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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 野 鷹 揚

                     【第二十六章 又見牢籠】 
    
      山崖間那幢小屋,雖是四合院格式,卻也窗明几淨,布設雅致,戶外繁花似錦 
    ,尤其兩株四季丹桂碗徑鐵干,長得有三人多高,飄香四溢,馥郁沁人心脾。 
     
      明月在天,司徒兄妹老夫人全家坐在室外敘談別後經過。 
     
      但司徒老夫人及司徒嬋娟絕不提及有簡松逸其人。 
     
      司徒岳道:「吳越既皤然悔悟,救出爹當更容易,但不知是否探聽出爹陷身確 
    址!」 
     
      老夫人答道:「伏牛插天崖,此行兇險萬分,沒有吳越之助,恐不容易!」 
     
      司徒岳望了司徒嬋娟一眼,道:「令孩兒猜不透的是,那吳越為何甘願冒這叛 
    門殺身之危?……」 
     
      司徒嬋娟瞪了司徒岳一眼,嗔道:「大哥為何望著小妹?」說時嬌靨不禁緋紅 
    過耳。 
     
      黑夜之間雖瞧不清,但司徒岳察覺司徒嬋娟神情,暗中一震道:「莫非娟抹已 
    愛上了吳越麼?」遂長歎一聲道:「愚兄與霞妹身受吳越救命大恩,不然霞妹定遭 
    閻玉毒手,自應感恩圖報,無如吳越素行不端,好色貪花……」 
     
      老夫人面色一沉,道:「岳兒,事情真像並非如你想像,日後自然明白,你胡 
    說什麼?當初你與匪徒狼狽為奸,劫掠長江鏢局暗鏢,就是一項抄家滅門大罪,若 
    不得吳越之助,此罪決無法洗滌。」 
     
      司徒岳聞言一呆,躬身道:「孩兒知錯,孩兒以後不敢!」 
     
      司徒嬋娟冷笑道:「大哥,以後如敢胡亂猜測,小妹決不饒你!」 
     
      老夫人不禁微笑。 
     
      忽見銀樣清輝下一條身影飛掠而來,正是匡殘。 
     
      老夫人道:「匡老,多日未見,往何處去了?」 
     
      匡殘抱拳笑道:「奉命差遣,身不由已,老夫人安好?」 
     
      老夫人含笑道:「不敢,老身托庇粗健如常!」 
     
      匡殘與司徒兄妹三人見禮後,立即與司徒嬋娟走過一旁低聲密語。 
     
      只聽司徒嬋娟詫道:「真要晚輩一行麼?」 
     
      匡殘答道:「此事重大,望姑娘俯台隨老朽一行!」 
     
      司徒嬋娟立即掠在老夫人身側低語一陣。 
     
      老夫人頷首道:「你去吧,終須晤面,何妨及早。」 
     
      司徒嬋娟向匡殘笑道:「匡老,你我走吧!」 
     
      匡殘向老夫人等告別,雙雙如飛而去。 
     
      途中司徒嬋娟道:「匡老,清蓮格格長得如何?」 
     
      匡殘道:「與姑娘一般,春花秋月,一樣嬌美,老朽如年輕幾十歲照樣免不了 
    要動凡心。」 
     
      司徒嬋娟玉靨霞泛,嗔道:「匡老,你也愛取笑!」 
     
      匡殘哈哈一笑,如飛疾掠望湖山別業而去。 
     
      別業轉眼即至。 
     
      簡松逸早在山莊之外恭候。 
     
      司徒嬋娟嗔道:「清蓮格格為何要與小妹見面?」 
     
      簡松逸正色道:「明珠奸相自知身危,競作垂死之前掙扎,捏造證據,誣陷在 
    下意圖叛逆,諭命在下返京!」 
     
      司徒嬋娟聞言大驚失色,道:「這不是全功盡棄,一番苦心俱付之於流水麼?」 
     
      簡松逸笑道:「幸虧清帝洞悉明珠之奸,太后及清蓮格格取出明珠與太行山匪 
    寇來往的密信,清帝大怒,本欲將明珠打下天牢治罪,卻得太后阻止,謂明珠在京 
    師及各地黨附勢眾,必激起巨變,尤其明珠在三藩麾下安了甚多模子,若稱兵作亂 
    ,則神州恐又墮入水深火熱中。」 
     
      司徒嬋娟道:「這又有什麼不好?」 
     
      忽聞一個銀鈴悅耳語聲傳聲道:「不好!」 
     
      司徒嬋娟及簡松逸不禁大驚失色…… 
     
      原來是清蓮格格迅若驚鴻般已落至丈外。 
     
      司徒嬋娟凝眸望去,只見一旗裝少女嫣然含笑也凝視著自已。 
     
      簡松逸忙道:「司徒姑娘,在下為你引見,這就是清蓮格格!」 
     
      司徒嬋娟檢衽一福,道:「民女司徒嬋娟拜見格格!格格吉祥!」 
     
      清蓮格格已伸出纖纖玉手扶住,向簡松逸白了一眼,嗔道:「那來的繁文褥禮 
    !嬋娟妹妹,咱們別理他!」 
     
      簡松逸微笑不語。 
     
      司徒嬋娟只覺清蓮格格雍容華貴,麗質天生,秋水為骨玉為神,尤其別有一番 
    氣質,媚在骨子裡,令人不能違忤抗拒。 
     
      清蓮格格端祥司徒嬋娟良久,讚道:「果然不愧為絕代佳人之稱,我見猶憐, 
    自恨身為女兒身,不然也願裙下稱臣,雖死無怨。」 
     
      司徒嬋娟聞言立時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地有裂縫鑽了下去,臻首低垂。 
     
      簡松逸大笑道:「你說完沒有,真要把司徒姑娘氣走你才甘心!」 
     
      清蓮格格嬌笑道:「真要是嬋娟妹妹被我氣走了,你不找我拚命才怪咧!」說 
    著向司徒嬋娟道:「我剛才講不好因為三藩麾下清兵佔有六成,漢人僅佔四成,清 
    兵中營帶就有明珠黨羽大半,若稱兵作亂,非但復明無望,生靈塗炭,明珠一旦君 
    臨天下更橫徵暴斂,倒行逆施,萬民又重墮入水深火熱中。」 
     
      司徒嬋娟深覺有理,暗暗欽佩。 
     
      清蓮格格笑向簡松逸道:「逸弟,你知母后怎麼做,慶嬤嬤不知何時偷得蒲老 
    易容神技,找來一人裝成逸弟模樣在母后面前寢室內與母后奕拱說笑解悶,皇上召 
    來明珠入宮,佯怒責斥明珠,說逸弟已在內宮半月,為母后患有微癢陪侍母后不離 
    ,明珠大驚叩首謝罪,返府後日夜命人探聽逸弟一動一靜,幸有言老暗中衛護,明 
    珠絲毫不知虛實。」 
     
      簡松逸道:「此非長久之計!」 
     
      「我知道!」清蓮格格道:「你義父密召文士超瞿大剛二人趕來京城,將文老 
    帶來的明珠與多處及三藩屬下勾結往來親筆函件密呈皇上,你義父奏請皇上暫不動 
    聲色,命你釜底抽薪,翦除明珠黨羽後再行處置。」 
     
      司徒嬋娟暗道:「只不知喚我前來就是為了此事麼?為何匡老說事關我父安危 
    呢?」 
     
      簡松逸瞧司徒嬋娟色已察知其心意,道:「司徒姑娘,格格與在下為何請姑娘 
    來此,就是為了明珠奸相處心積慮密謀將天下豪雄與他敵對者一網打盡,他耳目又 
    多,競誣指令尊乃先明志士首領,與閻白楓沆瀣一氣,招兵買馬,意圖減清復明, 
    幸虧太后從旁說明珠之言乃莫須有之言,皇上密旨命在下查明旁奏。」 
     
      司徒嬋娟不禁花容失色,大驚道:「這怎麼好!」 
     
      清蓮格格嫣然一笑道:「司徒姑娘無須憂急,凡事自有逸弟擔當,不過逸弟擔 
    心令兄司徒岳剛愎任性,恐不知不覺中闖下滅門大禍,又不能與他說明,只有請姑 
    娘來計議!」說著又道:「逸弟,此處風大,回別業後再作長謀吧!」 
     
      簡松逸頷首一笑,向匡殘道:「有煩匡老帶話司徒老夫人,說我吳越有事和司 
    徒二姑娘商談,明天一早,即命人恭迎老夫人等回轉到別業!」 
     
      「老朽遵命。」轉身疾掠離去。 
     
      司徒嬋娟回到湖山別業後,慶嬤嬤拉著司徒嬋娟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就像慶 
    嬤嬤親生女兒一般,信加愛憐。 
     
      天未亮,清蓮格格、慶嬤嬤等一行即離了湖山別業趕返京城而去。 
     
      司徒嬋娟詫道:「此事只要格格遣一介密使通知公子就是,何須格格親身不辭 
    千里艱辛前來,莫非不放心公子麼?」 
     
      「不錯,是有點不放心在下。」簡松逸含笑道:「慶嬤嬤乃格格與在下的乳母 
    ,把我們兩人一手扶養長大成人,視我倆不啻親生子女,與其說是清蓮格格不放心 
    在下安危,不如說是慶嬤嬤。」 
     
      司徒嬋娟心說:「原來有如此親密關係,這也難怪!」 
     
      簡松逸又道:「老夫人及令兄令姐也快到了,在下尚須以吳越面目相見,從明 
    日起,姑娘在短暫時日中恐難與吳越及簡松逸晤面了!」 
     
      司徒嬋娟說道:「公子要去何處?」 
     
      簡松逸搖首笑道:「不去何處,但在下要易作閻玉模樣,日後見面時就是強仇 
    大敵,是以昨晚非將姑娘請來說明,覓滋該會。」 
     
      「閻玉被公子擒住了麼?」 
     
      「不錯……」遂輿司徒嬋娟並肩邊走邊談,身影逐漸遠失…… 
     
      司徒老夫人一行將近午刻已然抵達湖山別業。 
     
      司徒錦霞嘖嘖稱讚湖山別業景物之美。 
     
      吳越一襲儒衫,顯得翩翩不群,接待老夫人執禮甚恭,大廳內已擺下了豐盛酒 
    宴。 
     
      老夫人似對吳越異常敬重欽佩,相互之間言談甚歡。 
     
      司徒岳瞧出二妹司徒嬋娟對吳越青昧有加,暗道:「吳越雖對自己與大妹有救 
    命之恩,日後定須圖報,但不能把二妹許身與他。」故作朗笑道:「風聞吳老師將 
    桂中秋美妾柳鶯兒擒來以充妾媵,柳鶯兒美絕無雙,可否容在下一見!」 
     
      吳越不由雙眉一剔,朗笑道:「吳某平生風流成性,柳鶯兒原系吳某喜愛之人 
    ,不意為桂中秋強行奪去,如今物歸原主有何不可,但柳鶯兒不在此處,恐有失少 
    莊主之望!」 
     
      老夫人及司徒嬋娟均怒視著司徒岳,似責怪司徒岳失言無禮。 
     
      司徒岳悚然一凜,暗道:「娘,您那知孩兒心意!」 
     
      吳越又是爽朗一聲大笑,舉杯相敬,道:「桂中秋對我吳越痛恨入骨,非殺我 
    而後快,那鬼影子閻白楓亦嚴命其孽子務必擒殺於我,如此說來我吳越有沒有明天 
    尚是未知之數,但與其坐而待斃,反不如先發制人,吳某須與屬下計議,明晨即將 
    離此,恕難相陪終席。」言畢一飲而盡,抱拳辭席而去。 
     
