否?」 
     
      長孫琰自泛怒光,冷笑道:「老化子死不了,日後自有他們好處。」 
     
      陸曼玲笑道:「洞簫解圍,伯父可知此人來歷?」 
     
      長孫琰聞言答道:「簫音甚熟,似為老化子昔年舊友,但久未謀面,聽說此人 
    已仙去……」 
     
      奚鳳嘯冷笑道:「這大明湖只准你來此以?」 
     
      長孫琰不禁語塞,目中精芒如挾霜刃怒視著奚鳳嘯。 
     
      陸曼玲深知這位伯父習性,對瞧不順眼之人,立即伸手較量,嫡侮怒嘲備至, 
    故老化子雖名動武林,但為此僻性結怨不少,正要出言勸解,只聽不遠處傳來朗朗 
    語聲道:「長孫老前輩在此麼?」 
     
      長孫琰不禁一怔,循聲望去,只見一條修長人影踏著如銀月華拂林飄然走來。 
     
      距離既近,看出來人是三旬開外背劍布衣道人,長孫琰愕然詫道:「道長是誰 
    ?老化子素昧平生……」 
     
      那道人打一稽首朗聲笑道:「家師玉簫真人,與長孫老前輩昔年知交莫逆,特 
    遣貧道恭迎老前輩等諸位前往一敘。」 
     
      長孫琰不禁面泛喜容,長長和氣了一聲道:「原來是九宮舊友,怎麼令師不親 
    身前來?」 
     
      道人答道:「家師五年前遷來東嶽,久已不問江湖是非,不願與老前輩對頭人 
    明面相見,故以洞簫宮律懾退,家師現在貧道俗家師兄處,倘蒙見允,貧道頭前領 
    路。」 
     
      長孫琰大笑道:「老化子極願一見令師,道長帶路吧!」 
     
      道人打一稽首轉身邁步行去。 
     
      長孫琰向陸曼玲道:「我們走吧!那牛鼻子必知青衣小賊來歷,他若道出,不 
    無裨益於你。」 
     
      陸曼玲略頷臻首,身開展動走出數步,發覺奚鳳嘯尚屹立原處,似未打算同行 
    ,回面說道:「尊駕不去麼?」 
     
      奚鳳嘯心下甚是作難,不隨陸曼玲前往,恐無法取得碧虹劍,若與同行,又防 
    陸曼玲長孫琰疑嫉自己心懷叵測,為此煞感躊躇。 
     
      幾經思慮之下決定暗躡尾隨,聞得陸曼玲之言,不禁一怔,搖首笑道:「在下 
    局外之人,路見不平,伸手相助,如今姑娘轉危為安,在下就此辭別,姑娘請珍重 
    !」 
     
      前行中年道人突止步回身朗笑道:「老前輩對頭,爪牙尚潛伏周近,如不急行 
    ,只怕他們知道家師未親身前來,又捲土重來。」 
     
      陸曼玲道:「尊駕不如與我等同往一行,以免孤身無助,身遭不測,見過玉簫 
    真人後再走不遲。」蒙面紗巾一雙星眸凝視著奚鳳嘯。 
     
      奚鳳嘯略一沉吟,慨然答道:「在下願隨同前往。」慢步走向陸曼玲身後。 
     
      中年道人身形展處,竟是越來越快。 
     
      長孫琰一行亦是快步如飛,逕向一座山凹處走去。 
     
      風送濤韻,葉陰月漏,碧空如洗,纖雲不染,夜色迷人。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隱隱可見一幢宅院座落於山陰處,中年道人隨地發出一聲 
    清嘯,飄回夜空。 
     
      奚鳳嘯見並非自己追蹤黑衣蒙面人那所巨宅,不禁心下略寬。 
     
      穿越數株合抱交柯的龍爪槐蔭,只見巨宅門內走出四個小童,各提著一盞油燈 
    籠,紅光外映。 
     
      須臾,緩緩踱出一個皓首龍鬚身著八卦衣老道,後隨一個面形團團,三綹長鬚 
    中年富紳。 
     
      長孫琰疾趨向前,大笑道:「老化子只道牛鼻子已仙去,不知在此又得重逢。」 
     
      玉簫真人含笑道:「貧道浮雲野鶴,不履塵世已久,武林中人以訛傳訛。認為 
    貧道已死,其實浮生若夢,黃梁一枕,貧道概不足念。」 
     
      長孫琰大笑道:「高論卓見,聽牛鼻子一席話,老化子勝讀十年書。」隨即與 
    眾人引見,至奚鳳嘯時,奚鳳嘯忙道:「在下閔榮。」 
     
      玉簫真人含笑為禮,轉面手指著隨立之中年富紳道:「這是貧道弟子襲煥翔, 
    棄武從商,積貲百萬,落藉在此。」 
     
      龍煥翔立時趨前,殷殷執禮。 
     
      一陣寒暄後,襲煥翔立即領著眾人走入一間寬敞的客廳,廳內佈置得富麗中不 
    失典雅,壁間懸掛名家字畫,令人怡情奪神。 
     
      襲煥翔待眾人落座獻上香茗後,即命僕廚擺下一席豐宴,這宅中僕從如雲,穿 
    梭不息,咄嗟間宴已擺下。 
     
      玉簫真人笑道:「神乞口福不淺,貧道徒兒重金禮聘八閩良廚治席,神乞足以 
    大快朵頤了。」 
     
      長孫琰宏聲大笑道:「老化子未吃,已自饞涎欲滴了。」 
     
      襲煥翔請眾人入席就座,長孫琰身居客位,推請上座。 
     
      長孫琰推辭不獲,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了。」 
     
      入座後舉目一眺席間,果然是閩菜,目光瞪著一味紅槽鰻,香噴噴直衝入鼻, 
    老化子如在平時,早就伸手就抓了。噴嘖讚不絕口,道:「色香俱佳,味道決差不 
    了。」 
     
      一個青衣小僮在每人杯中斟酒,酒色碧綠如膠,芳香四溢。 
     
      酒過三巡後,長孫琰長歎一聲,道:「如非牛鼻子簫聲驅敵,老化子已陳屍湖 
    底了,可否見告這小賊來歷?」 
     
      玉簫真人道:「貧道避世已久,江湖是非早杳不入耳,月前下山,才得聞武林 
    中為白陽圖解已掀起一片血腥殺劫,神乞你問煥翔或可告之。」 
     
      襲煥翔立時答道:「距寒舍十五里遠近,有一神秘武林人物隱居,平日深居簡 
    出,外人不知,晚輩在五年前落藉於此,未及三月,即有一少年慕名來訪,自稱姓 
    侯,卻是神秘武林高人長子,胸中才學頗佳,談古論今,武林典故,無不中肯.他 
    知晚輩出身來歷。」說此略略一頓,又道:「此後頻頻來訪,與晚輩頗為投契,有 
    時顯露一手半招武學,已臻化境,晚輩自愧不如。」 
     
