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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 野 鷹 揚

                     【第十四章 借刀殺人】 
    
      水閣清涼,矗立池中,翠蓋亭參,菡菡盛開,紅白相映,飄香萬分,令人曠目 
    神怡。 
     
      簡松逸迎著擒龍手陸慧乾、小龍女陸慧娥進入水閣落坐。 
     
      陸慧乾望望簡松逸一眼,長歎一聲道:「少俠身為靖寶貴宙,如非親眼得見少 
    俠仁心俠舉,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簡松逸朗笑道:「在下並非江湖人物,說不上什麼光明磊落,但誰都有難言隱 
    衷!」 
     
      「陸某知道,如說少俠不能相信,那世無陸某可以相信之人!」 
     
      陸慧娥歎道:「大哥盡說這些則甚,其實小妹在豫章已料出少俠必有特殊身份 
    ,不然易煥堂對少俠眼中不時泛出敬畏之色,後經一真神尼與少俠之師玉鼎老前輩 
    曾是舊識,小妹全瞭然於胸了。 
     
      簡松逸哈哈大笑道:「陸姑娘不愧為女中諸葛。」倏又容顏一整,正色道:「 
    二位回去須在有意無意間囑各位大俠對在下慎加防範,謂在下不可信任,如此不但 
    對各位有利,減少無謂的煩惱而且在下尚可省卻不少顧忌!」 
     
      陸慧娥嬌笑道:「少俠無須叮囑,徐老爺子早就交待過,愚兄妹甘冒奇險而來 
    ,為的是展飛虹姐姐身受重傷,群雄均被困在妙峰山中有性命之危,對方不知是何 
    來歷?」 
     
      簡松逸早看出陸氏兄妹目中含著憂急之色,聞言倏地立起,暗道:「救人如救 
    火,在下也無法問明詳情,二位請告知群雄被困妙峰山何處?」 
     
      「困在妙峰山北岸山鐵佛寺內。」陸慧乾道:「少俠是否立即前往?」 
     
      簡松逸道:「二位請先趕回,也許在下等已趕至鐵佛寺了。」 
     
      陸慧乾兄妹聞言,立即告辭。 
     
      簡松逸道:「恕不相送。」逕自擅離水閣而去。 
     
      陸氏兄妹亦由王府戈什哈帶路送出門外,直奔城都。 
     
      這條僻荒僻無常,花圃菜哇,住戶寥落,陸氏兄妹經過一片菜園子之際,忽聞 
    一聲陰惻惻冷笑騰起,瓜棚豆架隱秘處疾閃出八九人,均黑衣勁裝,手持兵刃,面 
    目森冷陰鷙,老少不一。 
     
      看這八九人身法迅捷,太陽穴高高隆起,目中神光摺摺如電,不言而知均是一 
    身武功精湛高強。 
     
      一個瘦長陰冷四旬上下黑衣人冷笑道:「原來陸大俠兄妹竟與泰親王拉上了線 
    ,失敬!失敬!如今我等已勢成騎虎,除非陸大俠兄妹喝止同行不作困獸之鬥,投 
    順我們當家的還有一條生路路!」 
     
      陸慧乾沉聲道:「貴當家的是誰?」 
     
      「見了面自然明白!」 
     
      陸慧娥嬌暍道:「除非勝了我兄妹二人再說。大哥,咱們沖!」 
     
      那黑衣人桀桀發出刺耳狂笑道:「兄弟眼中尚未將你們擒龍手法龍形八劍放在 
    眼中。」倏又面色一沉暍道:「上!」 
     
      隨從一擁而上。 
     
      陸慧娥一劍疾揮而出漫天劍影,宛如瀟下滿空流星,遠看一片悸耳銳嘯,威勢 
    駭人。 
     
      只聽二聲淒厲慘嗥騰起,劍勢之下立時一雙黑衣匪徒斃命鯽地,身上被刺了多 
    處劍孔,血如湧泉噴出。 
     
      數條黑衣匪徒不禁震懾,紛紛倒躍開去。 
     
      為首黑衣匪徒駭然變色道:「你這是什麼劍法?」 
     
      語音未落,面色慘變,似中了暗器望後倒下。 
     
      其餘匪徒無獨有偶,紛紛倒地。 
     
      陸氏兄妹不禁一呆,知有人暗助,只聽一蒼老語聲低喝道:「兩位還不趕緊去 
    鐵佛寺!」 
     
      擒龍手陸慧乾抱拳一揖道:「多謝了!」與其妹陸慧娥飛奔而去,途中問道: 
    「九妹,你從何處習來這招劍法?」 
     
      陸慧娥嬌笑道:「少俠教的,尚未悟徹玄奧,雖僅一招卻極難拿準分寸,一正 
    二反,另闢蹊徑,輿正宗武學截然不同,難學難練,今日頭一遭使出,若反覆施為 
    ,必為對方瞧出破綻。」 
     
      擒龍手陸慧乾哈哈一笑道:「九妹因何得此異數?」 
     
      陸慧娥知其大哥還要說什麼?玉靨霞生,嬌嗔道:「大哥,咱們快走!」 
     
          ※※      ※※      ※※ 
     
      奸相明珠雖是權價天下,卻心內不無畏懼,忌憚康熙聖明,年歲雖不大,權術 
    之運用不遜於他,輔佐得人,重大朝政多半親臨絕不假手他人,頓感漸漸勢孤,不 
    免生出免死狐悲,鳥盡弓藏之感,圖謀占篡之意益急。 
     
      忽聞府內四個得力武師無故失蹤,不由大驚失色,暗暗忖道:「自己在朝內外 
    廣蓄黨羽以作日後之需,莫非已為偵悉。」不禁機倫伶打一寒噤,忙吩咐近衛快去 
    請薩磊金滿堂二人過府飲宴。 
     
      不到片刻,薩磊金滿堂二人已來到相府。 
     
      二人行禮已畢,席間薩磊問道:「相爺為了何事宣召卑職兩人?」 
     
      明珠開門見山,說出自己府內四名武師不明不白無故失蹤,至今一天一夜未回 
    ,請二位過府設法查明四位武師下落。 
     
      薩磊望了金滿堂一眼,微微一笑道:「稟相爺,相府武師黃逢亮等人下落,卑 
    職業已知悉。」 
     
      明珠驚訝道:「他們現在何處?」 
     
      金滿堂囁嚅答道:「他們均已絞斃!」 
     
      明珠不由驚得呆了,半晌面色佛然怒道:「他們何罪至死?」 
     
      薩磊苦笑了笑道:「相爺且請息怒,卑職雖是奉命誅戮,但也經過慎思密慮, 
    為免相爺株連,致遭滿門抄斬之罪。」 
     
      明珠一聽面色慘白,沉聲道:「胡說,黃逢亮等又非叛逆通敵,再說焉能牽連 
    在老夫身上。」 
     
      「事實就是如此!」薩磊道:「相爺可聽說過新近有諸葛敬這人麼?」 
     
      明珠耳目甚眾,遍佈天下,那有不會耳聞之理,故作沉沉,頷首道:「老夫聽 
    說諸葛敬大鬧華山,名頭響亮。江湖人物自有你等來詢其事,與老夫何干?」 
     
      「並不盡然。」薩磊道:「諸葛敬來歷似謎,武功卓絕,形蹤飄忽,但他語裡 
    句問隱示自稱來自相府,身懷相府五獅金牌。」 
     
      「胡說!」明珠大怒道:「那有此事?你們二入速將諸葛敬擒來治罪。」 
     
      薩磊道:「職責所在,卑職自不能抵諉,不過卑職還有下情未曾稟明,相爺可 
    否容卑職稟明。」 
     
      「好,你說!」 
     
      「諸葛敬尚未離開京城,就已在卑職嚴密監視下,派遣三名幹練精明鐵手衛追 
    蹤而下,好不容易在陽曲發現影蹤,調動八百滿漢精兵,強弩火銑之下諸葛敬無法 
    脫逃,那知諸葛敬顯示五獅金牌,並須請撫署副分統領羅如皋前往相見。相爺,卑 
    職長話短說,事後才有太行山主活喪門唐九淵及督撫衙內陶恭計擒羅如皋之事。」 
    說著歎息一聲道:「顯然那是反間之計,羅如皋供稱相爺廣蓄黨羽,翦除異己,與 
    延平鄭氏互通聲氣,異日以大江南北為界……」 
     
      「那有此事,老夫公忠體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明珠面色大變道:「羅 
    如皋血口噴人,罪該凌遲。」 
     
      金滿堂接道:「諸葛敬無疑是相爺仇家所遣,相爺仇家是誰,卑職迄今無法查 
    明,但可斷言決非前明逆黨……」 
     
      「從何斷言非是?」 
     
      「因為諸葛敬又在妙峰山現蹤,鐵佛寺即是諸葛敬一處巢穴,為江湖人物小達 
    摩江上雲,辣手羅剎展飛虹等發現,而予狙擊,不料竟被困在鐵佛寺內僵持不下, 
    諸葛敬卻不敢露面,傳訊黨羽趕往增援,黃逢亮等四人竟也是諸葛敬徒黨!」 
     
      薩磊接道:「卑職等不得不斷然處置,將黃逢亮四人殺之滅口。相爺如欲查個 
    水落石出,恕卑職無能為力,防事態愈演愈烈,有損相爺清譽,泰親王說相爺自己 
    以自身力量決能保衛自己,他人豈能越俎代庖。」 
     
      言畢與金滿堂二人雙雙告辭。 
     
      明珠只道了聲:「恕老夫不送。」目送薩磊金滿堂二人身影消失後,立即傳諭 
    相府高手趕往妙峰口鐵佛寺…… 
     
          ※※      ※※      ※※ 
     
      保定府兩郊三十里地桑家屯,南街口有家清風酒坊,酒自釀自賣,芳列雋永, 
    鹵制小菜,更是風味特佳,十數張座頭永遠客常滿。 
     
      那日午夜時分,清風酒坊食客漸漸稀散離去,忽地一條幽靈般地身影閃了入來 
    ,連酒保也未瞧清楚此人是怎麼走了入來的,忙趨上前去,笑道:「客官……」 
     
      他本想已太晚了,該是打烊時分不賣酒食,但一眼望見此人肩頭壹柄長劍,悚 
    忽一凜,忙改容道:「要些什麼?」 
     
      「五斤陳年竹葉青,切上幾盤你家最拿手的滷菜!」 
     
      酒保唯唯而退,暗道:「既然遇上了,今晚準沒好覺睡。」 
     
      突然,又是一陣風般捲入兩條身影,是一雙玄衣勁裝佩刀的漢子,即在一張座 
    頭相對坐下,高聲呼酒喚菜。 
     
      一雙玄衣勁裝漢子敢情是腹中飢餓了,大碗酒、大塊肉,狼吞虎嚥,不說半句 
    話,肩胸等處似被劍鋒割破,可見鮮明血槽,不言而知來此之前與仇家凶惡拚搏過。 
     
      半個時辰過去,一雙玄衣勁裝漢子十五斤酒點滴無存,盤中卷席一空,又喚送 
    酒添菜。 
     
      這時店中食客已興盡而散,僅有背劍人尚自淺酌慢飲。 
     
      忽聞一個勁裝漢子冷笑道:「咱們平日打雁,今天卻被雁啄了眼睛!」 
     
      「兄弟,別把話說錯了,該說今天半路上殺出兩個程咬金來。」 
     
      「唉,咱們兄弟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氣,今兒個才知道憑咱們那點花拳繡腿委 
    實稀鬆平常。」 
     