      老夫人面色如罩嚴霜,一言不發。 
     
      司徒嬋娟亦冷漠如冰,在眸中泛出怒意。 
     
      司徒岳見狀知一場暴風即將來臨,悚然起立,囁嚅喚道:「娘……』 
     
      老夫人怒叱道:「畜生,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平日孤傲成性,剛愎自用 
    ,只知有己,不知有人,非但百花坳基業不保,而且命幾乎斷送在閻玉手中,你不 
    思報命之恩,反倒出言譏諷吳先生,你那一點強過吳先生?」 
     
      司徒岳不由屈膝跪下,道:「孩兒不孝,孩兒無知,請娘治罪!」 
     
      老夫人冷笑道:「為娘怎敢向堂堂少莊主施以責罰!」 
     
      司徒岳見老夫人動了真怒,不禁悚然戰懍。 
     
      司徒錦霞也盈盈跪至司徒岳身旁,道:「大哥也沒什麼惡意,只是想保護女兒 
    等,令吳越不敢心存妄念,娘,您就饒恕了大哥吧!」 
     
      老夫人沉聲道:「起來,好好坐著聽為娘說!」 
     
      司徒岳、司徒錦霞應了一聲:「是!」顫巍巍起立坐了下來。 
     
      司徒嬋娟幽怨地望了司徒岳一眼,曼歎一聲道:「大哥,你也真是,小妹對吳 
    越所以親近之故無不是為了爹。」迅與老夫人密語良久,老夫人頻頻目現怒光。 
     
      老夫人沉聲道:「你知道麼?奸相竟誣指你爹為先明叛逆首領,與閻白楓沉瀣 
    一氣,招軍納叛,興兵作亂,現清廷鷹犬均奉命捕殺你爹……」 
     
      司徒岳不禁大驚失色,道:「竟有這事,娟妹何不早向孩兒說明!」 
     
      老夫人麵包一變,喝道:「胡說,娟兒還是昨晚得吳先生告知,計議如何在群 
    邪及大內鷹犬找到你爹之前救出,吳先生在京城結識得甚多朝中握有權勢的親貴大 
    臣從中斡旋緩頰洗滌你爹誣屈之冤,現在好了,你竟以嘲諷之言氣走吳先生,大有 
    撒手不管之意!」 
     
      司徒岳不禁面如土色,始未及料竟闖下如此滔天大禍。 
     
      司徒嬋娟見狀不忍,從懷中取出一紙文書,遞與司徒岳,道:「大哥,這是吳 
    越手下在一務大內鷹犬懷中竊得,你仔細瞧瞧吧!小妹尚無計可施!」 
     
      司徒岳接過展閱,只見是河南巡撫海捕文書,雲司徒白為明逆盜匪首領,潛跡 
    縣省境內招眾納叛,意圖大逆不軌,著即全力搜捕,就地誅戳者賞銀五千兩,緝擒 
    歸案者賞銀萬兩。 
     
      大廳內鴉雀無聲,如水沉寂,只見司徒岳面色白中轉青,離座跽膝跪下,道: 
    「孩兒該死,孩兒願獨任其難,救爹安然返回!』 
     
      老夫人冷笑道:「匹夫之勇,怎可擔當大任,你連一個閻玉一招未接下就已成 
    擒,猶敢奢言獨任其難!要知除大內鷹犬外,尚有蓬萊雙魅及其他武林高手,尤其 
    是長江鏢局副總鏢頭風雷震八方程乃恭……」 
     
      司徒錦霞詫道:「程乃恭也參與其事麼?」 
     
      「非但他參與其事!」司徒嬋娟冷笑道:「而且他乃主謀,程乃恭心懷叵測, 
    結交權貴,托為門下,多面狐狸,騎牆望風,謀取其利,其實他只忠於明珠奸相, 
    明珠如求自保,不惜聽信程乃恭讒言,誣指爹是叛逆首領。」 
     
      司徒岳渾身冷汗濕透,戰懍面無人色。 
     
      老夫人道:「娟兒,為娘之見,吳越既有置身事外之意,不如改弦易轍,救你 
    爹出險猶若燃眉之急,你大哥有勇無謀,又不聽訓示恐反誤事,非但你爹出險無望 
    ,而且與為娘招來一場殺身大禍!」 
     
      司徒岳痛哭流涕,叩首道:「孩兒聽命不敢稍有違忤,倘稍有陽奉陰違,孩兒 
    願請賜死!」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老夫人面色一寒,道:「丈夫一言,如之九鼎,娟 
    兒,你去找吳先生吧,至少請他遣人相助。」 
     
      司徒嬋娟幽怨地望了司徒岳一眼,道:「女兒這就去了!」 
     
          ※※      ※※      ※※ 
     
      金鳥西墜,玉兔東升。 
     
      光陰似白駒過隙,又是一天過去。 
     
      閻玉尚是沉睡未醒。 
     
      賀翼呼喚了許多次,迄未醒來。 
     
      這一天真是難挨,看牢送飯的莊丁就不見半個人影,水米不沾,又渴又餓,直 
    餓得眼冒金星。 
     
      室內只見燈火,黑暗似漆。 
     
      賀翼先是咒罵,後來,也許是唇乾舌焦,不再罵了,抓起水壺傾其餘滴潤喉, 
    倒在榻上。 
     
      忽感習習涼風拂體,舒泰無比,不知不覺中竟熟睡過去。 
     
      驀然,鐵門轟然開啟,燈光一亮。 
     
      那莊丁提著一盞光焰四射的風燈進入,隨後只見簡松逸、司徒嬋娟及千面佛蒲 
    敖三人走了入來。 
     
      簡松逸道:「姑娘,這就是閻玉、賀翼兩人,要救出令尊就在這二人身上,那 
    賀翼尤其重要!」 
     
      司徒嬋娟道:「你就要易作閻玉麼?」 
     
      簡松逸點點頭,微笑道:「姑娘還有什麼事只管說出,在下當盡其所能相告, 
    以後像如此見面說話就很難了。」 
     
      司徒嬋娟有種依依不捨感覺泛上心頭。 
     
      只聞千面佛蒲敖呵呵大笑道:「該說的全說了,該問的也全問了,何況尚有穿 
    針引線人居間傳話並非難事,只是臨別徒惆悵,苦於兩地相思,魂夢瑩牽而已。」 
     
      司徒嬋娟不由紅霞湧靨,嬌嗔道:「老前輩,你……」玉手一揮,疾向蒲敖肩 
    頭抓去。 
     
      蒲敖早料到司徒嬋娟有此一著,疾掠避開,走向閻玉所囚那間囚牢而去,笑道 
    :「你們談談吧,會短離長,良機不再,老朽還有事咧!」說時端祥閻玉面目神態。 
     
      簡松逸訕訕地望望羞人答答司徒嬋娟一眼,道:「姑娘,蒲老方才喝了幾杯酒 
    ,酒後醉言瘋語,得罪之處,望請見諒!」 
     
      只聽千面佛蒲敖喃喃自語道:「幾杯水酒就能把老朽喝醉了麼?真是酒不醉人 
    人自醉……」 
     
      簡松逸恐蒲敖說出更難聽的話,忙牽著司徒嬋娟羅袖走向室外,低聲道:「室 
    內熱悶外面清涼,讓他瘋言瘋語吧!」 
     
      司徒嬋娟嫣然嫵媚一笑,姍姍地任簡松逸牽著走向室外而去…… 
     
          ※※      ※※      ※※ 
     
      石室內依然燈亮如晝,閻玉、賀翼兩人仍然昏睡未醒。 
     
      時已二更三點。 
     
      鐵柵內已擺著兩份酒食,顯然送飯的莊丁方才來過。 
     
      賀翼頭一個甦醒,睜目醒來欠伸了一下懶腰,喃喃自語道:「怎麼如此好睡! 
    」一眼望見柵內擺著酒食,不禁喜出望外道:「我只知道你想活生生餓死我賀翼, 
    原來你還有一點人心。」走前就要進食,卻一眼又瞥見閻玉柵內也擺了食物,閻玉 
    仍自昏睡著,忙高聲喚道:「少令主……少令主……」 
     
      一連喚了十數聲,才見閻玉身軀動了動,睜目醒來,圓瞪著眼似不勝驚詫巡視 
    了室內一眼。 
     
      賀翼高聲道:「少令主!」 
     
      閻玉茫然地望著賀翼,道:「你是誰?為何喚我少令主。」語聲微帶沙啞。 
     
      賀翼詫道:「少令主,屬下賀翼,難道少令主不記得屬下了麼?」 
     
      閻玉茫然地注視賀翼有頃,搖搖首道:「賀翼!我不認得你!我從來沒聽過這 
    姓名!」 
     
      賀翼知閻玉神智未復,不由長歎了一聲,忖道:「看來也是命該絕於此地了。 
    」於是不再多言,飽餐一頓再說。 
     
      他只覺此次酒飯特別豐盛,也特別腴美可口,不禁大吃大喝起來。 
     
      有樣學樣,閻玉也在那面豪飲咀嚼出聲,茫然不知身已在囚,居然大快朵頤, 
    連讚好酒。 
     
      賀翼嘖了一聲道:「這酒有什麼好,外面的好酒多的是!」 
     
      閻玉望了賀翼一眼,道:「外面!什麼是外面!」 
     
      賀翼手指石室鐵門,道:「喏,門外就是外面!」 
     
      閻玉搖首一笑道:「有人送現成酒食來此?何必出外多此一舉?」 
     
      賀翼暗暗歎息一聲。 
     
      閻玉已把面前酒菜風捲雲掃而盡,用手摸了摸肩頭空劍鞘,解下端在目前茫然 
    凝視著。 
     
      賀翼心中一動,高聲道:「少令主,你那柄劍咧?為何空留一把劍鞘?」 
     
      閻玉面色一冷,厲聲道:「你叫我什麼來著?我又不是姓少,這空鞘為何留在 
    我肩上?」 
     
      忽聞門外響起語聲:「這個我知道?」接著一陣開鎖推門聲響。 
     
      鐵門開處,只見是那莊丁,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提著兩大壺水。 
     
      莊丁一個鐵柵內送入一茶壺水,打開食盒,赫然只見是兩大盤烙餅,厚厚的一 
    疊,少說也有十多張。 
     
      只見莊丁將兩大盤烙餅分送而入,並收除剛剛用完的碗盤筷杯。 
     
      賀翼不勝懼然。 
     
      閻玉道:「你方才在門外說是知道什麼來著?」 
     
      莊丁笑道:「我是說你不姓少,而是姓閻,閻羅王的閻,至於剩下一把空劍鞘 
    ,怕你用來自刎,是以咱們莊主替你收了下來。」說著轉面望著賀翼冷冷一笑道: 
    「姓賀的,你也省點精神吧!你家少令主神智不清,你再說也是白搭,咱們莊主說 
    ,他每天只有四更時分才清醒片刻,何不熬到四更再與他說話?」 
     