      長孫琰突出聲道:「賢契可有回拜麼?」 
     
      龔煥翔搖首道:「他從未啟齒邀約晚輩,似有礙難之處,晚輩疑心他父子乃綠 
    林劇盜,為掩人眼目計,在此廣置田莊,晚輩亦不願探入隱私,連累身家無辜。」 
     
      長孫琰目露疑容道:「賢契只知如此麼?」 
     
      龔煥翔道:「晚輩僅知如此。」神色真摯,不似作偽。 
     
      陸曼玲道:「那侯姓少年就是今晚所見之人麼?」 
     
      龔煥翔道:「正是!」 
     
      陸曼玲面色微變。 
     
      長孫琰目光望了龔煥翔一眼,道:「賢契將老化子等請入貴宅,就不懼他反顏 
    成仇麼?」 
     
      龔煥翔面色一紅,乾咳了聲道:「說實在話,晚輩同家師路經湖畔,目擊老前 
    輩等諸位陷入危境,原本不配多事,無奈家師故友情深,以簫聲驚敵,事巳做出, 
    騎虎難下,只有看事態發展如何?晚輩料他必不干休,因為陸姑娘劍上避毒珠是他 
    ……」 
     
      正說之間,忽見一個小廝持著一封信函快步走來,遞與龔煥翔道:「侯相公有 
    信請主人過目,下書人立候回命。」 
     
      龔煥翔不禁一呆,忙抽出書信一閱,向玉簫真人笑道:「徒兒料他必不甘休, 
    他邀徒兒與恩師去東山頭晤面,說是有要事相商,並謂展天行與老龍神明晨必來侵 
    襲,須慎防。」說著離座而起,接道:「徒兒意欲單獨前往應約,聽他有何話說, 
    事實明白後,再作妥善安排。」 
     
      玉簫真人略一沉吟道:「為師與你帶來一場是非,於心何忍,也說不得不去一 
    次,不過你須引神乞諸位暫住密室憩息。」 
     
      長孫琰道:「為了老化子的事連累賢師徒大可不必,還是老化子與陸曼玲前往 
    了斷。」須胡無風自動,怒焰逼吐。 
     
      玉簫真人微微一笑道:「神乞火爆的性情仍異當年一般,恃強逞性,於事何補 
    ,看來,貧道方才是多事了。」 
     
      長孫琰被玉簫真人頂撞得啞口無言。 
     
      龔煥翔隨道:「請賀先生來!」 
     
      一個小僮急奔出廳,領著一個身著藍布長衫,氣質文弱五旬老者走入。 
     
      龔煥翔道:「賀先生請領長孫前輩諸位暫住密室。」 
     
      老者聞言低應了一聲是,向長孫琰長施一揖道:「老前輩請容在下帶路。」說 
    著即往廳外走去。 
     
      玉簫真人與龔煥翔身形一閃,掠出廳外疾杳。 
     
      長孫琰心中有受久擺佈之感,不禁冷哼一聲,但也無可奈何緩緩向駕姓老者身 
    後走去。 
     
      陸曼玲與奚鳳嘯並肩而行,她發覺奚鳳嘯自始至終未說一句話,神意不屬,似 
    有所思,不禁低聲道:「閔老師,對此事有何卓見!不知可否見告。」 
     
      奚鳳嘯微笑道:「在下局外之人,實不能妄置一詞。」其實他只覺玉簫真人與 
    龔煥翔此舉不無可疑,但又無法指出可疑之處,只覺心神怔忡不寧。 
     
      陸曼玲暗道:「怎麼此人如此冷漠。」一賭氣亦不願再問。 
     
      他們隨著賀姓老者走入一間僻室,室中有通往地穴石階,一行拾級而下。 
     
      奚鳳嘯只覺石階多達百餘階,深入地腹,步一落實,進入一間石室。 
     
      室內壁頂嵌著一顆核桃大小的明珠,發出柔和的光輝,映著室內景物清澈如畫。 
     
      室中為客廳擺設,古樸雅致,左右兩門可通往鄰室,只聽賀姓老者道:「密室 
    一連七間,寢具酒食一應俱全,請渚位略事休息,賀某告退。」長施一揖轉身退出。 
     
      賀姓老者甫一消失於門外,驀聞賀姓老者發出一聲慘厲嚎聲,接著隆隆如雷, 
    密室石門已閉上。 
     
      長孫琰知己受愚,厲喝一聲,雙掌平胸推出,一片排空如潮罡力向石門推去。 
     
      轟的一聲巨震,石門不動不發毫。 
     
      長孫琰被震得兩臂雙麻,目中怒焰如熾。 
     
      突聞室外傳來一陣長笑道:「力敵不如智取,老化子現在有何話說!」 
     
      笑音語聲發悶,顯然為厚重石門擋住之故。 
     
      長孫琰不禁目齒欲裂,聽出言語聲正是姓候小賊,激憤面色疾轉黯然,長歎一 
    聲道:「老化子真不信牛鼻子與侯小賊沆瀣一氣,但事實顯然,傳揚開去,武林中 
    人都將笑我老化於有目如盲,謬托知己?」 
     
      陸曼玲道:「伯父不可燥妄,事已如此,氣又何用?」遂高聲道:「閣下與玉 
    簫真人勾結表裡為奸,我等才誤中暗算,有什麼得意?」 
     
      室外立即應聲道:「陸姑娘你錯了。應該說玉簫真人龔煥翔中了在下調虎離山 
    妙計。」 
     
      陸曼玲聞言不禁望了長孫琰一眼。 
     
      長孫琰厲喝道:「難道玉簫真人不會返轉麼?」 
     
      「誠如你所言,在下於龔煥遷來落藉之後,便已著手籌劃,其家大半數僕傭均 
    被在下網羅,是以事無鉅細,均難逃在下耳目之下。」 
     
      陸曼玲冷笑道:「閣下如此做法存心?莫非龔煥翔與閣下無形中曾結有宿怨?」 
     
      室外侯姓少年朗聲大笑道:「江湖之內,利害分明,道義二字已蕩然無存,今 
    日為友,明日為敵,屢見不鮮,最要緊的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奚鳳嘯聞言不由一凜,只覺人心奇險,防不勝防。 
     