      「檢回兩條性命已是祖上有德。還有什麼好咕咕,誰叫咱們遇上了殺人不眨眼 
    的女殺星展飛虹咧。」 
     
      展飛虹之名聽在那獨自喝著悶酒的背劍長衫人不由一震,目中泛出光芒。 
     
      只聽得兩人仍說下去:「也虧得半路上殺出第二個程咬金來,咱們才算逃出了 
    劍下喪身之罹,那人是何來歷咧?」 
     
      「反正此人武功劍法不在展飛虹之下,未盡全力,也許看出展飛虹這面人多勢 
    眾,謂須與至友盤邛復仇,約請展飛虹去妙峰山鐵佛寺印證高下,他若不敵,從此 
    一筆勾銷……」 
     
      這時,背劍長衫人忽倏起飄落在二人桌前,道:「兩位所說的展飛虹姑娘如今 
    何在?」 
     
      一雙勁裝漢子酌情飲酒過量,酒膽壯,毫無膽怯。 
     
      「尊駕也認得展飛虹麼?她現在已奔往妙峰山鐵佛寺而去,請問尊駕高姓大名 
    ?」 
     
      「在下諸葛敬。」諸葛敬道:「在下不問兩位為何與展飛虹結怨經過,只要知 
    道展飛虹如何會應允赴鐵佛寺之約?在下深知展飛虹行事出手一向乾脆俐落,何不 
    就地解決?豈非捨近就遠?」 
     
      「原來是諸葛少俠。」一勁裝漢子道:「展飛虹不能不去。」 
     
      「為什麼?」 
     
      「因聽那人說展飛虹其師一真師太現正陷在鐵佛寺內,展飛虹能不去麼?」 
     
      諸葛敬一路追蹤展飛虹而來,那知展飛虹等一行折道取徑竟追丟了,他有心還 
    要再問這二人姓名來歷,何故遇上展飛虹,唯恐又耽誤了行程,僅謝了一聲,轉身 
    回座留下一綻紋銀,也不理會坐在門首直打盹的酒保,疾掠而出,逕往妙峰山趕去。 
     
      他輕功身法本高,第二天傍晚時分已自趕至妙峰山南麓,只見一片修篁籠翠, 
    眉目皆碧。 
     
      邁入竹林小徑,驀聞一聲陰惻惻冷笑傳來道:「朋友不如及早回頭,以免不測 
    之禍!」 
     
      「在下從不走回頭路!」諸葛敬冷笑道:「這妙峰山竟有強梁出沒,在下還是 
    第一次聽說過。」 
     
      「區區阻止朋友乃是一片好意。今晚有江湖中人在妙峰山拚搏,朋友何必無故 
    遭此池魚之殃。」 
     
      「這與在下無干,也不伸手強攬是非,不過……」諸葛敬沉聲道:「在下這趟 
    妙峰山雲遊是去定了。」說著人已邁步前行。 
     
      兩聲斷喝傳來,一雙人影帶起兩股寒芒劈至。 
     
      諸葛敬哈哈一聲朗笑出口,雙月劍脫鞘飛出,寒虹只閃得一閃,一雙襲來身影 
    嗥聲未出,立即屍分四截,鮮血噴飛,劍勢所及,翠竹嘩啦啦倒了一大片,威力驚 
    人。 
     
      「好劍法。」那語聲更峭峻陰冷,道:「請問尊駕高姓大名?」 
     
      「在下諸葛敬!」 
     
      「原來尊駕就是諸葛敬,尊駕如是來到妙峰山為揚名立萬那就可找錯了地方!」 
     
      諸葛敬朗笑一聲,回劍還鞘,飛掠撲向鐵佛寺而去。 
     
      驀地——一道響箭劃空疾嘯入雲望鐵佛寺撩去。 
     
      諸葛敬藝高人膽大,明知前途必有險阻,竟不理會,奔向鐵佛寺麗去…… 
     
      正在此際,鐵佛寺內忽衝出一雙人影,正是擒龍手陸慧乾、小龍女陸慧娥兄妹 
    二人,立時被五個黑衣勁裝人圍攻,其中一人沉聲道:「陸老師未必能逃出重圍, 
    即使逃出求援也無濟於事,老朽等雖奉命而來,但無取諸位性命之意,不如束手就 
    縛!」 
     
      五人聯手,招式辛辣詭異,陸氏兄妹漸感力拙,守多攻少,無法緩開手腳,不 
    道心內暗感憂急。 
     
      忽聞一道響箭劃空疾嘯傳來,五人立即疾飄開去,撤招不攻,只聽一黑衣人冷 
    森森笑道:「二位請走吧!」 
     
      陸氏兄妹大感意外,心知響箭傳來必是對方勁敵,但正存希冀之心,雙雙穿空 
    如電撩去。 
     
      這時,一黑衣勁裝人道:「洪堂主為何縱他們逃去?」 
     
      響箭傳來,必有強敵,容老夫迎去強敵,你等分出二人暗隨陸氏兄妹之後,瞧 
    瞧他們向何人求助,老夫料測他們必然趕回,准你們便宜行事,覷準時機格殺無論 
    。」 
     
      一雙黑影倏地騰空望陸氏兄妹去向追蹤而去。 
     
      洪姓堂主率領兩人迎向諸葛敬來路。 
     
      諸葛敬飛掠之間,忽去路上火光一閃,爆射一片旗花,並不衝霄奔空,映得鬚 
    眉畢現,四面篁竹叢中突弓弦亂響萬弩齊發,密如驟雨般襲來,不禁大暍一聲,拔 
    劍揮舞,身形望前衝進。 
     
      劍飆如電,揮罩諸葛敬身影,宛如一團光球,箭弩撞上紛紛斷折震飛墜地。 
     
      光球迅疾無此衝上十餘丈,突似見遇阻,轉了一轉震得後退丈外,只聽一聲斷 
    喝道:「住手!」 
     
      竹林間萬弩倏止,諸葛敬亦現出身形,執劍在手,目中逼吐森厲殺機。 
     
      去徑間忽黑影一閃,一個面目陰沉黑衣老者疾掠而至,落在諸葛敬身外丈餘停 
    住,陰冷目光注視著諸葛敬臉上,道:「原來你就是諸葛敬!」 
     
      「不錯。」諸葛敬朗聲答道:「在下正是諸葛敬。」 
     
      黑衣老者點點頭道:「西嶽華山之事,老夫已有耳聞,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 
    人,奉勸尊駕還是回頭的好。」 
     
      諸葛敬冷笑道:「除非閣下勝過在下手中劍,否則在下決不回頭。」 
     
      老者歎息一聲道:「年輕人總是逞強,諸葛少俠,如老夫料測不錯,少俠必是 
    得自風聲趕來鐵佛寺相救展飛虹的是麼?」 
     
      「不錯,正如閣下之言。」 
     
      黑袍老者不禁笑了一笑,道:「其實你趕去,反倒誤了展飛虹性命。你不去, 
    展飛虹等則可安然無恙。」 
     
      諸葛敬不禁一怔,說道:「這話何解……」 
     
      「無他!」老者答道:「老夫來自官府,奉命辦案,除非少俠已知長江鏢局總 
    鏢頭顏中鋒下落,老夫即相偕少俠入得鐵佛寺與展飛虹相見。」 
     
      諸葛敬一聽不禁愕然,忖道:「自己下山時,兩位恩師一再告誠,除非事前已 
    得允准,不准與官府中人正面為敵,再須獨自一人行道江湖,揚名立萬,在俠義道 
    中廣獲盛譽,此次離開華陰,已得雪鷲傳訊,允自己暗中相隨展飛虹一行,藉機結 
    識。」 
     
      此事矛盾異常,不禁心生躊躇。 
     
      黑衣老者道:「少俠決定如何?」 
     
      諸葛敬道:「在下不知顏中錚下落,展飛虹姑娘諒亦未必知情。」 
     
      「少俠與展飛虹過去舊識亦或新知?怎麼她未必知情?」 
     
      此話不由把諸葛破問住。 
     
      諸葛敬機智異常,反問道:「在下何能信任閣下這官府中人?」 
     
      黑衣老者不禁哈哈狂笑,良久乃止,正色道:「其實,老夫不必與少俠多費唇 
    舌,方纔你殺害兩人就有殺官拒捕之罪,姑念不知不罪,你認為你劍法曠絕,無敵 
    天下就無人奈何你麼?」說著緩緩撤著肩後壹柄點穴橛,冷笑道:「你如勝不了老 
    夫這柄點穴橛,敢否隨老夫去到九城兵馬統領衙門領罪?」 
     
      一言入耳,諸葛敬不由銳氣全消,略一遲疑道:「如在下勝了又將如何?」 
     
      「你決勝不了。」老者道:「你如勝了,自然你一定要去鐵佛寺。那麼你恐脫 
    不了一場牢獄之災。」 
     
      諸葛敬不禁氣餒,道:「展姑娘現在如何?」 
     
      「她現在活得好好的。」老者道:「將來展飛虹也能活得好好的,老夫絕不會 
    為難她,案情總有真相大白之日。」 
     
      「好,在下不去鐵佛寺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在下尚要領教三招,無論勝敗,在下掉首就走。」 
     