      賀翼道:「尊駕今日有點奇怪!賀某方才用飽,又送來一盤烙餅,難道要我倆 
    做個飽死鬼不成!」 
     
      莊丁忽哈哈大笑道:「話雖不中亦不遠矣!飽死鬼餓死鬼任憑兩位選擇?」 
     
      賀翼呆得一呆,詫道:「這話怎麼說?」 
     
      莊丁正色道:「賀朋友,你知否此處是何處?咱們莊主姓甚名誰?」 
     
      賀翼搖首答道:「賀某糊里糊塗被擒來此處一切皆茫然不知,只知貴莊主追問 
    賀某來歷及敝上隱居之處?」 
     
      莊丁笑笑道:「咱們莊主明天就要離此他往了,敞莊上上下下總共才不過七人 
    ,室宇簡陋,如今一別不知何年何日才能重返故居!未免依依難捨。」 
     
      賀翼聽出莊丁話中涵意,驚道:「尊駕也要隨貴上離去麼?意欲何往?那賀某 
    兩人如何發落?」 
     
      莊丁凝視賀翼良久,歎息一聲道:「當然是去追尋司徒大俠真正下落,敝莊上 
    下七人生死與共,同進同退,明知賀朋友之言不盡不實,也要盡力而為,賀朋友知 
    道麼?為何送來烙餅之故,即為延續兩位性命,若有人發現相救那是再好不過的事 
    ,否則兩位將活活餓死在此處?」 
     
      賀翼聞言大驚失色道:「貴上此舉未免太殘忍了,賀某說過願協助貴上救出司 
    徒大俠,煩請轉告貴上,賀某倘言輿心違,願受寸礫之刑!」 
     
      莊丁冷笑道:「咱們莊主仁慈寬厚,封刀已久,深知兩位均是估惡不悛之徒, 
    卻又不願殺害兩位。所以任聽二位自生自減,你少令主在草椿村客棧尚留有甚多狐 
    群狗黨,見閻玉久久不歸,必四出覓探,若兩位命不該絕,或可遇救。」言畢揮首 
    離去,厚重鐵門亦重重拉上。 
     
      賀翼不禁心慌意亂,發覺閻玉已沉沉又再度睡去,歎氣道:「我只好等到四更 
    天時分少令主清醒過來再作計議」任他狡計如鬼,如今也是束手無策了。 
     
      好不容易讓賀翼盼到四更天,忽聞閻玉呻吟出聲。 
     
      賀翼心中大喜,急喚道:「少令主!」 
     
      「是誰?」閻玉猛一睜開雙眼,循聲望去,道:「賀翼,記得我曾喚過你,只 
    是你爛醉如泥,怎麼叫也叫不醒!」 
     
      賀翼無可奈何的一笑,道:「小的該死,危在眉睫,不知少令主如何被擒!」 
     
      閻玉敘說經過祥情。 
     
      「吳越果然詭詐多毒之輩,無怪令主嚴命誅殺以絕後患。」 
     
      賀翼搖首歎息道:「少令主亦非力有不逮,原為卜熊老鬼毒傷遺積體內,狂風 
    三式催發毒勢之故,少令主是說那吳越也會狂風三式麼?」 
     
      閻玉沉聲道:「不錯!」 
     
      賀翼目露疑惑不解之色,搖首道:「這就奇怪了,屬下並不認為如此?」 
     
      「有何奇怪?」 
     
      「吳越屬次拜望少令主故意親近,只是想偷習少令主狂風三式架式罷了,如果 
    狂風三式如此容易偷學,少令主為何勤練五年尚未能悟徹其中玄奧神髓咧?」 
     
      「嗯,有道理!」 
     
      賀翼接著說出莊丁與他言談情形,道:「莊主並無其人,只是欲擒敵縱讓少令 
    主帶來的人手尋至,再循線追蹤……」 
     
      「賀翼,你錯了。」閻玉不待賀翼說完,即攔住他說下去,沉聲道:「他吳越 
    如果是施展欲擒故縱之計,未免多此一舉,盡可放出風聲說我閻玉已落在他手中, 
    我那雙親必不會坐視!」 
     
      賀翼想想也對,點點頭道:「少令主之言似不無道理,但其中仍有疑竇難解?」 
     
      「有什麼難解。」閻玉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吳越必在我倒地昏死後, 
    被此間主人猝襲暗算,要知吳越惡名在外,幾乎無人不知,說不定這世上已無吳越 
    其人了!」 
     
      賀翼道:「少令主料事如神,一定錯不了,但吳越未必就如此輕易死去。」繼 
    又長歎一聲道:「可恨屬下被封住穴道,宛如被廢了武功一般,無法逃出禁囚!」 
     
      閻玉目中怒光逼閃,冷笑道:「本少令主也是一般,令人切齒痛恨,日後定報 
    此仇!」怒火高湧,面如撰血,忽喉中發出一聲悶哼,又仰身倒地昏厥過去。 
     
      賀翼大驚失色,連聲呼喚少令主不絕…… 
     
          ※※      ※※      ※※ 
     
      就在閻玉昏倒之際,草橋村谷外忽飛掠而來,四條迅快人影,山口暗處突聞一 
    聲斷喝道:「站住!」 
     
      這四條人影猛然剎住腳步,清冷月色映射下,只見來人正是鄧安平冷冷一笑道 
    :「朋友,喝阻我等去路是何用意?」 
     
      只聽傳來陰側側語聲道:「四位朋友請即折轉,再前進一步,便死無葬身之地 
    !」 
     
      鄧安平哈哈大笑道:「朋友,鬼崇行藏不敢露面現身為的是什麼?」 
     
      暗中忽掠出三個面目陰沉如冰勁裝黑衣人,均目露震驚之色,其中一人道:「 
    朋友,莫非咱們少令主遭了意外麼?」 
     
      「可以這麼說!」祝賽面色沉肅,冷笑道:「聽你口稱少令主,你也是本幫中 
    人麼?」 
     
      那人聞言不禁一怔。 
     
      朱九珍笑道:「祝兄何必多問,既是令主夫人派他們衛護少令主,自然稱是少 
    令主身旁之人。」 
     
      祝賽冷笑道:「他們盡了衛護少令主之責麼?」 
     
      鄧安平笑笑道:「兩位賢弟不必爭執,他們既有衛護少令主之責,如今少令主 
    被擒,生死不明,他們自有追覓下落責任,與我等無干,我等僅奉命通知,朋友, 
    眼前由何人作主?」 
     
      那人望了其他兩人一眼,答道:「在下可以作主,請問……」 
     
      鄧安平手掌一擺,道:「咱們長話短說,你們少令主與本幫總護法鐘離胡凶搏 
    ,鐘離胡不敵閻玉狂風三式重傷而逃,不幸閻玉亦為他自身狂風劍勢反震之力所傷 
    ,口吐狂血倒地不起,卻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暗中突閃出一老者扶起閻玉穿 
    空飛去!」 
     
      三面目森冷勁裝人相顧駭然失色。 
     
      只聽鄧安平沉聲道:「敞上吳越接踵而至,見狀匆匆趕去,不料此人身法快得 
    出奇,落入西南九十里外深山谷中不見,敞上尋覓了一夜,無法尋覓蹤跡,但確知 
    就在此谷內,是以命我等來此通知朋友等。」話聲一落,四人倏地衝霄騰空掠去。 
     
      那三人聞言目露駭然神色,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其中一人振吭發出一聲激越長嘯。 
     
      谷內立時應起嘯聲相和。 
     
      片刻,只見人影紛紛相繼奔來,聚在一處靜聽那面目森冷漢子敘說原因。 
     
      一個花白鬍鬚老者冷笑道:「吳越也是令主嚴命少令主務必擒殺叛徒,他未必 
    有此菩薩心腸,要知不是誘兵之計!」 
     
      「不管是真是假,少令主尚未返轉總是真的,林老師,依你看來,少令主現在 
    何處?」 
     
      七張八嘴,聚論紛紜,莫衷一是。 
     
      就在群匪舉拱不定之際,夜風忽送來陰側側冷笑道:「你們不信那閻玉被擒了 
    麼?老夫非令你們相信。」說時噹的一聲,一件重物,飛墮落地,插在土中,不停 
    的晃搖。 
     
      數十道目光注視過去,赫然正是少令主閻玉那柄巨劍。 
     
      紛紛怒喝聲中,數條人影聲飛騰撲去。 
     
      驀地,一道寒虹如電疾閃得一閃,嗥叫過去,撲騰的身影如斷線之鳶墮了下來 
    ,一動不動。 
     
      死者均是喉部多了一個血孔,毫釐不爽。 
     
      群邪不禁懾住…… 
     
      夜風搜搜,群邪隨感透體寒涼,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冷氣。 
     
      花白鬍鬚老者突高聲道:「請問朋友,這柄敝少令主的劍是從那兒得來的?」 
     
      只聞陰側側語聲道:「老夫在山谷內一座石室內拿來的,那兒的石室內就襟囚 
    著閻玉和賀翼,老夫本欲見識閻玉的狂風三式有何驚人之處,那知閻玉神智不清, 
    如同廢人一般,賀翼亦被封住穴道功力已廢,老夫委實掃興之亟。」 
     
      「那麼吳越屬下所言是真的了?」 
     
      「怎麼不真?老夫為何要用這柄劍取信於你們?目的是從小的身上找出老的! 
    」隨雲一聲轉架怪笑曳空遠揚而去。 
     
      花白鬍鬚老者猛咳一聲道:「還是那麼幾句老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咱們快走!」 
     
          ※※      ※※      ※※ 
     
      天色微現曙光。 
     
      賀翼目不交睫,焦急如焚。 
     
      閻玉昏睡如淹,鼻息呼呼。 
     
      兩扇鐵門突然彭彭打了開來,那莊丁突然走了進來。 
     
      賀翼見他全身結紮停當,肩頭佩著一柄鋼刀還背了包袱,知遠行在即,尚提著 
    一隻食盒及一大壺水,詫道:「閣下要起程了?」 
     
      莊丁笑笑道:「不錯,你我也許不能再見了。」說著望了柵內的烙餅尚是未動 
    分毫,又道:「在下還送來一些食物,僅是略表一點心意而已。」 
     
      賀翼長歎一聲道:「貴上與閣下也太殘忍了,咱們江湖人物視死如歸,把刀放 
    著脖子上也毫不皺皺眉頭,那有活活餓死的道理!」 
     
      莊丁不禁朗笑道:「賀朋友放心,絕不會餓死,四更天時分敝莊忽有一條身影 
    潛入,似尋覓你家少令主而來……」 
     
      賀翼聞言不由面現驚喜之色,忙道:「來人是否少令主之屬下?」 
     
      莊丁搖搖首道:「敞莊主發現來人卻是武林中性情最為乖僻,武功極高的怪人 
    ,命我等匿藏不得出聲……」 
     
      「來人竟是向草橋村奔去。」 
     
      賀翼面現驚疑之色,思索不出所言的來人是誰! 
     