      陸曼玲道:「閣下目的無非志在取得碧虹劍,倘以武功論勝,則毫無怨尤,用 
    此卑鄙手段,實令人齒冷。」 
     
      朗笑聲又起道:「兵不厭詐,姑娘何責人太甚?」 
     
      陸曼玲倖倖然說道:「我看你怎樣在我手中將碧虹劍取走,哼,只怕你是枉費 
    心機。」 
     
      「在下算無遺策,倒是姑娘如在夢中,在下方才在酒席中暗使了手腳,灑下一 
    種藥粉,藥性緩和,如漏蝕石,在不知不覺中武功暫時喪失,九十日後才漸漸恢復 
    ,此藥無毒,姑娘縱有避毒珠也無法察覺。」 
     
      說著一頓,又道:「在下知姑娘心意,未等在下現身之前,將避毒珠毀去,依 
    在下之勸,最好休生此念,風聞姑娘花容月貌,人間殊色,在下想欲人珠兩得。」 
     
      陸曼玲不禁機伶伶打一寒顫,星眸中射出兩道怨毒神光,卻被紗巾蒙蔽無法得 
    見。 
     
      風塵神乞長孫琰長歎一聲逭:「老化子今朝陰溝裡翻船,死也不瞑目。」說時 
    已感體內真氣不順,四肢麻冷顫震。 
     
      陸曼玲見狀,即知老化子飲酒過多,藥力比自己發作得快。 
     
      再一掠四個女婢及一雙彪形大漢,只覺他們已面無人色,呈獻不支之狀,不禁 
    悠悠發出一聲輕輕歎息。 
     
      這歎息聲淒側幽怨,令人心酸淚下。 
     
      陸曼玲目光掠向奚鳳嘯,只見他面色平靜,似若無所事,不禁一怔道:「閔老 
    師,你並無異樣感覺麼?」 
     
      奚鳳嘯冷冷答道:「姑娘不用擔心在下,目前急需忖思逃出之策,如姑娘淪入 
    魔掌,則不堪設想。」 
     
      陸曼玲不由心中感動,淒然一笑道:「自古道色美非福,紅顏薄命,故我以紗 
    巾蒙面,但料不到……」 
     
      奚鳳嘯忙道:「姑娘,時刻無多,不妨用搜宮過穴,玉露歸元之法,試解這慢 
    形奇毒?」 
     
      這時風塵神乞早巳跌坐於地,閉目行功,滿面汗水,面色蒼白如紙。 
     
      四女婢兩大漢一陣天暈地轉,噗通倒地,其實他們藥力並末發作,只是急怒攻 
    心而已。 
     
      奚鳳嘯道:「姑娘如急欲逃出,可試用碧虹劍能否穿透石壁。」 
     
      陸曼玲暗覺甚有道理,頷首道:「不是閔老師一言點破,我險些忘懷了碧虹劍 
    無堅不摧。」舉劍平胸,猛提一口真氣,貫輸右臂。 
     
      那知她不提真氣還好,真力強提過猛,突然胸口氣血逆竄,頭目暈黑,真氣一 
    散,右臂不由自主地軟垂落下。 
     
      陸曼玲歎息一聲道:「心餘力拙,為之奈何?」 
     
      說著緩緩舉劍向頸間刎去。 
     
      奚鳳嘯見狀大驚,右臂迅如電光石火探出一把搶下碧虹劍,道:「姑娘不可自 
    尋短見,事還未至絕境,容在下籌一脫身之策。」 
     
      陸曼玲搖首淒然答道:「閔老師,有一分希望我也不會自尋短見,與其身遭污 
    辱偷生,寧可保全清白而死。」 
     
      說著望了奚鳳嘯一眼,又道:「這柄碧虹劍就算贈與閔老師吧,閔老師如能脫 
    身,請代我復仇,九泉之下也當感德。」 
     
      奚鳳嘯道:「如不能逃出此宅,碧虹劍贈與在下又有何用?」 
     
      陸曼玲道:「我料侯小賊必不殺你,以閔老師武功博雜精湛,碧虹雖暫為侯小 
    賊所得,他日不難物歸原主,只求閔老師不負重托才好。」 
     
      奚鳳嘯忙道:「姑娘怎出此不祥之語,在下不信已瀕臨絕境。」 
     
      陸曼玲忽響起一陣銀鈴嬌笑聲。 
     
      奚鳳嘯不禁大愕,猜不出陸曼鈴何故發笑。 
     
      只見陸曼玲道:「閔老師可願見見我廬山真面目麼?」 
     
      不待奚鳳嘯回答,陸曼玲已伸手緩緩扯下蒙面紗巾。 
     
      奚鳳嘯只覺眼前一亮,陸曼玲果是人間殊色,與何湘君一比,春花秋月,冷霜 
    傲梅,五分軒輊。 
     
      陸曼玲一張瓜子臉龐,嬌嫩如脂,玫瑰泛靨,眉若春山,雙瞳剪水,瑤鼻櫻唇 
    ,瓠犀半露,齒若編貝,令人一見魂馳。 
     
      只聽陸曼玲道:「我長得美麼?」 
     
      奚鳳嘯道:「姑娘國色天香,風華絕代。」 
     
      陸曼玲道:「閔老師見過比我長得更美的麼?」 
     
      奚鳳嘯只覺甚難措詞回答,略一沉忖:「在下認為皮相之美,無足輕重,重在 
    內心。」 
     
      陸曼玲剪水雙瞳凝視在奚鳳嘯面上,久久不發一聲,看不出她是喜,還是怒。 
     
      半晌,陸曼玲輕歎一聲道:「世上能有幾人像閔老師這般想法,紅顏天嫉,多 
    才薄命,你我能相處一室,雖雲風萍相聚,總有前緣。」說著盈盈拜了下去。 
     
      奚鳳嘯忙閃開兩步,道:「在下不敢當此重禮,姑娘吉人天相,當可轉危為安 
    。」 
     
      陸曼玲道:「但願如此,若有萬一,閔老師仁厚君子,願求千金一諾。」說罷 
    又拜了下去。 
     
      奚鳳嘯左手迅忙一探,攙住陸曼玲,答道:「在下應允就是,但碧虹劍在下不 
    敢受。」 
     
      陸曼玲道:「閔教師休小視我乃女流之輩,言出如山,決無反悔。」說時額角 
    已見微汗。 
     
      奚鳳嘯知行將發作,忙道:「姑娘可照在下搜宮過穴,玉器歸元之法行功,至 
    少也可遏製毒性發作一時。「他本滿口京腔,一時心急,不自覺地說出川音。 
     
      陸曼玲不由愕然張著雙眼,詫道:「閔老師你為何口音已變,莫非你體內巳感 
    不適麼?」 
     
      奚鳳嘯聞言知心急疏忽,為陸曼玲覺出有異。 
     
