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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脈天罡

                     【第十章 絕處逢生】 
    
        靈音童子道:「我沒說不喜歡她啊。」 
     
      姜薇薇莞爾一笑,站起身子,道:「那發病的時候快到了吧,我去把行李拿來。」 
     
      「行李?」 
     
      「唔。」姜薇薇點點頭道:「那天我去換洗衣裳,忽然想到你沒有洗換的,又見不 
    遠就有市鎮,索性替你買兩套衣服,不料遲了一步,你已被人擄走。」 
     
      靈音童子詫道:「誰告訴你這些事?」 
     
      姜薇薇笑道:「可不是郎姑娘?」 
     
      「哦——原來你先認識了她,怪不得她說我要當和尚得問過你,但她幾時知我被擄 
    ?」 
     
      「拿行李來再和你說。」姜薇薇一縱身軀,拔過林梢。 
     
      靈音童子但見一陣香風撲鼻,人已無蹤,不禁暗歎道:「薇弟若是女的多好。」 
     
      少停,姜薇薇攜了兩個小小包袱回來,笑道:「你好好看我懸掛這張網床,將來你 
    自己也用得著。」 
     
      他先把一個包袱打開,相好了樹枝,交包袱皮的繩子結在兩根橫枝上,構成一張布 
    床,由包袱皮中間一抽,竟抽起一床尖頂帳子,將帳頂的布環勾在一根較高的枝上。再 
    把垂在帳外的油布張開,斜繫在幾根小枝,竟然像一間小屋子。 
     
      靈音童子看得呆了,答訕道:「你竟是連屋子都帶來了。」 
     
      姜薇薇由帳裡抽出一套衣服,笑道:「你的衣服在這裡,進去睡吧,我還要架我的 
    床哩。」 
     
      靈音童子道:「何必麻煩,不能睡兩人麼?」 
     
      姜薇薇連連搖頭道:「這床像個袋子,軟綿綿的,一睡兩人就要疊起來!」 
     
      靈音童子依言鑽進帳裡,躺得十分舒適,笑道:「你怎會想出這個主意來?」 
     
      姜薇薇道:「你一被擄,我就由這裡向外一圈一圈巡視,夜間則在樹枝上睡,蚊子 
    擾得不亦樂乎,客棧的床鋪又多臭蟲,今天偶然見苗人睡網床乘涼,便想出這個辦法。 
    」 
     
      靈音童子詫道:「你怎做了兩張床?」 
     
      「一張是你的呀。」 
     
      他怎知靈音童子必定要回這個地方,這話顯然有了漏洞,但靈音童子只感這位薇弟 
    設想周到,並不多加思索,眼見他把另一張床拴在旁邊,僅隔兩層幾乎透明的薄布,不 
    禁好笑道:「這真可說是『可望不可及了』。」 
     
      姜薇薇「呸」一聲道:「說話休要不老實,說不定我妹妹什麼時候來這帳裡睡,你 
    若冒昧揭帳,可當心她罵你。」 
     
      靈音童子愕然道:「你妹妹要來?」 
     
      姜薇薇笑道:「你怕什麼?我兄妹一個明,一個暗,把你送到天音寺當和尚好不好 
    ?」 
     
      靈音童子知他說送去當和尚是假話,他兄妹恐怕自己在路上有失,暗裡護送卻是事 
    實,不禁感歎一聲道:「薇弟,你妹妹這樣對我維護,教我粉骨碎身也難報答。」 
     
      姜薇薇輕笑道:「用不著報答,只要你第一不當和尚,第二喜歡我妹妹。」 
     
      靈音童子長歎一聲道:「將來的事,誰能預料?」 
     
      「……」 
     
      子時過後,靈音童子熱毒已除,由昏迷中醒轉過來,悠長地吹出一口悶氣,立聞姜 
    薇薇帳外有人輕笑道:「哥哥,那呆子醒了,我該走了。」 
     
      那應是姜薇薇的口氣,靈音童子直想擱呼她一聲,但聽她一開口就是「呆子」,心 
    下大不服氣,在這剎那,但聞一聲輕響,似乎有人穿枝而去。 
     
      如果他能及時探起上軀,當可看出,現在鬼影也沒有一個,但他動一不動,竟至「 
    臥失良機」,笑問道:「薇弟,薇妹又走了?」 
     
      姜薇薇笑道:「待你不再呆的時候,她就會見你了。」 
     
      「我幾時呆了?」靈音童子氣得幾乎吼了起來。 
     
      姜薇薇輕輕笑道:「你發起呆勁,還說不呆,好好睡吧,明天還要趕程哩。」 
     
      西風斜峭,大雪漫漫。 
     
      雖然才是初冬季節,但西藏地高風勁,比江南的隆冬還要寒冷。 
     
      高原上的人,個個穿著皮衣,戴著風帽,只留著手掌大的臉孔露在外面,坐在犛牛 
    背上,任犛牛信步而行。 
     
      但在這凜冽的寒風之下,卻有兩匹駿騎向西疾馳。 
     
      前面一匹馬背上,坐有一位身穿銀色狐皮衣的少年,氣朗神情,英風奕奕。後面一 
    匹馬背上,坐有一位身穿火狐皮的少年,渾身紅紫如火,容貌絕麗,體型嬌小,看起來 
    十足的黃花少女的形象。 
     
      這二人正是靈音童子和姜薇薇。一個為了告知天音寺預防靈音老君驟以琴音突襲, 
    一個為了要去毀去天音寺迫人為僧的誓言,是以不惜萬里迢迢,來到這邊疆之地。 
     
      但天音寺自從創寺以來,西天佛吟絕不傳給別人,靈音童子眼見天音寺的路程越來 
    越近,擔心這位薇弟與寺僧衝突,眉宇間不時浮現著憂疑。 
     
      姜薇薇卻似成竹在胸,一見他轉臉向後,立即報以微笑。 
     
      這一段山路一分閉塞,不能並轡而行,再則風雪很大,也不便開口說話。 
     
      然而「心中無限意,盡在不言中」。二人只須換個眼色,也各知對方心意,說話反 
    而多餘。 
     
      驀地,一陣琤琮的琴音由遠處傳來,但見罡風排空而到。罡風過處,把地面的積雪 
    捲得漫空飛舞。 
     
      二匹健馬被琴音所驚,同時一聲長嘯,放蹄疾馳。 
     
      靈音童子勒馮驚訝道:「誰在這荒山彈出『天風操』?」 
     
      姜薇薇笑道:「莫非就是老魔?」 
     
      靈音童子搖頭道:「決不是他,因為『天風操』音調雖厲,卻不是殺人的琴音。」 
     
      姜薇薇道:「管他什麼操,我們看了去,還得問他為什麼驚了我們的馬。」 
     
      靈音童子知道這位薇弟要故意找別人的岔,但那人彈出的琴音不俗,一曲「天風操 
    」竟然聲傳數里,而罡風來勢,更是驚人,在天下震懾於靈音老君的時候,居然有人炫 
    露極高的琴藝,也不得不去看一看。 
     
      然而,一看琴音來處,遠隔重山,當中還橫攔有一道雪谷,如何能夠過去。 
     
      靈音童子劍眉微皺道:「你看能打馬過去麼?」 
     
      姜仁一向雪谷一看,也覺為難,沉吟道:「馬兒雖過不去,人可過行去,你腿痛不 
    便走,在這裡照管馬匹,我自己去看好了。」 
     
      經過這麼多日子,靈音童子膝蓋上的傷已經痊癒,只因腳盤筋損,走起來有點跛蹶 
    ,不再感覺疼痛,要命的是身上餘毒未除,一到子午兩個時辰,立即大發寒熱,必須有 
    人照顧,此時午刻已過,天色未晚,看管馬匹並無不可,但不放心「薇弟」獨自犯險, 
    一起還有一個姜紅薇在暗中護送,笑笑道:「馬匹不可失走,薇妹也許就到,我們一道 
    走好了。」 
     
      姜薇薇楞了一下,忽然輕笑一聲道:「你說紅薇呀,誰知她今天來不來?」 
     
      說起這事一奇,姜薇薇和姜紅薇或明或暗,每天分別出現在靈音童子身旁,但這對 
    兄妹從來不在他面前同時出現,靈音童子想不出所以然,也不敢猜疑這「薇弟」以一人 
    行使兩種身份,毅然道:「走失馬匹也不要緊,別把你走失了。」 
     
      姜薇薇好笑道:「人怎麼走得失了。」他微微一頓,又「唉」一聲輕歎道:「你對 
    我那位妹妹也這樣關心就好了。」 
     
      靈音童子跳下馬背,將馬匹牽進枝林,隨口答道:「我什麼時候不關心薇妹?」 
     
      姜薇薇搖頭笑道:「我妹妹和你單獨相處的時候,你就不曾關心她,只像尋常朋友 
    那樣點頭問候,是不?」 
     
      靈音童子不服,道:「我當她像自己的妹妹來愛護,還要我怎樣?」 
     
      姜薇薇輕「哼」一聲道:「你不懂得促膝談心,像喜歡李姑娘那樣麼?」 
     
      「唉——」靈音童子悠長一歎道:「其實我和李姐姐幾時有過促膝談心?不說這個 
    吧,該快去看看誰彈琴了。」 
     
      姜薇薇將兩個小包袱藏在樹枝上面,一縮鼻子道:「一說到李姐姐,你就顧左右而 
    言她。好吧,走就走。」話落一扭腰肢,已舉步疾走出谷。 
     
      靈音童子知道這位薇弟又犯了小性子,暗自好笑道:「有那樣漂亮一位妹妹,還怕 
    嫁不了人,替她著什麼急,而且這事怎能勉強。……」 
     
      那知再看姜薇薇走起來身腰,不由得猛可一怔。 
     
      原來姜薇薇不僅是身材纖巧,十足是少女身形,而且腰枝款擺,臀浪晃蕩,分明是 
    少女的步法。雖說他和姜紅薇是一胞孿生,面貌,身段可以盡相同,到底是個少年,不 
    該連步法也和她妹妹——紅薇一樣。 
     
      靈音童子一發覺這件異事,不禁疑團大起。 
     
      姜薇薇已經領先走了十幾丈遠,發覺靈音童子沒跟上,回頭一看,見他仍楞楞地站 
    在原處,目光灼灼望向自己身腰,俏臉不禁一熱,恨聲道:「你可是著鬼迷了,到底要 
    不要走?」 
     
      靈音童子心下雖然犯疑,也不過只是一個「疑」而。已情知這位薇弟最會鬧小性子 
    ,如果說了出來,萬一不是,被他揮袖而去,怎能對得起他萬里相隨,沿途照應之情。 
     
      在打退靈音老君,一同出谷的當天,曾經幻想薇弟若是女的,自己該是多麼幸福, 
    但若真正是女的,又不知與李嬌嬌二者之間如何抉擇。 
     
      這念頭迅速浮現,不禁微微一掠,急摒開玄想,上前陪笑道:「走啊,誰說我不走 
    ?」 
     
      姜薇薇白了他一眼,並啟起步,淡淡道:「你方才發什麼呆,好好地說,不許扯謊 
    。」 
     
      靈音童子一聽這話,頓黨自己方才失神的形態已被他看出,暗叫不妙,自己頗疑他 
    是女的,這話怎說得出口? 
     
