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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 魔 求 道 續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雨夜驚魂
    
        忖念間,又移步走至三丈之外,仰頭望著星光,悠閒自得的面上滲出幾絲喜色,一副張
    狂的樣子,冷眼回顧,又瞥望了兩人背上的長劍一眼,又自言自語的道:「此刻,我如果想
    傷害他們,簡直易如反掌,可是……那樣子太沒有意思了,一死了之,未免顯得太輕快,我要
    使他們死得沉痛些……」 
     
      他想入非非的都是此毒念,不時作著詭譎的冷笑,不時望著滿天的寒星,背著雙手踱來 
    踱去。 
     
      不知過了多久,玉鳳倏地鳳眼一睜,舒動了一下四肢,緩緩的側轉頭,帶著疑詫的眼色 
    ,向身後望去。 
     
      她一眼瞥見柳世傑,不由蹙眉低沉的吁了口冷氣,輕念了聲:「孩子!多虧你救了為娘 
    一劫。」她無限慈愛的撩袖為他抹去額上汗珠。 
     
      柳世傑發覺母親經自己助她調息療傷,已然痊癒,立時將抵在她背心上的手掌徐徐撤回 
    ,雙目仍是閉得緊緊的,只輕輕的唔了一聲,有氣無力的叫了聲:「娘!」 
     
      玉鳳見柳世傑為自己療傷,內力真元虧損太多,無限憐愛的說道:「孩子!娘的傷不礙 
    事啦!只是太累苦了你啦!」 
     
      「嘿嘿。」牟昆像幽靈似的冷笑兩聲,輕輕的踱了過來。 
     
      玉鳳發覺身邊另外還有人,秀眉一挑,纖腰一扭,躍立在柳世傑身前,她動作如風,早 
    已擎劍在手。 
     
      雖是時在黑夜,但牟昆的生形扮相,十幾年前,就深深的嵌入玉鳳的心底,他那尺長的 
    花白鬍鬚一飄動,玉鳳已厲聲叱叫道:「牟昆狗賊,是你!你來做什麼?」顯然,牟昆的出 
    現,使她非常驚奇。 
     
      牟昆卻一副滿不在乎的社態,望著她手中的青虹劍穗頭,陰笑道:「柳夫人,別緊張, 
    我此來是找柳少俠借樣東西。」 
     
      「借東西?」玉鳳側眼望著柳世傑,心中直在打鼓,沉思了一下,神情鬆弛了些,問道 
    :「你向他借什麼?」 
     
      牟昆嘿嘿兩聲詭笑,抹了把嘴臉,道:「小意思,他肩上的紅穗古劍。」 
     
      「紅穗古劍?」玉鳳尖著嗓子,訝異的驚叫著。 
     
      「不錯!我所要的正是那柄武當派的鎮山名器,你要曉得我們之間早有默契。」 
     
      「默契?」玉鳳有些不信,驚愕得跳了起來。 
     
      他怎會相信,柳世傑這麼聰明,他當然知道紅穗古劍對武當派的重要?怎會將它雙手送 
    給仇人。 
     
      「對了!他答應送給我,難道你不相信?……」牟昆認真的說。 
     
      玉鳳似有所悟,猛的哼了一聲,橫劍虛空掃出一道森冷的劍風,牟昆不由退了兩步,鷹 
    目一翻,笑望著玉鳳。 
     
      玉鳳面現怒容,冷冷的叱道:「你說!你什麼時候來到此地?」 
     
      牟昆笑說道:「我來得不早不遲,在你受傷之後,他追丑和尚返來之前。」 
     
      玉鳳心竅玲瓏,鳳目微轉,冷冷的說道:「你曾用我的生命要挾過他。」 
     
      「嘿、嘿。」牟昆冷澀的哂笑,道:「小意思,最廉價的賭注,他用一件死物,換回你 
    一條活命。」 
     
      玉鳳突地俏眉斜飛,懍然動容,橫劍曲指輕彈了一下,悲壯的怒喝道:「你這混世魔王 
    ,心地這麼歹毒!你知道孩子背上劍的來歷,他送給你是小事,他須擔負多少干係,付出多 
    少代價!」 
     
      牟昆冷然一笑,聳聳肩膀,兩手一攤,故作不懂的道:「我怎麼知道?他不過損失一柄 
    利器罷了!」 
     
      玉鳳銀牙狠咬,大叫道:「你還裝腔作勢,哼!狗賊!你要那孩子死不難,除非……今 
    天你過了我這關!」 
     
      說完掄劍一掃,唰的一聲,劃出一道驚風。 
     
      「娘!」身後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的驚呼。玉鳳芳心如搗,慌的收劍回頭望去。目光到處 
    ,柳世傑擎著紅穗古劍,淚光閃閃的望著玉鳳。 
     
      玉鳳心痛如絞,愴聲應道:「孩子!……」話到此,語哽咽喉,余言半句都吐不出來。 
     
      柳世傑將劍高舉,上前兩步,屈膝點地,愴聲說道:「娘!孩兒不孝,愧對祖先,空負 
    祖父及靈修祖師一番殷切期望,不能達兩老宏志;還有父母養育深恩……」 
     
      驀的,寒光一閃,紅色劍穗搖晃,柳世傑橫劍向咽喉一抹。 
     
      玉鳳嚇得尖叫一聲,乍然驚呼:「傑兒!」跟著青虹一閃,手中寶劍突出,閃電也似向 
    紅穗古劍挑去。 
     
      「嗆啷」一聲龍吟,寒光閃耀,驚虹掠空,紅穗古劍脫手而出,破空飛離五丈。 
     
      玉鳳何等身手,情急之下,狠力挑去,以柳世傑耗去太多真元,而未恢復的孱弱身心, 
    雖是狠心橫劍自絕,終究是強弩之末,又未施力,是以被玉鳳將手中劍挑飛出手,救了他一 
    命。 
     
      母子連心,人在忘情之下,那還管得了身外之物,古劍雖是武當的神器,此情此景,玉 
    鳳那管許多,只顧得一步直躍,落在柳世傑身前,淒聲叫道:「兒啊!」跟著左臂一攬,向 
    柳世傑抱去。 
     
      玉鳳淒聲叫兒的尾音未盡,猛然間一陣沖天騰霄的冷嚎大起。 
     
      嚎聲甫發,跟著牟昆飛身疾起,舒臂一探,一把抓向自空落的紅穗古劍的柄端。 
     
      柳世傑掙扎著站了起來,俊眼睜得大大的,得然望著紅穗古劍落在牟昆手內,慨歎一聲 
    ,流下兩滴虎淚。 
     
      牟昆挽劍落地,不可一世的豪聲大笑道:「好劍啊!好劍!」 
     
      玉鳳俏目怒瞪,左手挑緊柳世傑,大聲叱道:「牟昆你這狗賊,真不要臉,拿來!」 
     
      牟昆愛理不理的將掌中的紅穗古劍看了又看,翻著眼,冷冷的道:「我怎麼不要臉?」 
     
      玉鳳揚劍指指他手中的古劍,板著臉,道:「騙個孩子的東西,你算什麼漢子?」 
     
      牟昆緩緩的抬起頭,半愣半笑的望著玉鳳,猛的發出幾聲冷傲的狂笑,說道:「你這做 
    母親的就有些不該了,柳世傑三劍冠武林,威名赫赫,在中原地面算得是條鐵錚錚的漢子, 
    他對我當天發過誓,你怎能塌他的台,小看於他,而弱了柳世傑名頭?」 
     
      玉鳳為之語塞,俏臉半側,疑詫的掃向柳世傑。 
     
      柳世傑點點頭,愴聲和淚,說道:「孩兒不孝……」 
     
      語音哽塞,淚光淒淒的望著玉鳳。 
     
      玉鳳忍不住淚落俏腮,強顏苦笑。她是何等聰慧之人,她已瞧出愛子確曾立地誓,於是 
    湊向他印耳際,悄聲說道:「孩子,你孝思可憫,娘知道你送劍的目的,為了救娘一命,我 
    相信爺爺會原諒你,當然,你在武當山曾立過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生誓,按情度理,你今 
    晚非將劍送給這魔頭不可,也非死不可……」她幽幽的歎口氣,將聲調放得輕柔至極的說道 
    :「只是……你又想想,你如果有個三長兩短,為娘怎能獨活?」 
     
      柳世傑心弦猛的大震,一想不錯,真的自己如果死了,大娘不找牟昆拚個死活,也沒有 
    臉見柳家之人,到頭來,還不是只有一個死字。他無比驚愕的望著玉鳳,心中激動萬分。 
     
      玉鳳歎歎氣,道:「孩子!今晚……像命中注定了一樣,我們娘兒倆,同死同活,誰都 
    不能偷生。」 
     
      柳世傑劍眉蹙得緊緊的,低叫了聲娘,嘴唇冷顫,啟齒欲言,玉鳳也叫了他一聲,搶著 
    說道:「我知你想讓娘活下去,但活下去的方法只有一條……」她忍了一下,又接說道:「 
    只有憑命一試。」 
     
      柳世傑甚感悲痛,他倒不是顧惜自己的生命,但有一點他不能不顧忌,怎能忍心拖累大 
    娘,兩人一道去死? 
     