      只見莊丁笑道:「敝莊主返回後,即下令疾撒,草橋村貴同伴等必尋覓而至, 
    所以在下說兩位絕對不會餓死。」 
     
      言畢又哈哈大笑道:「在下索興一個順水人情吧!」走前伸手擰斷柵門上兩把 
    鐵鎖,抱拳道:「珍重!」轉身疾掠出室而去。 
     
      賀翼不禁目瞪口呆,只覺種種均大悖常理,捉也捉得糊里糊塗,放又不放得澈 
    底一點。 
     
      他是聰明人,如此處置閻玉放自已,目的在他們身上循線找出閻白楓與司徒白。 
     
      既然閻玉非至四更時分無法神智清醒,賀翼也不叫他,走出柵外,打開食盒, 
    只見一大盤熱氣騰騰的肉包及一碗紅燒牛肉,索興放開愁懷大嚼大嘖。 
     
      又拿起昨晚送來的一張烙餅嚼食一口,烙餅雖然冷了,卻鮮美可口,餅內還有 
    肉未蔥花作餡,故而可口得緊。 
     
      賀翼飽餐後舒展一下筋骨,信步走出門外,眼前只見一片綿白無盡崇山峻嶺, 
    綠翠郁茂。 
     
      石室右側不及百步正是一處石砌莊院,不禁心中一動,快步走出。 
     
      那是一座四合院建築,雖不太大,七人居位卻異常寬放,床楊椅右齊全,整理 
    得清潔井然有序,卻闐無一人。 
     
      賀翼竟然找不出一線蛛絲馬跡測出莊主來歷,室內也無一件江湖中人應用之物 
    ,不由長歎一聲,立在室外目凝遠處,暗道:「自已既脫牢籠,就該逃去才是,反 
    正少令主不生不死,就是能安然返回嵩山,也不見重責,何必自找罪受?」 
     
      他心情矛盾之極,一念想起自己被封閉穴道,武功如同廢去一般,無異常人, 
    逃也不能逃去太遠,萬一遇見自己同黨也許弄巧成拙。 
     
      賀翼沉沉地歎了一口氣,重又回至石室內,見閻玉還是未醒,忖道:「我何不 
    稍睡片刻,等待援救之人趕到,再不,也要等到四更天少令主復醒,神智清明之際 
    ,再商計何去何從!」 
     
      心念一定,拿起一塊烙餅咬食咀嚼。 
     
      須臾,一塊烙餅吃完,飲了幾口水後倒下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忽覺隱隱一陣喚賀翼語聲,猛然眼醒來,發現閻玉已坐起,目 
    光怒視在呼喚自己,忙迅速立起,道:「少令主,你醒來了麼?」 
     
      閻玉怒道:「想不到你如此貪睡,我喚了甚久!」忽歎了一口氣道:「賀翼, 
    我此刻頭暈得緊,雙足無力!」 
     
      賀翼發現天已深夜,門外月色透射而入,暗道:「怎麼一睡又是四更了」 
     
      閻玉怒道:「賀翼,怎麼你不答話。」 
     
      賀翼忙道:「屬下是想少令主諒是腹中飢餓,人是鐵,飯是鋼,少令主快用吧 
    !屬下還有很多重要的話稟報少令主咧!」於是將肉包烙餅紅燒牛肉一一送入閻玉 
    身前。 
     
      閻玉詫道:「怎麼門開了?」 
     
      賀翼道:「少令主快些吃用,容屬下慢慢稟明吧?」 
     
      閻玉一面吃喝,一面傾聽賀翼說話,聽得莊丁臨別之語不禁掀眉猛剔,冷笑道 
    :「只要他們妄想進入禁地一步,就別想活著回去!」 
     
      賀翼道:「話雖是這麼說,但我等得然安然逃去,少令主,你可以走麼?」 
     
      閻玉不禁面色大變道:「我怎麼兩足綿軟無力。」說著緩緩立起,才跨出一步 
    ,便身形連晃。 
     
      賀翼大驚忙雙手扶住。 
     
      閻玉目中怒滔如熾,身軀顫震,不言而知激怒無比。 
     
      賀翼忙道:「少令主千萬別激動,見得怒火上升,又昏睡了過去!」 
     
      閻玉聞言漸壓制胸中怒火,長歎一聲道:「賀翼,你走吧,總要有一人趕回報 
    信才是,我就不信我會餓死在此?」 
     
      賀翼苦笑了笑道:「少令主,屬下縱然插上雙翅也難走出這片崇山峻嶺……」 
     
      驀地,山谷遠處忽傳來一聲長嘯。 
     
      賀翼不禁精神一振,道:「少令主,你聽見沒有,他們已尋來了?」 
     
      閻玉亦有所聞,冷冷一笑道:「嘯聲尚遠,能否找至此處尚未可知,少說也要 
    兩三個時辰,你能否以嘯聲應和麼?」 
     
      兩人被點了穴道,封閉全身武功,那能以內力發出長嘯,賀翼靈機一動道:「 
    屬下在外面可放起一把火將他們引來」 
     
      閻玉道:「辦法雖好,你帶得有火折麼?」 
     
      賀翼頓被問住,卻又答道:「廚房灶內或有餘燼,屬下這就去,少令主,請千 
    萬別急燥,免得又睡去。」小心翼翼將閻玉扶坐於地後,慌急地走出。 
     
      閻玉不禁嘴角泛出一絲耐人尋味笑容。 
     
      忽聞蟻語傳聲道:「少俠,到目前為止裝得十分神肖,語聲雖帶沙啞,卻可掩 
    飾得過,那賀翼必在爐灶中找得餘燼生火……少俠,一切要僅慎小心,慎勿顯露絲 
    毫破綻!」 
     
      閻玉點了點頭,含起一塊烙餅咬食一口慢慢咀嚼。 
     
      山谷中仍不時隨風傳來長嘯,但彷彿甚遠。 
     
      足足一個時辰過去,忽見賀翼神色振奮走入,笑道:「少令主,屬下已生了一 
    堆很旺的火,但不致曼延開來,火焰足足有三丈多高……」忽面色一變,止住話語。 
     
      原來賀翼發現閻玉吃了三張烙餅,手中仍拿著一張咬了兩口的烙餅卻瞪目不言 
    不語。 
     
      無疑的閻玉又神智蒙失,不禁唉聲歎氣。 
     
      只聽閻玉道:「賀翼,你歎氣為何?」 
     
      賀翼驚喜道:「少令主,你原來並未睡去!」 
     
      「不。」閻玉道:「方纔我只覺又睡了一段很長的時候,莫非又過了一天?」 
     
      賀翼搖首答道:「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屬下已生好一堆火,必會將他們引來此 
    處!」 
     
      「別高興。」閻玉搖首道:「轉眼又是天亮了,唉!賀翼,我神智有點彷彿, 
    直想不起往事,料不到那狂風三式反震之力如此厲害!」 
     
      賀翼道:「令主夫人嚴囑少令主不得輕易施展狂風三式就是此故,如有必要, 
    也不能使展全力!」 
     
      閻玉顯然無語,久久不發一聲。 
     
      賀翼還以為閻玉再度神智喪失,驚道:「少令主是怎麼了?」 
     
      閻玉道:『我在想,他們如果尋來,我不想被抬了出去,賀翼,你想想他們中 
    有誰是點穴高手?」 
     
      賀翼不禁一怔,道:「少令主,你問這些做什麼?」 
     
      閻玉聞言面覷冷傲笑容道:「我閻玉胸羅奇學,卻被誤認為有勇無謀的匹夫, 
    你我均為封住穴道,隨行人中有何人深諳點穴,如料測不差,縱有未能,只要解開 
    部份穴道,你我必能慢慢恢復武功,神智喪失亦將會隨血行流暢漸愈!」 
     
      賀翼大喜道:「少令主說得極是,怎麼屬下毫未想到,隨行之人都是令主夫人 
    精挑細選,各有一身獨特功夫輔弼少令主,其中駱席侵麻人龍兩人精擅點穴!」 
     
      閻玉點點頭道:「你去瞧瞧是不是他們尋來!」 
     
      賀翼道:「屬下遵命。」望外走去。 
     
      閻玉忽聞傳聲道:「草橋村匪徒傾巢而出,距此尚有十數里遠近,老朽意欲僅 
    留下五人……」 
     
      「七人。」閻玉立即傳聲答道:「駱席侵麻人龍暫時保全性命!」 
     
      片刻,賀翼匆匆走入,道:「少令主,屬下又生火之處,濃煙蔽空,定會將他 
    們引來此處。!」 
     
      閻玉只答了一聲「好。」便緩緩閉上雙目。 
     
      賀翼驚叫道:「少令主。」 
     
      閻玉仍閉合雙眼,道:「賀翼,稍時若麻人龍駱席侵兩人到來,可命他們兩人 
    同時點向「天溪」、「期門」、「商曲」、「陰都」四處重穴,必須以十成真力, 
    或能撞開封閉真氣行血。」說至最後數字,已是微弱杳不可聞。 
     
      賀翼知閻玉又昏睡過去,不禁心煩意亂,喃喃自語道:「怎麼他們還未見到來 
    。」匆匆又望外走去。 
     
      他一走近崖側,距一處濃煙衝霄不遠,忽見一條身影飛撲而上,高呼道:「果 
    然是賀翼老師,少令主現在何處?」 
     
      來人是一目光炯炯四旬開外黑衫中年人。 
     
      賀翼瞧出來人正是駱席侵,怔道:「駱老師速嘯聲召集同兄少令主!」 
     
      駱席侵忙發出一聲長嘯。 
     
      一霎那間人影紛紛掠來,共是六人,其中花白鬚發老者手中持者一柄正是閻玉 
    所有的巨劍。 
     
      賀翼詫道:「只有這些人手麼?」 
     
      駱席侵道:「我等分四個不同方向搜山,其餘的人或迷失方向,中途遇伏也未 
    可知!」 
     
      賀翼面色一變,喝道:「七位速相助撲滅火焰!」 
     
      忙了一陣手腳後將四處火焰撲熄,賀翼引著七人進入石室,只見閻玉昏睡於地。 
     
      賀翼遵照閻玉之囑請駱席侵麻人龍兩人與閻玉撞開封閉穴道,其餘五人前往那 
    石造四合院做一副擔架,防閻玉未能解開穴道無法行走自如之用。 
     
      五人遵命走去…… 
     
      駱席侵麻人龍兩人互望了一眼,同地走向閻玉之前,各抓過一隻手臂,三指擠 
    脈察視閻玉脈象。 
     
      麻人龍皺了皺眉,道:「駱兄,此人點穴手法委實奇奧難解,相互逆沖,若不 
    明究竟強行解穴,必七竅噴血而死!」 
     
      駱席侵頷首道:「少令主天生異稟,身蘊奇學,這四處穴道若非我倆造詣功深 
    ,必不敢貿然相試,麻兄請運功蓄藏真力。」 
     
      賀翼不由一顆心七上八下,卜卜亂跳。 
     
      只聽駱席侵喝了一聲:「著!」 
     
      兩人同地飛指猛戮而下。 
     
          ※※      ※※      ※※ 
     
      山道上兩人抬著一張巨靈擔架,上面躺著閻玉,身旁擺著一柄巨劍。 
     
      閻玉睜著雙眼,仰視雲天默默思忖著。 
     
      賀翼緊隨擔架之後。 
     
      其餘之人在前,兩人在後,步法緩慢。 
     
      因為閻玉雖撞開被制穴道,仍封閉一半,血行氣流亦是梗是凝滯。 
     
      換句話說,武功僅恢復了一半,但震傷尚未痊癒,腦部暈轉神智恍惚仍然如舊。 
     
      賀翼亦由麻人龍駱席侵兩人遵閻玉指點解穴,但僅恢復了四成功力。 
     
      故行程緩慢,防閻玉在擔架上頭波震傷加重。 
     
      他們一行逕望嵩山而去,入夜時分,抵達了許昌縣之東五女店,投宿去一家「 
    康和」客棧內。 
     
      五女店人煙稠密,商肆林立繁榮。 
     
      康和客棧為鎮上首屈一指的要商客旅仕馬行台,並營酒樓飯莊,一樓一層真是 
    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 
     