      姜薇薇見他被問得楞住了,卻輕笑一聲道:「說呀,你儘管說,我不怪你。」 
     
      靈音童子不說也不行了,視線一觸及薇弟那清澈如水,真情流露的目光,再也不忍 
    不說,俊臉微紅道:「你兄妹長得一模一樣,竟教我不能辨認誰是誰。」 
     
      姜薇薇何等聰明,一看他那付尷尬的神情,已知他想的是什麼,禁不住俏臉紅到耳 
    根,把頭略偏向外,微帶顫聲道:「你可曾想過我就是妹妹?」 
     
      靈音童子無可奈何地輕輕點頭。 
     
      姜薇薇由眼角看見他點頭,忽然擰轉頭對向他道:「如果我真是呢?」 
     
      靈音童子不知由那裡得來一股勇氣,一把抓過他的手掌,輕輕撫摩道:「如果你真 
    是妹妹,我更加高興,可惜……」 
     
      姜薇薇心頭一震,俏臉紅得像一片朝霞,卻又粲然一笑道:「你這個人很奇怪,我 
    和妹妹雖是一男一女,可長得一模一樣,連性格都完全相同,而你對我卻是嚕嚕囌囌, 
    一說起我妹妹,你就成了呆子。難道要我變成女的嫁你?」 
     
      「不敢。」靈音童子見對方雖然紅臉害羞,說話仍和平時一樣從容,真無法決定是 
    男是女,但覺他掌軟如綿,指節纖細,握在手裡大有感受,也捨不得放鬆,聽到後可一 
    句,不由得笑起來道:「你這樣一說,反令我不敢再疑你是妹妹了。說來也奇怪,我一 
    見令妹,果然感覺有點不自然,沒有和你相處得烙熱,也許她是女的吧。」 
     
      姜薇薇皺起鼻子道:「你把她也當是我,豈不是好?」 
     
      靈音童子搖頭道:「不論如何,她總是個妹妹,說話和舉動總不能太隨便。」 
     
      「哈……」 
     
      二人款款深談,不覺已度過雪谷,越過一座雪山,突然琴音一止,頓時山寂寂,但 
    見雪花飛舞,四野無人。 
     
      靈音童子詫道:「這人好警覺,相隔幾十丈,居然察覺我們到來?」 
     
      姜薇薇笑道;「你別替他吹牛,也許不因察覺有人才收起琴音。」 
     
      果然少停之後,一縷如絲而綿綿不絕的琴音又響了起來。 
     
      靈音童子搖頭笑道:「我們莫非找錯人了,說不定別人是在開奏演唱會。」 
     
      「管他哪,既然來了,總要有個明白。」姜薇薇堅持去看,那知才走幾步,忽然面 
    呈詫色道:「靈音哥,你可覺得有什麼怪異?」 
     
      靈音童子點點頭道:「不錯,好像有一條柔絲纏在腳上,敢是我們沒運功相抗之故 
    。」 
     
      「試試看,運功來走。」姜薇薇一運起氣功,身上發上出來的幽香,竟把靈音童子 
    薰得魂飄心蕩,急道:「薇弟,待我自己運功帶你走好了?」 
     
      姜薇薇詫道:「這是為什麼?」 
     
      靈音童子道:「兩人一齊運功,豈不是浪費?」 
     
      姜薇薇笑起來道:「你怕浪費精神,就由我以氣功護你走好了。」 
     
      他就像出谷那天在洞裡並肩而行一樣,以左臂換著靈音童子的左腰,但出洞那天, 
    還不運出氣功走路,靈音童子已被香氣薰得有點飄然,這時因氣功迫出更濃的香氣,靈 
    音童子更加消受不了,趕忙又道:「薇弟不要這樣,我自己來好了。」 
     
      姜薇薇詫道:「你這就夠古怪?為什麼忽然和我客套來?」 
     
      靈音童手欲待不說,又怕他發起小性子,只好笑笑道:「你一運起氣功,身香更加 
    濃郁,怕不被人疑是女子?」 
     
      姜薇薇俏臉酡紅,白他一眼,道:「你這話倒還老實,但我怕什麼,我本來就是女 
    子。」 
     
      他這樣坦然承認是女子,反令靈音童子不敢相信,搖搖頭道:「薇弟你別開玩笑, 
    教邪魔起了疑心,你的麻煩就多了。」 
     
      姜薇薇自覺臉皮烘熱得像一團炭火,輕「呸」一聲道:「誰像你那樣死腦筋?」 
     
      靈音童子不知他這話的意義何在,只好報以一笑,卻發覺他已收起氣功,急運起「 
    小劫奇功」,連他罩在氣功之下,登下山峰。 
     
      飛雪蒼茫,風生四野。 
     
      這一對少年俠士登得上山峰,向對面谷中一看,但見四人齊坐在一座高高的雪頂上 
    面,各抱著自己的樂器——背北面朝南一位,身穿一領黑色生衣,面前放著一具小箱子 
    ,背西面朝東一位,身披一件黑色大衣,露著前胸的白色內衣,膝上橫著一架極狹而長 
    的樂器,也不見他如何撥弄。背東面朝西一位,手中握有一營長達三尺以上的巨笛,笛 
    身金星閃爍,想是嵌有不少珠寶飾物。 
     
      背南西朝北一位不見什麼樂器,但兩手持著一據弓形之物尚兩側抽動,極發出纖細 
    如絲,極像胡琴的聲音。看來這人所用的樂器該是兩件組合而成,但因背向這面山峰, 
    未被二俠士所見。 
     
      靈音童子只知樂器中有「琴」、「琵」、「簫」、「笛」、「竽」、「鍾」、「鼓 
    」、「箜篌」……等物,而面對著主人,除了巨笛有幾分像笛,狹長的樂器像古等之外 
    ,那具小箱子就不知是否樂器。 
     
      回顧姜薇薇也是一臉迷惘之色,悄悄問道:「薇弟,你可認得那些人用的樂器?」 
     
      姜薇薇輕輕搖頭道:「那些樂器全沒見過,但目下那人,拉的該是一把鋸吧。」 
     
      「鋸木的鋸?」靈音童子覺得十分奇怪。 
     
      姜薇薇點頭道:「當然也可鋸木。」 
     
      鋸木用的工具,也能奏出奇妙的樂章?靈音童子真是聞所未聞。在這時候,拉鋸的 
    人全身往左一彎,左手盡量往外方壓出:「嚶——」一聲長鳴過後,樂聲戛然而止。果 
    見他兩手一分,左手執的是一柄長有四尺的鋸,右手執的是一張約有四尺的小弓。在那 
    人發出一聲長鳴的時候,靈音童子,護身罡氣竟然大起震盪,不禁訝然道:「這些到底 
    是什麼人物?」 
     
      姜薇薇臉色微變道:「莫非是四隅四子他們。」 
     
      靈音童子見他臉色有異,急道:「四隅四子是什麼來歷?」 
     
      那知話聲方落,手持巨笛的人已吹起一陣厲嘯,隨即向起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其 
    餘三人所坐的雪堆,忽然下沉尺許。 
     
      姜薇薇輕呼一聲「不妙」拖起靈音童子回頭就走。 
     
      靈音童子情知有異,但賦性酷愛音律,眼見四人各以新奇樂器演奏,怎肯錯過欣賞 
    的機會?悄悄道:「為什麼要走?」 
     
      姜薇薇把他拉退數尺,已看不見演奏的人,這才輕吁一聲道:「這四人在音律上各 
    有成就,武藝也已登峰造極,若被他群起為仇,只怕我們就難逃得出去。」 
     
      靈音童子見這位不怕天,不怕地的薇弟,這時竟怕到臉色煞白,忙道:「我們走吧 
    ,不去惹他好了。」 
     
      姜薇薇低眉一笑道:「你不聽了麼?」 
     
      靈音童子確是想聽,但見薇弟驚慌的神情,於心不忍,搖搖頭道:「我以為與惡有 
    關,才要過來看看,既是什麼四子,也不必聽了,還是去天音寺要緊,你再把他們的來 
    歷告訴我就是。」 
     
      姜薇薇嫵媚一笑,不料才要舉步,谷下已群音並起,頓時氣勁激盪,恰如千軍萬馬 
    由四面衝來,不禁駭然叫道:「快運功相抗!」 
     
      靈音童子身外罡氣巳起了反應,待微弟發言,已將「小劫奇功」提足,同是又嗅到 
    他散發的體香,情知薇弟也運起氣功,趕忙點頭示意。 
     
      敢情谷裡四人同時將樂器演奏,所以混亂成一片雜音。 
     
      靈音童子深明音律,也只覺得「鳴鳴」、「鏘鏘」、「嗡嗡」、「當當」,分辨不 
    出是什麼樂器、不勝詫異道:「這是……」 
     
      那知一開口說話,氣功微鬆,立覺身外壓力萬鈞,壓得他踉蹌半步,貼向姜薇薇身 
    側。 
     
      姜薇薇既知「四隅四子」的名頭,當然也知厲害,暗運氣勁抗禦奇音擠迫,見靈音 
    童子衝來,急張臂把他攬著,俏臉不禁一熱。 
     
      樂聲繼續震盪著空間,積雪漫空飛舞,頃刻間天昏地暗。幾隻禿鷲忽然一斂雙翼, 
    就像幾塊巨石由空而墮。 
     
      二人雖已運起氣勁,但身外的壓力有加無減,而且越來越重,不由自主的越擠越緊 
    ,最後只得緊緊相抱,以二人的氣勁合二為一,才抗得身外的音力擠迫。 
     
      這時,靈音童子已覺得這位薇弟呼吸急促,胸前起伏不停,暗忖對方的功力比自己 
    深得多,為何會有這樣反常的現象? 
     
      他對這位嬌怯怯的薇弟,雖是十分愛憐,也曾一度懷疑是女的,但若果真是女的, 
    怎有這麼大膽,隨便?是以一度懷疑之後,又很坦然。 
     
      然而,這一對擁抱,立覺對方體型有異,不禁暗吃一驚。 
     
      難道薇弟果然是薇妹? 
     
      他心裡疑雲大起,真想立刻問個明白,但方纔一開口說話,已被奇音擠迫得站不隱 
    腳,這時樂聲的音量微增,那還敢絲毫大意? 
     
      約經半刻之久,一陣急劇的樂聲響起,氣功洶誦如潮,不絕地向二人身上衝擊。然 
    後一聲震耳欲聾的長嘯向西搖曳而去。 
     
      姜薇薇深深吐了一口脂香,輕輕推開靈音童子,苦笑道:「又經歷了一劫。」 
     
      靈音童子驚訝道:「薇弟,你的功力比我深厚,難道竟支持不了?」 
     
      姜薇薇搖頭歎道:「各人體質不同,感受各有不同,尤其是魔從心造,我幾乎不能 
    自持,還長……唔,若不是閉上眼皮,真個要遭透了。」 
     
      靈音童子見他說得吞吞吐吐,更是驚疑,鼓起勇氣,問道:「薇弟,你到底是男? 
    是女?」 
     
      姜薇薇怔了一下,俏臉又湧起兩股紅潮,輕笑一聲道:「你好端端的為什麼問起這 
    個?」 
     
      靈音童子正色道:「我覺得你像是薇妹。」 
     
      「像是呀?」姜薇薇輕笑道:「像就不一定是,到不像是的時候就是了,你可別要 
    糊塗。」 
     
      靈音童子真無法打破他的啞迷,同時又不好追根究底,不覺輕輕歎息一聲。 
     
      姜薇薇明知自己受了嫌疑,仍然假裝糊塗,笑嘻嘻問道:「你又歎什麼氣啦?」 
     
      靈音童子茫然道:「我只覺得你這對兄妹怪得出奇,令人莫測高深,也無法分出真 
    假。」 
     
      姜薇薇好笑道:「你何必要分出真假?我老早就對你說過!我兄妹同是一體,希望 
    你對我妹妹就和對我一樣,千萬不可存有芥蒂,你看我是你的弟弟,眼前這樣親熱,假 
    如忽然發現我是『紅薇』,你會不會馬上分生?」 
     
      靈音童子笑道:「我求之不得哩。」 
     
      姜薇薇臉皮微微一熱,笑道:「我就是紅薇好了。」 
     
      靈音童子訝然道:「別開玩笑。」 
     
      姜薇薇坦然道:「幾時開玩笑,我真的是紅薇。」 
     
      靈音童子本來懷疑這位薇弟是女身,被對方這樣坦率承認,反而認為是鬧著玩的, 
    笑吟吟道:「你真頑皮,別再來騙人。」 
     
      姜薇薇一抽瑤鼻,哼一聲道:「怎樣才令你相信?」 
     
      這樣一說,靈音童子更不敢信了,一托他的臉頰,向他臉上端詳一下,失笑地搖搖 
    頭道:「半點也看不出妹妹的樣子,算了吧,去看那幾個樂師是不是還在。」 
     
      姜薇薇原已心頭卜卜狂跳,至此又平靜下來,暗喘一口氣,笑說一聲:「走呀。」 
    輕輕一扭腰肢,回頭就走。 
     
      靈音童子笑呼道:「我們先看看這幾隻禿鷲。」 
     
      「你自己看吧。」姜薇薇急行幾步,已走過一株樹後。 
     
      靈音童子料他不至於去遠,見那幾隻禿鷲大的出奇,略加審視,已知被聲音震碎五 
    臟而死,暗忖那四名怪人不知為何要造這殺孽,再翻轉禿鷲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每一隻禿鷲的翅根下面,全有一叢拳大的銀色白羽毛,正是天音寺飼養之物。 
    這種禿鷲從破殼化雛,就在天音寺裡飼養,聽慣厲害的琴音,連那「滅魂消魄絕音」都 
    不能傷它,平時也只棲息在寺裡,自己學藝半年,和這群禿鷲朝夕為伴,也不見它向寺 
    外飛翔,怎忽然飛來荒山受劫? 
     