      玉鳳見他不瞭解自己的意思,又補充一句,道:「你看娘的!」 
     
      話完之後,她果決的向牟昆走去。 
     
      此時,她已將利害關係告訴柳世傑,她知道愛子是明白事理之人,倒不擔心他會再不顧 
    自己的死活,一人獨死。 
     
      牟昆唇角露出些陰冷的笑容,甚是得意的把玩著古劍,鷹目之中,露出些貪婪的得色。 
     
      玉鳳幾步飄到他身前,他似已發覺,傲然的笑笑,說道:「母子倆商量好死的方法沒有 
    ?」 
     
      玉鳳寒著臉輕聲冷哼,跟著嬌喝道:「你少逞能!劍在你手裡面,此刻算不算是我那孩 
    子已經遵守諾言,將劍送給你了?今後你是否仍要以誓約要挾我的孩子?」 
     
      牟昆有些喜過了頭,狂笑一聲,不加思索的道:「當然算是已送給我了,他算是已踐履 
    了誓約。只是下面的熱鬧戲,尚有得看啦!哈哈!小狗頭當年曾立下絕誓,劍在人在,劍亡 
    人亡……」 
     
      柳世傑面色大變,神色極是不自然的望著玉鳳。 
     
      玉鳳冷面之上露了些笑容,截斷牟昆的話道:「你少得意,今天誰都死不了。」 
     
      牟昆愕然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玉鳳反手指了背上的劍鞘,說道:「劍與鞘二位的一體的,你只得劍,而未得鞘,你不 
    能算得劍;我傑兒保有劍鞘,不能算是失劍,自可不必踐履『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之誓言 
    。」這是一種牽強的解釋,但也就把牟昆這魔頭唬住。 
     
      牟昆猛想到因自己的粗心,而致好戲看不成,不由又伸手向柳世傑:「拿來!」 
     
      柳世傑略帶幾分喜悅,假裝糊塗的道:「拿什麼?」 
     
      「劍鞘。」 
     
      玉鳳望著他冷嗤一聲,說道:「我說你不要臉,你果真這麼丟人,大丈夫一言同,駟馬 
    難追,你則說的什麼話,怎麼出爾反爾?」 
     
      柳世傑心中激動了一陣,想道:「大娘真聰明絕世,要牟昆承認已踐履了誓約,藉此封 
    住他的口,使我得以保留劍鞘,不必履行劍亡人亡的誓言,得以苟全性命……」想及此處, 
    不由慨歎一聲。 
     
      牟昆很是失悔,暗自跌足,賊眼亂轉,猛的厲聲笑道:「天下沒有這麼好的事,劍都送 
    了人,還要將劍鞘扣下來道理。」 
     
      玉鳳俏面一寒,挺劍說道:「你已承諾過不再以誓言要挾我的孩子,怎的反覆無常? 
     
      要,還不簡單,勝了我手中的長劍再說!」 
     
      牟昆雖懊悔適才沒乘機出手,將兩人劈死掌下,奪得此兩柄古劍,但他此刻卻一點都不 
    急,想著眼前新創初癒的玉鳳,豈會是自己的對手?再加一個內力虧損的柳世傑,就算他兩 
    人聯手,自己也有把握,將兩人料理下來。 
     
      他冷冷的一笑,將手中古劍揮動了兩下,說道:「柳夫人要試量牟昆的劍招,牟昆自無 
    卻顧之理,夫人若輸了可不能怪牟昆佔你新創初癒的便宜。」 
     
      玉鳳氣得低哼了兩下,柳世傑心中更千回百轉,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方好。 
     
      就在他轉念之間,牟昆傲氣橫空的冷嚎兩志,一擺紅穗古劍,一縷森森寒氣,登時透劍 
    而出,四丈之外的柳世傑也覺肌膚生寒。 
     
      柳世傑心中大驚,突然大聲叫道:「慢著!」 
     
      牟昆乍聽他這聲喝陰有些突兀,愕然的將劍橫握前胸,問道:「你敢情是要湊上一腳? 
    」 
     
      柳世傑不理牟昆的話,緩緩的走到玉鳳左肩後方湊向玉鳳的俏耳,嘀咕了幾句。 
     
      玉鳳蹙得緊緊的眉梢頓時舒放,俏面之上,升起兩朵甜笑。 
     
      柳世傑和玉鳳耳語之後,又若無其事的退立一旁,對牟昆的話,爽性來個不加理睬。 
     
      牟昆得臉上殺氣濃布,冷哼一聲,鷹目亂轉,望著玉鳳發愣。 
     
      玉鳳破例的向他朱唇輕啟,淡淡一笑,笑昨牟昆心掀一蕩,不自覺的將長劍垂了下去, 
    差別道:「柳夫人難道改變念頭啦?」 
     
      玉鳳笑意依舊,嬌聲清脆的答道:「不……」接著陡然肯定的接說道:「君子有成人之 
    美,你既然提出要我領教你的劍招,如果……不勉力接你幾招,未免太不盡人情了。」 
     
      牟昆為疑會所籠罩,心情有些,迷惘,不停的眨著眼睛,溜掃著柳世傑母子,他猜不透 
    他們耳語一陣,是商量些什麼? 
     
      玉鳳見他那種疑詫神態,笑著道:「我那孩子沒有說什麼,他告訴我,他替我運氣療傷 
    之時,你在一旁自念自語的狂人獨語,說什麼在武當山與傑兒狠打一架,被他肋骨打折了幾 
    根,後來得逢奇遇,不但將傷醫好,還得到一本神奇絕世的劍譜,是下已少敵手……是不是 
    ?」 
     
      牟昆有些驚愕,暗自點點頭,沉聲低嗯漫應。 
     
      玉鳳見他已人彀,又往下接說,道:「可是這孩子自認普天之下,惟有他爹的大羅金剛 
    劍法能雄蓋寰宇,除了那套禪門絕學之外,就得數他的三環劍法……」 
     
      牟昆聞聽之下,冷哼一聲,岔斷玉鳳的話音,說道:「小狗未免太狂,若不信,可用三 
    環劍法鬥鬥我新得到劍術奇學。」 
     
      玉鳳忙不迭的搖頭,道:「現下還不是時候,你知道孩子一生心高氣傲,他既然是兵刃 
    被你拿走了,他自是要將劍找回來之後再鬥你。」 
     
      牟昆雙眉擠動兩下,接說道:「眼前他的心思是……」 
     
      玉鳳笑道:「他想先量量你的底,要我領教你幾式新得的劍招。」 
     
      牟昆嘿嘿冷笑,道:「我有了柄神劍,配以那套劍術絕學,普天之下,牟某敢相信找不 
    出敵手來。我一生向未使過劍,早年立下誓言,這一生若果是找不到一套曠古絕今的劍招, 
    又得不到一柄上好利器,就一生一世不使劍,今天,哈哈……夫人,你懂得我的意思?」 
     
      玉鳳修眉輕揚,點點頭,讚了一聲:「好豪邁……」跟著嬌笑道:「我們打個賭!」 
     
      牟昆眼睛睜得像銅鈴一樣大,獰笑問道:「什麼賭注?」 
     
      玉鳳說道:「我們拚個三五十把看看,你贏了,紅穗古劍送你而外,我這柄青虹,爽性 
    一併奉磅。」 
     
      她雙手捧劍,並順手作了個遞送的姿勢。 
     
      牟昆豪氣一壯,吼了一聲,鷹目四轉,加上一句,道:「還有那劍鞘!」他指了指柳世 
    傑背上的劍鞘。 
     
      玉觀宛若故意顰眉沉吟:「這個……」 
     
      柳世傑半天閉目不語,呆立一側,此刻猛的一睜朗目,兩眼神光灼射,大聲答道:「你 
    少廢話,只要贏了我娘的青虹劍,劍鞘自是一併奉送。」 
     
      牟昆一見柳世傑眼中神采大異,暗中失驚大叫,道:「糟啦!我怎會老糊塗,只在磨嘴 
    皮,忘記了他們娘兒倆是用緩兵之計,藉此暗中調息真元!」 
     
      八十老娘倒繃孩兒,牟昆懍然吃驚,移目一看玉鳳,發覺玉鳳俏面上的神色,也紅潤多 
    了,蒼白之色,已一掃而光。 
     
      玉鳳聲色不動,似是笑意盈面,牟昆見時機不再,立時橫劍說道:「柳夫人,請吧!」 
     
      柳世傑雙目炯炯,望著玉鳳,面上微露出一絲焦急。 
     
      牟昆突覺眼前青光陡盛,森森的劍氣已逼到身前,牟昆狂笑一聲,旋身挺劍,狠力上撩 
    。 
     
      他這一出手,紅穗古劍上的錦虹暴長。兩柄劍上的光華同樣的強烈眩目,令人心驚膽落 
    的還是劍上的森森寒氣,浸膚砭骨,使得一旁的柳世傑膚發微凜。 
     
      牟昆一生向未使劍,每出一招,均覺生硬彆扭,不大稱手,他新得的劍譜雖是奇絕武林 
    ,但因得來沒有幾天,只憑他畢生習武的經驗揣摩了些許皮毛,至今仍未悟透玄奧,就別說 
    精緻之處了。 
     