      賀翼與麻人龍駱席侵及其他三人均在樓面敞廳共座一席,閻玉有二人在房內守 
    護著。 
     
      酒過數巡後,賀翼歎息一聲道:「我等未知能否可安然返回,途中已發現五撥 
    可疑人物似追蹤我等?」 
     
      駱席侵道:「賀老師不必受煩,事到頭來不自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怕什麼?」 
     
      賀翼苦笑一聲道:「賀某生平尚無懼怕什麼?只是難以面見令主夫人,不知如 
    何答覆!」 
     
      麻人龍詫道:「實話實說就是,這並非我等之過!」 
     
      賀翼忽瞥見一副座頭上坐著一人不禁面色一變。 
     
      此人生具一副奇相,五官幾乎聚在一處,鷂目麻鼻掀唇濃眉短鬚,招風雙耳, 
    身著一襲黑紡長衫,背佩一隻判官筆,意態自如,輕酌淺飲,一付悠然自得模樣。 
     
      駱席侵等人亦發現了此人,麻人龍驚詫低聲道:「怎麼活喪門郜星也出來了, 
    定是令主夫人聞知少令主之事遣他出山探明有無誤訛!」 
     
      活喪門郜星望也不望賀翼等人一眼,竟似陌不相識。 
     
      賀翼忽低聲道:「賀某去房中探視少令主醒過來了沒有,順便告知活喪門郜星 
    老師也到了。」說著匆匆離座而去。 
     
      一步跨入房內,只見少令主閻玉已坐了起來,在榻上拂拭那柄巨劍。 
     
      守護少令主兩人一是髮鬢花白老者,另一面目森冷大漠,兩人尚在對飲。 
     
      賀翼趕近座前,低聲道:「少令主!」 
     
      閻玉緩緩抬目道:「賀翼,我不是說過我要靜一靜好思索往事,又來煩我則甚 
    ?」 
     
      賀翼囁嚅答道:「稟報少令主得知,夫人身旁貼身護衛活喪門郜星也趕來客棧 
    !」 
     
      「郜星!」閻玉淡然一笑道:「他來了,現在何處?」 
     
      「現在酒樓中!」 
     
      「為何不來見我?想必他是潛離出外?」 
     
      「少令主神智恢復了處?在少令主記憶中可曾記憶出有這麼一個人?」 
     
      閻玉稍一沉吟,道:「在我記憶中彷彿有這麼一個名叫郜星的人!」接著又道 
    :「他傲慢仍舊,居然敢不先來見我?」 
     
      忽聞門外傳來郜星語聲道:「少令主,老朽郜星這不是就來了麼?」語聲未落 
    ,郜星已飄然入內。 
     
      閻玉森冷如電目光注視著郜星道:「郜星,你總該稱心滿意了吧!」 
     
      郜星神色一凜,道:「少令主,你心中猶未忘懷前怨!」 
     
      閻玉冷冷一笑道:「我今晚絕不施展狂風三式,管教你棄筆認輸!」 
     
      郜星傲然一笑道:「老朽隨時候教,但今晚不行。」 
     
      「為什麼?」 
     
      「老朽奉令主夫人之命辦好兩事!」 
     
      「那兩件事!」 
     
      「全力狙殺尾躡少令主身後追蹤之人,第二件程乃恭奉明珠之命,隨帶甚多大 
    內高手亦已趕來,意欲將令主夫人殺之滅口,令主夫人命老朽先發制人!」 
     
      閻玉冷然一笑道:「就憑你一人麼?」 
     
      郜星哈哈一笑道:「這就不關少令主的事了!賀翼,三日內你等七人不妨就住 
    在房內,勿出外一步,少令主如生意外唯你是問。」言畢身形一閃即杳。 
     
      閻玉怒道:「郜星,我誓必廢你一臂,瞧你尚瞻敢在我面前如此狂傲無禮!」 
     
      賀翼面現惶恐之色道:「少令主請息怒,郜星自恃武功極高,在令主夫人之前 
    尚且狂傲,何況少令主!」 
     
      閻玉冷笑道:「在我閻玉之前無禮,就是自找死路,賀翼,別勸我,眼前我已 
    悟出自解穴道方法,速喚駱席侵、麻人龍前來。」 
     
      賀翼唯唯稱是,急趨出室而去…… 
     
          ※※      ※※      ※※ 
     
      活喪門郜星出得康和客棧,轉至一條橫街閃入一暗巷內,掠上一家民戶室面上 
    ,倒掛金鉤窺視堂室內。 
     
      堂室內燈光輝煌,聚坐著十數人低聲聚議。 
     
      正是那長江鏢局副總鏢頭風雷震八方程乃恭。 
     
      活喪門郜星懸身之處兩丈開外,屋簷轉角處亦有一條身影捲曲著,藉著楹梁雕 
    板蔽體,郜星竟無所察覺。 
     
      那人正是御風乘龍符韶,施展縮骨神功將身軀捲曲馭如狸奴。 
     
      只聽一人問道:「我等為何追蹤小賊閻玉?」 
     
      程乃恭答道:「只有小賊才可循跡找出老妖婆冷薔宮主潛跡之處,眼前嵩山少 
    林奉有官府嚴禁不得藉故離山,亦不准外人借宿,違令者死,冷薔宮手下無法化整 
    為零,扮作香客混跡廟宇!」 
     
      「兄弟委實想他不透,閻白楓既不在嵩山,而在伏牛插天崖,於副總鏢頭豈非 
    打草驚蛇?」 
     
      「閣下有所不知,伏牛廣袤千里,插天崖尋之不易,何況目前已有蓬萊雙魅, 
    桂中秋、吳越、斧魔靈霄等撲向伏牛,程某意料鬼影子閻白楓如見勢不妙,必趕來 
    冷薔宮,那時我等正可一網打盡!」 
     
      活喪門郜星倏的仰身翻上室面,穿空掠去,身法竟然快得出奇,眨眼即杳。 
     
          ※※      ※※      ※※ 
     
      閻玉摒開駱席侵等人,命其回房歇息。 
     
      駱席侵等人告辭回房而去,僅賀翼一人留下。 
     
      閻玉長吁一聲道:「我胸內比今晨又舒泰得多,賀翼,你也回房去吧!」 
     
      賀翼面有難色,道:「屬下在此陪侍,少令主且請安睡!」 
     
      閻玉面色一沉,道:「我有自知之明,經打通穴道後僅微暫神智彷彿不清,只 
    要不激怒使血行緩慢,不施震狂風三式,短短時日內必然痊癒,去吧!」 
     
      賀翼知閻玉脾氣剛暴,言出必行,無可奈何告辭而出。 
     
      閻玉拴好房內,倒身榻上。 
     
      賀翼站在門外傾聽些時,見無動靜,知閻玉已入睡,才放心離去。 
     
      閻玉只聽板壁敲擊彌指征聲,鄰室傳來符韻語聲道:「少俠,程乃恭一行也來 
    到五女店,隨行的並非大內侍衛,而是明珠門下蓄養的武士殺手。」 
     
      接著又道:「活喪門帶來也有八人!」 
     
      「明晨天未亮之際,全力狙殺。」接著授以密計。 
     
      兩人隔著板壁隙縫商計甚久,符韶離去,閻玉盤坐榻上運功調息。 
     
      賀翼委實辛苦,每隔半個時辰必來閻玉房外采視巡護一次。 
     
      四更甫臨,賀翼即率同駱席侵麻人龍等七人即起身離房魚貫走至閻玉房外。 
     
      只見房內燈光明亮,忽聞閻玉道:「進來!」 
     
      賀翼帶頭推門走入,躬身請安道:「少令主如何?」 
     
      「不妨事,趁著我神智清醒時,我有話吩咐!」 
     
      賀翼道:「屬下等但憑吩咐,遵命行事?」 
     
      「那就好。」閻玉領首道:「活喪門郜星必不會獨自前來,尚帶得有人,他住 
    在鎮南五里遠近村室內,亦必遭受狙擊……」 
     
      賀翼詫道:「少令主為何知情?」 
     
      「方纔我已出外一趟。」閻玉怒視了賀翼一眼道:「我說話不要打岔,你等趕 
    去但不可露面,娘此次遣郜星外出實為不智,而且要瞧郜星喪盡顏面向我低頭認輸 
    ,我隨候就到。」稍作指示機宜,揮手示意要他們趕去。 
     
      駱庸侵七人領命出室。 
     
      僅有賀翼一人留下,笑道:「少令主尚未痊癒,怎可獨自一人離開客棧?」 
     
      閻玉道:「你留下並無不可,但不要惹我心煩。」忽身形微撼,忙倒身臥下。 
     
      賀翼知閻玉神智又是昏亂,暗歎一聲,掩好房門立在榻旁防護著…… 
     
          ※※      ※※      ※※ 
     
      月落西沉,黎明前有著一段無比的黑暗。 
     
      風狂怒吼,一陣一陣刮起砂塵,雨點般激打在葉叢上沙沙作響。 
     
      村室中活喪門郜星九人聚坐一處,似是徹夜未眠。 
     
      只聽郜星道:「所以老朽之意,不擇手段將追蹤少令主的人遂個狙殺先發制人 
    以絕後患!」 
     
      一人接道:「郜殿主言之有理,不如先向程乃恭等下手,移禍他人,非但事半 
    功倍,而且兼獲漁翁之利!」 
     
      窗外忽投入一物,叭的聲響擲在桌麵粉碎,汁液飛濺,騷氣沖天,只聽傅來冷 
    笑道:「做夢!」 
     
      郜星發現投入的是把夜壺,喝罵出聲紛紛穿窗撲出,但見一條黑影飛快向村外 
    掠去。 
     
      黑影驀然望一片曬麥場中空位,撤出一條軟鞭,將鞭梢連同鞭柄彎撓握住。 
     
      郜星九人緊緊將那人圍住,定晴瞧去,只見是一蒙白黑衣勁裝人。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郜星知那蒙面人不續自快逃,反而崎立麥場必有所恃, 
    不禁面色一變,喝道:「朋友是何來歷?」 
     