      不受「滅魂消魄絕音」傷害的禿鷲,竟然在四種奇異樂器的聲音之下死亡,怪不得 
    方才須合二人的氣功才勉強抵擋,對方的功力豈不比靈音老君和天音寺諸長老更高一籌 
    ? 
     
      靈音童子越想越驚,恐怕薇弟涉險,趕忙揚聲招呼。 
     
      那知連叫幾聲,卻不見有人回答。 
     
      「頑皮鬼,又和我捉迷藏了。」他暗自好笑地咒著,悄悄走往姜薇薇身形隱沒的大 
    枝後面察看,卻是連腳印都沒半個。 
     
      奇怪,一路來都有腳印,但一到樹後就忽然消失,不由他大大著急。猛一墊步,登 
    上枝梢。 
     
      這才發現一道紫色纖影在「四隅子」演奏的雪堆上坐著。 
     
      「好哩,連招呼都不招呼一聲。」他瞥見對方十分悠閒地坐在雪堆上面,也想去捉 
    弄對方一下,掩掩藏藏走下雪崖,施展起輕身術,一跛一蹶地到達紫衣纖影後面猛可伸 
    出雙掌,蒙起對方的眼睛。 
     
      「嗷!」對方一聲尖叫,直向他懷裡倒下。 
     
      靈音童子猛覺不對,急一托他腰肢,定睛一看,不禁滿面通紅,歉然道:「薇妹, 
    是你。」 
     
      原來那人長得和姜薇薇一模一樣,服飾也完全相同,惟一差別的是皮襖上有開禁, 
    是女子的衣服式樣,才讓他知道是姜紅薇,這玩笑已經開錯了。姜紅薇回頭見是靈音童 
    子,一皺瑤鼻,輕嗔道:「嚇死人了,你以為是誰?」 
     
      靈音童子尷尬道:「你哥哥呢?」 
     
      姜紅薇「噗」一聲笑道:「原來你把我當作他,好吧,恕你無罪。我和哥哥交換了 
    ,你高興不?」 
     
      如果眼前人是姜薇薇,則靈音童子一定和他並肩相偎,也許他有把對方抱起來叫鬧 
    一陣,但既然是姜紅蔽,靈音童子不禁有點氣餒,勉強報以一笑道:「我幾時說過不高 
    興來,但薇弟怎地就走了?」 
     
      姜紅薇道:「走不就走了,我可不是陪著你?」 
     
      「唔。」靈音童子當然知道姜薇薇故意讓他妹妹有接近自己的機會,暗暗感激這位 
    好友熱心,也深覺這位妹妹癡情,但感情就是奇怪,半點也勉強不得,由得姜氏兄妹除 
    了男女有別之外,一切盡同,而面對這位姜紅薇總覺有幾寸隔膜,接著又道:「他到底 
    往那裡去了?」 
     
      姜紅薇道:「他一見我來,就說要追躡『四子』的行蹤,要我陪你去天音寺。」 
     
      靈音童子急得跺腳道:「薇弟是怎麼搞的,說也不說一聲就走了。唉——」 
     
      姜紅薇心頭暗笑,狠狠地橫他一眼道:「你如果不喜歡我,我走好了。」 
     
      如能夠走,靈音童子也許少卻一重尷尬的心事,但她是至友的妹妹,路上也曾受他 
    不少幫助,怎能讓她賭氣離開,急道:「我幾時說過不喜歡的話?」 
     
      姜紅薇眨著烏黑的眼睛,皺皺瑤鼻道:「不是不喜歡,就是喜歡了呀!」 
     
      靈音童子無可奈何,只得點頭微笑,心裡暗說這刁姑娘別再進一步相逼,那就難得 
    應付。 
     
      但姜紅薇一對星眸卻是厲害無比,緊緊望著他那暗淡無光的眼珠,已經看穿他的心 
    事,輕搖螓首道:「你這人會說假話,反不可靠。不過,真也罷,假也罷,你自己承認 
    喜歡我,總有山靈共見,你可賴不了。」 
     
      靈音童子輕歎一聲道:「我真的喜歡你,不過……」 
     
      「要當和尚了。」姜紅薇不待他說,立即接了一句,然後吃吃嬌笑。 
     
      靈音童子也笑著道:「這裡困難多哩,要是再遇上什麼『四隅子』怎樣才好?」 
     
      他想起方才和姜薇薇抱在一起,各展氣功,才躲過一劫,眼前忽換來一位少女,怎 
    能像方纔那樣?是以接著又道:「你我還是快點離開才妙。」 
     
      姜紅薇那嬌艷如花的臉上,忽然飛起兩朵紅雲,輕吐出「也好」二字,又道:「其 
    實我還不至於怕那四個怪物。」 
     
      靈音童子怎知個中大有奧妙,聞言訝然道:「你哥哥還不敢……」 
     
      「我就敢。」姜紅薇傲然道:「你知道他號稱『九音童子』,我卻號稱『十音姑娘 
    』,比他總要狠些。」 
     
      話落,忽由十丈外傳來一聲輕笑。 
     
      姜紅薇聞聲一擰身子,已轉過正面,靈音童子也轉了過去,即見十道黃衣身影徐徐 
    走來,認得正是玉簫郎君,微感突然道:「閣下居然逃到這裡。」 
     
      玉簫郎君見他轉過正面,也認得是誰,縱聲狂笑道:「好小子,本郎真要謝謝你了 
    ,帶來這個嬌娃比那晚的鳳管姑娘更加美艷。」 
     
      姜紅薇一聽不是好話。峨眉一豎,粉臉含暈,叱道:「狂徒要不要命!」 
     
      玉簫郎君淫笑一聲:「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闖進來。鬼使神差,令你二人自 
    行投到,在這『無怒谷』裡,不是降就是死,那還有你發威的地方。」 
     
      靈音童子進出天音寺,走的是經過天山的路。沒有遇上凶險,這次由川入藏,竟闖 
    進什麼「無怒谷」來,暗忖這玉簫郎君藝業比紫笛神君還差一截,當夜不被崩崖壓死已 
    算萬幸,這時獨自一人居然口出狂言,一定大有所恃,恐怕姜紅薇姑娘心急,一下和對 
    方鬧僵,無法獲知虛實,急向她使個眼色,低聲道:「這個人就是我說過的玉簫郎君, 
    滿嘴不乾不淨,別理會他好了。」 
     
      姜紅薇點點頭道:「無怒谷是著名的險地,我們得擒下人來,才好退出。」 
     
      靈音童子向四周瞥了一眼,但見百丈高崖圍出這塊方圓數里的谷地,地勢並不十分 
    險竣,若被人封死幾條登崖小徑,確也無路可逃。 
     
      玉簫郎君停步在五丈開外,手裡橫勢玉簫,面浮奸笑道:「你二人是降還是死,趕 
    快決定,本郎君無暇等候。」 
     
      靈音童子也將陳含英贈予的鳳管執在手中,虎目揚芒,喝道:「你這惡孽沒在崖下 
    壓死,還敢來這裡作怪!」 
     
      玉簫郎君哈哈一笑道:「靈音小子,你以為本郎君那樣容易死麼?方爭光若非本郎 
    君救他,也許難逃郎老兒一笛之擊。」 
     
      靈音童子聽說紫笛神君追趕的靈音老君,竟獲這「郎君」相助,情知定是以多欺少 
    ,同惡相濟未必無此可能,急道:「紫笛神君那裡去了?」 
     
      玉簫郎君嘿嘿乾笑道:「當然是死了嘛。」 
     
      紫笛神君笛藝只勝過玉簫郎君幾分,若被靈音老君加了進去無疑是要敗,但紫笛神 
    君在江湖行走幾十年,豈有不見機逃走之理?縱令當時被激發怒火,力求一拼,以他那 
    臻於化境的武學,豈能讓玉簫郎君全身而退? 
     
      靈音童子毋須思索,也知對方說了假話,微微一笑道:「靈音老君那裡去了?」 
     
      玉簫郎君冷笑道:「本郎君豈有平白告訴你的義務?」 
     
      靈音童子笑道:「閣下要什麼酬報才肯說?」 
     
      玉簫郎君向姜紅薇瞟了一眼,臉浮詭笑道:「本郎君的條件也不難,只要你代勞點 
    那嬌娃的麻穴,送了過來……」 
     
      姜紅薇再也按耐不住,二聲嬌叱,由雪堆上飛落,一掌劈了出去。 
     
      靈音童子也見敵人說得太不像話,連縱幾步,鳳管蕩起霞光,朝玉簫郎君心坎疾點 
    。然而,玉簫郎君不待勁風到達,身子一飄,橫閃半丈,手中簫向空揮出裂帛似的二聲 
    厲嘯。 
     
      姜紅薇早知「無怒谷」是險地,下手絕不容情,玉簫郎君的奸聲未歇,又一個飛步 
    上前,玉掌蕩起一片掌雲,向他頭頂罩下,一面嬌呼著:「靈音哥哥,快截住凶邪,把 
    他擒下再說。」 
     
      靈音童子腳上仍然有一點不便,所以在縱躍方面不如姜紅薇輕靈,但一枝短短的鳳 
    管也揮出勁風如潮,湧向玉簫郎君身側。 
     
      但那玉簫郎君卻避不接招,只是向空揮簫,一聲接一聲厲嘯呼響空谷。 
     
      驀地,山腹裡傳出三聲碧響,玉簫郎君忽然反攻起來,一枝玉簫幻出一片霞光,專 
    向徒手的姜紅微進招。 
     
      姜紅薇仗著身軀靈活,把敵人引進身邊,忽然探袖一甩,但見一道霞光掠過,「鏘 
    ——」一聲響,玉簫郎君攻得快也退得快,在這剎那間已退出五丈開外,面目俱寒,手 
    裡只勝半截玉簫,厲聲道:「賤婢以什麼東西傷本郎君玉簫?」 
     
      「要你的命!」姜紅薇叱聲未歇,又是一片寒霞捲去。 
     
      這一下,玉簫郎君看清楚了,見她手中一片寒霞原來是一柄不到一尺長的小劍!駭 
    得抽身疾退,叫道:「你是蔥嶺鴛侶門下?」 
     
      「是又怎麼的?」姜紅薇一枝小劍化作漫空長虹,逼得對方像磨盤般急轉。 
     
      靈音童子手上一枝短短的鳳管,派不了多少用場,眼見山腹傳出磐聲過後,西首二 
    座崖壁忽然出現一座洞口,一隊白衣裙的少女,在兩面長幡引領之下魚貫而出,排成二 
    列橫陣。北首冰崖之下也出現洞口,一隊黑衣黑裙的少女,也在兩面長幡引領下出來列 
    陣,幾乎是同一時間,南方奔出一隊紅衣紅裙的少女,東方也走出一隊綠衣綠裙的少女 
    ,立刻成了四面包圍之勢。 
     
      這四隊少女除了衣裙的顏色不同,裝束卻完全一樣。每一名少女胸前抱著樂器,肩 
    後斜一劍柄,徐徐向中央擠迫過來。 
     
      姜紅薇雖不停地向玉簫郎君進招,防他另生詭計,對四周的形勢,也已落在眼簾。 
    趕快招呼道:「靈音哥哥,你該拿出看家本事來了。」 
     
      「啊!」靈音童子也暗罵自己一聲,急將鳳管近口吹起一曲。 
     
      鳳管在構造不如千年烏金石琴,不能發揮音律上的妙用,但他琴藝已高,又有「逆 
    氣大法」、「小劫奇功」助長氣勁,是以當夜對抗靈音老君的「滅魂消魄絕音」,也不 
    過略遜一籌。這時被姜紅薇一語提醒,提氣吹奏起來,豈同凡響? 
     