      往往他每出一招,要頓思微頃,是以劍勢一動,已為玉鳳佔去先著,不是封阻住,就是 
    被玉鳳輕捷的七絕劍招制住。 
     
      枉他功力一流,劍招絕世,由於招式變化精微未能融會貫通,遇到玉鳳此等畢生用劍的 
    高手,先機被制,鬥到要緊處縛手縛腳,只落得挨打的份兒。尚幸功力深厚,長短一拉,兩 
    人鬥了平手。 
     
      柳世傑一面暗中注意他的劍式,發覺他每出一招,果真玄妙無窮。他一旁細心參研,悟 
    出很多精微玄奧之處。及至看到兩人鬥成平手。更覺一寬,專心一致的研討那些劍式。 
     
      兩人鬥了約摸頓飯工夫,玉鳳想是精神恢復,越鬥越起勁,牟昆漸漸的將招式運用純熟 
    了不少,五十招一過,劍影翻飛,潛潛真力迴盪,劍風起處,風雷並發,柳世傑看的直皺眉 
    頭。 
     
      牟昆的招式變化一靈活,均衡之勢立時失卻,玉鳳的青虹劍吞吐間,漸自威力收縮,顯 
    得落了下風。 
     
      柳世傑看出苗頭有些不對,暗自驚呼一聲,雙足緩緩前移,向鬥場走去。不自覺的拳心 
    沁出幾滴汗水。 
     
      正在他心念焦灼之時,玉鳳陡然嬌喝一聲,漫天青影閃動,「光啷」一陣金劈玉震,紅 
    穗古劍驚虹掠空,二次飛騰衝霄。 
     
      柳世傑一聲高吭長嘯,雙足一點,拔身騰起,矯若游龍的舒臂探腕向劍影抓去。 
     
      古劍通靈,想是柳世傑不該失去,神劍被挑上半空之時,劍把倒轉,劍柄向下,劍影如 
    擎天太柱,直拔干霄,似在等待柳世傑一抓。 
     
      良機來臨,柳世傑喜得心底波翻,加了把勁力,將真氣提足,狠力向劍撲去。 
     
      就在他伸出的那隻鐵掌離劍不到五尺之時,驀然身後蒼勁的一聲暴喝,接著轟的一聲, 
    牟昆向他劈來一股掌風。 
     
      柳世傑何等聰慧,他已忖出身後情形,毫不思索,上拔勁力不變,反後一記「龍虎玄陽 
    掌」的妙式打出。 
     
      「彭」的一聲,天崩地塌,兩股力道一接,柳世傑似是輕「吁」了一聲。 
     
      牟昆乃一代梟雄,全力劈出之掌,柳世傑怎能承擋,他匆遽出掃硬接,頓覺左腕關節欲 
    裂,上臂一陣麻痺。 
     
      柳世傑暗叫聲:「大事不妙……」 
     
      緊跟著後又傳來嘿嘿兩聲冷笑,他已意識到牟昆騰身追來,立時嚇得俊面變色。 
     
      須知,柳世傑終究功力相去牟昆尚有一段距離,他每次得以僥倖不敗的與牟昆對手,一 
    則是他劍術精絕,再則是他心思靈敏,應變神速。但今天有些不同,甫一對掌,自己就吃了 
    虧,那教他不驚? 
     
      人在急得六神無主之時,不自覺的就會顧到最重要事物上去,在眼前,紅穗古劍關係著 
    兩條命,還有武當派的聲譽與武林劫運……這真是萬鈞之重,若果這柄神劍落在牟昆手內, 
    讓他練得那套奇絕武林的劍術,如虎添翼,放眼武林,有誰能制得住他?豈不又要讓他做一 
    大堆壞事? 
     
      一想到這些,心中打了個冷噤,暗叫道:「我如果不能搶在牟昆前面抓到古劍,一切都 
    完了,我死不打緊,千古罪名,豈不落在我頭上……」 
     
      轉念之間,強忍痛楚,身形不變,藉掌力一接之勁,趁勢上騰,頓覺眼前紅影晃動,殷 
    紅耀眼的劍穗,就在身前疾飛。 
     
      他喜得大叫,右掌一探,猛抓劍柄。 
     
      在剛抓牢之際,猛覺得身後又有一股掌風猛襲而至。 
     
      他方慶幸得牟昆一掌之力,將他震前了三尺,才堪堪夠得上抓到古劍,乍聞身後又有掌 
    風襲來,急切裡一把將劍抓實,虛空一滾,蜷腿曲腰,反手一式「地環飛虹」,萬縷劍影, 
    凶著牟昆剛猛無儔的掌風削去。 
     
      牟昆陡然一聲愴嘯,一個觔斗,斜斜的倒躍出去,落在崗上。 
     
      柳世傑跟著一式「紫燕啣泥」,平穩的落在一臉焦急,仰頭上望的玉鳳身邊,輕聲叫了 
    聲:「娘!」 
     
      玉鳳愛憐的看了他一眼,低聲溫慰道:「孩子!沒有受傷吧?」她多少有些擔心。 
     
      柳世傑搖搖頭,眼神陡然如電,掠過牟昆青慘慘的臉上。 
     
      牟昆氣得吹鬚瞪眼,大聲怒哼,鷹目一翻,貪婪的瞥了柳世傑手中的紅穗古劍一眼,目 
    光如兩柄冷氣森森的鋼刀,凝注在玉鳳的粉面上,寒著聲調,道:「好一招金鋼四式!柳劍 
    雄他教給你啦!」 
     
      玉鳳俏然凝立,手中倒提青虹劍,輕嗯一聲,接著說道:「你猜對啦!他爹雖不能使劍 
    ,但他總要找個替身啊!今天,憑我母子倆,準可以將你料理下,但你放心,我們不那麼做 
    ,最起碼,要你在死的時候,也要給他爹親眼看到啊!」她側頭望著愛子蔑視牟昆,譏嘲而 
    談。 
     
      原來牟昆剛才古劍被挑上半天,是敗在玉鳳一招金剛劍式之下。 
     
      牟昆蒼須動了幾下,怒哼一聲,說道:「大羅金剛劍少林不傳絕學,想不到柳劍雄竟私 
    相授受!」 
     
      玉鳳冷刺刺的說道:「這個你管不著。有這門劍術在,就不容你存身武林!」 
     
      柳世傑輕輕低哼,略停一下,仰望著雲天中的寒星,緩緩的道:「我父親一代大俠,你 
    若是及時悔改,將河洛幫解散,隱跡納福,圖個晚景清閒,家父一生曠達,海量容人,對你 
    往日作為,必不深究。」 
     
      牟昆眼睛寒光暴射,低沉冷哼,陰慘慘的面上升起層死氣,猛地嘿笑兩聲,道:「你收 
    起這番好心吧!小子,你父親將來還不知怎麼下場啊!」 
     
      玉鳳俏面一寒,手中的青虹擺動兩下,就待出手,柳世傑輕叫了聲:「娘!」她不自覺 
    的將步停住。 
     
      柳世傑悄聲道:「這廝惡跡昭著,冥頑不化,且留待爹來宰他。否則,由孩兒出手,不 
    勞娘費神。」 
     
      玉鳳點點頭,道:「那就容他多活幾天!」 
     
      牟昆敢不置答,兩聲陰沉沉的冷笑,探手一撫胸前微微隆起的一塊方形之物,道:「牟 
    某不與你們逞一時之強,他日黑龍關上見面,看誰能劍底稱雄?」聲落,橫目一掃兩人手中 
    神劍,懊喪的縱下山崗。 
     
      黑夜茫茫,寒星耀眼,牟昆見機遁去,柳世傑母子均未出手相攔。 
     
      玉鳳知道,以自己母子二人之力,加上兩柄神劍,準可一挫牟昆的凶焰,但能否就此除 
    去,尚有問題,同時憑柳家俠門的聲譽,母子二人聯手對付牟昆,若遭人物議,未免不值; 
     
      反過來說,母子二人如不同時出手,憑一人的力量,自是無法擊敗牟昆。 
     
      玉鳳甫一使出金剛劍招,就挑飛牟昆手中的紅穗古劍,一則是牟昆見自己佔了上風有點 
    自大,二來是他做夢也未想到玉鳳會使那四式神劍,如果牟昆留上心,只怕未必如此容易得 
    手,下場就不會這麼慘,栽這麼大個筋頭。 
     
      牟昆面上無光,滿覺不是味道,只好悄然一走,但他這著棋失算,心中懊悔萬分。他朝 
    南奔行,去向正好是醜面和尚的方向,柳世傑心中一動,輕聲道:「娘!」我們跟去看看… 
    …」 
     