      這時已感體內真氣浮逆,遂即微笑說道:「姑娘猜得不差,在下巳感體內有異 
    ,但口音變換卻無關係。」伸手揭下面具。 
     
      數月來奚鳳嘯氣質已變,英姿颯爽,玉樹臨風,星目中有著令人不可抗拒吸引 
    的神光。 
     
      陸曼玲先是一怔,倏而露齒嫵媚微笑,慢慢閉上雙目,盤膝坐地。 
     
      突聽室外傳來侯姓少年高聲道:「陸姑娘,可曾仔細考慮了沒有?」 
     
      奚鳳嘯迅忙戴上面具,騰身掠在門前,冷笑道:「陸姑娘說要閣下進來當面一 
    談。」 
     
      室外侯少年朗聲大笑道:「你道我色迷心竅不想活了麼?雖然終須進入石室, 
    但此非其時,期在三日後。」 
     
      奚鳳嘯不禁一震,暗道:「小賊果然狡猾。」 
     
      心中大急。 
     
      忽聽壁外另一人高聲道:「稟少當家,白楊谷中發現上官相行蹤,似朝此處而 
    來。」 
     
      侯姓少年沉喝道:「知道了,你等緊守石室,慎防有人逃走。」 
     
      奚鳳嘯料知小賊必已離去,迅以劍尖緊抵石室,方一運氣,只覺心臟急促跳躍 
    ,不禁微歎出聲道:「小賊是用何藥物,竟如此厲害,我雖不畏死,恨死得不明不 
    白。」 
     
      轉面望去,只見陸曼玲雙眼已是睜開,正凝視著自己,泛出笑容道:「我已聽 
    從你的話不尋短見,怎麼你也說出令人氣短之語?」 
     
      說罷又慢慢閉上了雙目。 
     
      奚鳳嘯此時再也不能強作鎮靜,只覺心亂如麻,那體內浮逆真氣竟似愈來愈重 
    ,一幕幕往事重泛心頭。 
     
      他不禁想起三元秘笈,暗道:「盡三日之期,將三元秘笈內所載之武功從頭至 
    尾潛心參悟,或可找出一條自救之策。」 
     
      遂靜心息慮,面對石門盤膝坐下,劍尖外伸,默憶三元秘笈上武功絕學。 
     
      他自得三元秘笈,即為事所羈,未得半月安閒潛心參悟。 
     
      經此一來,奚鳳嘯反因禍得福,三日雖短,但因之奠立一代大俠之基石厥功至 
    巨。 
     
          ※※      ※※      ※※ 
     
      晨光熹微,東方天際泛出一片鮮艷的紅霞,卷雲如帶,千峰擁翠,澄湖如鏡, 
    四處飄香,山明水秀的大明湖,又平添了幾分怡人景色。 
     
      湖畔柳絲中人影一閃,翩若驚鴻現出一個俏麗的少女,正是春梅。 
     
      她昨晚未離開大明湖,昨晚一切均當場目擊,見奚鳳嘯隨著陸曼玲等一行而去 
    ,心頭亦喜亦憂。 
     
      喜的是奚鳳嘯獲近身之階則碧虹劍得手有望。 
     
      但風聞陸曼玲人間殊色,儀態萬分,恐奚鳳嘯把持不住,見異思遷,又防陸曼 
    玲橫刀奪愛,不禁深懷憂慮。 
     
      午時還早,她不急於離開,似沉浸在這水秀山清中,洗滌多日來煩慮。 
     
      突聞腦後傳來溫和的語聲道:「姑娘好閒情逸致,你家小姐可好否?」 
     
      春梅聞聲不禁駭然,轉面望去,一眼瞥明那人,立即盈盈拜了下去,道:「劉 
    老前輩!」 
     
      那人正是太極雙環劉文傑,含笑扶起,道:「姑娘不必拘禮。」靄然慈詳,道 
    貌岸然。 
     
      春梅立起道:「小姐現在仍在成都靜養,自龍泉驛蒙面老賊暗算,小姐即為所 
    苦,時發時愈,婢子奉前來泰山尋覓一本「九葉驅風草」,昨晚才趕至此間,卻為 
    一場不同尋常的江湖恩怨所羈誤。」 
     
      劉文傑微微一愕道:「可否請道其詳。」 
     
      春梅便將昨晚所見說出。 
     
      劉文傑傾聽後詫道:「有長孫老乞在,這蒙面少女定是瓊崖海天釣叟陸驥之女 
    陸曼玲,老乞兒與陸驥乃八拜之交,陸曼玲遠來中原,定意在白陽圖解,只不知對 
    方青衣少年是誰?」 
     
      春梅搖首答道:「婢子藏稍遠,不知少年是誰?但他意在劫陸曼玲那口碧虹劍 
    。」 
     
      「當然。」劉文傑道:「劍柄上嵌有一粒避毒珠,乃武林中人夢寐欲得之物。 
    」話音稍頓,又道:「玉簫真人潛隱九宮,久已不露面江湖,如今再出,此事誠不 
    可思議,老朽意欲前往一探,不知姑娘可願陪伴同行,決耽誤不了姑娘行程。」 
     
      春梅心中大感為難。 
     
      正籌思答詞之際,忽隨風送來一個陰側側冷笑,靈機一動,不禁嬌叱一聲道: 
    「什麼人?」循聲撲了過去。 
     
      不遠處冉冉冒出一個瘦削長臉,兩頰深陷,面色枯黃如臘的怪人。 
     
      這怪人一見春梅撲來,目中進射兩道森冷如叉的神光,鼻中輕輕一哼,右臂疾 
    拂而出。 
     
      一股陰寒如冰的袖勁狂捲如潮,襲向春梅而去。 
     
      只見春梅如受重擊,尖叫了一聲,凌空一個觔斗,斜翻出七八丈外,伏在草叢 
    中不動。 
     
      春梅靈慧機智,刁鑽伶俐,怪人袖勁堪拂中之一剎那,立即倒翻避出,裝得十 
    分相似如受重傷,不但將怪人騙過,居然連老奸巨滑之劉文傑也深信不疑。 
     
      劉文傑縱橫武林數十午,以小善博取同道美譽,至今盛名不衰。 
     
      他不願被人瞧出其實是一巨奸大惡,此時更不能袖手不問,身形疾閃擋在那怪 
    人之前,沉聲喝道:「出手辣毒,凶邪行徑,老朽若不懲治於你,武林正義何在?」 
     
      怪人桀桀怪笑道:「好大的口氣?須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今日破格例外 
    ,要伸量伸量你有多大的道行。」 
     