      然而,他自學成以音律殺人的絕藝以來,還沒真正用來殺人,殺少林派掌門大師慧 
    生,是趁對方暈迷,而以利劍割下對方首級。從那時候起,他仗著一架鐵琴救了天山一 
    派,以紫笛神君的紫竹笛恢復對方的功力,以這枝鳳管救陳含笑一命,連帶紫笛神君和 
    玉簫郎君都同受其益。 
     
      如果敵人方面,僅僅是一個玉簫郎君,他可毫不猶豫吹奏出「滅魂消魄絕音」令這 
    位享譽三十年的黑道巨魁立刻死亡。但這「絕音」施展開來,那四隊少女又怎能逃生一 
    命? 
     
      他見四隊少女也有五六十名,雖由魔窖裡走了出來,未必不是被擄供人驅使的可憐 
    蟲,不忍令她們在一曲琴音之下完全毀滅。 
     
      是以,他念頭一轉,不吹奏「滅魂消魄絕音」,而吹起「暮雲幽徑別有天」那首曲 
    子。 
     
      這是令人迷惑,令人瘋狂,令人暈迷的「蝕心三曲」之一,決不至於令聽曲的人五 
    臟迸裂而死。 
     
      他只希望以這首曲子震撼玉簫郎君的神智,只要這位黑道巨魁身體略緩,姜紅薇那 
    柄小劍便可貫胸而過,剩下那些少女便不難各奔前程。 
     
      那知他這主意竟然打錯了,一縷縹緲的樂音剛透管而出,八面旗幟也同時摩舞起來 
    ,每一名少女也各將自己的樂器奏起雜亂的樂章。 
     
      鐘鼓磐鈸的敲擊聲,震耳欲聾。 
     
      絲絃管竹的演奏聲,入耳便教人魂飄魄蕩。 
     
      靈音童子一枝短短的鳳管,剛發出如絲的聲音,竟被這一陣靡靡之音制壓得無聲無 
    息。最奇怪的是南方上來五名紅衣少女,各將一把長鋸夾在大腿根,蹲著走,左手執著 
    長鋸上端,將鋸向外方彎成弓形,右手執有一張長弓,弓弦在鋸背上拉出極淒厲的怪聲 
    ,賡得心頭發顫。 
     
      這還不算,那群少女除了五名使鋸樂者外,其餘幾十名竟是載歌載舞,叉腿折腰, 
    搖胸擺臀,探手挺腹,做出百般醜態。 
     
      霎時間,香風四起,人影繽紛。 
     
      玉簫郎君在這種狂歌熱舞中,竟是精神大振,神采飛揚,一聲長笑,斷簫揮出一片 
    霞光,向姜紅薇疾捲。 
     
      靈音童子迅速猛提真氣,力吹鳳管。 
     
      二級! 
     
      三級! 
     
      ……在極短的時刻裡,音量已提升到六級,頓時罡風洶湧,四周的積雪被聲浪沖擊 
    得向外方激射。 
     
      雖然是輕飄飄的靂花和冰粒,只因射擊的速度太大,竟然穿破諸少女的衣裳,射上 
    她們的肌膚。敢情冰雪一沾肌肉,立即感愛又冷又痛,驚得她們個個退後,也忘了奏樂 
    ,只各將樂器在身前擋拂。 
     
      玉簫郎看原已聽過傳說上的「辟音神咒」,但一見諸女亂了陣勢,也氣得忘了唸咒 
    ,大喝一聲,「誰敢再退!」 
     
      那知喝聲方落,「暮雲幽徑別有天」的迷人之音也同時入耳,由得他功力深厚,在 
    不及防備之下,也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晃上軀。 
     
      姜紅薇好不容易有這取勝的機會,一聲嬌叱,身隨劍走,掌劍齊發。 
     
      但見霞光一掠,玉簫郎君慘呼一聲,身子被掌力震飛丈餘,原地卻留下一條右臂。 
     
      在同一時間,叮噹的響聲亂成一片,諸女幾乎是同時倒地,樂器被棄在地上,散發 
    著閃閃光輝。 
     
      姜紅薇剁下玉簫郎君一條右臂,又在他的胸前打了一掌,料想不能再活,看都不看 
    一眼,揩揩額頭汗珠,收起寶劍,轉向靈音童子嫵媚一笑道:「你這人不早賣點力氣, 
    害得我出一身臭汗,說該不該打?」 
     
      靈音童子頭一遭以音律制服凶邪,心下著實喜歡,笑起來道:「你喜歡打,就打呀 
    !」 
     
      姜紅薇忽又噗哧一笑。 
     
      不料聲方落,一個陰森冷酷的笑聲也接踵而來,二人驚得側目看去,即見一位身穿 
    綠色長袍的老人,在八名艷婦呼擁之下,由東崖洞踱步而來。 
     
      姜紅薇因那笑聲笑得自己心頭發毛,情知來人功力絕高,趕忙壓低聲音道:「靈音 
    哥哥,你先走吧,我自會尋你。」 
     
      靈音童子怎肯捨她而去,急道:「要走就一道走吧。」 
     
      「不。」姜紅薇著急道:「你腳下不便,我若背你走,一定逃不出惡人追趕。」這 
    話確也不假,尤其在此時此地說來,更見一往情深,靈音童子只是一味搖頭,不肯離開 
    她半步。 
     
      綠袍老人步履從容,其實來勢極速,不容這對少年多說幾句,已飄然到了近處,相 
    距不及十丈,老眼向二人身上一溜,徐徐道:「誰人有這份好功力?」 
     
      靈音童子怕姜紅薇搶先把罪名包攬,急拱手當胸道:「是小可略施薄計。」 
     
      綠袍老人冷冷瞧他一眼,道:「你膽子也真不小。」 
     
      靈音童子心中暗怒道:「你這伙凶邪,裝模作樣,大不了是一死而已,難道我真個 
    怕你?」但因拙於言語,卻不知應該如何措詞反駁,只好冷冷地「哼」了一聲。 
     
      姜紅薇忽然輕笑道:「這夥人膽子真也不小。」 
     
      綠袍老人的話被她改裝退還,頓即面呈怒意,冷冷地瞧她一眼,輕哼一聲道:「你 
    這丫頭是那家的?」 
     
      姜紅薇仰臉向天,悠然道:「我正想打聽你是那家的老頭。」 
     
      靈音童子見她好像蘇東坡學人下棋,別人怎樣下,他也怎樣下,禁不住笑出聲來。 
     
      綠袍老人也不禁啞然失笑:「綠陰樹下鶯藏舌,芳草池邊蚌露唇。你就只有這份本 
    事麼?」 
     
      姜紅薇,只覺對方吟這兩句詩的意境很好,也輕笑一聲道:「姑娘這份就有本事, 
    你又……」 
     
      一語未必,對方那八名艷婦忽然齊聲浪笑。靈音童子雖不像她那樣心思敏慧,文武 
    兼備,卻知道綠袍老人吟的兩句詩,是無聊文人嘲笑婦女的詩句,急敝聲一笑道:「老 
    丈舉止從容,應是文人雅士,為何藏舌齒唇,出口便俗?」 
     
      綠袍老人冷冷道:「老夫與人說話,於你何干?」 
     
      靈音童子回頭轉向姜紅薇道:「薇妹,不必開口了,我們走吧。」 
     
      「老夫不教走,誰人敢走?」綠袍老人回顧八艷婦道:「七姬八姬出陣留人,長姬 
    二姬查看他們傷勢如何。」 
     
      四名艷婦齊聲答應,像四瓣嬌嬌花被交卷起,由綠袍老人身側飄向四方,一位身著 
    紫裳和一位身穿錦襖的艷婦蓮步珊珊,同時到達相距靈音、姜二大丈許之地停步。 
     
      這二位艷婦約是花信年華,肌骨豐腴,嬌艷絕色,眉眼之間,蕩意撩人。 
     
      錦襖艷婦身型略為嬌小,剛停下腳步,即先向靈音童子飛個媚眼,才一轉向紫掌艷 
    婦媚笑道:「七姐,你挑選那一位?」 
     
      紫裳艷婦輕笑低聲道:「你可是想死了,當著老頭兒面前,得防他打破醋罐子。」 
     
      姜紅薇見二婦那般貪饞的形狀,太感噁心,瑤鼻一皺,輕「呸」了一聲,手肘輕觸 
    靈音童子,道:「我們就走,看她能怎樣了?」 
     
      「好。」靈音童子回答一聲,牽著姜紅薇向西拔步。 
     
      「敢走?」隨著這聲嬌叱,紫影錦影如風一般由左右捲出,走的是半個圓弧,又同 
    時擋在二少面前。 
     
      「照打!」姜紅薇嬌叱聲中,已掙脫靈音童子的手,欺身疾上,向正對自己的紫裳 
    艷婦劈出一掌。 
     
      紫裳艷婦一聲冷笑,毫不經意地一掌封出。 
     
      敢情她以為年方破瓜少女,了不起只仗一點輕功和眼明手快,所以這一掌不過使出 
    三幾分真力,那知姜紅薇發掌雖似無風無勁,卻有無窮的後勁跟出,紫裳艷婦掌剛貼實 
    ,頓爆出「啪」的一聲脆響,並覺的對方掌勁如洪潮湧到,直驚得退出丈餘,訝然喝道 
    :「你這丫頭先報個名來。」 
     
      姜紅薇一皺鼻子,冷哼一聲:「十音姑娘的名字豈讓淫窖的人知道,若不是看你身 
    是女的,早就賞你幾個耳刮子,還不趕快替我走開!」 
     
      紫裳艷婦怒道:「難道本姬怕你?」 
     
      「一個老頭兒的第七妾,沒有什麼了不起。」姜紅薇一臉不屑的神情,疾上三步, 
    嬌叱一聲:「你到底走不走?」 
     
      縱是甘心作妾,也生怕別人一句話說穿,紫裳艷婦自稱為「姬」,偏被姜紅薇譏笑 
    是第七妾,羞恨得艷臉飛紅,猛喝一聲:「別走!」 
     
      姜紅薇哼了一聲,又是一掌劈去。 
     
      這翻紫裳艷婦已作準備,不待姜紅薇掌形到達,立即以十成真力反劈一掌。 
     
      雙方相距不及半丈,一伸手便碰在一起。 
     
      「砰!」的一聲暴響,但見掌勁交擊下的地面積雪向兩側飛濺,頃刻間留下一道橫 
    溝。 
     
      姜紅薇被掌力反震得後撒一步,但見那紫裳艷婦卻被震得頓坐在當地,然後一個四 
    腳撩天,倒翻兩個觔斗。 
     
      錦裳艷婦「八姬」不知存何種心意,被靈音童子一連逼退幾步,仰沒真正交手,待 
    見七姬被姜紅薇一掌擊倒,這才尖呼一聲,向靈音童子猛劈一掌,隨即一轉身軀,疾奔 
    七姬身側,扶她起來,悄悄問道:「七姐你怎麼了?」 
     
      在這時候,被遣往察看同伴傷勢的二名黃裳艷婦忽然尖叫道:「老爺子不妙了,這 
    伙小妮子全被『西天佛吟』所傷,以致人人暈迷。」 
     
      另一名褐裳艷婦也叫起來道:「奇怪什麼兵刃能割斷郎君的寒玉簫?」 
     
      綠袍老人徐徐道:「若非『天龍之音』,諒難同時令『靡靡陣』六十四名妮子倒地 
    ,這已不消說得,惟有削斷千年寒玉簫,除非蔥嶺雙劍,就是古代的龍泉太阿,此事得 
    查清楚,江蘿熊死了沒有?」 
     
      姜紅薇依旁在靈音童子身側,暗忖江蘿熊該是玉簫郎君的姓名,這倒不關重要,惟 
    有這綠袍老人不知何等來歷,居然看出玉簫不是被龍泉太阿所斷,就是被飛燕臥虹雙劍 
    所斬,如果和自己一家有冤怨,這下子非糟不可。 
     
      靈音童子也趁綠袍老人和妻妾對答的時候,舉目四望,要尋找一條突圍的捷徑,卻 
    聞一個婦人的聲音在耳邊細語道:「你們若是蔥嶺鴛侶門下,趕快打傷我們二人,就向 
    西逃走,然後躲藏起來,否則一定沒命。」 
     
      聲細如絲,人耳卻十分清晰,情知是七姬八姬指示逃生之路,俊目向八姬一掠,見 
    她一臉詭異之色,猜想多半是她傳音告知,靈音童子急情聲道:「薇妹,我們快走,老 
    賊和你家有仇。」 
     
      姜紅薇駭然道:「你怎麼知道?」 
     
      急道:「來不及說了,你跟我向西衝,把對方打傷就走,萬一我衝不出,你就邀約 
    薇弟來救我。」 
     
      姜紅薇自己知道沒有哥哥,但在這緊急關頭,那有時間讓人辯說?反而「噗」一聲 
    笑道:「好吧,我們沖,不見得會死。」 
     
      話落,一步騰空,躍到錦裳艷婦身旁,嘲笑道:「方纔第七妾吃我一掌,你這末妾 
    也該不例外才是。接招!」 
     
      分明是極其緊張的空圍之戰,但姜紅薇竟然輕描淡寫,比尋常交手還要隨便!反令 
    對方看不出她的真意,「招」字一落,電閃般一掌已遞到敵人面前! 
     