      持鞭人忽發出一聲長笑,宏聲激越,震盪耳鼓,隨著夜風播敞開去,回應不絕。 
     
      郜星更是面色一變,厲喝道:「朋友,你再不說來歷,為何戲弄老夫等,別怒 
    老夫出手無情了!」 
     
      那蒙面黑衣人道:「郜星,你瞧瞧四外!」 
     
      田壟外忽冒出廿餘黑影緩緩逼來,那蒙面黑衣人一聲長笑出口衝霄拔起,身影 
    杳隱入夜色沉沉中。 
     
      郜星追之不及,知中了誘兵之計,右手一揮,所幸八人迅疾反身而至,大喝道 
    :「你等是何來歷?」 
     
      只聽一聲冷笑道:「咱們來自將軍府,朋友可是活喪門郜星麼?識相的速俯首 
    就擒,領咱們去冷薔宮,可饒你等一死?」 
     
      其實乃程乃恭率領的明珠羽黨心腹死士,得不知來歷之人飛東告知活喪門郜星 
    來自嵩山冷薔宮,潛跡之處亦已繪示,意圖狙殺程乃恭等。 
     
      投柬人並言自己願誘郜星等至麥場中後,命程乃恭伏守麥場外合力狙殺,但囑 
    活喪門郜星武功曠絕歹毒,不可輕敵,最好生擒俾使引路至冷薔宮。 
     
      程乃恭接柬後,半信半疑,計議自己暫不露面,派出四分之一人手識探所言是 
    否真假。 
     
      這時,活喪門郜星大喝一聲道:「殺」 
     
      郜星身形暴騰拔起,倏地長空蛟翻,雙手齊揚,喪門釘疾散落如雨,背上判官 
    筆亦離肩打出。 
     
      其間動作雖有前後,但均在一瞬間完成,迅捷無倫。 
     
      那答話人首當其衝,饒他身手再高也不及閃避。 
     
      只聽一聲淒厲慘嗥厲騰起,判官筆刺人心坎,喪門釘如刺猥般密集全身,鮮血 
    泉湧噴出口外倒地氣絕斃命。 
     
      雙方喊殺震野,飛躍激鬥,卻是身負絕學高手,出招辛辣,捨身忘死惡拚。 
     
      郜星誅殺一人後,意欲接應同黨,腦後風生,忙倏地身形閃開之際,忽感一尖 
    銳暗器擦面而過,不禁驚出一聲冷汗。 
     
      只見一條瘦長黑影已落在身前,兩道目光炯炯如電逼視注自己,不禁心神一凜 
    …… 
     
      活喪門郜星有一身卓絕怪異的武功,平日從不知道有一個怕字,不知怎地郜星 
    竟猛泛寒意,大喝一聲,判官筆一式「飛花滿天」攻去。 
     
      照理而言,距離既近,出招又狠,那黑影無法避閃得開才對。 
     
      不錯,確實不能避開。 
     
      那黑影居然不閃不避,竟對活喪門郜星來招視若無睹。 
     
      驀見活喪門郜星喉中驚噫出聲,臉色大變。 
     
      原來對方竟是一具鬼魅無形之物,郜星振出漫空流芒的筆影打在那人身上散成 
    絮霧片片,倏又分而復合凝成一束人形。 
     
      在郜星而言從來就未曾遇上如此怪事,這回輪到他魂飛魄散,也顧不得招呼同 
    伴,猛地穿空斜飛落在十數丈外。 
     
      甫一落下,眼前又生那束鬼影,依然目光炯炯逼視,郜星急揮判官筆,身形再 
    度穿空而去。 
     
      他逃出四、五里之遙,回顧未見鬼魅隨來方始驚魂一定,但卻風送入耳一個寒 
    冷澈骨陰險惻惻笑,舉目望去,只見三個蒙面黑衫人冉冉走來,暗道:「只要是人 
    ,老夫就不怕!」瞻氣之壯,厲聲道:「原來是你們在裝神弄鬼!」 
     
      中立蒙面人放聲大笑道:「郜星,你還能怕鬼?」說時三人倏地散開,分立天 
    地人三才方位,接道:「今晚,你就認命吧!」 
     
      夜風怒嘯,砂塵飛掠如雨,星月無光,活喪門郜星陡生寒意,心知已墮入對方 
    暗算中,無一不是勁敵,但無奈不知對方是何來歷,冷笑道:「三位也是來自將軍 
    府!」 
     
      「就算是吧!」那蒙面人答道:「郜星,別多問,你來自冷薔宮!」 
     
      活喪門郜星一言不發,手橫判官筆,凝思要如何出手一擊致三蒙面人死命之策。 
     
      三蒙面人亦不出手搶攻,只六道冷電森寒目光逼視在郜星身上。 
     
      氣氛肅殺,寒冽如冰。 
     
          ※※      ※※      ※※ 
     
      閻玉約莫半個時辰左右方始清醒過來,發出一聲長歎,緩緩坐起,似睏倦已極。 
     
      賀翼趨前低聲道:「少令主感覺如何?」 
     
      閻玉歎息道:「看來只有太上老君爐中九轉還丹才可治癒我腦部震傷了,雖經 
    駱,麻二人相助打通穴道,血行仍有梗阻,若遇滯寒,又要神智不清了。」 
     
      賀翼道:「少令主只要不使展狂風三式『九天颶降』,便可逐漸復元,想那令 
    主夫人珍藏有甚多靈藥,若趕回冷薔宮,令主夫人必然賜藥。」 
     
      「未必。」閻玉冷笑道:「我娘既風聞我受震傷,何不命郜星帶來。」繼而面 
    色一變道:「莫非郜星先得傳聞對我娘有所隱瞞麼?」 
     
      賀翼聞言呆得一呆,道:「有此可能,少令主你與郜星為何形成水火,積不相 
    容?少令主就不能瞧在令堂冷薔宮主面上忍讓三分麼?」 
     
      閻玉顯然不語,面色卻是異樣難著。 
     
      賀翼歎口氣道:「說起來郜星也是可憐,堪與蓬萊雙魅與各大門派宗師齊名, 
    只為……」忽面現礙難出口神色,支吾不語。 
     
      閻玉道:「你怎不說下去?」 
     
      「屬下不敢說,怕受少令主責斥,不說也罷!」 
     
      「我偏要你說!」 
     
      賀翼無可奈何,暗怪自己多口失言,道:「只為郜星多年來一直暗戀著令堂… 
    …」 
     
      閻玉面色一變道:「我娘己嫁與我爹,羅敷有夫,名花有主!哼哼,此人可殺 
    !」 
     
      賀翼忙道:「在令堂尚未嫁與你爹之前,郜星就戀著宮主,無如他貌像奇醜, 
    從未獲令堂青昧,但郜星有幾次拚死救了令堂性命,令堂只是心存感激而已,後來 
    令堂嫁與令主,他尚未死心而長侍身側永懷不二!」 
     
      閻玉陰側側冷笑道:「此事我也略有耳聞,故而對他不由自己地心中泛起一種 
    無名厭惡!」 
     
      說時麻人龍忽疾掠而入,躬身報知活喪門郜星等人被圍在麥場內。 
     
      閻玉忙道:「我們快走!」 
     
      趕至時,活喪門郜星己被三蒙面人阻住,蓄滿待發。 
     
      駱席侵依聲道:「少令主,我等是否現身相助?」 
     
      「無須!」閻玉冷然一笑道:「那郜星決不承情,你們露面恐遭辱罵!」 
     
      活喪門郜星在冷薔宮內極不得人緣,駱席侵、麻人龍等雖是凶邪,一般殘暴, 
    但郜星卻狂傲無比,除冷薔宮主外,自命高高在上,對他們視同下人,頤指氣使, 
    不可一世,駱席侵聞言知閻玉要郜星丟人現眼,暗暗欣喜。 
     
      這時三蒙面人雖不出手搶攻先發制人,卻一個手挽蛟筋長鞭,垂地搖晃,另兩 
    個卻翻掌以待。 
     
      活喪門郜星緩緩撤出肩後判官筆,傲然一笑道:「三位為何不出手?」 
     
      迎面蒙面人眼中精芒逼射,嘿嘿冷笑道:「郜星,你自命武功曠絕,狂傲不可 
    一世,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朽三人雖名立一方,恐你乘隙逃去,卻不搶先出 
    手!」 
     
      「那就好。」郜星話出筆出,身形離地左掌打出一蓬喪門釘,與方才麥場中狙 
    殺那人如出一轍。 
     
      豈料三蒙面人竟摸準了郜星那一套,迎面那蒙面人哈哈大笑,不退反進,身形 
    往郜星迎去。 
     
      郜星暗道:「你找死!」 
     
      只見那蓬喪門釘激射如弩般打在蒙面人身上,竟然如同打在堅石硬鐵之上悉數 
    被反震了回來,兩下裡勢子又急,郜星暗道:「不好!」 
     
      那蒙面人喝了一聲:「打!」雙掌迅如雷霆推出。 
     
      「蓬」的一聲,郜星不及封開,已挈實了兩掌,半空中震得胸前氣血逆蘊倒飛 
    而出。 
     
      驀地,活喪門郜星猛感腰間一緊,猶若蛇蟒環匝束住,原來那手挽蛟筋軟鞭蒙 
    面人,目睹郜星被掌力震回,身形一閃,蛟鞭倏地無聲息長揮出去。 
     
      鞘稍一至郜星腰側右方,靈蛇滑溜般自動拐彎繞束郜星身軀三匝。 
     
      活喪門郜星又怒又驚,知遇上強勁敵手,左手三指欲將蛟鞭使展金剛指力剪斷。 
     
      卻不料手指堪堪觸及長鞭,那蠓面人迅急一帶一振,把郜星身軀疾轉帶飛了出 
    去。 
     
      郜星不由自主地旋轉之際,暗道:「不妙!」另一蒙面人已自凌空拱至,雙手 
    齊揚,猛感胸前兩處寂如難刺,力逾千鈞,不禁發出一聲悶嗥,身形被震得往回飛 
    去。 
     
      但郜星危急中尚知不亂方寸,半空中一擰腰,雙足急踹竟敢向穿空遁去。 
     
      三蒙面人見狀紛紛大喝道:「郜星,你逃不了。」掠空追出,瞬眼無蹤。 
     
      天色已濛濛微現曙光。 
     
      駱席侯等人幾曾瞧得如此陰惡的凶搏,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喘息一下,駭然凜 
    震。 
     
      只有閻玉面色凝肅冰冷。 
     
      賀翼低聲道:「我等見危袖手,那郜星日後知之必怨恨入骨,藉機報復!」 
     
      閻玉冷冷一笑道:「日後他若知情時,業已身至黃泉地府中!」 
     
      賀翼聞言怔得一怔,詫道:「少令主何以能斷言郜星他必死無疑!」 
     
      「不錯,他回至冷薔宮後必死無疑!」閻玉說著兩道森厲目光盯在賀翼臉上, 
    沉聲道:「賀翼,這道理你還不懂麼?可見我娘平日誇讚譽你言語未晃言過其實!」 
     
      賀翼一臉惶愧之色,抱拳道:「屬下愚昧,請少令主賜告?」 
     
      閻玉道:「那三蒙面人武功之高,極為少見,以他三人之力不難把郜星置於死 
    地,但他們卻手底留了分寸,你知道他們為了什麼?」 
     
      「恕屬下不知,方才天色昏黑,他們動手情形目力甚難瞧清,而且時間上又快 
    ,少令主為何察知之蒙面人手底留了分寸。」 
     
      他們三人若單打獨鬥,一個都不是郜星敵手,三人合搏配合得天衣無縫已穩可 
    不敗,他們目的一是挫折郜星狂傲銳氣,再要從他身後追蹤找到冷薔宮確處。」閻 
    玉說到此處長吁了一口氣接道:「如果命你們八人現身相勸,非但你們八人一個都 
    活不了,而且反被郜星譏責我誤了他的大事,如我及時相救你們,更被他責斥坐觀 
    成敗,有意使他失盡顏面,賀翼,還有更重要的你知道不?」 
     
      賀翼茫然答道:「屬下不知!」 
     
      閻玉道:「那三蒙面人武功絕高,除非以狂風第三招可勝他們外,別無他策, 
    但,賀翼,你想想看,本少令主真不要命了麼?」 
     
      賀翼連連點首道:「少令主說得正是!說得正是!」 
     
      閻玉目注駱席侵等人道:「郜星帶來的人一定斃命多時了,看來郜星稍時來見 
    我,瞧他還會神氣活現不!」 
     
      賀翼驚道:「少俠為何知情?郜星帶來的均是一流高手,難道程乃恭……」 
     
      「隨程乃恭的都是庸手麼?豈非叫他們去到冷薔宮白白送死不成!」 
     
      賀翼道:「屬下失言,屬下該死!」 
     
      閻玉道:「咱們該回去了,我要瞧瞧郜星那付狼狽像?」 
     
      賀翼詫道:「郜星被三蒙人追蹤,逃命還來不及,尚敢來到五女店晉見少令主 
    麼?」 
     
      閻玉怒視著賀翼冷笑一聲,轉面疾向五女店而去。 
     
      駱席侵道:「賀老師太多話了!」 
     
      賀翼自覺面上無光,穿身縱起,追向閻玉身後,駱席侵等人紛紛隨去。 
     
      閻玉一進入客棧,即見小二稟道:「公子,方才有一客官求見,小的回說公子 
    不在,這位客官堅稱須在公子房中相侯!」 
     
      賀翼道:「那位客官是何形像?」 
     
      閻玉怒喝道:「別多間,我知道了!」說時已邁入店而去,尚未至房外即厲聲 
    道:「郜星,你又來見我是何用意?」 
     
      果然,房中守候的正是活喪門郜星,正在房內敷藥療傷,額角呈現一塊游紫浮 
    腫,聞言應道:「少令主,你從何而來?」 
     
      閻玉跨入房中,望了郜星一眼,冷笑道:「郜星,你為何如此狼狽?」—郜星 
    道:「老夫中了埋伏,但老夫誅殺了十數名大內鷹犬,這點傷勢算不了什麼?」 
     
      「你也會中伏!真誅殺了十數名大內鷹犬?我看來必!」 
     
      郜星聞言冷冷一笑道:「隨少令主相信與否,此不過是一段小事,當務之急莫 
    過於如何安然返回冷薔宮避開追蹤!」 
     
      閻玉哈哈大笑道:「他們本是追蹤我閻玉而來!現在好了,又多一個被追蹤之 
    人,看來你郜星比我閻玉處境還要凶險,永遠也回不了冷薔宮!」 
     
      郜星面色一變,冷笑道:「誰要追蹤老夫,老夫定要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閻玉面色一沉,道:「你總不該是走投無路,迫不得已奔來此處的麼?」 
     