      玉鳳寸步未移,秀眉輕顰,沉思微頃,猛的愕目問道:「風聞你朱伯伯上了北方,同路 
    還有兩個女孩,你知是……」 
     
      柳世傑週身顫動了一下,叫了聲:「娘!」打斷玉鳳的話,歎了口氣,又沉吟良久。 
     
      玉鳳不知他在轉什麼念頭?只時直覺那兩個女孩子與愛子有關。 
     
      她是過來人,察言觀色,揣知愛子心事。她又慈愛的緩緩說道:「聽說洪士南那夥人追 
    在你朱伯伯身後向北而去!」 
     
      柳世傑「嘎!」的驚愕失聲,玉鳳淺笑著收起手中古劍,接說道:「好在劍已要回來了 
    ,但牟昆的蹤跡又不能不追躡,這樣吧,你往北去應援你朱伯父……」 
     
      柳世傑嚥了口唾液,低聲問道:「娘!你呢?」 
     
      玉鳳神色肅然的答道:「我追蹤牟昆那狗賊,別讓他旁生枝節,以免唆使那鬼臉和尚跟 
    他走在一道,引來麻煩……」 
     
      柳世傑仰望著夜空出神,玉鳳又接下去說道:「順便去看看有沒有你爹的消息。」 
     
      柳世傑突然的俊目放光,電閃了兩下,毅然的道:「娘!我跟您老人家一道去!」 
     
      玉鳳搖搖頭,道:「我們不能走一道,你朱伯父人單勢孤……」 
     
      柳世傑急切的搶口道:「孩兒渴念著爹,想見見他老人家。」 
     
      玉鳳仔細一想,點頭自語道:「難得你有此孝心,遲早你總可見到,你還是北上吧。不 
    過我不放心你手中的劍,你知牟昆勢必得之而心甘。」 
     
      柳世傑還劍入鞘,道:「孩兒不再上他的圈套,這劍自不會再落入他的手中。」 
     
      玉鳳想了一下,無可奈何的低囑道:「牟昆老奸巨滑,詭計多端。另無良策,你只有小 
    心在意!」 
     
      母了倆滿懷離愁別緒,黯然相對有頃,才灑淚而別。 
     
      柳世傑上北去接應狂道朱純飛,玉鳳躡著牟昆之後而去。 
     
      且說醜面和尚,他雷音掌震作了玉鳳之後,失海萬分,在柳世傑追他時,很想停下來, 
    解說一番,但看到柳世傑在火頭,知解說我用,只好加力狂奔擺脫。 
     
      尚幸他在奔行時一言將柳世傑點醒,轉了回去。於是將步子放緩,一面暗付道:「我如 
    果找到柳大俠,這事不愁解說不清!」想了俄頃,轉朝冷魂寺走去。 
     
      他深知柳劍雄一生俠義,必然的心念著古檜的安危,雖是一時有事離開,他終要轉回冷 
    魂寺來。 
     
      他功力精湛,深沉若海,黑夜之中,仍目澈神清,認明方向,發狠的飛馳。 
     
      方在疾如電閃般的飛行間,經過一片楓林,是他行動太快,衣袂挾風,卷的本葉蕭蕭。 
     
      突然之間,在「唰啦、唰啦」的木葉震動聲中,起了一聲極輕柔的愕歎聲,那聲調,珠 
    圓玉潤,清朗悅耳。 
     
      他不自覺的在心底起了個問號,暗中驚怔不已,將步子放緩,盤算了一下,忖道:「又 
    是一高手!一日之間,冷魂寺竟來了這麼多高人。」 
     
      人有一種好奇的念頭,他雖落發做了各和尚,可惜塵念未絕,不能做到四大皆空。 
     
      他輕輕閃動兩隻如電的眸子,兩眼突突亂轉,駐足搜索了陣楓林。驟然停在左側一株較 
    濃的楓葉後面,血紅的眼皮閃動幾下,沙啞著聲音,問道:「何方高人?」 
     
      唰的一聲,枝中動處,飛出一位素衫美婦人。 
     
      體態婀娜,妙曼生姿,蓮步移動間,香風叩鼻,姿態神韻,美如盛放的海棠,氣質風華 
    ,不輸玉鳳。 
     
      醜面和尚既驚且歎,自愧形穢的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美婦人背上斜插著一柄銀絲古劍,她雖是從樹梢之內穿躍而出,但劍穗絲毫未動。 
     
      醜面和尚是識貨之人,心中暗驚,又將那美婦人偷看兩眼,發覺這美婦人才不過三十出 
    頭,風韻楚楚,秀骨姍姍,美得像瑤池仙子。 
     
      醜面和尚深悔自己剛才這一聲喝叫,叫出這麼個嬌俏如仙的玉人來!暗自嘀咕,何以會 
    在前後不到一個時辰內,碰上兩上美如天仙般的女人? 
     
      他有些想得入了神,不自覺的將頭低俯了些,極像是不敢仰視那美婦人。 
     
      美婦人看清他的一張醜臉後,先是愕然驚愣,接著就是蹙眉無聲的微喟,眼神之中,對 
    他流露出一種同情神色。 
     
      她柔情低問:「大師父,你叫我什麼?」 
     
      醜面和尚猛反眼,唇角蠕動,好半晌,才一無表情的搖搖頭,期期艾艾的道:「沒…… 
    沒有叫,我……是發覺楓林之內有人,惟恐藏有歹人,是以出聲想喝。」他話一說完,急忙 
    搓搓雙手,低著頭往前走去。 
     
      美婦人望著他的背影,未出聲相攔,他走得十分神速,眨眼就出去六七丈。 
     
      美婦人驀地似有所覺,想起了些什麼,抬手向招招,連叫了兩聲「大師父」。 
     
      醜面和尚極是不願,又不得不將步子停下來,慢悠悠的扭轉頭,問道:「什麼事啊?女 
    檀越如無吩咐,貧僧趕回寺去還有夜課要做。」 
     
      中年美婦人緊走幾步,飄落在醜面和尚面前,抿嘴一笑,道:「打攪大師父清修,真是 
    罪過,大師父身手不俗,定是位高人,近日之間,這地面中否有個背插紅穗古劍的少年露面 
    ?」 
     
      丑和尚面部雖無表情,但美婦人的話一出口,不由全身顫動了一下,他知道美婦人口中 
    問的少年是誰。 
     
      他不得不翻翻血紅的眼皮,搖搖頭,大聲的道:「沒有聽說過,也沒有見過!」話落轉 
    身就走。 
     
      佛門之人,戒打誑語,他怎能說不認識這麼一人背紅穗古劍之人?豈不是違心之論嗎? 
     
      醜面和尚明知這美婦人問的是柳世傑,但他飛快的一想,摸不清這美婦人找柳世傑的目 
    的何在,如果這人與柳家淵源頗厚,目前自己不慎出手傷了玉鳳,正自無法解說清楚,美婦 
    人身手不弱,萬一她與柳世傑彙集一道,對會自己,豈不雙掌難敵四掌;反過來說,如果這 
    人是找柳世傑的霉氣,又非自己所願。 
     
      他本是半生坎霜,命運失遭顛簸之人,兩難之下,爽性答個不知,一走了之。 
     
      這美婦人,江湖經驗豐富,大有來歷。醜面和尚面部雖無表情,但她自他那種週身震顫 
    之中,已猜出和尚心中在鬧鬼,見他拔腳一走,不由俏眉飛霜,冷冷一哼,使了個身法,側 
    裡飄身,一下子就竄到醜面和尚的先頭。 
     
      醜面和尚見她將去路擋住,冷著嗓子問道:「你想做什麼?」 
     
      美婦人以冷颼颼的口吻說道:「不說實話,你休想走!」 
     
      醜面和尚退了一步,說道:「你強要將貧僧留下?」 
     
      美婦人兩聲冷笑,道:「和尚你識趣些!」 
     
      醜面和尚嘿嘿一笑,擺了個架勢,不屑的道:「施主說話不嫌太過,問了舌頭嗎?和尚 
    我化緣化慣了!施主你賞那份,我就吃那份。」語氣之硬,令人難以忍受。 
     
      美婦人尖叫一聲,怒道:「自尋死路,怪不得姑奶奶。」嚷叫聲中,隨手一劃,銀虹電 
    閃,森冷劍氣,砭骨生寒。 
     
      丑和尚不敢怠慢,怪嘯一聲,雷音掌源源而出,將那些劍花震去。 
     
      美婦人怒極,清嘯一聲,劍葉動處,使出了好多怪招,醜面和尚向未在江湖走動過,對 
    美婦人使出的這些精絕怪招,感到化解不易,眼看剛要摸清她的劍路,忽而又瞬間大變,又 
    幻成另一種詭奇難測的劍路。 
     
      醜面和尚心中暴怒十分,雙掌亂舞,雷聲隆隆,擊向劍影。 
     
      美婦人似是知道醜面和尚的掌法厲害,不敢硬打,只以一種輕捷靈妙的方法,配上一些 
    詭奇絕倫的劍招,在和尚的掌影中沖騰。 
     
      這美婦人不但身巧手靈,她每出一招,全都是時下各名門大派的妙招,醜臉和尚的掌法 
    雖剛猛,但每出一招,不是被她滑如游魚的免脫掉,就必是被她玄妙的突出一劍,將自己的 
    掌勢封阻住。 
     