      錦裳艷婦因被稱為「末妾」,氣得輕「呸」一聲,那知眼前一黑,掌形已到,來不 
    及轉掌招架,急忙一偏身子,挪開三尺。 
     
      「不能讓你佔別人的便宜。」姜紅薇嬌聲中,雙掌翻飛,幻起如雲的掌影,向前疾 
    湧。 
     
      綠袍老人陰森森的冷笑一聲道:「原來你這妮子正是蔥嶺鴛侶門下。」 
     
      靈音童子和紫裳艷婦交手,即聞綠袍老人叫出姜紅薇的來歷,趕忙高呼道:「薇妹 
    還不快走?」 
     
      「誰說不走,你也走啊!」姜紅薇狠狠一掌,逼開錦裳艷婦,向西崖飛奔。 
     
      綠袍老人厲聲道:「你們八人擒下那小子,老夫非制住那賤婢不可。」 
     
      靈音童子情知姜紅薇一走,自己定受諸婦圍攻,猛向紫裳艷婦掃出一掌,也就施展 
    輕功奔向南崖,百忙間側目一看,見姜紅薇才走到倒在地面上的白衣女陣中,綠袍老人 
    已追到她身後,不禁駭然叫起一聲:「不好!」 
     
      然而,姜紅薇不慌不忙,一折柳腰,順手扒起一名白衣女直向綠袍老人砸去,嬌叱 
    一聲:「接著!」 
     
      綠袍老人不防她突然來這一手,吃驚地飄開一步,姜紅薇卻吃吃嬌笑,把那白衣女 
    向他扔去,隨即趁勢轉身,奔向北崖,剎那間已逃出十幾丈。 
     
      靈音童子看了大感惑然,不知她為何忽然中途轉向,恰見八名艷婦像風送彩雲飄了 
    過來,黃裳、錦裳兩名艷婦走的最快,相距也不過丈許,也急學姜紅薇一一提起一名暈 
    倒的紅衣女向黃裳艷婦掃去。 
     
      那知各人的性格大不相同,黃裳艷婦雖見同伴被人用作兵刃掃來,不但不躲不避, 
    反而一揮纖裳向那暈迷如死的紅衣女劈去。 
     
      「大膽,不可!」錦裳艷婦驚叫聲中,疾上一步,橫臂把黃裳艷婦的纖掌拔開,靈 
    音童子趁著這機會又逃遠一二十丈。 
     
      黃裳艷婦被錦裳八姬擋了一下,靈音童子已逃出掌勁範圍,頓時臉色一沉,喝道: 
    「八妹可是要吃裡扒外?」 
     
      錦裳八姬艷臉一紅道:「我吃什麼裡,扒什麼外,不見那小伙子以我們的人擋災? 
    」 
     
      黃裳艷婦怒道:「我就要連這賤婢一起劈死。」 
     
      靈音童子撿起一柄長鋸當作兵刃,回頭冷笑道:「靈音某還沒見像你這樣的惡婦, 
    膽敢再追上來,我就先把你鋸成兩段。」 
     
      那知話聲方落,南崖下忽然有人冷笑道:「小子還想走麼?」 
     
      回頭一看,原來是另外兩名艷婦繞過側面,先擋阻在南方,其餘四名艷婦也由飛步 
    奔上,成為合圍之勢。 
     
      他本來作獨自逃生的打算,只想吸引多數敵人,好讓姜紅薇逃生,所以見八各艷婦 
    把自己包圍在核心,仍是泰然笑道:「列位若不打算立即香消玉殞,最好還是讓路。」 
     
      然而,再一看姜紅薇那邊情形,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姜紅薇已不知走往何方,只剩下綠袍老人面向東崖下的洞口呵呵笑道:「小賤 
    婢,老夫這番正可甕中捉鱉。」 
     
      由綠袍老人這口氣聽來,姜紅薇一定是被逼進洞,怎不教他大吃一驚?但綠袍老人 
    話剛說罷,立聞姜紅薇在洞裡嬌笑道:「老蒼頭,你真是替姑娘當管家啦,誰敢伸手進 
    甕裡來,我就先咬他一口!姑娘還是故意進來,搜查你偷藏什麼東西哩,要不啊,難道 
    還怕我不龍歸大海?勞你的駕緊守門戶,過些時候必定有賞,靈音哥哥快去找我哥哥多 
    帶點錢來,這裡的蒼頭丫頭都忠心得很。」 
     
      她邊笑半說,滿有把握說出自己進洞的用意,又暗示靈音童子趕忙離開,直把他聽 
    得又驚又急,暗叫一聲:「你這丫頭好大膽!」 
     
      綠袍老人吃她連嘲帶激,氣得七竅生煙,欺近洞口,厲聲道:「老夫先劈死你!」 
     
      聲落,卻不聞姜紅薇回答。 
     
      一位年方破瓜的少女居然敢在強敵環伺之下,孤身在敵方重地,縱令藝業高絕,另 
    有所恃,也該算她膽大包天,才能把握時機加以運用。 
     
      綠袍老人敢是怕被她由暗處偷襲,猛可衝近洞口,忽又退了出來。 
     
      在這剎那間,又聞她嬌笑的聲音道:「你跑得好快,要不啊,馬上就會死。」 
     
      綠袍老人恨聲道:「由你鬼丫頭在洞裡胡鬧,老夫先毀這野小子再來收拾你。」 
     
      不說是靈音童子,連那八名艷婦都因姜紅薇的大膽行動,驚愕得楞在當場,沒想到 
    趁機下手。 
     
      綠袍老人這麼一說,頓令各人如夢初醒,靈音童子暗忖薇妹恁地聰明,必定自己值 
    得照顧,若勉強去和她會合,反害她無法脫身,此時不走,難道要等待人來擒捉?當下 
    將手中長鋸揮起一團寒光,向黃裳艷婦衝去。 
     
      「靈音哥哥對啦!」姜紅薇不知由哪裡看見靈音童子攻敵,竟出洞裡歡呼起來。 
     
      綠袍老人雖說要收拾靈音童子,實則沒離開原地半步,一聽姜紅薇招呼,立即悄然 
    閃身進洞。 
     
      靈音童子因姜紅薇招呼稱讚,才要回頭招呼,猛見綠衣身影在洞中消失,急道:「 
    薇妹當心,老凶邪進門去了!」 
     
      「不妨,我和他捉迷藏了,總要把他這家搜光再走。」 
     
      「別大意啊!」靈音童子顧得招呼姜紅薇,緩緩招式,「當——」一聲響,長鋸被 
    黃裳艷婦一劍盪開,一位綵裳艷婦的劍尖也乘虛而進。 
     
      「殺!」靈音童子凜然一聲大喝,向前猛跨一步,被綵裳艷婦的劍鋒將衣後割斷, 
    橫掌砍向黃裳艷婦的粉頸。 
     
      這一招臨危應變,竟是和黃裳艷婦同歸於盡的打法,黃裳艷婦還是自己的性命要緊 
    ,急一仰上軀,全身暴退數尺。 
     
      「殺!」再一聲暴喝,回頭鋸一掃,綵裳艷婦長劍未及收回,恰被鋼鋸掃中。鋸長 
    劍短,鋸梢彎轉過來,同時掃中她的右手。 
     
      一聲殘呼夾著「噹」一聲呼,綵裳艷婦四指被鋸齒截去,長劍被擊飛回空中。 
     
      靈音童子為了脫困逃生,一鋸得勢,更使出渾身解數,揮鋸如飛,向黃裳艷婦猛攻 
    ,幾百個崴崴鋸齒,在內力運用之下,全部閃閃生輝!像無以計數的虎牙,將要擇人而 
    噬。 
     
      黃裳艷婦力擋幾劍,被鋼鋸震得手腕發麻,虎口發熱,驚急叫道:「你們敢不盡力 
    擒人,當心剝你們的皮!」 
     
      除了一位綵裳艷婦受傷退下,還有六位艷婦圍繞在靈音童子四周,也許見他凜如天 
    神,人人惜命不敢過份逼近。經黃艷婦一叫,猛覺若讓他逃了出去,重刑之下比死還難 
    受,頓時齊齊嬌叱,爭湧上前。 
     
      靈音童子因腳筋受傷,縱躍不靈,眼見七劍齊來,劍影如虹,劍光如電,劍氣四合 
    ,情知逃生不易,索性橫下心來,把鋼鋸揮成一個鋼桷,暫求護身自保。 
     
      一陣陣金鐵交擊之聲,響激這座雪谷。 
     
      敢情綵裳艷婦當時想撿便宜,過份輕敵,才被掃斷四指,這時諸艷婦認真打了起來 
    ,七童童子但覺對方除了內力較弱之外,人人藝業驚奇,劍劍奧妙難測,自己家傳一套 
    「風雨劍」非決大家敵手,況何以鋸當劍?幾十招過後,已累得額頭見汗,吁氣喘吁。 
     
      黃裳艷婦見勝券在握,臉上綻開笑容,喜孜孜道:「姓靈音的,你降了吧,我藍小 
    蝶一定保你不死。」 
     
      一位身著藍裳,滿頭珠翠的艷婦也笑盈盈道:「靈音小俠,你降了吧,我們老當家 
    是最愛才,白小虹也保你活命。」 
     
      「靈音相公,與其被擒受辱,不如束手投降,田鳳羽絕對替你討個人情。」「靈音 
    童子……」 
     
      「靈音童子……」 
     
      「靈音童子……」 
     
      七名艷婦除了錦衣八姬之外,人人都要替他作保,做個人情。靈音童子無法叛斷這 
    伙艷婦是故作譏誚,還是另有用意,只能對每一句話冷哼一聲當作答覆。 
     
      對方好像志在擒人,所以攻勢並不十分凌厲,但他招式略緩,立被艷婦一縷指勁奔 
    向穴道,迫得他急忙揮鋸化開。 
     
      這種敵眾我寡形勢下,繼續苦戰,自是必敗無凝,但他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仍然守 
    的無隙可乘。唯一令他擔心的是,自從綠袍老者進入東艷洞之後不久,姜紅薇便無聲無 
    息,究竟在洞裡和綠袍老人「捉迷藏」,還是被俘受辱一概不知。 
     
      姜紅薇是他的好友姜薇薇的妹妹,雖說她藝業絕高,聰明絕頂,但女子不比男子— 
    —一切能由自已操縱,主宰。倘若有個三長兩短,如何對得住她的哥哥? 
     