      這時,賀翼忽疾掠而入,道:「少令主……」忽目睹郜星也在房中,佯作面露 
    詫驚道:「郜老,原來你還沒有死!」 
     
      活喪門郜星厲喝道:「賀翼你瞻量未免太大了,盡然敢咒老夫!」 
     
      賀翼道:「郜老,並非我賀翼咒你,這五女店幾乎無人不知,說郜老率領八名 
    高手本匿藏在鎮外村室內,被大內高手誘出襲殺,郜老僅以身免,其餘八人均陳屍 
    在麥場內!」 
     
      閻玉目注郜星,神色不豫道:「原來如此!你就該逃回冷薔宮去!我可不能庇 
    護你!」 
     
      郜星勃然大怒道:「老夫奉了令堂之命趕來協助你安然返回冷薔宮,想令堂用 
    薔微令在域外南疆調來高手不下百人,俱已喪亡殆盡,你還要逞匹夫之勇,對老夫 
    出言不遜!」 
     
      閻玉毫不動氣,冷冷答道:「你有能為相助我閻玉安然返回冷薔宮,也不致僅 
    以身免了?你走吧!有你在恐為我閻玉添增不少麻煩!」 
     
      活喪門郜星頓為之氣結,一臉鐵青,道:「好,好。」邁步向房外走去。 
     
      賀翼低聲道:「少令主,令主夫人得郜星之助甚多,郜星一怒而去,恐他倒反 
    冷薔宮不可不防!」 
     
      閻玉微微一笑道:「無妨,他沒有這麼大的膽量,而且他一出得五女店外即遇 
    上阻截,若無我相助,恐將成為死喪門了!」 
     
      「少令主怎知郜星會遇上阻截?」 
     
      「此顯而易見。」閻玉道:「追蹤我等之人雖各有所別,但目的相同,所畏懼 
    者乃我閻玉的狂風三式而已,故我等不急於趕返冷薔宮,使追跡之人搞不清我等去 
    向,有郜星在受其掣肘反而礙事,走吧!郜星此刻已為人攔截飽嘗狙擊之苦!」 
     
          ※※      ※※      ※※ 
     
      活喪門郜星出得客棧外,心內怒火狂湧,竟是越想越氣,不覺出了五女店來在 
    一片荒郊。 
     
      狂風砂中突傳來一森冷語聲道:「郜星,老朽以為你逃之夭夭,卻原來仍逗留 
    在五女店!」 
     
      塵沙漫漫中冉冉現出三個蒙面人。 
     
      活喪門郜星不禁面色一變,怒喝道:「又是你們!」 
     
      「不錯,又是老朽三人!」手挽蛟鞭蒙面人道:「冤魂不散,郜星,倔強無用 
    ,不如領老朽三人前往冷薔宮,也許可保全你的性命!」 
     
      郜星顯然暗中盤算了,當然命他領三蒙面人去冷薔宮必難應允,而是在算計為 
    何一擊搏殺三蒙面人之策,他料測手挽蛟筋長鞭必先出手,只要他抓住長鞭其他二 
    人便無足畏懼了。 
     
      手挽長鞭蒙面人道:「郜星!想好了麼?」 
     
      「想好了!」郜星話出筆出,攻向另一蒙面人而去。 
     
      那三蒙面人不言而知正是無影刀薛瑜,神槍谷鳴,御風乘龍符韶所扮。 
     
      郜星判官筆迅疾無倫點向薛瑜章門穴,符韶亦長鞭出手呼的抖得筆直,鞭稍指 
    向活喪門郜星腰際,意欲卷束郜星震出,竟然與前次如出一轍。 
     
      郜星早料到符韶有此一著,暗暗欣喜道:「此次老夫如不將你碎屍萬段方消心 
    頭之恨!」判官筆乃是虛招,凌空一個疾翻,左手五指意向鞭稍扣去。 
     
      其實符韶亦已料到郜星心意,蛟鞭疾轍,長笑聲中身形飄滑開去。 
     
      郜星覺受愚,無如左手五指招式用老,欲待縮臂時,猛感胸後挨了回死錐擊, 
    痛徹心脾,悶嗥出聲,判官筆展開,急如狂風驟雨般攻向三蒙面人而去。 
     
      換了別人,早喪命在薛瑜谷鳴符韶三人這一擊之下,可見郜星功力精湛,幾乎 
    登峰造極。 
     
      但薛瑜谷鳴符韶三人亦僅使出七成真力,存心讓郜星灰頭土臉。 
     
      約莫一頓飯時分過去,活喪門郜星在三蒙面人聯臂搏擊之下,尤其是那符韶長 
    鞭猶若靈蛇般莫可捕捉,顯得捉襟見肘,險象環生。 
     
      薛瑜哈哈大笑道:「郜星,你就認輸束手吧!何必力竭成擒自討苦吃!」 
     
      活喪門郜星悶聲不答,目中逼射怒焰,他身上滿是陰毒暗器,無奈緩不開手腳 
    ,而且明知發出亦無用,察知三蒙面人心意逼使自己力竭。 
     
      驀地,一股狂颶蕩生,劍虹疾捲,三蒙面人驚噫出聲,身形翻掠開去,郜星身 
    形亦如狂颶振撼得連倒出數步。 
     
      只見一條人影倏忽掠至,現出閻玉手持巨劍,面泛冷傲神色。 
     
      薛瑜道:「你就是人稱小閻王的閻玉麼?」 
     
      「不錯,在下正是閻玉。」 
     
      「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麼?」 
     
      「名不符其實,別人差了一點。你卻是多了那麼一點?」 
     
      閻玉不答,巨劍一指,竟以狂風第三式「九天颶降」相待。 
     
      暗中窺察的賀翼一顆心幾乎跳了出來,暗道:「少令主竟如此狂傲,不怕傷勢 
    復發麼?」 
     
      那知三蒙面人互望了一眼,薛瑜道:「汝等終必逃不出天羅地網之下,走?「 
    三人身形騰起,去勢如電,瞬眼杳失在風砂漫漫中。 
     
      郜星緩緩回轍判官筆,道:「老夫絕不承情,你不來,那三蒙面老鬼遲早須喪 
    命在老夫判官筆下!」 
     
      閻玉冷冷笑道:「誰要你承情,我不來,你非要活活累死不可,你走吧!我不 
    願再見到你這醜惡的面孔!」 
     
      活喪門郜星聞言幾乎氣炸,目中凶光怒閃,厲聲道:「你竟敢對老夫無禮!」 
     
      閻玉淡淡一笑道:「敬人者人恆敬之,誰像你狂傲自大,倚老賣老,自稱天下 
    罕有其敵,今日一見也不過爾爾!」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郜星聞言怒火□生,狂傲之性激發,哈哈大笑道:「老 
    夫聞聽令堂之言,你已習練得什麼叫做狂風三式,僅習得皮毛難窺堂奧,老夫今日 
    要見識你那狂風三式能勝過老夫爾爾之學。」 
     
      暗中忽閃出賀翼,神態惶急喊道:「少令主,千萬不可傷了自家人的和氣!」 
     
      閻玉心知賀翼勸阻,恐自己施露第三招反震傷自身,淡淡一笑道:「不妨事, 
    我僅施展第一二兩式,足使此老匹夫灰頭土臉了!」 
     
      賀翼忙道:「強敵環伺,郜老,你就請吧!」 
     
      突然,五條嬌小身影自樹叢中掠出,只見是一面孔紫色絲帕背劍彷彿甚美少女 
    ,身後緊隨四捧劍青衣女婢。 
     
      那蒙面少女玉手一指郜星道:「你就是活喪門郜星麼?」 
     
      郜星一腔怒氣無處發洩,厲聲道:「老夫就是郜星,你這賊婢是何來歷,快說 
    !」 
     
      「賊婢。」二字甫出口外,四個捧劍女婢手腕一振,嗆然微響,四支長劍等已 
    拔出鞘外,身影亦也分立四象方位,劍尖平指顫動,幻起一團劍花。 
     
      明眼人一瞧就知四女婢乃久經訓練,功力非同尋常,劍未出,劍氣已自逼人, 
    而且使對方全身要害重穴全都在劍勢之下。 
     
      閻玉目光貪婪,凝視在面覆紫巾的少女臉上久久不移。 
     
      一個青衣女婢叱道:「膽大老鬼,竟敢辱罵我們小姐叫賊婢,你不要命麼?」 
     
      郜星此次出得冷薔宮來,只覺成名以來從未受過如此挫辱,先是三蒙面人武功 
    之高,生平罕見,竟挫在這三個蒙面老鬼之下。 
     
      繼而率同前來八人也身手高強無一不是卓絕精湛,亦喪失俱盡,再受閻玉譏損 
    奚落備至,遂欲將一股怨氣發洩在四個女婢身上。 
     
      四女婢佈成劍陣,嚴謹異常,不論對方於那一個方位出手攻擊,均難逃四劍交 
    襲之下,卻隱約露出一絲孔隙。 
     
      閻玉雖知道紫巾蒙面少女心意,卻不動聲色,只以邪淫目光逼視在少女身上。 
     
      賀翼也瞧出了,低聲道:「四婢劍陣尚未完整,恐難逃郜老鬼雷霆一擊之下!」 
     
      閻玉冷哼了一聲道:「你知道什麼?」 
     
      賀翼能看出,當然郜星那能不瞧出之理。 
     
      突然,紫巾蒙面少女嬌軀一閃,腕中長劍凝式相待,把四婢留下的孔隙填滿。 
     
      閻玉忽驚噫一聲道:「賀翼,你瞧見麼?這位姑娘所凝劍式竟是狂風三式的起 
    手式麼?」 
     
      不待賀翼答言,騰身一躍,飛掠在郜星身旁落下,抱拳笑道:「姑娘可是百花 
    坳二小姐司徒嬋娟麼?在下閻玉,久仰姑娘花容月貌,今日得見乃在下之幸也!」 
     
      司徒嬋娟冷冷叱道:「不錯,姑娘正是司徒嬋娟,你二人可是要聯手為敵麼?」 
     
      閻玉笑道:「在下怎敢向姑娘動手!」倏又別面向郜星道:「郜星,你還是回 
    冷薔宮吧!不要再為本少令主惹來無窮困擾!」 
     
      郜星不禁怒往上撞,厲聲道:「誰要你來多事?」 
     
      閻玉哈哈大笑道:「在下不願多事,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管了。」說時目注 
    司徒嬋娟道:「姑娘,你要好好教訓這無知狂傲的老匹夫!」言畢身形扳起掠回原 
    處。 
     