      老者微微一笑道:「看來年輕人還是免不了爭強好勝之念,請!」 
     
      諸葛敬陡的一招「投鞭斷流」揮出。 
     
      劍中高手講究快、狠、準、變、奇,他那一式攻到中途必變化詭異,辛辣狠准。 
     
      那知老者出橛比他更快,諸葛敬劍未到中途,點穴橛已自點實雙月劍尖,叮的 
    一聲火星進冒。 
     
      諸葛敬只覺震得虎口酥麻,不禁心神一凜,暗道:「好快!」 
     
      對方點穴橛竟連綿不絕攻來,但見橛影萬點襲向自己週身要害重穴。 
     
      高手過招分毫之差勝負立判,諸葛敬一式臥看雲飛身形倒竄出去,道:「你我 
    後會有期。」 
     
      黑衣老者也不追趕,屹立如山,目送諸葛敬身影掠下山去,嘴角泛出一絲陰譎 
    笑容。 
     
      一個黑衣抱刀漢子在竹林中閃出,躬身道:「洪堂主好快的橛法,薑是老的辣 
    委實一點不錯。」 
     
      「不!」黑衣老者搖首道:「雖只一招,老夫卻瞧出諸葛敬劍法之快並不比老 
    夫慢,只是他盛氣一餒,便影響他出招慢了一點,否則鹿死誰手,尚未可逆料。」 
     
      「那麼洪堂主為何不趁勝追擊,永絕後患。」 
     
      「殺了一個諸葛敬,必有第二個諸葛敬,我等志在顏中錚的真正下落,所以有 
    意縱使擒龍手陸慧乾兄妹逃去求援,何能妄殺結怨樹敵?」 
     
      「萬一他們援手趕到咧?」 
     
      「在援手趕到之前趕緊撤離。」 
     
      「這又為了何故?」 
     
      「攻心為上,如此一來,顏中錚為免武林中人為他無辜殃及,必自動現身露面 
    。」黑衣老者右手一揮,接道:「走,我們回到鐵佛寺去。」 
     
      鐵佛寺靜靜地立在夜色沉沉中,寺外棄屍多具,黑衣老者來到後指揮隱伏暗處 
    的匪徒清除屍體。 
     
      一條矯捷人影飛掠而至,躬身道:「洪堂主,是否大舉侵襲,為死難舵主復仇 
    雪恨。」 
     
      黑衣老者冷笑道:「李舵主,侵入後你打算將他們統統殺死即可復仇雪恨了麼 
    ?我等奉了令主之命就是為的要殺死他們麼?」 
     
      李姓舵主不禁目露惶恐之色,道:「屬下不知令主真正用意?」 
     
      「如非王舵主恃強先出手,也不會為展飛虹劍下喪生如許人眾。」黑衣老者冷 
    笑道:「雖說展飛虹身受重傷,其餘的隨便那一個無一難惹辣手,若要硬拚,本座 
    並無勝算在握,何況有悖令主意旨。」 
     
      李姓舵主再也不敢說話,身形疾躍落入殿角隱暗中。 
     
      黑衣老者暗暗太息一聲道:「幸虧令主尚有一真賊尼拿在手中,假以時日不怕 
    展飛虹不俯首就範,或可使顏中錚自動露面。」 
     
      繁星滿天,夜風涼勁,黑衣老者衣袂飄飛,屹立仰面,似跌入一片沉思中。 
     
      又是一條黑影疾閃而現,落在黑衣老者身前,低聲道:「洪堂主,屬下等潛入 
    寺內,不少兄弟均遭這些老鬼擊成輕重傷,似如此僵持下去,恐夜長夢多。」 
     
      黑衣老者冷冷一笑道:「命你們聲東擊西,一接而退,擾惑他們心志使疲於奔 
    命,如此才可不戰而屈人之兵,怎知你等竟恃勇出手,他們無一不是武林中卓著盛 
    名之輩,你當他們不堪一擊的麼?」 
     
      那人答道:「他們也受創不輕,不如一鼓作氣必能一網成擒。」 
     
      黑衣老者沉聲道:「本堂之意,傳令下去,速撤出妙峰山。」 
     
      那人聞言不禁愕住。 
     
      「快去!」 
     
      遠處忽飄傳過來一聲淒厲慘嗥。 
     
      黑衣老者心神一震,喝道:「速撤!」一鶴沖天而起,循著慘嗥傳來方向撲去 
    …… 
     
      四面八方不時傳來一聲兩聲慘嗥,淒厲宛如巫峽猿啼,飄回夜空,不忍卒聞。 
     
      黑衣老者落入修篁翠竹中,只見眼前人影一閃,現出一個背劍蒙面黑衣長衫人 
    。抱拳笑道:「洪堂主別來無恙?」 
     
      洪姓老者不禁一怔,只覺語音甚是陌生,沉聲道:「尊駕是誰?何不現出本來 
    面目?」 
     
      「在下自識得洪堂主,但洪堂主卻不識得在下,何必多此一舉?」蒙面人答道 
    :「洪堂主,你把華山一真神尼下落告知在下,在下也可放你一條生路。」 
     
      洪姓老者面色一變,迅將點穴橛掖在手中,喝道:「尊駕好狂妄的口氣,今日 
    老夫要大開殺戒了!」點穴橛疾點而出。 
     
      那知蒙面人肩頭長劍竟脫鞘飛出,後發先至,「索」的聲響,點穴橛如腐迎刃 
    般削落半截。 
     
      洪姓老者已感寒氣危膚若割,情知蒙面人是柄千古神兵,發現點穴橛被劍削斷 
    ,不禁亡魂喪膽,身形一仰倒竄出去丈外。 
     
      卻不料劍芒卷體,只閃得兩閃,洪姓老者悶哼出聲,人穿向竹林深處逸去。 
     
      蒙面人還劍回鞘,一旁閃出一條黑影,道:「少俠,御風乘龍符韶老弟現已追 
    蹤而去,當不難尋出他們巢穴。」 
     
      那蒙面人不言而知是簡松逸。 
     
      「薛老,那洪姓堂主身體上有五處劍創,右足足筋雖未挑斷,但半月兼旬微跛 
    不良於行,符老師一人追去似勢單力薄……」 
     
      薛瑜答道:「少俠放心,還有神槍谷鳴隨往。」 
     
      簡松逸微喟一聲道:「我等入山之前擒住匪徒兩人逼問來歷,只知聽命於洪姓 
    堂主,平日只是以舵為主,有事則堂主傳訊命所屬各舵主某處會齊,可想而知連堂 
    址均秘密異常,何況總壇?」 
     
      薛瑜道:「少俠但請放心,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但願如此。」簡松逸頷首道:「一真神尼真的落在匪徒手中,此事諒委實棘 
    手,倘應付不慎,必引起一場滔天風波。」 
     
      薛瑜笑笑道:「救人要緊,少俠先請入寺內治療展姑娘之傷,眼前只有走一步 
    算一步盡其在我而已。」 
     
      簡松逸抱拳一揖道:「那麼一切均偏勞薛老費心了。」轉身掠往鐵佛寺而去。 
     
      無影刀薛瑜低聲道:「夏老。」 
     
      竹林深處閃出乾坤醉客夏衡。薛瑜道:「那諸葛敬尚徘徊在山下逗留不去麼?」 
     
      夏衡輕笑一聲道:「諸葛敬尚未死心,稍時自有蒲兄令兄易容扮成耿飄牛孫的 
    二怪將他引往小清涼山絕頂而去。」 
     
      薛瑜點點頭道:「煩請夏老傳命薩磊金滿堂二位大人,在擒龍手陸慧乾兄妹二 
    人未曾趕回鐵佛寺前絕不可露面,小弟料測明珠相府我師必隨後趕到,那時才能露 
    面喝阻相府來人。」 
     
      「不必麻煩了。」乾坤醉客夏衡答道:「薩磊金滿堂二人已奉有少俠之命,我 
    等兩人不如趁此搜覓尚有無匪徒殘餘潛伏者。」 
     
      薛瑜道了聲好,雙雙騰空而起。 
     
      須臾,一條身影疾落出薛瑜原立處,現出來人身影正是諸葛敬,只見他目露迷 
    惘之色,喃喃自語道:「竹林內不時發現匪徒屍體,看來展飛虹等人有援手趕至把 
    匪徒殲斃擊退,自己是否該去鐵佛寺內輿展飛虹相見?」 
     
      躊躇良久,決定入寺探視。 
     
      只聞一聲斷暍道:「站住,無用的蠢材!」 
     
      語聲稔熟,入耳心驚,別面循聲望去,只見耿飄牛孫二老面寒如冰立在兩丈開 
    外遠處。 
     
      諸葛敬不禁大喜,忙道:「恩師,您怎麼來了?」 
     
      牛孫沉聲道:「還不速回!」 
     
      語吾未落,耿牛二老雙雙騰空而起。 
     
      諸葛敬慌不迭地沖震奔空,瞬眼身影疾杳…… 
     
          ※※      ※※      ※※ 
     
      鐵佛寺內一片漆黑,沉寂若水。 
     
      簡松逸率領兩婢兩僕走至室外,婢女一手提著一隻蓋盒,僕隨卻肩挑著籮筐, 
    甚為沉重,只看扁擔望下彎垂,即可想而知不輕。 
     
      只見簡松遙停身止步,朗身喚道:「徐老爺子在麼?」 
     
      須臾,只聞殿內傳來長聲蒼宏大笑道:「是簡老弟麼?快請!快請!」 
     
      殿內紅光一閃,己然點著一支粗如兒臂的牛油巨燭。 
     
      簡松逸飄身走入,只見鐵膽孟嘗徐三泰偕斗通臂猿倪鳳子,小達摩江上雲,一 
    字慧劍丁源,紫面韋護東方旭迎來。 
     
      徐三泰等人衣履殘破,神態疲憊,不言而知經過一場凶險拚搏,忙道:「展女 
    俠現在何處?」 
     
      東方旭道:「現在靜室,內臟受傷甚重,老朽陪少俠入室。」 
     
      簡松逸歉然道:「在下接訊來遲,內心甚感歉疚……」 
     
      話聲未了,擒龍手陸慧乾小龍女陸慧娥雙雙忽疾掠而入。陸慧娥道:「想不到 
    少俠竟此我們先行趕至。」 
     
      簡松逸向一雙男僕道:「諸位老爺子想必腹中飢餓了,你們把酒菜端出。」說 
    著向陸慧娥雙拳一抱,接道:「有勞陸姑娘帶路救治展女俠。」 
     
      陸慧娥嫣然一笑,道:「少俠請!」 
     
      簡松逸領著一雙女婢,隨著陸慧娥身後走向靜室。 
     
          ※※      ※※      ※※ 
     
      展飛虹獨自一人躺在禪房臥榻上,擁著一襲薄被,閉合雙眼假寐。 
     
      榻前一盞油燈,在唇黃光芒映射下,顯得玉容憔悴,蒼白纖弱,她正思緒潮湧 
    ,往事如走馬燈般,一幕幕地呈現眉際,忽聞陸慧娥嬌笑道:「展姐姐,你看誰來 
    了?」 
     