      靈音童子一想到姜紅薇為了引誘綠袍老人離開,以便利於自己逃遁,才故意深入虎 
    穴,那料自己反被七婦圍攻,不能脫困,「西隅四子」若再回來助敵,豈非更加難逃一 
    命,是以優心如煎,形之於色。 
     
      然而,念頭一轉,忽記起姜紅薇曾說她哥哥追躡「四隅子」的行蹤,如果「四隅子 
    」再回此地,姜薇薇不也跟著到來?只要姜薇薇一露面,便可支使他去救援紅薇,那時 
    縱令自己身死,也已無遺憾。於是,一線喜又浮現出臉上。 
     
      黃裳首姬藍小蝶雖在交戰當中,仍然留神他的形態,見他忽尤忽喜,又格格笑道: 
    「靈音相公,你夢想那什麼『薇妹』能來救你,我們敢說她已經和老當家顛鸞倒……」 
     
      一個「鳳」字還未出口,靈音童子陡然喝一聲,鋼鋸化作一屏烏光猛掃過去。 
     
      他恨極藍小蝶出言不遜,辱為他的「薇妹」,這一鋸已經拼出全力,黃裳首姬見鋸 
    勢兇猛無匹,駭然連退三步。 
     
      「颼颼颼……」一陣鋸風疾響,靈音童子由黃裳首姬讓開的缺口衝出,像一頭瘋虎 
    ,不顧一切地向前猛撲。 
     
      這樣瘋狂進招,力量之大,與無倫比,闊有六七寸,長有四尺餘的扁薄鋸身,被震 
    發嗡嗡之聲,氣勁把身邊的積雪卷撲另六名艷婦,錦裳八姬驚急地叫道:「大姐,硬封 
    著前面呀,別讓他由你身上溜了!」 
     
      黃裳首姬怨聲道:「八妹,你們怎麼不進招合擊。」 
     
      「誰說不,你的退比我的進招還快,我們追都追不乃。」錦裳八姬故意揭開對方的 
    病疤,黃裳首姬又羞又恨道:「駱瑤香,你當心好了。」 
     
      錦裳八姬也不甘示弱,冷哼一聲道:「藍小蝶,人是被你放走,難道還要賴到我頭 
    上?」 
     
      黃裳首姬盡力連擋幾劍,厲聲道:「我放走了什麼人,你們作戰不力,個個該死! 
    」 
     
      敢情這話激怒了對方,白小虹首先就冷笑道:「大姐別亂咬人,作戰不力是你教唆 
    出來的。」 
     
      黃裳首姬怪道:「白老三,你也來說這話?」 
     
      田鳳羽接口道:「還有我田老四哩,你首先提出擔保姓靈音的不死,教我們怎放得 
    手干?」 
     
      黃裳首姬驚得手底一緩,靈音童子揮鋸一掃,擊飛她的長劍,趁她驚魂未定,發出 
    一掌,立即縱步飛奔。 
     
      驀地,雪崖上傳來哈哈笑道:「七婦爭夫,卻叫人逃了出去,老殘還有什麼面目見 
    人。仙翁可替你們出力,但不知以何物酬謝?」 
     
      黃裳首姬歡呼道:「妙仙翁快來擒人再說。」 
     
      「哈哈……」崖上一陣大笑道:「藍小蝶,賒帳也可,但得先說如何酬謝,不必擔 
    心那小子能跑得了。」 
     
      黃裳首姬急道:「隨便你怎麼樣都依你,快替我把人擒下。」 
     
      妙仙翁又哈哈笑道:「小蝶,你們可知道我最喜歡什麼?」 
     
      黃裳首姬一看靈音童子已逃遠三四丈,想起責任重大,急得連聲呼叫道:「知道, 
    知道……,趕快,趕快。……」 
     
      「知道就好,但不僅是你一人的事。」妙仙翁頓了一下,又續問道:「白小虹你怎 
    樣說?」 
     
      「依你。」藍裳艷婦回答。 
     
      「田鳳羽,你的意見?」 
     
      「依你。」 
     
      「王笑鸞,你說!」 
     
      「依你。」 
     
      「冉姬屏,怎麼樣?」 
     
      「大姐怎樣,我也就怎樣。」 
     
      「牛侯春,到你啦,說!」 
     
      「好吧。」紫裳七姬答話時聲音微微打顫。 
     
      妙仙翁已自察覺,詫道:「侯春你怕什麼?」 
     
      紫裳七姬恨聲道:「依了你,還要怎麼的?」 
     
      「好,好。」妙仙翁大笑道:「輪到小瑤香了,你依不依?」 
     
      錦裳八姬駱瑤香早知仙翁是老少咸宜,親疏並用的凶邪,如果說一個「依」字,今 
    後豈堪蹂躪?冷冷道:「我就是不依。」 
     
      妙仙翁詫道:「你真敢不依?」 
     
      駱瑤香昂然揚聲道:「我若擒不得那人回來,也就立刻自絕,為什麼要依你?」 
     
      妙仙翁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後來居上,莫非老殘對你特別鍾愛,另有絕藝傳授, 
    否則你家大姐還不能說這硬話,你這小妮子如何敢說?」 
     
      「我駱瑤香擒給你看好了。」錦裳八姬話聲一落,立即飛步疾退遠在幾十丈外的靈 
    音童子,眨眼間,相距諸姬已遠。 
     
      「不好!」黃裳首姬驚呼道:「仙翁當心那賤婦使奸,她打算帶人逃走!」 
     
      妙仙翁哈哈笑道:「她能逃得了麼,如果她拎不了人,本仙翁就先把她剖了。」 
     
      靈音童子雖然一足微跛,只聽那「妙仙翁」聲音洪亮,諸艷婦唯唯是從,心知定是 
    極厲害的魔頭,沒命地往雪崖上爬。待聽得錦裳八姬獨特異議,並說擒不得人,立即自 
    絕的話,不禁暗自佩服,回頭一看,但見錦衣纖影如飛而來,看來勢恁地急迫,真有必 
    將下手擒人的模樣。 
     
      這時可教他十分為難。——若果自己與對方力戰,對方無論如何也取勝不了,並且 
    真要立即自絕,但這樣一來,自己怎能逃脫「妙仙翁」的毒手? 
     
      如果自己成全對方,故意讓她擒去,「妙仙翁」當然不迫她做極不願為的事,但自 
    己被擒的後果如何? 
     
      姜紅薇深入凶邪巢穴,若不能自行脫險,自己若再被擒,何人請得姜薇薇前來解救 
    ? 
     
      紛紛擾擾的武林,被靈音老君幾曲琴音殺得七零八落,全仗姜氏兄妹和自己挽回劫 
    運,才勉強安定下來,眼下又出現什麼「四隅子」、「綠袍老人」、「妙仙翁」,看這 
    魔窯,僅就八艷婦、六十四艷女,說來已不算太少,究竟有何等作為?如果自己和姜紅 
    薇俱被擒去,誰又將這裡的凶事傳遍江湖?誰來替自己和她報仇雪恨? 
     
      「逃!」 
     
      他一面走,一面苦苦思索,終覺勝也難免一死,敗則終生受辱,如果追在身後的是 
    另一名艷婦,還可作拚個兩敗俱傷的打算,但由錦裳八姬駱瑤香傳聲示逃,敢碰敢罵等 
    事看來,不也是個被壓迫在魔爪之下的可憐人物? 
     
      以可憐人打可憐人,以可憐人傷害可憐人,自己是個正堂堂正大丈夫,豈能這樣做 
    去? 
     
      「逃」,在某種場合來說,不一定是怯懦的行為,靈音童子在這時候不想死,不願 
    被俘,要留這條命回來救援摯友,拯救武林,只有逃之夭夭!溜之大吉可想。 
     
      他希望逃到隱秘的所在,希望逃脫「妙仙翁」和藍小蝶諸婦的追趕,也不讓錦裳八 
    姬追及。 
     
      然而,他的腳筋受到傷,輕功終是有力難展,被錦裳八姬駱瑤香越追越近。 
     
      他在竭力爬登雪崖的時候!已隱約聽到追趕著的步音。 
     
      選處傳來黃裳首姬藍小蝶的笑聲道:「妙仙翁,你若讓駱瑤香把人擒去,咱們就撕 
    毀前約。」 
     
      「本仙翁自有妙計。」 
     
      「有何妙計?」 
     
      「先讓小瑤香先擒再縱,本仙翁再下手。」 
     
      妙仙翁為了保留「既定的利益」,不惜令駱瑤香先擒後縱,然後由自己下手,藍小 
    蝶知他這計策可行,只好默默無語。 
     
      靈音童子聽得雙方對答,竟把自己看成囊中之物,可以「予取予攜」,氣得回頭厲 
    喝道:「老妖邪,別想得那樣愜意!」 
     
      然而,他這一回頭,猛見錦裳八姬駱瑤香相距不滿十丈,不禁又是一驚,暗忖既要 
    鼓勇追來,當初又何必相助?……忽然,他又聽到那細若游絲的聲音道:「靈音小俠再 
    奔二三十丈,假裝跌倒,讓我背你逃生。」 
     
      故意讓人俘虜,當然是十分危險的事,如果錦裳八姬使的是奸計,靈音童子這一生 
    就要白白交代出去,但他沒多餘的時間思考!但覺對方先已傳音示逃,這時又傳音相慰 
    ,是理所當然,連縱帶躍,估計已有二三十丈,在右腳著地的時候,佯裝一蹶,驚叫一 
    聲:「不好!」 
     
      錦裳八姬駱瑤香一聲長笑,身如箭發,一步已落到他的身後,纖纖玉指竟向他脊背 
    一點,笑吟吟道:「妙仙翁,看我得來全不費功夫。」 
     
      靈音童子但覺脊骨被按了一下,穴道全未封閉,情知駱瑤香確實誠心相救,急忙棄 
    鋸伏地不動,卻聞妙仙翁在崖上哈哈大笑道:「小妮子本事雖然不大,運氣卻是絕佳, 
    快放開那小子的穴道,讓我這大鵬撲兔,完了一場喜事。」 
     
      錦裳八姬冷哼一聲道:「你倒會佔這便宜,我追了三里之遙把人制了穴道,你卻安 
    然在百丈高崖,打算凌空一擊,那可不行。」 
     
      妙仙翁笑道:「你要怎麼著?」 
     
      錦裳八姬駱瑤香笑道:「仙翁若不願佔這便宜,就請你向原處退回半里,我由這裡 
    放人,你由那邊退過來追擒,這才算得是公平。」 
     
      「主意打得不錯,這叫靈貓耍老鼠,本仙翁聽你的好了。」 
     
      錦裳八姬以腳尖輕輕踏在靈音童子背上,仰向高崖笑道:「但我話得說在前頭,我 
    放了人,仙翁如果擒不回來,可不關我的事。」 
     
      仙翁敞聲豪笑道:「這小鼠豈須我仙翁費事,你把這小子帶開三里,我再追趕好了 
    。」 
     
      靈音童子暗忖三里是個不短的距離,這個凶魔口出狂言,不知有何把握,難道周圍 
    三里全無藏身乏所? 
     