      饒他醜臉和尚功力一等,強勝對方不少,但他實在摸不清對方的劍路,飄忽無方,弄得 
    令人摸不定。加以醜面和尚像城渾金璞玉,毫無江湖歷練,是以兩人功力雖相差懸殊,長短 
    一扯,兩人就鬥了個平手。誰也記不清楚斗了多少招,醜臉和尚好勝心大,掌勢風動雷吼, 
    更風凌厲,但他說不出為什麼,不忍將這麼位嬌滴滴的女子傷在掌下,只想她知難而退。 
     
      美婦人一面打;一面嬌聲喝道:「說出那年輕人的去路,就放你過去。」 
     
      醜臉和尚不應不理,一味的埋首啞鬥。 
     
      兩人約摸鬥了三百一招,美婦人累得香汗淋漓,嬌喘吁吁道:「不說出那孩子的去處, 
    今晚姑奶奶跟你這禿驢拼啦!」 
     
      「哈哈……」劃空傳來一陣淒厲嗥笑,笑聲一息,唰的一聲,斗聲邊緣多一個生像陰鷙 
    的長鬚老人。 
     
      兩人不約而同的收住勢子,各各後躍數步,齊向那現身的老人望去。 
     
      這老人的笑聲鏗鏘,震盪四野,神態陰冷猛鷙,只見他捋鬚說道:「要追查柳世傑那小 
    子的去處,何不問我?」 
     
      美婦人一見這長鬚老者,玉面立即罩上一層冷霜,戟指罵道:「牟昆,你這狗賊……」 
     
      她俏軀微顫,銀牙狠挫,神情顯得十分激動。 
     
      牟昆二字一出,醜面和尚不自覺的又退了一步,望著長鬚老人愕然問道:「你就是牟昆 
    ?」看來他對牟昆的大名早已耳聞。 
     
      牟昆皮笑肉不笑的嘿嘿兩聲,躬身一禮道:「大師慧眼,在下正是牟昆。」 
     
      美婦人橫掃二人一眼,望著牟昆嬌叱道:「我那孩子呢?」 
     
      牟昆回手一指身後,漫不經意的道:「快來啦!」 
     
      美婦人俏目環掃,遂向醜面和尚,意在要他證實一下牟昆的話對不對? 
     
      醜面和尚點點頭,漫不經意的唔了一聲。 
     
      美婦人牙關咬緊,望著牟昆冷叱道:「暫且饒你一時,姑奶奶找到我那孩子後,與我們 
    當家的一道上黑龍關,再取你的狗頭。」 
     
      牟昆愛理不一的揮揮手,道:「隨便啦!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牟昆並未把你姓段的話 
    放在眼內。」 
     
      「姓段?……」醜面和尚帶著幾分驚愕,接問道:「這位女施主是柳夫人段玉芝。」 
     
      牟昆點點頭,段玉芝俏目閃動著兩縷凌威,狠盯了牟昆一眼,一聲不吭的將到提著的銀 
    虹長劍插入鞘內,一面輕啟蓮步,向牟昆來路姍姍走去。 
     
      就在她邁步離去時,醜面和尚自言自語的道:「我負人家太多啦!」他仰望著夜空,在 
    沉思懸想。 
     
      他口中的「人家」二字究竟是誰,只有他自己明白,牟昆賊眼滾動,竟絲毫未留意,只 
    望著段玉芝的嬌俏背影出神,賊眼炯炯,落在她背上那柄古色斑斕的劍上。 
     
      「站住!」牟昆突然提高嗓子大喝。 
     
      段玉芝為他這冷喝聲怔住,緩緩的停下來,扭轉身軀,氣憤難抑的瞪著牟昆,唇角蠕動 
    ,似想喝問。 
     
      牟昆長鬚動了兩下,身若行雲,一下子就逼近她身前,先冷笑兩聲,方指指她肩上露出 
    的劍柄,道:「這是銀闕劍?」 
     
      段玉芝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右手如電般快疾,一下撫向劍柄,俏目疾轉,顯然是大驚 
    大詫。 
     
      別說是與柳劍雄生死對頭的牟昆,武林之中,但凡是稍有頭臉之人,早年只要與柳劍雄 
    朝過一次相,沒有不認識這柄劍的。 
     
      這柄劍,有著段滄桑血淚,它本是柳劍雄揚威四海的神物,不想一代武林俊彥缺了只右 
    手拇指,從此不能使劍,在痛傷之餘,他聲言不再使劍,於是將它贈給了愛妻。 
     
      睹劍思人,恰好仇人就在眼前,段玉芝花容慘變,週身微抖,哼道:「對啦!銀闕劍! 
    」 
     
      牟昆詭猾一笑,冷著嗓門子喝道:「好劍!」喝聲才起,蒼須飄動,猛的雙掌一掄,欺 
    身揉進,暴喝道:「拿來!」在手二指一探,向段玉芝抓著劍柄的腕脈敲去。 
     
      段玉芝豈是易與之右邊,足下移動,連退數步,避開牟昆的一記纏拿,握在劍柄上的玉 
    臂突然一揮,「嗡」的一聲脆響,銀虹橫空,一縷森冷的劍氣,自劍尖之上隱隱射出,指向 
    牟昆敲來的二指。 
     
      劍未到,劍氣先自砭骨,牟昆縱是再狂,也不敢以身輕試,立時移斗換步,橫飄丈外, 
    望著段玉芝手中的長劍發愣。 
     
      醜面和尚跟著躍進幾步,側裡一站,血紅眼皮連翻,段玉芝冷眼一看,見他雙手握拳, 
    意似暗中運勁,有出擊的可能。 
     
      她想不透他的心思,不由俏目連轉。 
     
      牟昆賊眼突轉,側臉一掃醜面和尚,露了個邪惡的奸笑。 
     
      他向段玉芝逼近兩步,悠閒的說道:「柳夫人可肯賞個臉,將寶劍借用幾天!」 
     
      段玉芝揮劍劃了道冷孤,嬌喝道:「狗賊你想找死?」 
     
      牟昆冷澀的一笑,說道:「柳夫人如不賞臉,老夫只好強取了!」跟著他頗為自豪的一 
    笑,接說道:「別說是柄劍,天底下不管什麼東西,只要被老夫看中,無不手到拈來……」 
     
      段玉芝冷冷的接道:「那你今天就試試看!」 
     
      牟昆連著冷笑幾聲,道:「神道伏魔令比你手中的劍如何?老夫還不是輕輕鬆鬆的從靈 
    修牛鼻子手中拿來。」 
     
      ※※※※※ 
     
      一聽到神道伏魔令,段玉芝素衫嗦嗦抖顫,醜面和尚也望著牟昆發愣。 
     
      段玉芝冷叱道:「你以鄙劣手段取得神道伏魔令這件事,已使你臭名滿天,身敗名裂, 
    總有一天,神道伏魔令會使你屍骨不全!」 
     
      牟昆被段玉芝惡語一譏刺,面上立時隱騰著一層殺氣,猛的氣運雙掌,大踏步向段玉芝 
    走去。 
     
      段玉芝秀眉微蹙,挺劍凝立。 
     
      醜面和尚尾隨牟昆之後移步踱去。牟昆一逼近段玉芝,突然雙掌一翻,猛力劈出兩道剛 
    猛強風。 
     
      段玉芝早有準備,右劍一劃,削出兩條劍痕,分迎兩掌。 
     
      牟昆冷笑震天,突然掌吐全力,唰的一聲,段玉芝掌中長劍被兩道大力斜斜一撞,幾欲 
    脫手飛去。 
     
      她嚇得玉容色變,腳下虛點數步,拚命握牢手中劍,心內十分失悔,暗責自己不該與牟 
    昆硬拚。 
     
      就在她驚詫自悔間,牟昆嘿嘿冷笑,身如行雲流水,揚掌上步,唬吼一聲,擊出兩股極 
    猛的暴風。 
     
      牟昆一代梟雄,功力深厚,陣戰經驗豐富,他自然深知時下的段玉芝,經十數年的礪志 
    苦磨,早晚得柳劍雄的指撥,進步當是一日千里,無比神速。在劍術上的造詣,必已躋身頂 
    尖高手之列。 
     
      有玉鳳前車之鑒,豈肯再大意,電速的想到快刀斬亂麻的手法,一出手即運足十成勁道 
    ,用的全是龍虎玄陽掌中的猛招,段玉芝自動會料及他一上來就使出殺手鑭,加上自己功力 
    本就沒有他深厚,再又是牟昆來此之前,自己正含死忘生的與醜面和尚作殊死惡鬥,本已快 
    到精疲力蠍的境地,驟然遇上這種沉如山嶽,猛若雷霆的玄門上乘掌法,怎能擋搪得住? 
     