      展飛虹不禁芳心一震,暗道:「莫非是他來了麼?」啟開雙眸。 
     
      那不是日夜系念的簡松逸是誰?忙道:「陸妹子,快扶我起來。」 
     
      簡松逸道:「無須,展姑娘傷勢感覺怎樣了?」 
     
      展飛虹玉靨不禁一熱,道:「多謝小俠關注,已服了幾位大俠隨身獨門靈藥, 
    感覺好多了。」 
     
      簡松逸微微一笑,伸手抓起展飛虹玉臂,三指搭在腕脈上。 
     
      展飛虹內臟受傷,只仗徐三泰等人獨門傷藥保住性命,與常人無異虛弱無力, 
    常感頭暈,此刻只覺簡松逸指觸處奇熱加灼,一股熱流循穴攻向內腑運行周天。 
     
      只見簡松逸左手兩指捏著一粒赤紅如火,清香撲鼻丹藥送入自己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順喉嚥下,展飛虹還未及出言致謝,已被簡松逸點了啞穴…… 
     
          ※※      ※※      ※※ 
     
      妙峰山下火把通明,一隊除的滿漢精兵來回巡弋著,如臨大敵。 
     
      南麓山口外只聽一陣加雷奔馬蹄聲傳來,雖在深夜,星光映照下,依然隱隱可 
    見一片塵土飛起,黑壓壓多達廿餘騎。 
     
      為首騎上人發現山口燈火明亮,人騎惶惶,不禁驚噫一聲。 
     
      馬行本快,轉眼已奔近山口,火把映照下現出大內鐵手侍衛統領薩磊,寒沉著 
    臉,森厲目光注視著來騎。 
     
      騎上人一見薩磊紛紛滾落下鞍,躬身抱拳為禮。 
     
      薩磊道:「你等來遲了一步,諸葛敬已無蹤影,匪徒亦已遠揚無蹤,薩某刻在 
    搜山,瞧瞧是否還有殘餘匪徒潛跡,請上覆相爺,薩某已發下鐵手論令,若發現諸 
    葛敬等匪徒蹤跡,全力圍捕,如能擒獲,自當解交相爺發落。」 
     
      「多謝薩大人。」為首一名長髯武師抱拳問道:「蔡某有事相求,請問黃逢亮 
    等四人因何罪處死?」 
     
      薩磊面色一寒,冷笑道:「薩某奉了相爺之命如此處置,蔡老師不妨回去問相 
    爺就知實情,其他恕薩某無可奉告。」 
     
      蔡姓武師也面色一沉,厲聲道:「薩大人,你這是推托之詞,明明是以已身之 
    罪諉過於黃逢亮等四人殺之滅口,別人懼你薩督使,蔡某卻未必懼你,倘不交待個 
    明白,你這督使尊爵未必坐得安穩。」 
     
      「大膽!」薩磊厲聲大喝道:「還不統統與我拿下!」 
     
      在薩磊身後忽掠出八名鐵手侍衛,一擁上前。 
     
      蔡姓武師哈哈狂笑道:「薩磊!你能殺害黃逢亮四人,卻未必殺得了我等,蔡 
    某倒要瞧瞧如何發落蔡某。」 
     
      相府武師毫未反抗,紛紛束手就縛,均面泛冷傲譎笑。 
     
      薩磊立時與一名鐵手侍衛附耳密語數句。 
     
      那名侍衛轉身向鐵佛寺飛掠而去。 
     
      片刻,侍衛領著泰親王府內史孔廷芳走來,一言不發,交與薩磊。 
     
      薩磊喝道:「將蔡金彪推上!」 
     
      一名侍衛押著蔡金彪步向薩磊之前。 
     
      薩磊笑了一笑,低聲道:「蔡金彪,這是你自找死路,怨不得本爵心黑手辣! 
    你瞧瞧這是何物?」 
     
      蔡金彪先還傲然不屑冷笑,及至瞧清牌劍字跡,不禁突然變色,雙膝跪地,叩 
    首如蒜道:「小民有目無珠,斗膽冒犯,請念在相爺面上乞恕蟻命。」 
     
      同行武師眼見此情不禁大驚失色。 
     
      薩磊冷笑道:「一個相府奴才,竟敢狗仗人勢,目無法紀,辱罵朝廷大員,可 
    見平日仗勢橫行,為非作歹,不殺一儆百,紀綱何在?來呀!將蔡金彪斬了。」 
     
      一名侍衛手起刀落,右腳猛剔,只見蔡金彪一顆頭顱被踢出兩丈開外,頸中血 
    噴如泉。 
     
      相府武師不禁嚇得魂不附體,面無人色。 
     
      薩磊將牌劍恭敬的淚還孔廷芳,道:「將蔡金彪屍體裝棺盛斂及其餘的人均暫 
    留置在統領衙門具結候釋!」 
     
      這是一條妙計,固然殺雞儆猴,那隻猴卻是權傾天下的「明珠」。 
     
          ※※      ※※      ※※ 
     
      鐵佛寺中僧侶均避入地窖內,如今為防江湖中人事後到來探詢糾纏,故暫由鐵 
    手侍衛移置於他寺內一月。 
     
      客房內擺著兩席盛宴與群雄壓驚,燈火如晝。展飛虹一覺醒來,只感身心舒泰 
    ,精神體力一如往昔,知已痊癒。 
     
      房內懸著兩盞宮燈,一雙女婢含笑侍立榻前,卻不見簡松逸及陸慧娥影蹤。倏 
    地坐起詫道:「陸姑娘他們呢?」 
     
      一女婢嫣然笑道:「他們均在客房內飲宴,婢子奉命於展姑娘醒來,服侍換衣 
    梳洗。」 
     
      展飛虹雖急欲與群雄相見,但這等狼狽模樣,委實無法見人。笑道:「那就麻 
    煩兩位姑娘了?」 
     
      展飛虹刻意打扮,顯得人比花嬌,走入客房後,只見群雄歡飲談笑,卻不見簡 
    松逸何在,不禁芳心一顫。 
     
      群雄一見展飛虹,紛紛起立問詢道好。 
     
      陸慧娥嬌笑道:「姐姐請坐,速進食物,天色不早即將破曉,咱們便即離開鐵 
    佛寺。」 
     
      展飛虹落落大方道:「為何簡少俠不見,救命大恩終須恩謝!」 
     
      徐三泰呵呵大笑道:「人家簡少俠為了令師之事,勞碌奔波,接到飛訊即行趕 
    去。」 
     
      展飛虹詫道:「難道少俠已探明家師下落了?」 
     
      「沒有!」徐三泰搖首歎息道:「我等陷身鐵佛寺的,尚不知是何來歷,只知 
    是一洪姓堂主為首,展女俠就是傷在此人手中。簡少俠為了探出令師下落,故意縱 
    之離去,多人追蹤其後。」 
     
      小達摩江上雲道:「徐老不覺得恐系騙局麼?」 
     
      「不論是否為騙局,他們目的均志在誘使顏中錚露面現身!」 
     
      「如此說來!」展飛虹道:「家師未曾被匪徒誘擒的了!」 
     
      江上雲道:「那到未必,江湖中事,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但令師必逢凶化吉 
    ,安然無恙。」 
     
      「展姐姐!」陸慧娥道:「你如信服得過簡少俠,那就不必多問,反正再急也 
    無用,快吃吧!天一亮我們立即要上路。」 
     
      通臂猿倪鳳子早就去展飛虹面前斟滿了酒,舉杯數飲,問長問短,忽莊忽諧, 
    有無數話題,使展飛虹不便拒絕回答。 
     
      天色漸現曙光,門外忽走入一個差役模樣老者,向徐三泰略略抱拳道:「寺外 
    有人自稱乃長江鏢局副總鏢頭程乃恭之人,求見徐老爺子及諸位大俠。」 
     
      徐三泰面色一愕,忙道:「有請!」 
     
      差役領命趨出,片刻領著果是長江鏢局副總鏢頭風雷鎮八方程乃恭。 
     
      徐三泰快步趨迎,宏聲大笑道:「程老弟別來無恙,老朽等正要離此趕往京城 
    ,老弟如無急事,何妨結伴同行,途中再敘別後經過如何?」 
     
      程乃恭本有事而來,聞言正中下懷,忙道:「在下求之不得,正欲向徐老爺子 
    討教!」 
     
      徐三泰轉身向紫面韋護東方旭暗示了一眼色,道:「我們走吧!」 
     
      東方旭心知徐三泰之意,皆去鐵佛寺,防程乃恭鬧出破綻,有些事仍不可向程 
    乃恭明言。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咱們快走!」 
     
      陸慧娥牽著展飛虹向門外走去。 
     
      展飛虹道:「陸妹妹,靜室內還有一雙女婢,她們……」 
     
      「她們已回去了!」陸慧娥笑道:「日後尚有見面之時,展姐姐見到了簡少俠 
    ,自會又見到了她們。」說著又道:「途中小妹要告知展姐姐一件事,不過……」 
     
      展飛虹察覺陸慧娥神色鄭重,詫道:「不過什麼?事關重大麼?」 
     
      只見陸慧娥牽過兩騎,笑道:「不過非須展姐姐誓言守秘,否則小妹守口如瓶 
    。」說著一躍上鞍,鞍繩一抖飛馳而去。 
     
      展飛虹嬌笑一聲,飛躍上騎追上。道:「你不說也不要緊,我會問你大哥。」 
     
      陸慧娥道:「我大哥不知,問也是白問!」 
     
      二女騎下竹林小徑,漸隱入碧麗濃綠中…… 
     
      玉獅子橫街,清蓮格格府內,簡松逸獨自坐在書房內,劍眉濃皺,不時發出長 
    嚇短歎。 
     
      「有什麼好歎氣的?」書房外人影疾閃而入,正是慶嬤嬤;一雙老眼望了簡松 
    逸一眼,道:「老婆子知道你的心事,還不是為了展飛虹、陸慧娥兩位姑娘。」 
     
      簡松逸道:「慶嬤嬤別胡亂猜測!」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解決的,那是你情虛所致,處處躲去她們,反而自亂腳 
    步,倒不如胸懷磊落,不避男女之嫌,更為親近,與你身負重任稗益不少。」 
     
      「我豈不知,只是……」 
     
      「格格早就知道了,大可不必顧忌!」慶嬤嬤說時面色微變,冷笑道:「千面 
    老鬼,你鬼鬼祟祟藏在外面何故?」 
     
      說時千面佛蒲敖飄身走入,冷笑道:「千面佛就是千面佛,老朽一向與鬼無緣 
    ,不怕老朽總有一天扮作你慶嬤嬤模樣,搞得你窩裡反!」 
     
      慶嬤嬤冷哼一聲這:「你以為你易容之術獨步武林,裝龍肖龍,扮虎像虎,難 
    辨真偽,你如不不懼失去腦袋,就請不妨一試!」 
     
      蒲敖略略沉吟,搖首道:「只要少俠不在場的話,老朽當然敢扮作另外的慶嬤 
    嬤,否則老朽決決不敢輕於嘗試!」 
     
      「原來你也怕死!」 
     
      「不!」蒲敖搖首答道:「老朽並不怕死,失去腦袋倒是真可怕的事!」 
     
      「別胡扯了!」慶嬤嬤笑道:「老婆子尚有事在身,你們談談吧!」言畢走出 
    書房而去。 
     
      蒲敖道:「少俠,老朽與佘鳳叟二人,將諸葛敬引向小清涼山絕頂,什麼話也 
    沒說,命諸葛敬前往南海離珠島尋獲一本離珠真經,去途之上,多做點俠行義舉大 
    快人心之事。」 
     