      劉文傑聞言不禁氣往上撞,怒火如沸,但他涵養功深,喜怒不形於顏色,淡淡 
    一笑道:「尊駕意欲仲量老朽,即請出手。」 
     
      怪人怒哼一聲,反臂出指,五股勁風斜射而出,身形疾旋,右掌一式「托梁換 
    柱」擊向劉文傑的下顎。 
     
      劉文傑暗道:「好歹毒的招式。」心內卻驚異他出式之奇突,攻向部位詭奧絕 
    倫。 
     
      他存心顯露絕藝,右足一點,身形後仰晃了兩晃,用出「風翻荷浪」曠絕身法 
    讓怪人反臂拂指一擊,倏忽身軀一轉,左掌穿起。 
     
      「叭」的掌力互接,怪人一聲哇呀大叫,身形倒躍出九尺開外,眼中兩道冷電 
    仔細上下打量劉文傑。 
     
      劉文傑也震得兩臂酥麻,暗道:「此人武學怪異,實非泛常,看來這數年江湖 
    中又出了無數身手卓絕的能手,被黑道綠林幫派所網羅,準備掀起駭人巨變。」 
     
      那怪人面色激厲,一退又進,身形如電,掌影飄飄,瞬息之間,攻出十三招。 
     
      寒飆澈骨,罡勁所拍,無不是人身要害重穴。 
     
      劉文傑雙掌一分,踏步出招,掌勢如長江大河滔滔不息,表面上看來雄渾有餘 
    ,奇奧不足,均是普通常見之招式,其實這平凡的招數在他手中經過千錘百練,已 
    化腐朽為神奇,簡直無懈可擊。 
     
      半盞茶時分過去,怪人被劉文傑掌勢逼得團團亂轉,激怒得喉中厲嘯怪叫。 
     
      突然,劉文傑掌出「舉火燒天」,一掌印在怪人胸脯上,「叭」的一聲大震。 
     
      怪人身形震得飛起,發出一聲刺耳厲嘯,軀體卻不墜下,竟似流星騰空而去。 
     
      劉文傑不由怔得一怔,暗道:「我這一掌之力已達七成,雖銅筋鐵骨,亦面震 
    傷內腑撲地不起,這怪人為何安然無恙。」 
     
      心中一動,立即猛生追躡怪人下落之念,四下一望,春梅已不見蹤跡,鼻中冷 
    哼一聲,騰身凌空而起。 
     
      半空中瞥見怪人身影遠在數十丈外朝城垣下瀉落,不禁雙足踹,身如弩箭離弦 
    追下。 
     
      怪人身法飛快絕倫,轉眼間已杳失於千佛山翠擁樹木中。 
     
      劉文傑身形落下,面現懊喪之色,忽聞身後一陣衣袂破空隱隱隨風送入耳中。 
     
      他耳力銳敏,辯明所來的人數不少,微愕之下身形疾轉,只見老龍神上官相率 
    領十餘黑道高手疾奔而來。 
     
      老龍神上官相亦看清立在道旁之人為太極雙環劉文傑,不由身形頓住,抱拳笑 
    道:「劉大俠別來無恙否?」 
     
      劉文傑抱拳還禮,滿面春風答道:「好說,上官老師前來東魯為了何故?」 
     
      上官相答道:「還不是要查尋鐵翅蝙蝠物的是誰,風聞目前鐵蝙蝠魯境再現, 
    並劫走玉虎幫魯西分堂主胡飛熊懷不中之避火珠,是以兄弟急急趕來。」 
     
      劉文傑故作愕然之色道:「此來劉某毫無所聞,上官老師可否約略說出經過梗 
    概?」 
     
      上官相不想耽誤行程,卻不敢拒絕劉文傑,稍一沉忖,道:「避火珠為胡飛熊 
    劫自齊紹鴻手中,卻不料為一凶邪似玉虎幫中信符火急召胡飛熊趕往一幢廢宅……」 
     
      「必是冒用展天行名義?」 
     
      「正是。」上官相道:「胡飛熊不虞有詐,進入廢宅,竟落得個全軍覆沒,他 
    不是死在騙他入宅的鬼臉老賊手中,而是喪命在鐵翅蝙蝠之下,避火珠亦被劫去。」 
     
      劉文傑詫道:「鬼臉老賊,胡飛熊既全軍覆沒.上官老師據何而知?」 
     
      上官相顯然被劉文傑盤根究底問話所微怒,語音微沉,答道:「鬼臉老者屬下 
    十二惡判亦折喪一半,他本人倖免於鐵翅蝙蝠之下,迅即離宅追去,此刻,展天行 
    恰率眾趕至,胡飛熊尚未氣絕,從胡飛熊口中得知詳情。」 
     
      劉文傑歎息一聲道:「此鬼臉老者顯為玉虎幫中之人,處心積慮,叵測險惡, 
    恐展天行睡難安枕了。」 
     
      說著微微一頓,又道:「久聞上官老師處事謹慎,謀定後動,決不捕風捉影, 
    無端生非,諒此行定然確知鐵翅蝙蝠主者下落?」 
     
      上官相搖手道:「此人如神龍在天,行蹤神出鬼沒,令人疲於奔命,兄弟再三 
    思維,決以旁敵側擊,抽絲剝繭之法,或可找出一絲端倪。」 
     
      劉文傑道:「願聞高明。」 
     
      上官相咳了一聲道:「劉大俠諒已耳聞昨晚大明湖之事?」 
     
      劉文傑撫髯微笑道:「這個劉某已有耳聞。」 
     
      「依兄弟之見。」上官相道:「避火珠與避毒珠必大有關連,陸曼玲此去無異 
    羊入虎口,玉簫真人久已絕意江湖,又聞他奄化仙去,墓木巳拱,此時又重現江湖 
    ,大有可疑。」 
     
      劉文傑撫掌大笑道:「英雄所見略同,劉某極願一見這位玄門舊友,是否利慾 
    薰心,晚節不終。」 
     
      上官相聞言暗暗心喜,忖道:「倘與他同行,則我上官相此來可振振有詞,不 
    懼展天行藉故尋釁。」微微一笑,道:「玉簫真人就在近潛隱,劉大俠不棄,兄弟 
    願結伴同行。」 
     