      前兩掌已是險將劍震出手去,後至的兩掌,更是勇不可當。段玉芝連接兩掌,已玉臂酸 
    麻,挺劍無力,慌的蓮足雲湧,倒踩七星,全力逃過這兩掌。 
     
      饒她退得夠快,牟昆掌力已如狂飆捲體,疾湧而上,眼看就將擊實,猛然醜面和尚怪吼 
    一聲,雙掌開合間,橫裡一式雙推,風雷聲支和,牟昆的兩掌罡風被他撞斜。掌力失了准頭 
    ,兩股大力頓時撞向三丈外一棵碗口粗細的柏樹,「卡嚓」一聲,葉落枝折,柏樹被攔腰打 
    成兩截。 
     
      醜面和尚被震退一步,牟昆卻屹立如山。 
     
      牟昆鷹目一轉,嘿嘿冷笑兩聲,狠瞪著醜面和尚,笑意之中,隱蘊薄怒。 
     
      段玉芝總算死裡逃生,但她猜不透,醜面和尚何以要橫裡出手,不怕得罪牟昆這魔頭, 
    而相救自己? 
     
      醜面和尚兩眼直鉤鉤的望著牟昆,心上有些驚悚,暗中十分讚佩牟昆非是浪得虛名之輩 
    。 
     
      牟昆眼眸一轉,突然煞住冷笑,盡斂怒意,換上一副好詐的哈哈大笑,一翹拇指,贊道 
    :「修為深厚,禪功精玄,老夫傾盡畢生之力,大師只輕輕的揮掌就將老朽掌力撞斜,佩服 
    !佩服!」 
     
      他說的似是十分誠懇,毫無故意粉飾,存心譏諷之意,醜面和尚被他一瞎捧卻不由臉上 
    燥熱十分。 
     
      像牟昆這種人,居然會破例捧起敵人來。這一來醜面和尚心時舒暢得飄飄若仙。 
     
      他那從不現出笑容的醜臉,破例的齜牙咧嘴,露了個其醜無比的苦笑,朝牟昆頷首。 
     
      段玉芝暗自慨歎一聲,嗟喟道:「是天意,他們兩人連成一道,看來,我今天難免丟劍 
    現眼了!」 
     
      牟昆鷹眼一轉,突然一斂笑容,向醜面和尚拱拱手,道:「大師對神道伏魔令……」他 
    話到此頓歇,看著和尚醜臉愣了一下,才接下去道:「如果大師有興趣,牟昆願做個小人情 
    。」 
     
      醜臉和尚心中大動,暗忖:「如果我拿到那東西,送給柳大俠,作個見面禮,一切誤會 
    不就冰釋了嗎?」但想到牟昆老奸巨滑,怎會將這麼貴重之物割愛? 
     
      他搖搖頭道:「我不相信,你別騙我!」 
     
      牟昆正想說話,段玉芝又搶著呸的啐了一口,怒聲叱罵道:「你這兩個不要臉的東西, 
    劍盟七門之物,你們兩人能私相授受,用它套交情」」牟昆嗨嗨笑道:「這個你管不著,誰 
    教那些狗頭們自己不爭氣,保它不住!」 
     
      話一完,他驀的望著醜面和尚冷笑道:「那東西擔保在老朽身上,大師放心,等老朽將 
    這賊婆娘手中的劍拿過來,咱們再細商量。」 
     
      丑和尚突然眼瞼翻動幾下,氣沖沖的叫道:「不行!你要奪人家的劍,咱們就沒有什麼 
    好談的啦!」 
     
      牟昆早料到和尚會來這麼一手,笑著捻搶鬍鬚,反問和尚,道:「依大師高見?」 
     
      醜面和尚手捏念珠,唇角微動幾下,猛的昂頭道:「高行遠趾,隨柳夫人之便。」 
     
      牟昆有些不解,暗罵道:「臭禿驢,我真不知你心中在搗什麼鬼?」 
     
      段玉芝也有些弄不清爽,覺得眼前的醜和尚很是奇怪。但她是心竅玲瓏之人,稍一盤算 
    ,意會出眼前三人間的關係微妙到了家,明擺著的,牟昆有意籠絡這貌像醜惡的僧人,固然 
    這和尚被牟昆網羅到手之後,虎倀狼煙,牟昆會平空多把好手,武林之中,真要無善類了! 
    如若要自己開口點醒這和尚,使他不致墜入牟昆的圈套,又不知自何說起。還有自己如果此 
    刻不做,久則生變,只怕停會要走可就難了,度情量勢,不如先離開此地再說。 
     
      此念一萌,就在兩人纏惡化不清之間,段玉芝悄然踏著昏冷的泥土道走向暗處。 
     
      段玉芝一走,丑和尚朝兩眼瞪著段玉芝的去向朝牟昆怪眼翻了幾翻,冷然輕聲自語,道 
    :「朋友你打錯主意了,有我和尚在的一天,你就別想對人家背上的東西存下壞念頭。」 
     
      牟昆是什麼人物,醜臉和尚說得再是輕悄,也逃不過他敏如靈狐的耳朵去。牟昆之為牟 
    昆,就在他奸險狡猾,道道地地的說得上聲老奸巨猾。他裝作沒有聽見,面上閃起一絲得色 
    。緩緩的將目光收了回來,輕輕的叫了聲:「大師……」 
     
      接著他若無其事的解釋,道:「老朽對她背上那柄劍,本不屑一顧,只不過這劍是柄上 
    好仙兵,在那潑婦手中,如虎添翼,好多武林同道均吃了她莫大的苦頭,是以老朽想藉機繳 
    除,免得她仗以為惡。」 
     
      醜面和尚是何許人,他性情雖是偏激,但觀察力十分敏銳,牟昆這般欲蓋彌彰的掩飾自 
    己的醜惡行為,和尚越是洞燭他的邪行可鄙。他不自覺的低哼一聲,很想罵他幾句,猛又將 
    到口的話忍住。 
     
      他心中暗念道:「明知道與虎謀皮,落不了好,但柳大俠的大仁大義,我不能不有此圖 
    報……也好,先探探神道伏魔令再說,如果相機將那東西弄到手,豈不是大功一件!」 
     
      他想得確滿有道理,一旦神道伏魔令因緣附會,真個落在他手內,將它交給柳劍雄,那 
    才真是件莫大的功德,此念一生,頓時朗笑兩聲,將頭點點,神道伏魔令現下在什麼地方? 
    」 
     
      牟昆賊眼一轉,先唔了一聲,又飛快的接說道:「在黑龍關。」 
     
      醜面和尚蹙蹙眉頭,沉著嗓子說:「你離開黑龍關,不拍有人暗中下手,將它盜走。」 
     
      「這個……」牟昆嘿嘿兩聲冷笑道:「老朽不是誇口,那寶物藏處,普天之下,除老朽 
    外,旁人別想起一毫貪婪之心。否則,必死無疑。」 
     
      他語意說得這般肯定,醜面和尚自語念道:「當然,牟當家的智傾四海,這麼件小事, 
    還錯得了醜面和尚!」 
     
      牟昆意得志滿的豪笑,道:「好說!好說!」 
     
      醜面和尚當接下說道:「牟當家的說幫我個小忙,這個貧僧倒不敢存此奢望,只是…… 
    這旗子近三十年來,武林之間,為它攪得個天翻地覆,貧僧有意見識一下而已。」 
     
      牟昆賊眼四溜,驀地哈哈豪笑,道:「大師何必謙虛,說什麼見識,如果有興,牟昆當 
    取來奉贈!」 
     
      醜面和尚有些不信,愣著眼搖搖頭自語,道:「君子不奪人所好,牟當家的這個玩笑開 
    得太大了!」 
     
      牟昆猛地敞聲大笑,指著自己的鼻子笑道:「大師不信老朽之言?」 
     
      醜臉和尚搖搖頭,未說一字。 
     
      牟昆猛然大叫道:「你如果肯降尊紆貴,何愁神道伏魔令不屬你所有呢?」 
     
      醜臉和尚週身微動,追問道:「你說得詳細些?」 
     
      牟昆得意的敞聲大笑,道:「你聽說過劍盟七門?」 
     
      醜臉和尚點點頭,道:「那是武林間的名門大派。」 
     
      牟昆臉色有些不悅,他連噓兩聲,道:「老夫有意另組劍盟七門,訂期在黑龍關上論劍 
    ,誰有能耐,奪得魁首之後,就可掌符行令。」 
     
      醜臉和尚搖頭大叫道:「要與各名門大派分庭抗禮!」 
     
      牟昆說道:「大師不可小看自己,就憑他們那些廢料,當年老夫信手取他們今符,他們 
    只落得瞪眼的份兒。」 
     
      醜面和尚望望牟昆,輕笑一聲,道:「貧僧功力不及牟當家的,我犯不著冒這個險。」 
     
      牟昆蓄意迷惑和尚,他曲意解說道:「大師以久戰之身,猝然出手,擋老朽全力一擊, 
    自然要吃些小虧,如果你我雙方,在體力恢復之後,互見真章,那時……哈哈,恐怕老朽要 
    稍遜一籌。」 
     