      簡松逸朗笑道:「只有蒲老才能想出這絕妙好計!」 
     
      蒲敖搖首道:「彫蟲小技,不值一提,倒是少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使 
    老朽欽佩不已!」 
     
      房外突傳來一聲大笑道:「能使蒲老兒欽服的五體投地的,也只有少俠一人。 
    」語聲未落,無影刀薛瑜已邁入房內。 
     
      千面佛蒲敖兩眼一瞪,道:「難道你不服麼?」 
     
      「誰說薛某不服來啦!」無影刀薛瑜笑笑道:「少俠,葉金彪之死,果予明珠 
    當頭棒喝,其餘武師釋回相府哭訴明珠之前,明珠僅說了聲葉金彪該死,立即覲見 
    皇帝,言老兒隨侍帝側,明珠察見皇上面色不善,心生畏懼,不敢晉言,叩辭而退 
    。」 
     
      簡松逸道:「明珠此賊本欲奏准皇上,調集滿漢精兵及閩浙水師,大舉進襲延 
    平鄭王,克復台澎金廈,幸虧太后昨晚向聖上言說,攘外必先安內,暗示太行唐九 
    淵為例,其餘之處,強梁出沒更不必說,唐九淵如內無支援,怎能如此猖狂。」 
     
      蒲敖笑道:「皇帝雖年少,心內卻甚為明白,必知太后話中用意,看來明珠授 
    首為期必不遠矣!」 
     
      薛瑜頷首道:「延平鄭王藉此得已蘇息,此乃炎黃世冑之福,亦為少俠之功。」 
     
      簡松逸搖首慨歎道:「在下豈敢言功,此乃天命也!」 
     
      薛瑜忽道:「少俠知道麼?程乃恭也去了妙峰山,現輿徐三泰等結伴投宿在大 
    通客棧內。」 
     
      簡松逸頷首道:「在下已蒙薩督知會,程乃恭一舉一動均在薩磊金滿堂嚴密監 
    視中,尚有匡殘彭綸二老暗中相助,程乃恭陰謀詭計必無法得逞,看來我等又要遠 
    行在即了。」 
     
      蒲敖說道:「少俠又要離京麼?」 
     
      「不久,符韶谷鳴兩位大俠必有消息到來,在下認為洪姓老者與顏中錚失鏢必 
    有重大牽連,我等非須追蹤其後,才可水落石出,但程乃恭亦有可疑,他為何消息 
    如此靈通?」 
     
      薛瑜道:「老朽也有此意,少俠不去大通客棧麼?」 
     
      當然要去,俟符韶谷鳴兩位大俠消息來後,再去大通客棧不遲,兩位辛苦回房 
    休息,說不定何時又要勞駕咧!」 
     
      蒲敖薛瑜兩人雙雙告辭。 
     
      簡松逸默然忖思片刻,步出書房而去…… 
     
          ※※      ※※      ※※ 
     
      大通客棧一個店黟匆匆忙忙跨入一所獨院,高聲道:「那位是豫章長江鏢局程 
    乃恭副總鏢頭?」 
     
      獨院廳門虛掩著,廳內談笑鬧熱之聲不絕。 
     
      忽見程乃恭走出問道:「為了何事?」 
     
      店夥躬身道:「回程爺的話,店外來了大內侍衛統領衙門官差,說是薩大人須 
    請程爺去衙門一敘!」神態恭敬無比。 
     
      程乃恭不禁一怔,道:「那官差還在麼?」 
     
      「命小的傳話,他已回衙去了!」 
     
      程乃恭謝了一聲,匆匆而入又匆匆而出,飛騎馳離大通客棧,轉入橫街。 
     
      驀地,忽聞騎後傳來人聲道:「程爺!」 
     
      程乃恭別面後頭,只見匡殘立在騎後,不禁大驚失色,下騎抱拳朗聲道:「匡 
    老,怎麼留在京師?」 
     
      匡殘道:「華山之事已了,尚留在華陰則甚!老朽在宣外鴻運酒棧等你,程爺 
    想必是去見薩磊,你我不見不散!」 
     
      程乃恭心頭一驚,道:「匡老怎知程某去見薩磊?」 
     
      匡殘微微一笑,也不答話,掉面疾行而去,走向宣武門外鴻運酒樓。 
     
      京師人煙輻輳,人來人往,熙攘不絕,宣外大街更是車如流水馬如龍,只見匡 
    殘進入鴻運酒樓後,多臂魔神彭綸也接踵而入。 
     
      兩人似是故友舊知不期而遇,但各要了一間雅房,等候朋友敘宴,兩房之間僅 
    一屏之隔,談話甚為方便。 
     
      多臂魔神彭綸道:「匡兄,小弟方才來鴻運酒樓途中,曾遇上甚多江湖同道… 
    …」 
     
      「什麼同道?」 
     
      「凶神惡煞,無惡不作之徒!」 
     
      「他們是有所為而來?」 
     
      「不錯!似為太行山主活喪門唐九淵聳湧來此作案,堅邀小弟共事,但未明言 
    。」 
     
      「彭兄似應加此做……」接下去話微不可聞。 
     
      良久,只聽多臂魔神彭綸道:「小弟遵命!所以邀約他們來此飲宴。」 
     
      「什麼時候?」 
     
      「等匡兄輿程乃恭晤面之後,再命小二持帖前往他們住處邀宴。」 
     
      「好!」 
     
      窗外忽投入一細小石粒,拍的一聲墜向桌面。 
     
      匡殘知程乃恭正至鴻運酒樓外,拂除石粒,繼舉杯飲盡杯中酒,執起酒壺又滿 
    滿斟了一杯酒。 
     
      門外忽響起店小二語聲道:「匡爺,程爺駕到!」 
     
      匡殘哦了一聲道:「有請!」長身立起。 
     
      程乃恭正掀簾走入,身後緊跟著店小二。 
     
      匡殘道:「趕緊上菜!」 
     
      俟店小二退出,二人坐下,匡殘道:「程副總鏢頭為何回來得如此之快?」 
     
      程乃恭道:「薩磊沒有問什麼,只問失鏢與顏中錚有無下落,更謂此乃江湖之 
    事,與官府並無瓜葛。」 
     
      匡殘詫道:「這就奮了,不是贛撫嚴比三月之期麼?」 
     
      程乃恭長歎一聲道:「薩磊說得也對,原托鏢物主原是朝中之吏,卻現已致仕 
    「明珠相爺」則礙於情面,再生一計使引起江湖紛爭,但眼前情勢有變,明珠自身 
    也焦頭爛額,無法自保,象牙寶珠雖價值連城,究屬民間之物,因此官府甚多礙難 
    !」 
     
      「即然如此更好,程副總鏢頭已無頭忌,可放手施為。」 
     
      「話不能如此說。」程乃恭歎氣這:「薩磊已下令釋放顏總鏢頭及程某家小, 
    返回長江鏢局舊居,看來程某又有後顧之憂,非趕回豫章不可。」 
     
      匡殘略一忖思,道:「風聞含鄱口之約乃屬騙局……」 
     
      「不!是一惡毒無比的陰謀。」程乃恭冷笑道:「但是程某至今尚不明白究竟 
    !」 
     
      「真不明白麼?」匡殘笑笑道:「總有一天會雲開月明,水落石出,含鄱口後 
    這些日子來,程副總鏢頭往何處去了?」 
     
      程乃恭那還不能聽出匡殘語含機鋒,自己安排的危肅,杜秋藻等人,不明不白 
    地失去蹤影,不言而知自己陰謀定有人察覺從中破壞,卻又查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更苦於無法向匡殘明言,當下苦笑一聲道:「程某真的不明白,邀約助拳的同道趕 
    至星子,卻又到時轉回原處,程某趕去詢問其故,推訝接奉不明人物示警,含鄱口 
    之約乃是騙局。唉!往返奔波,徒勞跋涉,是以趕去華陰,竟遲了一步!」 
     
      「遲了一步正好,保全了程副總鏢頭一條性命。」匡殘冷笑了笑道:「匡某也 
    差點斷送了一條性命!」 
     
      程乃恭大感驚異道:「難道匡老也參預了猝襲瓊花崖麼?」 
     
      「未曾。」匡殘搖首答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匡某須待摸清了底細後, 
    才採取行動,,那知西華子竟私用自用搶先一步,一致全軍覆沒,那暗助一真賊尼 
    之人,武功委實高不可測,匡某那晚獨旨一人,意欲摸清攻退瓊花崖路徑時,險被 
    那人發現……」 
     
      「那人是何形像?」 
     
      「黑衣蒙面,無法分辨。」 
     
      「匡老知道麼?」程乃恭冷冷一笑道:「一真賊尼雖在瓊花崖逃脫,卻又落入 
    別的凶邪手中。」 
     
      匡殘故作訝異,詫道:「真有其事?」 
     
      「程某句句實言。」程乃恭敘出妙峰山鐵佛寺,展飛虹等群雄被困之事,接道 
    :「程某正欲問明始末經過,恰好薩督使來請,徐三泰現寓大通客棧!」說著長身 
    立起,面泛苦笑道:「程某現已陷身維谷,進退兩難,意欲趕返南昌探視家小,又 
    欲相隨徐三泰他們查明失鏢及顏總鏢頭下落,不知匡老近來曾接獲指示麼?」 
     
      匡殘道:「像斷了線紙鳶般,未獲半點指示,匡某已不知何去何從?」 
     
      程乃恭略略沉吟,道:「匡老現住何處?」 
     
      匡殘明言居處。 
     
      程乃恭抱拳一拱道:「看來,徐三泰等這一兩天內尚無離開京城之意,程某也 
    須小作勾留,程某必來拜望。」言畢告辭而出。 
     
      匡殘把程乃恭送出鴻運酒樓後,又回座之際,只聽鄰室多臂魔神彭綸冷笑道: 
    「好一個狡滑的程乃恭!」 
     
      「莫非他所言不盡不實?」 
     
      「匡老,請想想看,你在南昌寶祥興錢莊,不是程乃恭指示你去華陰暗殺一真 
    老尼麼?」 
     
      「不錯!」 
     
      「怎麼他還問你奉到了指示沒有?豈非自相矛盾,分明他內心遇上了極為棘手 
    不解的難題。」 
     
      「彭兄,你倒誘說看!」 
     
      「匡老,你再想想看,程乃恭為何在妙峰山事實這個節骨眼上趕去,難道他消 
    息更比少俠靈通嗎?少俠如非陸氏兄妹趕去求援,迄今尚在鼓中。」 
     
      匡殘恍然大悟,詫道:「彭兄是指程乃恭實乃主謀劫擄一真老尼?」 
     
      「說他是又不是,說他不是又是,這正是他內心混亂之故。」 
     
      「這話怎說?」 
     
      「匡老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彭綸歎息一聲道:「程乃恭也不識劫擄一 
    真老尼這幫兇邪,而是這幫人拉上程乃恭的。」 
     