      劉文傑乃心機至工之人,暗中冷哼一聲道:「我豈能為你所利用」臉上卻顯露 
    真摯的笑容道:「足感盛情,劉某尚須等候一位知友,上官老師請先行一步。」 
     
      上官相不由大感失望。 
     
      但他亦是老奸巨滑,深藏不露,聞言立即失手笑道:「如此兄弟先行一步,恕 
    不奉陪了,說罷轉身率眾疾奔如飛而去。 
     
      劉文傑目送上官相等人身形消失後,朝樹叢蔥鬱中一閃不見。 
     
          ※※      ※※      ※※ 
     
      龍爪槐樹蔭深處那幢巨宅,櫛比連綿,屋宇眾多,卻在陽光烈日下,顯得那麼 
    陰沉岑寂,非但人跡杳無,即是雞犬也找不到一個。 
     
      驀地—— 
     
      十數條人影由龍爪槐蔭疾如電射紛紛掠了出來。 
     
      只聽上官相低沉喝道:「玉輝,你去叩門,說我上官相求見。」 
     
      一個梟目森冷,背負一柄虎頭鉤勁裝中年漢子,低應了一聲,灑開大步邁向門 
    前而去。 
     
      油光烏亮的兩扇重門緊閉著,一對黃銅獸環陽光回射閃閃.光華,眩目耀眼。 
     
      王輝堪堪走近宅門,伸手一抓獸環,突聞一個陰沉的語聲傳來:「且慢!」 
     
      音調是那麼陰寒澈骨,王輝由不得機伶伶打一寒顫,轉面望去,只見屋角暗處 
    並肩慢慢走出三人。 
     
      中立者正是玉虎幫主展天行,面罩濃霜,向上官相走去,道:「上官當家,咱 
    們河水不犯井水,你侵我河地,不嫌狂妄欺人太甚麼?」 
     
      上官相料不到展天行亦在此處,神色尷尬,強咳了兩聲道:「展幫主,兄弟是 
    追尋那使用鐵翅蝙蝠的兇徒,並非有意與貴幫作對,幫主氣勢洶洶,不嫌盛氣凌人 
    麼?」 
     
      展天行哈哈大笑道:「上官當家,緝捕正凶,越界追人,不知咱們江湖有無樹 
    立規矩?」笑聲中含蘊著刺耳譏嘲。 
     
      上官相不由面色激動,道:「展幫主,你誤會了,兄弟巳派人投貼貴幫總壇, 
    怎奈幫主不在,兄弟禮數已到,問心無愧。」 
     
      一句話扣住了展天行,怔得一怔,只覺立在一旁的玉面張良茅煥以肘撞了他一 
    下,倏轉愧疚赧笑道:「既然如此,展某顯然理屈,望乞見諒。」話音略略一頓, 
    接道:「上官當家定獲有線索,這使鐵翅蝙蝠兇徒藏匿在此宅內。」 
     
      上官相朗聲道:「兄弟決不無的放矢。」 
     
      展天行道:「看來有憑有據,但不知此人是誰?」 
     
      上官相道:「展幫主這是明知故問。」 
     
      「展某委實不知,此人是誰?」 
     
      「玉簫真人!」 
     
      展天行先是一怔,繼而微笑道:「上官當家何必欺騙展某,你此來目的無非在 
    那顆避毒珠。」 
     
      上官相面有慍色道:「含血噴人,豪傑不為,幫主別把我上官相當作了無恥小 
    人。」 
     
      展天行高笑入雲道:「好,好,就算我展某說錯,展某此來用意恰與上官當家 
    相反,道不同不相為謀,上官當家你先請吧!」 
     
      休看老神龍頭上官相姜辣老練,刁滑如狐,那些巳騎虎難下,嘿嘿冷笑兩聲, 
    以手示意王輝,預先逃去。 
     
      上官相已覺察出這幢巨宅大有蹊蹺,強敵臨門,那有這麼沉寂毫無動靜之理, 
    如非玉簫真人預先逃去。即系潛伏宅內蘊有預謀,心內猛萌首鼠兩端之念,不禁目 
    光閃耀亂轉,暗道:「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如慫湧展天行與玉簫真人拚命,自 
    己表示寬容大度,與人無爭,免落武林口實,明爭不如暗圖,諒展天行豈奈我何?」 
     
      他心存漁翁之念,反倒泰然起來。 
     
      只見王輝已然敲擊門上獸環三次,力沉勁猛,撞得震天價響。 
     
      突聞一個嘶啞蒼老聲音:「誰呀?」 
     
      兩扇大門緩緩啟開,走出一個邁龍鐘老家人,瞇著雙眼打量了王輝一眼,道: 
    「你老找準?」 
     
      王輝看出這老蒼頭毫無武功,強行壓抑一腔怒氣,抱拳笑道:「煩勞通稟,就 
    說上官相求見。」 
     
      老人家搖頭笑道:「您老來得不巧,敝主人昨晚有事遠行百粵,恕小的無法通 
    稟。」 
     
      王輝一愕,道:「什麼?你主人走了麼?但不知有無同行之人?」 
     
      老家人道:「敝主人與玉簫真人及一個什麼姓陸姑娘等人同行。」 
     
      此言一出,令上官相、展天行等人不禁愣住,面面相覷。 
     
      五面張良茅煥暗向展天行道:「此乃緩兵之計,幫主不妨單刀直入,逼使玉簫 
    真人露面。」 
     
      展天行對茅煥是言無不信,計無不從,已亟於查出那冒用信符之人,深覺茅煥 
    之言極為有理,身形一動,邁步走去。 
     
      只聽上官相喝道:「王輝,回來!」 
     
      王輝轉身一躍,落在老龍神上官相之側,肅立無聲。 
     
      上官相微笑望著展天行道:「賓不壓主,恕兄弟不能越俎代庖,展幫主你請先 
    吧!」 
     
      展天行不禁一怔,猛感上官相此舉不懷好意,自己也瞧出事有蹊蹺,但未便示 
    懼,立即抱拳大笑道:「如此展某當仁不讓了。」 
     
      率著玉面張良茅煥等人邁步走入宅內。 
     
      老家人張惶失措,退在一旁,張口吶吶說不出一個字。 
     
      展天行等人走入宅內,只見莊宅一無燈火,陰氣逼人,有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 
    ,令人毛骨悚然。 
     
      一行人步入寬敞左廳,玉面張良茅煥扇然夜行火摺,「擦啦」一聲,一道熊熊 
    火焰升起,照得全廳一明。 
     
      展天行目光銳厲,一眼瞥見紫檀木桌縝著一封書信,上寫:「留呈展幫主。」 
     
      五個龍飛風舞字跡,映入展天行眼中,不禁心神大震,只覺處處都落在別人的 
    謀算中,雙峰緊鎖,緩緩伸手向書信拿去。 
     
      突聞茅煥一聲低喝道:「幫主且慢!」 
     
      展天行猛縮右臂,用驚疑目光望著茅煥。 
     
      只見茅煥手中火摺巳交與—人,取出一雙鹿皮手套戴上,上前拿起書信抽出內 
    面信箋。 
     
      展天行暗道:「茅緊弟果真是心細如髮,我玉虎幫之有今日成就,茅賢弟厥功 
    不小……」 
     
      忽發現茅煥面色微變,兩手呈顯顫抖,急趨前觀看,只見書信上:「貴幫內有 
    大患,何故另樹強敵,展幫主今晚來此但無功,只怕趕回燕京時,貴幫巳一夕易幟 
    ,拱手他人,懇摯奉告,言盡在此,臨書布別,不勝依依。」 
     