      醜面和尚被他說得豪興大發,一拂兩袖道:「走!貧僧隨你去碰碰運氣!」 
     
      牟昆哈哈大笑,道:「你真是我志同道合的知音,走吧!」 
     
      兩人揮袖齊舞,四足御風,向起伏的崗巒如飛奔去。轉眼之間,影蹤懼杳。 
     
      三人前後腳一走,荒崗之上,夜涼露重,只有木葉在夜風中的蕭蕭聲。段玉芝走在最先 
    ,她思潮翻騰不息,想著十幾年未見在兒子,相見就在眼前,說不出的激動,她回味這些年 
    來,痛失愛子,又遠離丈夫,在冷落和寂寞中度著歲月,如果,今晚能見到愛子,十數年的 
    空虛心境,將會獲得彌補。 
     
      許多年來深埋心底的仰郁,磨折她的心神,使她易於感到困頓,她苦戰了半個多時辰, 
    走了一程,已顯得有些疲累。 
     
      漸漸的,星光昏暗,烏雲四合,突地捲起陣狂風,她意識到天已將變,很明顯的。在這 
    種季節,風暴會突然而至。 
     
      她的心情一如頭頂上的雲塊,灰黯沉重。夜風漸緊,四下濃霧滾滾,走石飛砂,令人難 
    以睜開眼睛。 
     
      除了風鳴之外,四外別無聲響,只有天邊不時拉起道紫電,劃過長空,消失在遠方,跟 
    著,傳來陣隆隆的閃雷。 
     
      夜空愈來愈暗,她簡直是在漆黑的沉夜中摸索。還算幸運,她順著風奔馳,走得還夠快 
    ,一口氣跑了兩三里。 
     
      一過走,一邊尋思,天可能會在和平瞬間,就要落場大雨,她真怕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中 
    ,無法與自己失去撫愛十餘年的孩子見面。 
     
      驀地一道紫電。自天的盡頭處拉曳而至,照得四周纖毫畢現,灰塵蓋盡四野,在濃重的 
    雲塊下呼嘯滾動。 
     
      段玉芝藉著電光閃照順目望去,前面十餘九一座小崗頂端,孤零零的有棵禿老樹在夜風 
    中抖搖,樹左有座丈許高的山神廟,算是這棵枯樹的唯一伴侶。她望著小廟吁了口長氣,加 
    快步子奔過去。 
     
      彈指之間,她已來到廟外,凝神朝裡細望,廟內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饒她膽力一 
    等,也不敢貿然往裡闖。 
     
      這是座方圓不及三丈的小廟,她立在門前躊躇了一下,回手一抄,銀虹閃耀,她已悄無 
    聲息的擎著銀闕劍,玉臂一伸,向內探去。 
     
      錦虹閃耀,射出陣白濛濛毫光,攏目細望,只見神龕之上供著山神土地,左面是馬王菩 
    薩,右側是黑白無常,猙獰可怖,令人毛髮直豎,身不由己的倒抽涼氣。 
     
      段玉芝一代俠女,在夜暗之中,乍然見到這種觸目驚心的凶神惡煞,雖是有些驚悸,但 
    略一定神,也就泰然置之,邁步跨進小廟。 
     
      雷聲如爆豆般的響個不停,此起彼落,電虹接二連三的劃過天壁,交織成一幅恐怖的畫 
    面,沒有多久,暴雨傾盆而下,嘩啦之聲,撼戶震耳。 
     
      段玉芝暗自念佛,道:「但願菩薩保佑,我那孩子不要淋雨。啊!我能立刻見到他多好 
    ……」 
     
      她不自覺的將眼瞼闔上,暗中黷禱。良久,良久,俏眼突然大睜,目光炯炯,透過雨簾 
    ,望向高廟外。 
     
      她突然神情一凜,像是有所發覺,脫口輕輕念道:「什麼人冒著這麼大的雷雨趕路?該 
    不會是我那孩子吧?」 
     
      驀地裡,橫空劃過一道紫色閃電,大地在短暫的一剎那,亮如白晝,廟外不遠處,霍然 
    一人埋首疾奔而來。 
     
      那人奔行甚速,段玉芝望去之時,他正好撩袖拂額,電光石火下匆匆一瞥,且又大雨傾 
    盆,視界朦朧,是以那人的穿著份要,身形年貌,模糊不清。 
     
      但依稀辨識得出來,那是個男人。 
     
      段玉芝心中大為震動,心說:「上蒼真也有靈,我才念及我那孩子,莫非真個是他來! 
    」她不自覺的週身振奮,上前兩步,翹首向廟門外注凝望。 
     
      事與願違,她有心想看仔細些,天公又不做美,雷電不作,漆黑難見,她芳心微微有些 
    焦灼。 
     
      就在她懸想之時,猛地雨簾閃動,刷的竄進來一條黑影。 
     
      雖是夜色漆黑,五指難辨,但來人身形極是眼熟,兩道如刀的森冷眼芒,如電晃動。段 
     
      玉芝不由己的退了三步,芳心突跳,暗念了聲:「糟!」她已看出來人是誰,登時寒毛 
    孔中沁出身冷汗。 
     
      「嘿嘿!」兩聲陰冷慘笑之後,接著是冷愴愴的聲調,說:「天算不如人算,臭婆娘, 
    你怎能脫得出老夫的手掌。」 
     
      段玉芝倏地嬌叱道:「狗賊!你別打如意算盤,今天姑奶奶給你拼啦!」 
     
      這人不問可知,誰都猜得出是紫電無影牟昆。 
     
      只見牟昆冷笑著說道:「要拚命還不容易,只怕不肯拼,我問你,你那寶貝兒子現在在 
    什麼地方?你可知道?」 
     
      這句話,正問中段玉芝心懷,她沉著嗓子洪聲喝道:「你說!他是不是沒有走這條路? 
    」 
     
      牟昆得意的笑道:「你不想想,我蓄意要取得你背上的長劍,我怎會這樣傻,由你們母 
    子碰上頭,聯手來對付我?」 
     
      段玉芝玉面飛上層寒霜,擬捨命一拼,但她仔細一想,自己豈能不見上愛子一面。 
     
      但牟昆的目的在劍,銀闕劍不到手,他怎會甘休?自己不與他拚鬥又怎能擺脫?愈想愈 
    煩,一時之間,怔住廟內不知應該如何是好? 
     
      自牟昆一現身。段玉芝早已反手探向劍把,到此地步她意識到千思萬想,唯一的辦法只 
    有一條,就是捨死一拼,也許還有求生的希望。 
     
      她是聰明人,俏眼四下細打量,估計自己內力不及牟昆精純,這廟又太小,方圓只三丈 
    ,動起手來,毫無閃避的餘地,要想一拼,只好鋌而走險,搶先機出手。 
     
      牟昆正陰笑連連,段玉芝猛地橫掌圈肘,先向對方打出一股掌風,接著銀光暴閃,銀闕 
    劍隨之削出。 
     
      驟出不意,牟昆也感吃驚不小。段玉芝本已得段圭真傳,再加柳劍雄指撥,數十年劍上 
    鍛煉,可說現下已是使劍名家中的翹楚,舉凡時下各名山大派間的劍術,精妙的招數,她無 
    不熟悉能詳。 
     
      說句狂點的話,她聰慧過人,除開大羅金剛劍她尚未體會之外,餘下的各門劍法精髓, 
    幾乎已掃數精通,加上她運用智慧,將那些招式融合了,成為一套應急的妙招。為此之故, 
    醜面和尚那高功力,仍被她弄得縛手縛足。 
     
      她這一驟然出手,就是辣著,並且劍勢不停,招招相連,跟著劍如潮湧,推出一片劍浪 
    ,卷激衝刺。 
     
      牟昆在驟然間也難以應付,一個倒翻,被那片劍浪逼得竄出廟門之外。 
     
      段玉芝跟蹤進襲,劍花旋湧,舞起一道劍牆,堵在門口,封住廟門,使牟昆不得越雷池 
    一步。 
     
      牟昆氣得哇大叫,傲立雨中,雙掌連揚,迎著劍影壁出幾道罡風。 
     
      他一面發狠亂劈,一面氣憤憤的道:「臭婊子!今天不好好的將你收拾一下,你也不知 
    天高地厚。」 
     
      段玉芝氣得銀牙碎咬,勁力透劍而出,劃起一陣劍風,向牟昆掌力激盪中劈去。 
     
      牟昆陰冷的說道:「強弩之末,你還充什麼狠?伶俐些,快將劍交給老夫,不但饒你一 
    命。而且,老夫還告訴你條路子,那裡可以找得到你那雜種兒子了。」 
     
      不說還好,這一點破,段玉芝果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氣濁神滯,劍勢遲緩,「彭」的 
    一聲,一股強大勁力驟然撞襲而至,段玉芝登時被震退兩步。 
     