      「對極!」門外忽邁入千面佛蒲敖,道:「彭老兒推測得一點不錯,非但少俠 
    對程乃恭已起了疑心,而且大通客棧內,陸慧娥亦輿彭老兒一樣猜測。」 
     
      「真是後生可畏!」匡殘搖首苦笑了一整。道:「蒲老是何時來的?」 
     
      蒲敖笑道:「老朽悶得發慌,意欲出外溜溜,正好陸姑娘命人送信與少俠,就 
    是為了心疑程乃恭之事,老朽交輿少俠後,即出外隨興而游,卻無意在酒樓門前瞧 
    見匡老兄送出程乃恭,因此酒興大發,意欲叨擾匡老一杯。」繼又詫道:「為何與 
    彭老兒隔鄰而坐?」 
     
      匡殘忙言其故。 
     
      千面佛蒲敖目中暴射怒芒,擊掌一拍,冷笑道:「唐九淵也委實太膽大妄為了 
    !」 
     
      彭綸隔鄰答道:「此乃人之常情,唐九淵因屠靈羅如桌之死,又被迫訂城下之 
    盟,官軍雖已撤走,卻無異網中之魚,隨時都有陷身圍圄之虞,明珠當然不願失去 
    此一得力臂助,除非拔去薩磊,金滿堂兩個眼中釘外,則無法明目張膽護著唐九淵 
    。」 
     
      蒲敖略一沉吟,道:「蒲某現有借刀殺人之計,不知可行否?」 
     
      多臂魔神彭綸疾閃而入,道:「蒲老,借何人之刀?」 
     
      蒲敖道:「程乃恭!」繼低聲如何施展借刀殺人之計。 
     
      彭綸疾趨而出,命小二持帖前往邀宴。 
     
      蒲敖忽似察見有異,倏地穿窗如電掠下樓去。 
     
      只見鴻運酒樓內,神色勿徨走出一獐頭鼠目,身著長衫漢子。 
     
      蒲敖迎上前去,伸手一拍獐頭鼠目漢子肩頭,哈哈大笑道:「老弟,咱們久未 
    晤面,到何處去了?走!咱們好好喝上兩盅。」 
     
      獐頭鼠目漢子神色大變,卻又無法出聲,身難由主的被蒲敖帶入鴻運酒樓內…… 
     
          ※※      ※※      ※※ 
     
      大紅門外疏疏落落二十餘家民戶,由於傍官道很近,樹蔭下搭架張棚,壺酒及 
    零食吃嘴,肩挑負販行經該處,總要歇歇褪,生意倒也不惡。 
     
      這二十餘家民戶自成村落,村口上卻有一家小客棧,多半是苦哈哈們投宿打尖 
    ,只門簷上懸著一方木牌,想是年代久遠,污黑陳舊,字跡模糊不堪辨認,反正熟 
    人熟客,熟門熟路,招牌換新未免多此一舉,將就將就用著吧! 
     
      夕陽西下,天邊霞彩絢麗,清風徐來,暑氣漸收。 
     
      驀地,官道上傳夾一陣奔馬蹄聲,帶起黃塵滾滾,只見四人四騎風馳電掣奔向 
    村口外客棧門前停下,叵緊在門前白楊樹幹上。 
     
      這四人未帶兵刃,都一襲土布短裝,四十左右年紀,宛如常人,卻眼中不時露 
    出陰狠之色,一筆而知並非良善之輩。走進客棧川堂,只見店中一張白木桌上,大 
    刺刺地坐著一個方面大耳、肩披鋼刀長髯老者正自酌自飲。 
     
      那老者一見四人走了入內,緩緩站起道:「四位回來了麼?請坐!」 
     
      為首一人面色一變,道:「我等與閣下素不相識……」 
     
      老者不待話了,即搶口接道:「四位不是關東四狼麼?如老朽料測不錯,尊駕 
    必是四狼之首飛天狼孫宏,老朽程乃恭!」 
     
      程乃恭之名已傳遍武林,關東四狼焉有不知之理,孫宏面色一變,道:「原來 
    是程副總鏢頭,失敬!但不知程副總鏢頭怎知我等在此?有何見教?」 
     
      程乃恭道:「程某是從黃鯉朱大寶口中得知!」 
     
      孫宏不禁面色大變,道:「朱大寶現在何處?」 
     
      「現在侍衛統領薩大人處作客。」 
     
      此言一出,關東四狼數都面面相覷。 
     
      孫宏詫道:「閣下是說朱大寶被薩統領擒走了麼?」 
     
      「還不都是一樣,作客比較好聽一點。」程乃恭笑笑道:「朱大寶說四位來到 
    京城,準備做一票大買賣夕意欲嫁禍於程某,還說四位與長江鏢局失鏢有關,至少 
    參預了當日劫鏢!」 
     
      「滿嘴胡言,還不與我殺了!」 
     
      只見一狼迅竄在門角取出一袋,袋內四項兵刃一一拋向其餘三人接住。 
     
      程乃恭微笑道:「四位最好不要動手,店外滿佈大內高手,聽程某之勸,不如 
    束手就擒,實話實說,還有一條生路。」 
     
      忽聞門外傳來冷笑聲:「程副總鏢頭,咱們大人說要活的,不要死人。」 
     
      關東四狼聞聲知已被圍,氣勢為之一挫,孫宏道:「程副總鏢頭,冤有頭,債 
    有主,不能含血噴人,咱們四人與長江鏢局毫無牽連,再說準備在京城作上一票大 
    買賣,更是無稽之談,捉賊要贓,隨便安上一個罪名,便可胡亂抓人。」 
     
      「朱大寶是這麼說的,程某也是將信將疑,故先禮後兵,四位請吧!」 
     
      孫宏陰惻惻一笑道:「朱大寶在此大洪門地面上是條混混,根本不知咱們四人 
    來歷姓名,只拿錢辦事而已!」 
     
      程乃恭顯然不願將話題扯得太遠,問朱大寶辦什麼事,笑笑道:「四位諒不知 
    朱大寶雖是地面混混,卻是衙門內眼線!」 
     
      關東四狼忽回刀齊揮,猛向程乃恭劈去。刀勢猛厲已極。 
     
      程乃恭肩上鋼刀亦脫鞘而出,一招「欄江截斗」迎向四刀,只聽噹啷啷一聲, 
    將攻來刀勢悉數震得飛了開去,自身刀勢仍自揮下。 
     
      慘嗥連聲中,關東四狼斗大頭顱個個離腔飛起,血湧如泉,倒地斃命。 
     
      程乃恭不禁猛然呆住,暗道:「關東四狼在江湖中卓著凶名,武功未必如此不 
    堪一擊,自己一個收勢不住也不能均斃命刀下,分明動手之間遭了暗算!」 
     
      一念及此,連想到九尾蠍姜翰林蠍尾針,不禁面色變得蒼白無神。 
     
      忽見店外掠入一條身影,見狀亦不禁怔住。 
     
      程乃恭認出來人是薩磊手下鐵含光,道:「鐵大人……」 
     
      鐵含光皺了皺眉道:「程副總鏢頭,薩督使要他們活口,怎麼竟把他們殺了?」 
     
      程乃恭面泛苦笑道:「程某也不明就裡,心疑四狼在死前已遭了暗算!」 
     
      鐵含光面色陡地一冷,沉聲道:「店內僅有程副總鏢頭一人,為免殃及無辜事 
    前均已遣離,店外已佈滿得有十八名大內高手,無異天羅地網,即使一隻蒼蠅也難 
    飛入,莫非程副總鏢頭是殺人滅口?」 
     
      程乃恭聞言不禁面色一變,冷笑道:「鐵大人說得未免太嚴重了點,程某要滅 
    什麼口?」 
     
      鐵含光笑笑道:「眼前四人死在程副總鏢頭刀下,總不能諉過於鐵某吧!咱們 
    薩大人要活口不要死人,言猶在耳,程副總鏢頭該不會說未曾聽見吧!」 
     
      說時又有大內侍衛進入店內。 
     
      程乃恭宛如置身在冰天雪地中,澈骨奮寒使其血凝髓凍,面無人色,暗道:「 
    這是一極為毒辣的圈計!」不禁心生懊悔,但後悔莫及。 
     
      他自鴻運酒樓辭別匡殘後,縱騎直奔大通客棧,席未暇暖,又是侍衛統領衙門 
    一名差官說奉了薩磊之命求見。 
     
      差官言說薩督使方才得自密報,有夥江湖人物潛藏城郊客棧內,窺聽他們談話 
    ,似參預長江鏢局劫鏢,薩督使意欲將江湖人物擒拿審詢,問程乃恭是否同往。 
     
      程乃恭一聞此詢,不禁欣喜若狂,但察覺徐三泰目光似有異,當時尚不為意, 
    如今才知群雄大不以為然。 
     
      這時,程乃恭僅在那裡,做聲不得。 
     
      鐵含光道:「程副總鏢頭,我等也不敢為難你,不過在事實未察明真像之前暫 
    請屈留,薩大人全大人會立即趕來。」 
     
      程乃恭再一次又栽到簡松逸的手中,不禁慘然若喪,他又何嘗知道他犯了大錯 
    ,為何在這節骨眼上趕至妙峰山引起疑竇? 
     
      他始終不明白關東四狼為何不堪一擊就此送了性命,自然更不知中了千面佛蒲 
    敖借刀殺人之計。 
     
      薩磊也不知道其中究竟,即使知道程乃恭誤中借刀殺人之計,也不願為了一個 
    程乃恭開罪簡松逸。 
     
      整個事情只有簡松逸、薛瑜、蒲敖、匡殘,彭綸五人知情罷了。 
     
      約莫一頓飯光景過去,終於薩磊趕來了。 
     
      程乃恭好像度過了漫長的一年,目睹薩磊進入,不由長呼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不論要殺要刮,總此在此面對血淋淋的四具屍體來得好些! 
     