      但錦裳八姬「噗」一聲笑道:「你這方法不行,要我背這小子走三里路麼?」 
     
      妙仙翁呵呵大笑,笑聲徑向來路搖曳而去。 
     
      錦裳八姬目送妙仙翁遠離七八十丈,趁他遠像一匹飛馬疾奔的時候,忽然將靈音童 
    子往身上一背,疾向崖下縱落。 
     
      「不妙,這賤婦要逃跑了!」黃裳首姬雖在遠處,但錦裳八姬的舉動仍未能逃出她 
    的視線,此時不禁振聲高呼。 
     
      妙仙翁一回頭,見錦裳八姬背著靈音童子向崖下飛墜,好笑道:「小蝶也過份緊張 
    ,難道還不知這是一座絕谷?」他自恃技高藝絕,又知道崖下的雪谷是無路可逃的絕地 
    ,索性看著錦裳八姬像一顆殞星向下疾落。 
     
      那知錦裳八姬抄襲姜紅薇的故智,選定這處恰是四崖洞口的上空,一落地面,隨即 
    躍身進洞,一踏機關,「砰」然一聲,洞門已關閉得密不通風,這才放靈音童子下來, 
    長吁一氣聲,道:「靈音小俠,總算暫時保命了。」 
     
      驀地,「轟」的一聲巨響,洞門被震得搖播欲倒。 
     
      錦裳八姬臉色一變,牽起他的手,往洞裡飛奔。 
     
      這一條廣闊而幽遂的遂道兩旁,每隔四五丈就有一粒閃閃發光的明珠,每一粒明珠 
    之下各有一個門形的縫隙,看起來後面該是一座空屋。 
     
      默計有十六粒,恰就是持樂器出洞的白衣數目,暗忖之間,已被牽進一座廣庭,還 
    未及細看庭裡的陳設,又有一股狂風由側面捲來。 
     
      錦裳八姬驚呼一聲,單掌向風頭劈去。 
     
      靈音童子情知有變,急掙脫被她握著的手掌,雙掌同時封出。 
     
      三股掌勁匯成一股氣流衝向狂風,頓時震起「轟」的一聲,狂風被衝擊得向四方擴 
    散,虛擺的陳設紛紛墜地。 
     
      靈音童子定睛一看,狂風來處竟然空無一人,不禁驚凝道:「這是什麼古怪?」 
     
      錦裳八姬一聲不響,一步躍登靠緊石壁的一卷香案,正要伸手按壁上一個掀扭,忽 
    然有人猛喝一聲「打!」三枚閃光暗器由右首石壁同時射出。 
     
      靈音童子喝一聲:「當心!」身隨聲起,取出鳳管一揮,「叮叮叮」三聲連響,三 
    枚暗器全被擊落。 
     
      錦裳八姬為了躲迎暗器,已經飄身落地,這時激射而起,對準壁上那粒紅色掀鈕用 
    勁一按,閃電般拔劍出手,把十幾枚按鈕全部削平,才馳下臉色,嬌叱道:「是誰在這 
    裡陪葬,何不出來一見。」 
     
      靈音童子見她一按按鈕,四壁即隱隱傳出機關之聲,回頭一看,隧道的珠光被閘門 
    遂段遮蔽,「砰」的一聲,連這座廣庭也被關閉得密不通風。心知錦裳八姬為了阻擋「 
    妙仙翁」入洞,發動機關關閉所有的通路,並立即將機關總樞搗毀。但這樣一來,把自 
    己也關在廣庭裡面,又如何能夠出去,是以憂形於色,悄悄問道:「駱姑娘,還有沒有 
    退路?」 
     
      他這一聲「姑娘」,把錦裳八姬樂得微展笑容。但她一雙星眸卻緊盯那射出暗器的 
    石壁,輕輕搖頭不答。 
     
      那發射暗器的人不知存何心決,在石壁後面也是一聲不響。 
     
      偌大一座三四丈見方的廣庭,沉寂的有點怕人。 
     
      靈音童子正想打量一番,又聽到那如絲的聲音道:「這裡還有凶險,千萬不可亂動 
    。」 
     
      奇怪,錦裳八姬櫻唇閉成一線,聲音由何處傳來? 
     
      靈音童子仔細看她的身上,但見她的小腹微微顫動,不禁訝然道:「姑娘會使腹語 
    術?」 
     
      錦裳八姬微笑點頭,仍然注視那座石壁。 
     
      「腹語術」是天竺派極高的絕技,卻僅限於婦女練習,男人因體質與婦女不同,極 
    難練成這種奇術,但練成之後,其成就要比婦女高得多。靈音童子在天音寺深造琴藝, 
    獲知練成「腹語術」的人有抗拒天龍絕音的能力,趕忙問道:「姑娘可是因那人藏在復 
    壁,怕他把我們的話聽去?」 
     
      錦裳八姬笑道:「那人不知是誰,竟敢藏匿不出。」 
     
      靈音童子道:「小可使用天龍梵音搜他好了。姑娘身懷『腹語奇術』,不致受害。 
    」 
     
      為了報答救命同逃之德,他原可將姜薇薇那兩句「神咒」傳授,但鑒於在洞外吹奏 
    天龍焚音,仍令六十四名婦女同時倒地,可見這座雪谷不和外異往來,「神咒」還沒傳 
    到,目下不知能否逃生,倘若傳了「神咒」,對方又被敵人擒回去逼問出「辟音神咒」 
    ,不但害了自己,也要害了別人。所以希望對方使用「腹語術」自保,則「西天佛吟」 
    便可大大發揮。 
     
      錦裳八姬綻開笑臉,讚道:「好主意,我竟忘了你會奏天龍焚音,不是你提起,我 
    還以為是那紫衣姑娘的傑作哩。」 
     
      提起被綠袍老人追進那東崖洞裡的姜紅薇,靈音童子頓顯憂色,急道:「這洞和東 
    崖洞是否相通?」 
     
      錦裳八姬搖頭道:「原是可以相通,這時已不通了。你先以西天佛吟搜出人來,我 
    再慢慢告訴你。若被那人設法接人進來,你我只有死路可走。」巖洞裡更不宜輕用,又 
    怕還有善良之人被拘留洞裡,一奏起天龍絕音,便要玉石俱焚,四座洞裡出過六十四名 
    女人,八名艷婦,只有一個玉簫郎君和綠袍老人是男的,豈能沒有傭僕之顧?是以又沉 
    吟道:「這裡的男人去那裡了?」 
     
      錦裳八姬隨口答道:「他們在三天前已經遠征天音寺。」 
     
      靈音童子駭然道:「天音寺和這裡有仇?」 
     
      錦裳八姬搖頭道:「沒有仇,但勢不兩立。」 
     
      靈音童子詫道:「這是什麼道理?」 
     
      錦裳八姬著急道:「你先奏樂搜人,過後再問不行麼?」 
     
      靈音童子正色道:「小可恐怕誤傷好人,不知還有傭僕藏在那裡沒有?」 
     
      「你真得慢郎中。」錦裳八姬恨聲道:「這點是習藝洞,傭僕不在這裡住,你放心 
    演奏吧。」 
     
      靈音童子點點頭道:「姑娘你準備吧。」 
     
      他先叮囑錦裳八姬運功防備,然後提起逆氣大法,吹起蝕心三曲,那知一曲未終, 
    那座石壁後面忽然擂起一降鼓掌,直擾得他吹不成調。 
     
      錦裳八姬微顯驚容道:「原來擊鼓吏留寺在這裡。」 
     
      靈音童子停管訝然道:「擊鼓吏為人好壞?」 
     
      錦裳八姬漠然道:「不分好壞,只懂得忠於主人,奴才性格,算得上一隻忠實的狗 
    。」 
     
      石壁後的人怒喝道:「駱瑤香,你這破爛貨也敢說我!」 
     
      錦裳八姬艷臉飛紅,怒罵道:「死拘,你敢出來,姑娘不教訓你……」 
     
      「噫嘻!」擊鼓吏嘲笑道:「好不害羞的姑娘,我還沒問你肚裡的娃娃多大了,背 
    夫偷食,帶個小郎來這裡幹什麼?」 
     
      錦裳八姬氣得渾身發抖,斜斜倚在靈音童子的左肩。 
     
      靈音童子原是念及擊鼓吏能忠於主,算得是一位「義僕」,所以容忍一時,待聽語 
    侵自己,辱罵錦裳八姬,也就肝火大發,厲聲道:「狗奴,要不要我以七級音震死你? 
    」 
     
      擊鼓史振聲大笑道:「老夫多貪一杯酒,以致未能前往天音寺,你小郎來的正好, 
    看你的七級音能否敵得過老夫的羯鼓三撾。」 
     
      說罷,「冬」一聲低沉的鼓響,竟震得靈音童子心頭一顫。 
     
      擊鼓吏竟能以氣勁藉鼓音傳達,一聲低沉的鼓聲,頓教靈音童子心頭猛震,不禁暗 
    驚,心忖武藝高的浩如瀚海,奇人多若泥沙,中原武林人物簡直是夜郎自大,才學得幾 
    招散手,就自羯為什麼宗什麼派,也許連個「擊鼓吏」都不如,是以肅然正色道:「好 
    吧,小可願以這枝鳳管領教閣下的『羯鼓三撾』,不過,閣下若是願意打賭,我們不妨 
    下個賭注。」 
     
      擊鼓吏在復壁裡朗笑道:「老漢是嫖賭飲吹四樣俱備,你賭什麼,盡說好了。」 
     
      錦裳八姬恐怕靈音童子不知厲害,接口道:「狗奴先開門出來再說。」 
     
      擊鼓吏怒道:「你這破爛貨毀了總樞機,三尺厚的鋼玉壁怎生開法?」 
     
      錦裳八姬艷臉都氣青了,恨聲道:「你這狗奴一落我手,定把你剁成碎肉。」 
     
      擊鼓吏冷笑:「老漢只須把你撕成兩片就行。」 
     
      靈音童子心知若不能打開鋼玉壁,一切都是廢話,急婉勸錦裳八姬爭吵,然後朗聲 
    說道:「閣下究竟要不要賭?」 
     
      擊鼓吏接口道:「誰說不賭,賭什麼,怎樣賭,快說。」 
     
      靈音童子道:「當然是賭命。」 
     
      擊鼓史狂笑道:「這個賭注也還新鮮,但若認真要賭,你可大不合算。」 
     
      靈音童子道:「合不合算是我的事。」 
     
      擊鼓吏笑道:「你那邊是三條命,肯和我賭?」 
     
      錦裳八姬冷笑道:「狗奴,你到底敢不敢賭?」 
     
      擊鼓吏接口道:「老漢以一條命換你三條,有什麼不敢賭,可憐的是娃娃還未出世 
    就要胎死腹中,罪過,罪過!」 
     
      靈音童子怒道:「閣下專在口頭上佔便宜,算是什麼人物。」 
     
      擊鼓吏冷冷道:「老漢不像你們要揚名四海,『人物』二字絕對奉還,小小一個奴 
    才而已。但你拿我小主人的命來賭……」 
     
      「住口!」錦裳八姬厲喝一聲,截斷對方話頭,罵道:「你有什麼小主人,老賊早 
    就天閹。」 
     
      擊鼓吏停了一下才道:「那就賭吧,怎樣賭,快說。」 
     
      靈音童子忍著一肚子的怒氣,沉聲道:「小可索性讓你多佔幾分便宜,閣下先奏『 
    羯鼓三撾』,看我能不能忍受下來……」話未說完,錦裳八姬著急地推他肩頭一下,俏 
    聲道:「這怎麼可以?」 
     
      靈音童子回頭報以一笑,道:「我自有道理。」 
     
      擊鼓吏在復壁笑道:「這樣的便宜,老漢可不願占,最好是你使西天佛吟,我使羯 
    鼓三撾看看誰的強。」 
     
      「不!」靈音童子毅然道:「那樣就顯不出閣下的功力,而我也無法領略閣下的妙 
    技。」 
     
      擊鼓吏詫道:「為什麼?」 
     
      靈音童子笑道:「閣下先死於西天佛吟之下,揭鼓三撾豈不成了絕響?」 
     
      擊鼓吏怒吼道:「小子,你也太狂了,普天之下沒有人能受得了『羯鼓三撾』。」 
     
      靈音童子笑道:「這也不用閣下擔心,你儘管撾好了,小可若聽不到『三撾三折』 
    ,就算福薄無緣,若能聽完絕響,就請閣下靜靜聽小可的西天佛吟,如何?」 
     
      擊鼓吏冷笑道:「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老漢成全你了。」 
     
      說罷,一陣「滾鼓」的響聲已由復壁傳出,疾如輕雷行空,令人聽來十分悅耳,大 
    有「久旱而望雲霓」之概。 
     
      靈音童子琴藝得自家傳,再經靈音老君教導,入天音寺深造,對於尋常慣見的樂器 
    作用並不陌生,聽得這陣「滾鼓」的輕響,情知威力絕大的「羯鼓三撾」還未奏起,但 
    對方自吹自擂,說得恁般厲害,總不該是大話唬人!是以一點也不敢大意,提足逆氣大 
    法護身,轉向錦裳八姬道:「駱姑娘要不要準備一下?」 
     
      錦裳八姬深深一歎,湊在他耳邊道:「謝謝你關照,但我決可無妨,『羯鼓三撾』 
    並非小可,你千萬不可大意。」 
     
      當靈音童子見她關切之情溢於言表,自己被李嬌嬌、姜紅薇、郎香琴這三個情深義 
    重的女友轉得眼花紊亂,還有天山的豐文姬和新近認識的陳含笑都要參進一腳,若再惹 
    動這風流少婦的春情,將來更不知伊兒湖底,趕忙點一點頭,即面對復壁,凝氣應變。 
     