      活喪門郜星出手真快,閻玉尚未落還原處之際,判官筆疾揮而出,撒下漫天銀 
    星流芒,攻向四婢而去。身隨筆出,不論撲殺那一個女婢,劍陣就算破了。 
     
      那知司徒嬋娟長劍已如附骨之蛆般刺向他胸後命門穴而來。 
     
      郜星聽風辦位,自然察覺,暗暗冷笑道:「老夫一身鋼筋鐵骨,一柄玩鐵豈奈 
    我何?」毫不在意,豈料四婢嬌叱出聲,四劍交擊而去,劍出風生,激盪起一片狂 
    颶。 
     
      尤其是身後的司徒嬋娟那柄長劍漩起潮湧氣流,倏忽之間只見郜星身形被捲得 
    蕩起半空風車般地漩轉不停。 
     
      郜星身不立地半空中急漩打轉,心中大駭,狂風怒嘯中忽聞閻玉高喊道:「姑 
    娘劍下留情!」 
     
      狂飆忽倏然而止,郜星突感胸後如堅硬之物猛擊,只覺眼前一黑,轟然墮地昏 
    死過去。 
     
      原來閻玉及時出劍展出狂風三式第一招「飆風蘋未」,解救司徒嬋娟劍錐郜星 
    後胸之危。 
     
      雙方劍勢一接,狂颶疾捲,閻玉身形被風力激掠開去,劍柄無巧不巧猛撞在郜 
    星胸後命門穴上,閻玉墮地踉艙倒退數步方始定位。 
     
      司徒嬋娟及四婢亦為風力蕩起半空,藉著風勢曳空突如流星而杳。 
     
      週遭塵砂落葉漫空飛舞,劍勢威猛駭人。 
     
      賀翼及駱席候等人大驚,紛紛掠前。 
     
      麻人龍道:「少令主無恙麼?」 
     
      只見閻玉面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搖了搖首道:「我沒有什麼?」 
     
      賀翼發現閻玉面色不對,恐他舊傷復發,大是耽心,急道:「那司徒姑娘雖是 
    狂風三式,屬下只覺神奇詭異不及少令主太多,而威勢更亦稍遜,為何……」 
     
      閻玉手掌一擺道:「我方才僅施展五成,但司徒姑娘等卻展成了十二成真力, 
    故她們能安然離去,他乃本少令主未來愛妻怎捨得她受絲毫損傷!」 
     
      賀翼望了閻玉一眼,道:「少令王真的無事麼?」 
     
      閻玉面泛異常不悅神色,道:「你瞧瞧郜星是否還能動彈?抬他送回客棧去!」 
     
      賀翼道:「屬下遵命。」示意一人背著郜星,紛紛隨著閻玉返回客店。 
     
      閻玉一跨入房中,急道:「賀翼,快扶我上榻!」 
     
      賀翼發覺閻玉面如金紙,心神大震,忙扶著閻玉,感覺閻玉身軀顫撼,觸手其 
    冷如冰。 
     
      閻玉仰身楊上,顫聲道:「賀翼,傳命護守四外,任誰不得闖入!」 
     
      賀翼還要問話,但閻玉卻仰身閉目運功,胸前起伏不定,呼吸急促,不敢驚擾 
    ,急急掠出門外使命,並問郜星現在如何了。 
     
      麻龍人答道:「仍昏迷不醒,現在另室躺著!」 
     
      賀翼道:「但願永遠不會醒來,不然還有一場風暴,稍時你我得小心應付,這 
    老鬼剛暴任性,動則殺人,不要觸忤這老鬼之怒!」 
     
      忽聞傳來郜星厲聲喝道:「賀翼何在?」 
     
      賀翼面色一變,嘴角泛出森冷笑容,慢慢望郜星的房內走去…… 
     
      賀翼飄然入室,只見活喪門郜星虎霸霸地踞坐榻上,遂淡淡一笑道:「郜老, 
    是你喚我賀翼麼?」 
     
      郜星沉聲道:「你們少令主何在?快喚他來見我!」 
     
      賀翼瞧出郜星傷勢仍重,無法起立,面色一冷,陰側惻笑道:「郜老未免盛氣 
    凌人,今日如無少令主及時相救,你也不會此刻仍在此頤指氣使了。」 
     
      郜星臉色更是一變,厲喝道:「賀翼,你膽子也越來越大了,老夫只問你家少 
    令主如今何在?」 
     
      「郜老,你少在我賀翼面前大聲吆喝!我不過敬你是武林前輩,又是冷薔宮客 
    賓,不過……」賀翼面色冷森如冰道:「我賀翼並不聽命於你,少令主為了救你身 
    負微傷,現在房中調息,你為何不逕自求見少令主!」說著掉面望房外走出。 
     
      郜星心中震怒無比,恨不得一掌擊斃賀翼方消心頭怒火,但兩腿乏力,只得忍 
    下,遂瞑目運行真氣衝開兩腿被閉穴道。 
     
      殊不知閻玉有意撞閉郜星穴道,即使郜星不運行真氣,也會在半個時辰後恢復 
    如常。 
     
      郜星運行真氣時,隱約耳聞駱席侵與麻人龍低聲談話。 
     
      只聽駱席侵道:「麻賢弟,方才賀兄不該頂撞郜老,但此刻不可激起少令主盛 
    怒。「「駱兄有所不知!」麻人龍歎息道:「賀兄曾告知小弟,少令主自為狂風三 
    式反震之力所傷,性情愈更暴戾無常,本欲告知郜老,怎奈郜老盛氣凌人,賀兄一 
    氣之下出言頂撞。」 
     
      駱席侵亦歎息一聲道:「難怪賀兄要生氣,本來少令主早有除去郜老之心,但 
    恐觸怒令主夫人暫且按忍,無奈郜老驕狂自大,對少令主慢不為禮,所以激怒少令 
    主殺機,幸得賀兄從旁規勸,說大敵當前,宜相忍為量,否則徒令親者痛,仇者快 
    。」 
     
      麻人龍頷首道:「這個小弟都知道,不過郜老武功已臻化境,少令主真的有此 
    能為搏殺郜老麼?」 
     
      「若論真實武功而言,少令主不及郜老。」駱席侵道:「然少令主施展狂風三 
    式則郜老無法逃過喪身之罹,少令主曾言須以光明正大手段除去郜老,不然郜老早 
    死於非命多時了!」 
     
      活喪門郜星聞言暗暗心驚,忖道:「這小畜生真有殺害老夫之心麼?老夫須對 
    付謹慎提防一二。」 
     
      忽感丹田一震,雙腿穴道真氣流竄自開穴道,不禁心頭一喜,一躍而起,忖道 
    :「老夫非得趕回冷薔宮不可,與宮主妥為計議。」 
     
      忽聞賀翼語聲問道:「郜老醒過來了沒有?」 
     
      郜星急臥榻上,裝作仍是昏迷不醒模樣。 
     
      駱席侯探首門內一望,疾又縮回,答道:「尚未醒來。」 
     
      賀翼道:「少令主尚未睡醒,他們現在何處?」 
     
      「他們均在店外巡視,瞧無可疑人物前來窺探!」 
     
      賀翼頷首道好,迅疾轉身來到閻玉房外,只聽閻玉呻吟出聲,心中一驚忙掠了 
    入去,道:「少令主是如何了?」 
     
      閻玉呻吟一聲道:「賀翼,我頭暈得緊,四肢酸脹疼痛。」 
     
      賀翼疾趕榻前,伸手扶了閻玉額面,只覺觸手燙熱如焚,面紅如火,不禁大驚 
    失色道:「少令主,你在發熱高燒,屬下這就在街上買一服退燒清涼藥劑!」 
     
      閻玉道:「無須了,你扶我坐起!」 
     
      賀翼小心翼翼扶閻玉坐起。 
     
      閻玉道:「我耽心就是神智不清愈來愈嚴重,趁著我尚未昏迷時,速撤出客棧 
    ,覓尋深山隱秘之處,快喚駱席侵、麻人龍來此給我全力點上『歸府』九穴!」 
     
      什麼叫做「歸府」九穴,賀翼從未聽說過,又不遑鄉問,忙掠身出得房外,忽 
    見駱席侵神色匆惶走來道:「賀兄,郜老不見了!」 
     
      賀翼不禁一呆,道:「他無顏再留,讓他走好了,少令主傳喚駱、麻二位賢弟 
    有事!」 
     
      駱席侯忙轉身召來麻人龍。 
     
      賀翼道:「二位賢弟,你們可知『歸府』九穴麼?」 
     
      駱、麻二人相顧一怔,面現驚詫之色。 
     
      賀翼詫道:「二位賢弟也不知歸府九穴之法嗎?」 
     
      駱席侵赧然一笑道:「賀兄,小弟二人雖不敢自調為當代絕巧點穴高手,但在 
    武林中卻也薄有虛名,點穴之術淵博精深,浩潮若海,有生之年甚難窺其堂奧,歸 
    府九穴小弟稍知一二,乃人身九處要害險穴,部位極小,差之毫釐則謬失千里,極 
    難拿捏分寸,任點上九穴之一,陰寒之氣立逆行回攻,中者必血凝髓凍而亡,若不 
    及時解救,否則將回天乏術了。」說著又是一笑道:「小弟也只在師門習藝時,偶 
    聞師門前輩說起『歸府』九穴之事,並在銅人圖詳加講解,但難學難精,小弟也就 
    聽了罷了,賀兄為何提及歸府九穴之事?」 
     
      賀翼便將少令主情況告知,奉少令主之命,令他二人點那歸府九穴。 
     
      駱席侵恍然大悟道:「難怪!難怪,!少令主體內必是九陽烈火作祟,非『歸 
    府九穴』莫制,只是……」 
     
      賀翼知其心意,忙道:「事不宜遲,兩位只有勉為其難了!」說時領著二人奔 
    入閻玉。 
     
      只見閻玉盤坐於榻上,面紅如火,汗如黃豆般大小沁冒爆出,兩眼閉合,似極 
    為難受而強自撐持著。 
     
      駱庸侵忙就在桌上紙筆描繪人體圖,圖上「歸府」九穴位置,與麻人龍觀看指 
    點如何拿捏分寸,不得錯失分毫。 
     
      兩人出自同一師門,獨門心法賀翼在旁也聽不懂,好不容易見駱席侵麻人龍商 
    置停要後快步走向榻前。 
     
      只見二人雙手緩緩伸出,拾指凝勢,同地一聲大喝,迅如閃電出手點向歸府九 
    穴。 
     
      驀然,閻玉猛睜雙眼,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後倒身臥著。 
     
      賀翼急趨前探視,發現閻玉火紅面色漸退,觸手也沒有先前燙熱,知已奏效。 
     
      反而駱席侵、麻人龍兩人被嚇出一身冷汗。 
     
      賀翼道:「少令主現在無事了麼?「駱席侵略一沉吟道:「小弟不敢妄論,但 
    少令主囑我等點他歸府九穴必有真深意,照目前情況來說,少令主燒熱退去此乃大 
    好現象。」 
     
      賀翼望了閻玉一眼,頷首道:「你我且在屋外巡護少令主,一俟醒來少令主, 
    我等立即撤走!」 
     
      麻人龍道:「少令主之意莫非有趕返冷薔宮之意?」 
     
      賀翼搖首道:「少令主並無此意,唉!少令主心機委實莫測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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