      展天行面色大變,喝道:「快走!」率眾急急撒出宅外。 
     
      迷濛月色之下,只見老龍神上官相屹立著龍爪槐下,負手眼望看掠月浮雲似有 
    所思。 
     
      上官相緩緩垂面目注展天行微笑道:「展幫主此行如何。」 
     
      展天行寒道一張臉答道:「此宅乃一幢空宅。」 
     
      上官相愕然道:「兄弟不信有此事。」 
     
      展天行道:「相信與否,全憑上官當家,展某還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上官相見道著展天等人遠去消失的身影,不禁狐疑滿腹。 
     
      因目睹展天行等人神色凝重,暗道:「展天行老兒不是好吃的蒜,事非水落石 
    出,豈能如此輕易撒手不問,難道他吃了暗虧不成。」 
     
      他越想越對,不禁大感躊躇。 
     
      以他之能,也不敢闖入此宅。 
     
      這幢巨宅,眼前在他看來,不啻是一具巨靈神像,望而生畏。 
     
      但這話不能向他屬下說出口,既不能示懼,又不能撤走,默然思忖了一陣,心 
    中打定了一個主意,暗道:「玉簫真人絕不能離去得如此快法,必仍在宅內,不如 
    採取困圍久待之策,何況太極雙環劉文傑不會不來,有此幫手,何懼玉簫真人。」 
     
      一想到劉文傑,不由暗詫,至今猶未見劉文傑趕來,忙一揮手,領著屬下隱去。 
     
      其實劉文傑早就到來,隨著展天行潛入宅內,目擊展天行見信退去,不禁大詫。 
     
      他乃心機卓著之人,暗覺屋中必潛隱著一個極厲害的人物,行詭用計都不在自 
    己之下,絕非玉簫真人,連想此人必關係整個武林……。 
     
      當然,劉文傑不會放棄此一重要的線索,他匿藏在大廳內守株待兔。 
     
      此一計策果然收效,約莫一個更次後,突見一條黑影由天井上疾瀉落地,輕輕 
    做了一聲蛙鳴。 
     
      「呱」的一聲傳入廳內,只見廳壁微微響動後,一條黑影冒了出來,疾如鬼魅 
    飄出廳外。 
     
      劉文傑大驚道:「原來這巨宅內處處都有復壁,壁中藏有暗樁,他能目睹你一 
    舉一動,絲毫無所遁形,人卻不能見他,不禁心神凜駭,暗覺宅哪些蓄謀經營,居 
    心實不可測。 
     
      兩條黑影在廳外一合,只聽一個低微語音道:「老龍神上官相等人尚佈伏宅外 
    附近,暗暗監視我等行動,似採取困圍之策,一兩天內諒不會撤離。」 
     
      「哼!」另一人冷笑道:「均落在咱們總瓢把子計算中,上官相如知機撤走還 
    好,不然管教他全軍盡沒。」 
     
      「那麼總瓢把子為何不採取行動?」 
     
      「此非其時,萬一為此引來無數強敵,反為不美。」 
     
      「不然,周近已發現黑白兩道豪雄窺伺,如不稟報報總瓢把子定奪,出了舛錯 
    ,屬下可擔當不起。」 
     
      「哼!這班武林人物,都是貪生怕死,混水摸魚之輩,見上官相心存顧忌,他 
    們怎敢妄動,你就是為此而來麼?」 
     
      那條黑影本還有話說,是答得如此輕鬆,諒總瓢把子已成竹在胸,多說也無益 
    ,立道:「那麼屬下去了。」身影一閃不見。 
     
      劉文傑暗中驚疑道:「他們說總瓢把子是何人物,諒此人必然知道。」只見那 
    人在廳外呆立須臾,突身形拔起,穿空疾杳。 
     
      這使劉文傑大出意料之外,原料此人必返入廳內,在他隱入復壁之際,以「虛 
    空拂穴」手法制住,逼使供出,這樣一來,劉文傑改弦易轍不可,一溜煙掠出廳外 
    穿上屋脊。 
     
      屋角飛簷處突冒起一條黑影,發出清朗語聲道:「來人可是劉大俠麼?」 
     
      劉文傑不禁—怔,忙答道:「正是老朽劉文傑。」 
     
      那人道:「家主人團強敵環伺,忙於策劃退敵之計,致有失遠迎,望乞海涵。」 
     
      劉文傑道:「不敢,宅主人是誰,敢望賜告。」說著身形走了前去。 
     
      迷茫月色下,只見那人面如滿月,五官清秀,三綹黑髮,眼內精芒炯炯若電。 
     
      那人微微一笑,抱拳答道:「家主人說與劉大俠原是舊識,見面就知,再說在 
    下也不知家主人真正姓名來歷,家主人命在下帶路至密室晤面暢敘武林大事,不知 
    劉大俠能否俯允。」 
     
      這一來,令足智多謀,貌善心險的劉文傑呆住,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答覆才好。 
     
      去嗎?恐自投羅網,履入危境,困未悉宅主是友是敵,無論如何,必是個極為 
    辣手人物,智謀、武功,都不在自已之下。 
     
      若是拒絕,則必認為自己膽怯,傳揚開去,於自己名望有損。 
     
      為此煞費周章,甚難措詞回答。 
     
      猛見此人眼內炯炯神光逼射在自己臉上,隱泛嘲諷意味,不禁臉上微感一熱, 
    咳了一聲道:「宅主人如此故作神秘,老朽礙難置答,眼前強敵雖環伺宅外,卻不 
    敢冒入侵犯,令東主既知老朽之來,理該出見才是。」 
     
      那人正色道:「劉大俠之言甚是,但在下奉命而來,不知其他,以劉大俠望重 
    四海,譽滿武林,武學已臻化境,尚恐家主人有意暗害不成?」 
     
      劉文傑只覺此人詞鋒犀利,令自己無法招架,暗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諒他也莫奈我何?」 
     