      擊鼓吏開頭這一曲鼓調很長,而且美妙之極,仔細一聽,不但沒有「咚咚」之音, 
    反而像金鐘玉磐交鳴,又像夫婦和諧,「叩叩咯咯」令人魂飄魄蕩。約輕半柱香之久, 
    擊鼓吏忽然一歇鼓聲,笑道:「你二人在庭上幹什麼,可告訴我。」 
     
      靈音童子怒聲道:「閣下再逞口舌,靈音某立刻請你一聽八音。」 
     
      擊鼓吏笑道:「你那八音沒什麼值得聽的,老漢再奉送一曲好了。」 
     
      錦裳八姬忽記起一事,微微一驚,急向靈音童子附耳道:「相公你當心這老奴才行 
    使奸計,若這樣一曲接一曲擂下去,妙仙翁那夥人攻了進來,你我就一齊畢命。」 
     
      經她這樣一提,靈音童子也暗吃一驚,無奈已和對方說過聽完「羯鼓三撾」,怎好 
    中途反悔?只得點點頭道:「小可自有道理。」 
     
      錦裳八姬看出他的心意,幽怨地瞧他一眼,輕輕歎息。 
     
      這一曲鼓調比前一曲更長,而聲音更細,細得好比斷斷續續的飛絲,在空中飄蕩, 
    隱約可以看見,但伸手去捉卻又捉摸不到。這種微細的聲音不去聽它,倒是毫無所覺。 
    一聽起來,腦裡立即起一種幻象,好像自己的妻妾在耳邊絮絮聒聒,令人不忍不聽,也 
    令人聽得心頭煩燥。 
     
      靈音童子深明音律,暗自連呼「厲害」,待鼓聲一收,趕忙振聲笑道:「閣下不拿 
    出真實本領,專以靡靡之音來塞責,小可不願聽了。」 
     
      擊鼓吏冷冷道:「你不是要盡聽『羯鼓三撾』麼,每撾有三折,這才是初撾初折, 
    你就急不可待,只怕聽不到一半,你二人就『倒鳳顛鸞百事有』?」 
     
      靈音童子本想藉故先施西天佛吟,好毀了對方,設法尋求生路,那知對方竟以一句 
    「西廂記」詞曲嘲笑,不敢多聽靡靡之言,不禁激發一股傲氣,大聲道:「你儘管撾好 
    了,能看奈何靈音某一根毫髮不?」 
     
      「這才像個小子。」擊鼓吏話聲一落,鼓聲再起。 
     
      起初,鼓聲如泣如訴,纖細可聞,經有半個時辰之久,忽然重重地「咚」了一聲, 
    鼓調立變。 
     
      靈音童子吃他猛「咚」一聲,幾乎跳了起來急坐落地上,盤起雙膝。 
     
      錦裳八姬似無所覺,仍然站在他的身旁,微蹙娥眉,深情地向他注視。 
     
      鼓音繼續激響,忽而像串珠擊玉盤,忽而像飛雹從天降,忽而風雨疾響,忽而雨雪 
    齊臨,聲析山河,勢崩雷電,三尺厚的鋼玉晶壁被鼓聲一催,竟然搖曳風下的小船,隨 
    時有崩塌的危險! 
     
      靈音童子盤膝而坐,起初還面展笑容,一到鼓聲急劇起來但覺五臟奔胯,似欲奪腔 
    而出,一提再提,把大小劫奇功練成的罡氣使到極點,才勉強把因鼓聲激起、向自己衝 
    擊的氣浪漸漸排開,暗忖道這不是最後的撾,還有更厲害的一撾,非把心肝五臟撾碎不 
    可。 
     
      經過很長一陣,洪亮嚴厲的雷聲過後,撾鼓的聲音一歇,剩下四壁「嗡嗡」的聲浪 
    ,和「格格」的破裂之聲。 
     
      擊鼓吏忽然振聲豪笑道:「狗男女死了沒有?」 
     
      靈音童子大怒,起身喝道:「你死定了,且聽我一曲琴音!」 
     
      「哎,不好!」擊鼓吏驚呼道:「老漢還有第三撾的『漁陽鼙鼓』未撾,還輪不到 
    你那『霓裳羽衣』之曲。」 
     
      錦裳八姬罵道:「奴才你敢騙人,你最後一折不是『漁陽鼙鼓』是什麼?」 
     
      「咦——」擊鼓吏失驚道:「賤婦你也未死?」 
     
      也許他不知這位第八「主母」能使「腹語術」,到了這時才覺大事不妙,以致失聲 
    驚呼。 
     
      錦裳八姬好笑道:「憑你這點能耐也配在我面前說話!」 
     
      然而,復壁裡的擊鼓吏竟寂然無聲。 
     
      靈音童子詫道:「那狗奴難道走了?」 
     
      錦裳八姬一看那座晶壁已起了不少龜裂,驚道:「這是鋼玉晶壁,有三尺的厚度竟 
    被鼓音震裂成這樣,較薄而質料較差的石壁當然是坍倒了。若讓他招了人來,我們就沒 
    命了。」 
     
      靈音童子先是一驚,旋即啞然失笑道:「這晶壁已被鼓音震裂,小子索性把它震坍 
    好了。」 
     
      「不錯。」錦裳八姬喜道:「你快演奏西天佛吟,我們也好出發。」 
     
      靈音童子不敢遲疑,將鳳管對準一塊極大的龜裂晶壁,提足真氣,吹出七級音律。 
    一陣陣罡氣由鳳管湧出,壓向晶壁,晶壁向前緩緩推動,脫離基腳,「隆」一聲響墮落 
    地面,顯出一間六丈寬廣的石室。 
     
      「跟我來!」錦裳八姬一聲歡呼,首先躍進石室,立即發現有半片石壁向外倒坍, 
    恨聲道:「狗奴果然逃了,追!」 
     
      「且慢。」靈音童子見她奔向倒坍的地方,急阻止道:「姑娘自是熟悉路徑,還得 
    當心那惡奴突然襲擊,不如讓小可吹管先走。」 
     
      錦裳八姬回眸一笑道:「分別什麼先後啦,我們一齊走!」 
     
      靈音童子點點頭,那知目光一觸靠緊壁腳的一個長形革囊,不禁訝然道:「那架是 
    琴?」 
     
      「是琴。」錦裳八姬才答得一聲,靈音童子已躍了過去,捧起琴囊,熟練地把琴往 
    外一抽。 
     
      天呀!那可不正是一架千載烏金石古琴? 
     
      千載烏金石古琴,普天之下一共只有八具。當年天音寺的彌迦喇嘛因情緣未斷,將 
    二具古琴贈與李嬌嬌的母親——李明君,後來這兩具古琴轉入靈音老君之手,靈音童子 
    也曾使用其中之一,卻被靈音老君奪了回去,另外六真古琴,仍在天音寺喇嘛手中,這 
    隱秘的魔窖忽然出現一架同樣的古琴,難道竟是仿造的贗品? 
     
      靈音童子隨手一拉琴弦,竟是紋風不動,再運起逆氣大法,然後一按「宮弦」,頓 
    時響起「咚」的一聲。 
     
      經過試探之後,已可斷定這具古琴縱不是八具古琴之一,功力也決不弱於那八具古 
    琴,不禁又驚又喜道:「駱姑娘,這具古琴由何得來?」 
     
      錦裳八姬「啊」一聲道:「據說有人護送一具古琴……」 
     
      一語未必,靈音童子已驚問道:「護送的人呢?」 
     
      「已經殺了。」 
     
      「誰殺的?」「四隅子。」錦裳八姬詫道:「你認識送琴的人麼?」 
     
      靈音童子知道,李嬌嬌偷得靈音老君的古琴,但不知她托天山派的人送往天音寺, 
    後來遇上郎香琴,郎香琴匆匆把李嬌嬌回轉師門的事告知,也沒提過古琴的下落。他把 
    李嬌嬌回師門的事轉告姜薇薇,姜薇薇卻如癡扮傻,認為才獲知的消息。是以一見這具 
    古琴,竟疑被殺的琴主若不是靈音老君就是李嬌嬌,趕忙反問道:「那人是男?是女? 
    」 
     
      「是男。……」 
     
      「妙哉!」 
     
      被殺的琴主是男人,不是靈音老君還能有誰? 
     
      靈音童子想起今後毋須背上「殺師」之名,不僅是喜形於色,而且歡呼起來,抽出 
    古琴掛在胸前,打算依賴這架古琴出去。 
     
      錦裳八姬大疑道:「你會使用這架琴?」 
     
      靈音童子笑吟吟道:「西天佛吟必須配合這千載烏金石玄鐵古琴,才可盡量發揮威 
    力。」 
     
      「原來如此!」錦裳八姬接著道:「四隅子殺人奪琴,自己不會使用,才沒有帶走 
    ,不料竟遇上你這會用的人,我還以為你是使用鳳管哩。」 
     
      靈音童子得回古琴,又認為惡師已死,武林浩劫理當告一段落,不禁眉飛色舞,竟 
    忘身居險地,滔滔不絕地將古琴妙用和武林歷劫的事說出來。 
     
      錦裳八姬也喜孜孜道:「你說得靈音老君叫什麼名字?」 
     
      靈音童子道:「他叫方爭光。」 
     
      「不對!」錦裳八姬搖頭道:「聽說被殺的人叫做『趙純一』,還有……」 
     
      「什麼?」靈音童子滿面喜氣一掃而空,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驚訝之色。 
     
      其實,他只須略加思索,當知被殺的琴主人若是靈音老君,在未死之前怎能不被迫 
    說出古琴使用的方法,而這古琴仍被棄擲於地?這並不是他智力不及,而是喜歡過度, 
    沒有進一步考究。 
     
      天山派第五代掌門人趙純一為了將古琴交回天音寺,深恐別人有失,才親率弟子護 
    送並繞大彎、走曲徑,不料在劫者難逃,這一繞道反而遇上追命的凶星,送掉一命。 
     
      靈音童子一聽是趙純一被殺,頓悟必定是替李嬌嬌送琴經過,遭四隅子毒手,並還 
    不止一人,驚訝失聲,接著又問道:「還有什麼人?」 
     
      錦裳八姬道:「出去再說吧,這裡危險得很。」 
     
      靈音童子毅然道:「不,就在這裡說了這架古琴,我什麼都不怕。」 
     
      他得回古琴,喜歡到忘卻姜薇薇傳遍江湖兩句「神咒」能夠抗禦琴音,竟心滿意足 
    地說什麼都不怕,只急欲知道死的還有何人,趙純一還有帶何物。 
     
      錦裳八姬見他喜在頭上,不欲澆他一頭冰水,微笑道:「我說了出來,立刻就追那 
    狗奴去。」 
     
      「好。」靈音童子焦急地點頭。 
     
      錦裳八姬道:「除了趙純一,還有四名天山弟子。」 
     
      靈音童子黯然一歎道:「不料天山掌門人和門下弟子全都送命在此。」 
     
      錦裳八姬愕然道:「趙純一是天山掌門人?」 
     
      靈音童子默默地點頭。 
     
      錦裳八姬詫道:「掌門人的武藝怎地差勁,竟擋不下四隅子十招?」 
     
      趙純一藝不如人,靈音童子自是無法替他辨說,不覺又婉歎一聲。 
     
      錦裳八姬關切地望他一眼,輕輕挽他右臂,道:「不必難過了,我們走吧。」 
     
      靈音童子撫著琴弦,茫然道:「我多想知道有關他們的死因,姑娘能否在這裡告訴 
    我?」 
     
      錦裳八姬道:「你怎麼反悔了?」 
     
      「不是反悔,只因我們未必就能安全出去,如果不幸……」 
     
      「夠了,夠了,我告訴你就是。四隅子是見琴起意,那知奪了琴,卻不會用,轉問 
    那姓趙的,對方也不肯說,四隅子一怒之下,立將他五人殺了,後來在姓趙的身上搜出 
    一封密函,才知這琴是天音寺之物,也因此而引起靡音谷大舉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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