      薩磊一見四具屍體,不由跌足憤恨道:「怎麼不留一個活口,難道真如傳言所 
    說麼?」 
     
      「什麼傳言?」 
     
      「說你程乃恭為覬覦長江鏢局財富,不甘為副,故此不惜與囚邪勾結劫鏢。」 
     
      「那有這等事?」程乃恭又氣又急,道:「程某如有此心,定遭天打雷劈!」 
     
      薩磊淡淡一笑,道:「官府定罪,只重證據確鑿,誓言無用,眼前之事,豈非 
    明白表示程副鏢頭殺人滅口。」 
     
      程乃恭道:「程某怎會做下欲蓋彌彰蠢舉?」 
     
      「薩某是個明白人,不願妄自定罪,更不信你殺人滅口,不過……」說著語聲 
    一沉,接道:「程副總鏢頭必須具結,全力查明劫鏢真兇是誰?只要程副總鏢頭有 
    一絲牽連律當同坐,薩某也不懼你一走了之,還有你滿門家小!」 
     
      程乃恭不禁機伶伶打一寒顫,道:「薩大人聖明,程某敢不遵命!」 
     
      薩磊哈哈大笑道:「程副總鏢頭,倘證據確鑿,薩某再大膽子也不敢有所遍袒 
    於你。」說著又道:「方纔聞聽屬下來報,關東四狼之死,你謂四狼先中了暗算, 
    才會被你一刀斃命,這話薩某不信真有其事,不妨察視屍體上有無暗器致命之傷。」 
     
      「程某只是猜測罷了!」 
     
      薩磊催促之下,程乃恭只得從命細心檢視。 
     
      除了一刀斃命外,那有半點暗器傷痕。 
     
      薩磊冷笑一聲,吩咐屍體抬走,揚長邁出屋外。 
     
      程乃恭暗咳一聲,隨著薩磊身後走了出去…… 
     
          ※※      ※※      ※※ 
     
      龍吟虎嘯帝王州,舊是東南最上游; 
     
      青潭四圍迎面起,黃河千折挾城流; 
     
      炊煙歷亂人蹄市,杯灑蒼茫客倚樓; 
     
      多少英雄談笑盡,樹頭一片夕陽紅。」 
     
      上為昔人詠徐州詩。 
     
      徐州古曰彭城,地處南北要衝,自古郎為兵家所必爭之地,歷代史跡,斑斑可 
    考。 
     
      炙陽正烈,黃澄澄土道上冒著騰騰熱氣,行人幾乎絕跡;一騎黃馬忽自官道遠 
    處現出,蕩起一片漫天黃塵。 
     
      道旁濃蔭碧綠,樹下塔有三四座竹棚,鄉民賣茶賣酒,不少行旅在此歇腳乘涼 
    ,喝上兩盅,泡碗香茗,快我朵頤,風生兩腋,倒也是人生樂事。 
     
      來騎迅快如飛,一至茶棚臨道,卻勒韁緩行停了下來,騎上人頭戴一頂遮陽斗 
    笠,把臉幾乎掩覆了一半,卻可瞧見頷下虯鬚花白,便知騎上人年歲必在五旬開外。 
     
      此人尚未跨入竹棚,掀除斗笠,顯出豹眼獅鼻,而膚黎黑粗糙,滅猛懾人,行 
    走之間右足微跛,但不是留神觀察,卻不易發現,手提著一束布袋。 
     
      一個年方十二、三歲,身著碎花布衣褂褲小姑娘走了過來,道:「客官,要點 
    什麼?」 
     
      老者大刺刺地坐下,道:「壹壺酒,有什麼現成吃的只管送上。」說著取出一 
    方布巾,拭去滿頭汗水。 
     
      小姑娘送來一壺酒,並切上幾盤滷菜,雞鴨牛魚菜等。 
     
      老者取出一塊故碎白銀,道:「錢先惠,稍時一併結賬,此處可是名叫棗樹坡 
    麼?」 
     
      「是啦!」小姑娘接過白銀,謝了一聲道:「客官是頭一次來到徐州麼?北外 
    棗樹坡是無人不知的地方。」 
     
      別看她小小年歲,說話卻是老腔老調。 
     
      老者笑道:「當然來過,可是卻時隔二十多年了,歲月易逝,人物已非,老朽 
    耄矣!」 
     
      小姑娘不覺一笑,也不作答,轉面離去。 
     
      老者自酌自飲,心頭卻回溯往事,忖道:「人算不如天算,令主一再嚴囑不可 
    傷人,擄擒華山一真老尼志在逼顏中錚現蹤,實料竟引出武功高不可測的殺星,全 
    軍盡墨,僅以身免,更不料·大內高手及官府的插手過問!」不禁暗歎一聲 
    ,又暗暗忖道:「我洪夢鶴真是老來運悖,又何面目去見令主?一路迂迴繞道,避 
    開對方跟蹤,根本就未發現可疑,看來非得改弦易轍不可!」 
     
      來路上忽現出兩個布販,肩上各袱著沉重布匹,約莫四十左右年歲,汗流浹背 
    ,走入鄰棚坐下,看樣子是一雙布販,叫酒喚茶。 
     
      這一雙布販正是千面佛蒲敖及七手伽藍余鳳叟易容裝扮,裝得極像,不露一絲 
    破綻。 
     
      余鳳叟低聲道:「蒲老兒,余某發現了一事,他雖未察覺有人追蹤,卻有意防 
    著這點,盡量不使百密一疏!」 
     
      蒲敖兩眼一翻,道:「這還用你說?」 
     
      「我還未說完。」余鳳叟道:「這是什麼秘密幫派,舵主從未見過他們瓢把子 
    ,有事時,總瓢把子即指令某一堂主至一處召集所需人手,事前事後均無跡可循。」 
     
      「這我也知道。」蒲敖微微一笑道:「但天下無不破之秘密!」 
     
      「不錯!」余鳳叟道:「據符老弟說,他大都落足通都大邑,住在氣派甚大的 
    客棧,吃喝玩樂手面大方,有用不完的銀錢,去過錢莊三次,看來他身懷莊票不少 
    ,要查出他的來歷,必須在銀票上著手。」 
     
      蒲敖笑道:「你又手癢了麼?」 
     
      余鳳叟微微一笑,解開包袱,呈現一匹匹的絲綢花布,花色精美,召來肆主, 
    笑言幫忙通知左鄰右舍,布匹價格公道,賣出之後還有好處。 
     
      棗樹坡茶棚後面棗樹林內,住有百數十戶人家,若做得成生意,銷售必然不惡。 
     
      肆主唯唯應允喚小童回村。 
     
      余鳳叟拿起兩匹走向洪夢鶴那家茶棚,先找上那小姑娘。說可先送一身花綢布 
    料,說得天花亂墜,當即剪下一塊花綢送與小姑娘,繼又穿走茶座間叫喝布色如何 
    精美,特從山東曹州府選購一批,與貢品不遜上下。 
     
      喧嚷了半天,就是未賣出一尺半寸。 
     
      余鳳叟意甚懊喪,走回原棚坐下。 
     
      蒲敖笑道:「老哥,偷雞不到蝕把米吧,省點力氣,送至府城陳大戶家內包可 
    搶買一空。」 
     
      余鳳叟道:「買賣不成仁義在,頭回生二回熟,再來棗樹坡時,情況便大不相 
    同了。」 
     
      蒲敖哈哈一笑,低聲道:「得手了麼?」 
     
      余鳳叟面泛得意笑容道:「怎能空手而回,厚厚的一疊,我以偷天換日手法換 
    了一疊草紙!」 
     
      蒲敖瞄了鄰棚洪夢鶴一眼,道:「吃飽了,喝足了,也該走了!」 
     
      果然,洪夢鶴離座而起,問明前給的銀兩尚有多餘,逕自登騎而去。 
     
      這時小童奔了入來,說天氣炎熱,要賣布的請入村中祠堂內去賣吧。 
     
      蒲敖余鳳叟兩人相覷而笑,付了茶錢,隨著小童入村而去。 
     
          ※※      ※※      ※※ 
     
      徐州府東大街雲龍客棧內,兩跨院內住了四個怪傑,正是七手伽藍余鳳叟、千 
    面佛蒲敖,御風乘龍符韶,神槍谷鳴。 
     
      神槍谷鳴笑道:「余老偷兒,你雖偷得一疊銀票,卻不該換以一疊草紙,無形 
    中已告訴他銀票被偷,下手的人自是舉世高絕的空空妙手,不難料測除了七手伽藍 
    外還有誰來?」 
     
      余鳳叟雙眼一瞪,道:「你知道什麼?我那疊草紙已淬有藥物在上,為汗水一 
    浸,便逐漸化去,現在洪姓老鬼還不知是被竊還是失落咧!」 
     
      谷鳴道:「練武人能寒暑不侵,滴汗不出!」 
     
      余鳳叟哈哈大笑道:「他要裝著平常人一般,便不可露出破綻,棗樹坡見著他 
    時,衣上汗水仍濕透咧!」說著取出偷自洪夢鶴懷內一疊銀票,一一展示,少說也 
    有十來張。 
     
      最大的票面是杭州益豐錢莊六仟兩。 
     
      其餘的三仟兩,貳仟兩、壹仟兩、伍佰兩、貳佰兩、壹佰兩、最少的伍拾兩。 
     
      計三仟兩兩張,伍佰兩三張,壹佰兩有肆張,五拾兩的最多有七張。 
     
      余鳳叟哈哈一笑道:「老偷兒今兒個發了財啦,一共是壹萬柒仟肆佰伍拾兩紋 
    銀,路上吃的用的都包在老偷兒身上。」 
     
      票面不一,出票的錢莊也不是同一處。 
     
      余鳳叟又道:「做壞事的人無論他掩飾得如何天衣無縫,總有破綻可尋,六仟 
    兩的莊票是杭州益豐錢莊出的,三仟兩乃楊州老順興錢莊出的,杭州楊州必有一處 
    距他巢穴不遠,票面數字一大,掌櫃心腹內有一個印象,只在這兩家錢莊著手,必 
    可查出一絲端倪!」 
     
      蒲敖道:「如何著手,當面鑼當面鼓拿著莊票去問麼?」 
     
      余鳳叟略一沉吟,道:「這到是一件棘手難辦的事,要如何查問未必如此容易 
    ?」 
     
      符韶笑道:「這是徐州,距杭州尚遠著咧。急什麼?符某心想,一個堂主能身 
    懷鉅額銀票,其總壇銀錢必有來路,也許益豐錢莊就是總壇所在地。」 
     
      「嗯,有道理。」神槍谷鳴頷首道:「不知少俠這時已趕來了否?」 
     
      蒲敖道:「計算時刻,也該到了。」 
     
      「早就到了,少俠請四位速去望月樓。」門外忽傳來無影刀薛瑜語聲道:「四 
    位倘不願錯過一次精彩好戲,務請及早光臨。」 
     
      符韶高聲道:「薛老!」疾掠而出。 
     
      余、蒲、谷三人亦立即掠了出去。 
     
          ※※      ※※      ※※ 
     
      望月樓座落在北大街。 
     
      簡松逸與乾坤醉客夏衡、無影刀薛瑜、摘星手房四海,坐在憑窗臨街一間雅房 
    內。 
     
      緊鄰的一間卻是空著無人,而再過去一間又坐了匡殘和多臂神魔彭綸,匡殘只 
    坐了片刻便匆匆離去。 
     
      這豈非透著一點古怪,既然是同路人,而不共坐一房,更中間卻空著無人,無 
    疑地預有圖謀。 
     
      北大街為徐州府最熱鬧的街衢,商肄林立,行人車馬熙攘不絕,對街卻是一座 
    武館,八字門牆,石獅分立,黑漆大門上兩具獸環永遠是黃澄澄地,光可監人。 
     
      門楣上橫懸著一塊黑底金字「威遠武館」,字體雄渾蒼勁,二進門內也懸著一 
    塊橫匾,同一手筆,四個大字卻是「唯吾獨尊」。 
     
      此不但是好大的口氣,也表明了威遠武館館主非同常人,然而館主凌竹青卻在 
    武林中乃沒沒無名之輩,在徐州地面上,問起滅遠武館是無人不知,但一提及凌竹 
    青反而大搖其首,非但無人見過凌竹青的面,更沒有什麼令人稱道的英雄事跡,所 
    收的弟子都是外鄉人,管教極嚴,從不在外惹事生非,這豈非耐人尋味而又奇怪的 
    事? 
     