      心念一定,遂哈哈大笑道:「就請尊駕帶路。」 
     
      那入抱拳一揖,道:「恕在下有僭了。」 
     
      縱身一躍,飄下屋面,只覺劉文傑已先他悄無聲息站地,暗暗心驚道:「劉文 
    傑果然名不虛傳!」 
     
      太極雙環劍文傑隨著這人身後,此人步法從容,不疾不徐,向花叢中一條白石 
    小徑走去,凝神打量四外形勢。 
     
      但見花木扶疏,暗香浮動,月色清冷,景色淒迷,一切都靜得出奇,並無絲毫 
    異狀,忖道:「宅主如不出自己所料,定是個才華卓絕之輩,從容若定,謀略籌劃 
    ,虛虛實實,令人有高深莫測之感。」 
     
      因他心生惕念,腦中忖思見了此宅主人應如何應付,假定了幾種情勢,擬定對 
    策,方可立於不敗之地。 
     
      劉文傑有一種過人的長處,那是一生謹慎,絕不乘喜而輕諾,更不乘快而多事 
    ,不因志得意滿面偶有疏忽,是以偽譽武林數十年迄今不衰。 
     
      忽感夜風送來濃郁芳香,沁人心脾。 
     
      不遠處現出一幢精雅別致的花榭,四周植有數百株不知名的花樹,高僅兩丈, 
    軀幹如碗,枝葉互生,葉如楷杷而輕厚,花似白蓮,瑩脂如玉,每株樹上繁結數十 
    朵,遙遙望去無異花城,不令人神往。 
     
      劉文傑隨著此人踏上石階,花樹內飄然走出一個青衣少年,含笑抱拳道:「難 
    得劉大俠光臨,蓬畢生輝,請入內一敘。」 
     
      引路中年人突轉身向劉文傑笑道:「在下還有事在身,恕不奉陪。」 
     
      青衣少年道:「廖大哥,劉大俠武林高人,譽滿四海,你我就此請益,倘蒙指 
    點,勝似練武十年,這等曠世奇遇,你竟平白讓它放過?」 
     
      劉文傑乍睹這青衣少年,不禁一怔。 
     
      料不到此莊主人如此年輕,只覺陌若平生,想他不出在何處見過,耳聞少年出 
    言明譽暗毀,心中微怒,卻絲毫不形於色,微微一笑,說道:「老朽不過浪得虛名 
    ,怎能比得閣下年歲輕輕,身手機智高絕,數日後即將名滿江湖,使老朽欣羨不已 
    。」 
     
      少年聞言不由一愕,道:「劉大俠何以竟出此言,在下未學後輩,過蒙謬獎, 
    不勝汗顏。」 
     
      劉文傑大笑道:「智退展天行,懾阻上官相,即此兩事,已足以名動武林,威 
    懾江湖了。」 
     
      笑聲高遏行雲,宏亮如雷。 
     
      青衣少年微笑道:「劉大俠你誤會了,在下非此宅主人。」 
     
      劉文傑不由呆了一呆,道:「那麼宅主何在?」 
     
      少年堆起滿面歉疚之色道:「宅主乃系家叔,因他籌劃退敵之策,一時之間不 
    能趕至恭迎大俠,是以命在下替代他款待大俠。」說罷延請劉文傑入室。 
     
      眼中突然一亮,客廳中八支流蘇宮燈由四個垂髻小童點燃,映得一屋通明。 
     
      賓主落座獻上香茗後,青衣少年道:「在下程惠,家叔程仲武敬仰劉大俠一生 
    清譽,武林泰斗,發現大俠行蹤後,即恐大俠為傳言所訛,敝家叔居心叵測,禍亂 
    武林……」 
     
      劉文傑不待程惠說完,即微笑接道:「老朽平生謹慎,決不輕易指人以罪,眼 
    見猶恐是假,耳聞豈可深信。」 
     
      程惠道:「如此家叔就放心了」 
     
      「不過令叔與老朽似未有一面之識。」 
     
      「家叔昔年之事,在下生之也晚,不便妄論有無,只恐大俠貴人多忘。」 
     
      劉文傑不禁哈哈大笑。 
     
      程惠手指廖姓中年人接道:「這位廖鵬舉是家叔衣缽傳人,與在下同是嗜武若 
    命……」說此面色突變,目注室外。 
     
      只見一條人影急射掠入,渾身上下受有重傷,頭面顎骨並劃有三寸許刀口,皮 
    肉外翻,血流如注,一站實即不支跌坐於地。 
     
      程惠大驚失色道:「王老師遭了何人暗算。」 
     
      來人已喘不出聲道:「上官相已派入侵入本宅,少俠請準備應敵。」 
     
      程惠劍眉猛剔,眼內精芒電射,冷笑道:「上官相居然有此膽量!」 
     
      忽然,室外飄來一個陰寒澈骨冷笑道:「小輩無禮,上官令主何等威名豈能容 
    你等猖妄無忌。」 
     
      話聲中,電射掠入三個面目陰沉勁裝老者,身著服色各別,常人眼中有奇裝異 
    服之感覺。 
     
      程惠面色一沉,冷笑道:「你們是衝著誰說話?」 
     
      一個梟目鴟吻紅衣老者陰側側答道:「就衝著你說話?」 
     
      程惠忽目注廖鵬舉說道:「擒他過來。」語音寒厲。 
     
      話未落,廖鵬舉人已如電閃而出,一招「五泉猛瀉」向紅衣老者抓去。 
     
      出手迅快如風,而且奇奧不測,攻向部位拿捏之準,雖武林耆宿劉文傑亦不禁 
    暗暗稱奇。 
     
      紅衣老者料不到廖峭舉出手如此奇奧,不禁心神一震,幸他也非泛泛弱者,身 
    形一側,左臂一揚封住攻來手法,右掌一式「葉底偷桃」斜刁而起。 
     
      「葉底偷桃」本為不登大雅平庸招式,可是在紅衣老者施展出來,卻精奇絕倫 
    ,攻其必救,逼得廖鵬舉硬生生後撤一步。 
     
      廖鵬舉不容對方搶制先機,大喝一聲,一退又進,重又疾撲而上,右掌如刃橫 
    削,左拳直擊,兩招並出,凌厲絕倫。 
     
      紅衣老者腳步微點,凌空上提,身子疾如車輪般打了一個旋轉,讓開攻來兩招 
    ,食中二指疾仲,猛向廖鵬舉肩頭點去。 
     
      兩人攻守雖寥寥幾招,卻驚險萬狀,所出招式均是辛辣狠毒巳極,稍一不慎, 
    非死即傷。 
     
      廖鵬舉突然身形一塌,側身進擊。 
     
      轉瞬間,廖鵬舉已攻出九招三腿。 
     
      紅衣老者以一分之差,被廖鵬舉抑儘先機,此時連受廖鵬舉絕學所制,被迫得 
    左騰右挪,連番倒退,心中大感震怒。 
     
      但武功優劣,各憑智慧火候,一絲都勉強不得,雖欲取險出招扳回劣勢而不可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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