      簡松逸目光落在威遠武館牌區上久久不移,似在沉思。 
     
      這時—— 
     
      乾麵佛蒲敖、七手伽藍余鳳叟、御風乘龍符韶、神槍谷鳴趕至望丹樓魚貫入內 
    ,見簡松逸目凝窗外沉思,也不驚動。相率入座。 
     
      符韶低笑道:「薛老,看來我這乘風御龍之稱要讓給你了。」 
     
      薛瑜道:「你等四人取長街而走,若展露輕功定驚世駭俗,故而慢了。」 
     
      余鳳叟道:「少俠與薛兄等幾時趕來徐州的?」 
     
      薛瑜道:「前天深夜。」 
     
      余鳳叟不禁一怔,暗道:「早來一天一夜,這段期間想必又是為了洪姓老賊有 
    所安排了,依我之見,不如乾脆把洪老賊擒來,逼供之下,何求不得?」 
     
      薛瑜似看穿余鳳叟心意,冷冷一笑道:「事情未必盡如你老偷兒想得如此簡單 
    ,萬一打草驚蛇,誤了一真老尼的性命,豈非弄巧成拙麼?」說著又是微微一笑道 
    :「其實少俠盛讚老偷兒,你那一手儉天換日手法委實高明,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御風乘龍符韶、神槍谷鳴奉簡松逸之命暗躡洪夢鶴之後,打從鐵佛寺起一直是 
    頭一站,余鳳叟與蒲敖二人接應,雖說消息按時傳遞,但今日棗樹坡少俠是如何知 
    道的? 
     
      余鳳叟翻著兩眼,不禁大感惘惑。 
     
      乾坤醉客夏衡捋鬚含笑道:「吃驚的不該是余兄而是蒲老兒。」 
     
      蒲敖聞言不驚一呆。 
     
      夏衡道:「因為少俠也坐在棗樹坡茶店內,親眼目睹余兄施展空空妙手,如何 
    ?少俠的易容術是否可稱青出於藍勝於藍麼?」 
     
      蒲敖搖了搖首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真乃後生可畏。」 
     
      忽見簡松逸掉過面來,笑道:「來了!」 
     
      須臾,只聽店小二領著一人走進鄰室。 
     
      薛瑜忙就著板縫覷望,但見洪夢鶴走入後,掀下遮陽斗笠坐下,將布囊放在桌 
    上。 
     
      小二哈腰笑道:「客官要用些什麼?」 
     
      洪夢鶴自妙峰山一路行來,未見有人追蹤,平安無事,千里長途也可心情一鬆 
    了,遂點了酒菜,俱是昂貴之物。 
     
      小二疾趨出房而去。 
     
      洪夢鶴意欲待送來酒菜後先付帳款,伸手一摸懷內,不禁面如土色,暗道:「 
    糟了!」 
     
      他登騎來時還摸了摸,銀票仍在,必是馬匹跳躍時墜脫袋外,棗樹坡相距徐州 
    長達三十里,不知失落何處,尋回談何容易。 
     
      奉命同行一共四十四人,攜帶貳萬兩莊票,往返需用一應在內,如今孑然一身 
    ,剩下將近一萬八千兩,雖說江湖人物硯錢財如糞土,無故失落,也不禁心痛。 
     
      只見洪夢鶴目光望了望窗外對街的威遠武館一眼,略略沉吟後,伸手解開長囊 
    捆結,摸出一錠重約壹兩赤金。 
     
      片刻,店小二已送上酒菜。 
     
      洪夢鶴將壹兩赤金交與小二道:「有勞到櫃上兌一兌!」 
     
      小二應命而退,不久又自走入送上一包散碎銀錠,哈腰笑道:「客官請數一下 
    。」說時頻將眼望對街的威遠武館。 
     
      洪夢鶴點數了數,並無減少,見小二神色不禁詫道:「小二,你瞧什麼?」 
     
      小二笑笑道:「沒什麼,客官還要什麼,只管喚叫小的就是。」躬身退出房外 
    而去。 
     
      洪夢鶴長呼一聲,舉杯一飲而盡,伸箸大嚼。 
     
      這時,無影刀薛瑜已回過身來,向簡松逸低語所見,笑道:「請快用酒菜吧, 
    吃飽了還要辦事咧!」 
     
      薛瑜最先用飽,匆匆出室而去。 
     
      天色漸暗,暮薯深垂。 
     
      望月樓上下已舉好了燈,光輝如晝。 
     
      北大街行人麇集如蟻,就在威遠武館之前圍觀如緒,幾乎遮斷了半片街。 
     
      洪夢鶴正吃得津津有味之際,忽聞街上人聲如潮,回面憑窗外望不禁一怔,忙 
    擊掌喚來小二詢問其故。 
     
      小二忙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這家威遠武館雖與小店望衡對宇 
    ,七八年來大門常閉,館內徒眾也不出外鬧事,但總覺有點神秘,門下弟子要吃喝 
    玩樂,寧可遠赴揚州,也不願在徐州府露面……」 
     
      說了半天,洪夢鶴冷笑道:「小二,我又沒喚你講故事,只問你出了什麼事?」 
     
      「好,小的長話短說,昨天午後威遠武館有四個武師從後門策馬出去,聽說要 
    遠赴揚州尋樂子,不料途中馬匹突發狂性,竟衝下道旁一棟民房內,結果屋毀人傷 
    ,一家七口奄奄一息。那四個武師自知闖了大禍,準備一逃了之。巧得很,竟遇上 
    過路的俠客打抱不平,將四武師打得頭破血流,問明來自威遠武館,即扣下三名為 
    人質,縱一人回到武館,索賠五萬兩白花花的銀子,修建房屋及治傷費用,並須館 
    主親自列場致歉慰問,如傷者不治身亡,還要威遠武館上下身著孝服送葬,如不應 
    允,那位俠士就在今日傍晚登門問罪!」 
     
      洪夢鶴面色微變道:「這館主應允了麼?」 
     
      小二答道:「聽說館主言一天之間怎能夠籌措到五萬兩現銀?又非縱馬行兇, 
    只是過失,罪在馬匹,竟討價還價,更糟的是,一家七口俱已傷重不治身死!」 
     
      忽聞人潮紛紛叫道:「來啦……來啦……」 
     
      不覺探首外望,只見人潮紛紛讓出一條通道,喪家戚友均披麻帶孝,有十數人 
    聚集在武館門前。 
     
      為首者是一年約五旬開外藍布短裝老者,貌像滅猛嚴肅,神滅凜凜。 
     
      洪夢鶴暗道:「要糟,怎麼凌竹青竟遇上了這等禍事。」 
     
      敢情他也認得凌竹青。 
     
      小二見洪夢鶴別面窗外不問,一溜煙似地趨出房外而去。 
     
      洪夢鶴只見那老者面對威遠武館兩扇漆黑烏亮的大門舉掌虛空一推。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大門立現碎裂,驚天似地往內倒下,木質塵土飛騰瀰漫。 
     
      塵宵方定,武館內立時掠出一個瘦高面目陰冷中年長衫漢子,一見喪家戚友帶 
    孝,面色不禁一變,抱拳躬身道:「羅老前輩,殺人不過頭點地,咱們館主已應允 
    了二萬兩銀子,十天內即可湊齊送去,如此做豈非逼人太甚!」 
     
      老者大喝道:「人命關天,豈是兩萬兩銀子能抵償的,如今傷者已故,你們館 
    主仍討價還價,無恥之尤,老夫如不折毀這座武館,難消心頭之恨!」昂然邁步意 
    欲跨入武館內面。 
     
      瘦高漢子伸手一攔,冷笑道:「羅老前輩請止步,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老者右臂疾翻,迅如電光石火般扣住了瘦長漢子腕脈要穴,冷冷一笑道:「你 
    還知道有王法麼?老夫已查明你們館主凌竹青有徐州將軍在後撐腰,但這檔子事徐 
    州將軍未必敢作得了主!」繼又回面向喪家親友道:「老夫獨自一人入內,如館主 
    不允,那你們可抬棺停靈在武館大廳上。」言畢牽著瘦高漢子跨入館內而去。 
     
      瘦高漠子只覺被扣上一道鐵砸,痛徹心脾,行血逆攻而上,一絲真力均使不出 
    來,不禁面色大變,身不由主地被老者帶了入去。 
     
      石板衙道內雁翅般站立著甚多武館武師及弟子,石階站著一青衫儒叟,看來此 
    人必是威遠武館館主凌竹青。 
     
      凌竹青皺了皺眉,抱拳道:「羅老英雄何不放了凌某手下張總管,也好說話。」 
     
      老者哈哈大笑道:「凌館主,你這是緩兵之計,當老夫不知道麼?你派人去將 
    軍府,請將軍調集大軍擒拿老夫,將軍又不是你凌竹青的奴才,少做夢吧!」 
     
      凌竹青暗暗心驚,哈哈大笑道:「羅老英雄太多心了。」 
     
      「這到未必。」老者伸手一指,冷笑道:「那不是館主派去將軍府的人麼?」 
     
      只見一個虎背熊腰老者疾奔而來,見狀欲言又止。 
     
      凌竹青沉聲道:「有話快說!」 
     
      「將軍說,這檔子事他管不了,請館主自行負責。」 
     
      凌竹青不由面色大變。 
     
      武館外圍觀民眾這時卻一湧而入,高聲喊打,此落彼起,喧囂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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