      牟昆長笑一聲,掌風如兩柄巨斧,收挾千斤勁力,蓋壓而下。他一面狂叫道:「臭婆娘 
    ,再不識相,將劍獻將上來,老夫叫你血濺五步!」 
     
      「住手!」段玉芝驀然一聲嬌喝,收勢挺劍,秀眉怒軒,一手伸指搭在劍葉之長,作勢 
    欲將劍敲斷。 
     
      牟昆賊眼「骨碌」轉動了幾下,早在段玉芝一聲輕喝時,他已收勢停手,蹙眉愣目問道 
    :「你想將劍折斷?」 
     
      段玉芝氣咻咻的應了一聲,答道:「古人以死全璧,姓段的眼前為勢所迫,毀劍戕生, 
    又算得什麼!」 
     
      牟昆凶睛光焰陡然熾盛,似是震動了一下,他那雙賊眼的眼珠滾動兩轉,反駁段玉芝的 
    話,道:「你的話有偏差,以死全璧,只為寶璧一失,無法向趙王覆命,藺相如在走投無路 
    時,方出此下策;我們武林人物,雄風萬里,氣吞河山,豈能折劍辱名,做此愚笨之事!」 
     
      段玉芝俏眉一動,冷的道:「義節昭彰,乃武林人物首重的美德,這劍是我丈夫親手交 
    給我的,既不能仗以鋤強除奸,又不能保它不落入仇敵之手,在這種情形之下,說不得只好 
    寧為玉碎,不求瓦全了。」 
     
      牟昆為之語塞,雙目火焰如電,緊盯著段玉芝手中的長劍。誰也不再說話,成了個無言 
    對耗。 
     
      兩人全練有夜眼,這一陣,雷電雖已不再交作,但淅瀝的雨聲,仍自落個不停,牟昆愕 
    立雨中,衣履盡濕,水珠自他瘦削的面頰上滾落,沿著如雪長鬚滴墜胸前。 
     
      段玉芝乍見牟昆這般老邁,在雨中兀立,打心底湧上來一股惜老憐貧的念頭,驀的想起 
    一人,低低的念道:「唉!他這般年歲,風吹雨淋,也怪可憐的。不知道我爹他老人家…… 
    」 
     
      她十餘年未見段圭。 
     
      十餘年前,她們父女倆本是相依為命,此刻怎不令她興起懷親的念頭! 
     
      她本是情感極端脆弱之人,有些感觸,不自覺地想得入了神,忘記了大敵當前,眼前虎 
    視眈眈望著她之人,是舉世之中,最為陰險的大魔頭。不知不覺,俏目凝淚,緩緩的將雙臂 
    垂了下來。 
     
      眼前之人,突然幻影顯現,似假疑真,有些像極是縈念中的老父。 
     
      正當她入神冥想之際,眼前突然一花,執劍腕脈一麻,五指頓松,長劍已被奪脫手。 
     
      變起倉卒,到她發覺有警之時,應變已自不及,牟昆哈哈敞聲大笑,反手一揮,唰的一 
    聲,銀闕橫空間起一道極亮的冷光。 
     
      段玉芝俏面慘變,嬌喝一聲:「惡性賊!今天我和你拼了!」聲出勢動,玉臂一揚,和 
    身撲去。 
     
      牟昆狂笑聲中,像陣旋風,向雨中猛捲而去。 
     
      她一面追撲,一面愴聲叫罵,兩人奔行於大雨之中,快疾無倫,在這種灰黯如墨的雨夜 
    ,兩道身影像殞星瀉空那般疾速。 
     
      牟昆何等老辣,原來段玉芝站在土地廟門口的那種失神情態,落入他眼中之時,他已不 
    動聲色,暗中作勢欲撲,乃至段玉芝將劍緩緩垂下之際,他發覺良機千載難逢,一瞬即失, 
    立時趁機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驟然欺身而上,勁力透指而出,手掌未到,指風已自及腕 
    ,另一隻手用他蓋壓天下的奇站神功,舉掌一吸,段玉芝手中銀闕劍立時脫手飛去。 
     
      目的已達,他怎還猶豫,狂笑一聲,拔步逃逸。 
     
      一追一逃,快如流星飛瀉。牟昆在雨霧之中,一時不辨方向,高一腳,低一腳的,貼地 
    平飛。尚幸他輕功不弱,履險如夷,行來毫無困難。 
     
      段玉芝似瘋狂了一般,只顧奮起餘力,鼓勁狠追。她一面追,一面破口大罵,左一句牟 
    昆惡賊,右一句牟昆狗賊,罵個不歇。 
     
      她像是失去理性,也不知她那來的余勇,眨眨眼,追了三里出頭,雨勢隨著小了不少。 
     
      但兩人足下一點都不慢。 
     
      想是段玉芝罵聲尖銳,方圓數里之地,皆能聽聞,驀地裡遠處一聲清朗長嘯,極像是與 
    段玉芝兩相和應。嘯聲甫歇。跟著傳來一聲清逸的聲音:「牟昆狗賊何在?」 
     
      這人的聲音,一入牟昆之耳,牟昆全身一凜,飛快的改了個方向逃逸。 
     
      那人來的夠快,眨眨眼,與段玉芝彙集一道。 
     
      那人儒衫飄飄,是個俊美少年,段玉芝真似發了狂,她一心一意只念著個牟昆。對身外 
    事物,不聞不問。 
     
      少年似已看清前面十多丈外飛逃的牟昆,對狂追的段玉芝起了同情之心。段玉芝亂髮拂 
    額,是以看不清面貌,依稀能分辨出來那是位女性。 
     
      一追一逃,逃的雙是一代魔梟,少年似是看出追的女子吃了什麼虧,不由加緊一步,躍 
    近她身側,問道:「你吃了……」猛覺這話不對,忙改口道:「牟昆是不是……」話到此更 
    覺不對,只好嚥住未出口的話。 
     
      「少囉嗦!廢話連篇,那狗賊搶了我的劍。」她怒得忘其所以的揚掌向少年橫推一掌。 
     
      少年眉頭一皺,心怒段玉芝太也無理,但猛然想到劍字,似有所思,劍眉動了兩下,冷 
    哼一聲,步下一緊,躡著牟昆身後,銜尾疾追。 
     
      段玉芝尾隨兩人之後,窮追不捨。但是牟昆之言應驗了,她愈追愈不行了。漸漸的漸漸 
    的,前面的兩人的影子由大而小,由明斯暗,終至分辨不清了。 
     
      沒有多久,她終於支持不住。「噗通」一聲,栽倒地上,四肢蜷曲一下,就靜靜的躺臥 
    在泥濘濕潤的地上,一動不動,長髮覆蓋滿肩,宛如死去,沒有誰去管她。 
     
      段玉芝昏跌地上,前面追奔的人一點都不知道,少年追逐間,曾大聲喝道:「牟昆狗賊 
    ,還不快將人家的劍留下,強搶豪奪一婦道人家東西,你這種行徑,簡直丟盡了武林中人的 
    臉。」 
     
      牟昆相應不理,只顧哈哈狂笑,兩人又追逐了四五里,牟昆似因聽不見段玉芝喝罵的聲 
    音,猛地將迅疾如電的身開一煞,驟然轉身,當道昂然傲立,望著疾奔而來的少年冷然連笑 
    ,揚揚手中的銀闕劍,問道:「你認不認識這柄劍?」 
     
      牟昆突然停步轉身,使少年感到非常突兀,再見他問及認不認識那柄長劍,更弄得丈二 
    金剛摸不著頭。俊目轉了幾下,掃了牟昆手中的長劍一眼,搖搖頭,道:「不認識!」 
     
      牟昆哈哈大笑,笑得彎腰跌足,也笑得那少年人莫名其妙,宛如跌墜在五色繽紛的迷霧 
    之中。 
     
      他猛地止住笑聲,將手中長劍高舉過頂,另一隻手指指長劍,述著眼睛得意地,道:「 
    這是你老子當年出盡風頭的銀闕劍,哈哈……」 
     
      神態之傲,舉世無匹。 
     
      少年正是三劍冠武林柳世傑,他聞聽牟昆之言,面色陡然凜變,俊目威光暴射,望著銀 
    闕劍朗聲長嘯,一面反手向背上一抄,冷虹一閃,拔出紅穗古劍,就待一劍砍去。忽憶及一 
    事,他突的收住,橫劍問道:「追你的那位婦道人家是誰?」 
     
      牟昆冷笑一聲,顧左右而言他的先歎口冷氣,道:「那女人也太可憐,苦戰醜面和尚半 
    夜,已是強弩之末,現下又瘋狂緊追一陣,唉!天曉得她現在半個命還保不保得住?」 
     
      他這種避開正面的答話,柳世傑急了個一頭冷汗,明知那婦人必與自己淵源深厚,但牟 
    昆的可惡處就在這些地方,他真要使人急得上吊。 
     
      「狗賊!」柳世傑近不及待的暴喝一聲,手中長劍猛揮,三環招出,幻起漫天劍影,削 
    向牟昆。 
     
      牟昆步踩九宮,避開厲招,冷笑道:「你真不知死活,這種時候,還要和老夫死纏,你 
    有此自信,在千招之內能勝得老夫?」 
     
      這倒是一點不假,別說千招之內柳世傑勝不了牟昆,恐怕連全身而退都有困難! 
     
      一句話將柳世傑問愣,不由收劍付量,顯然是在想牟昆話中的含意。 
     
      柳世傑聰明絕頂,像他這種智慧,什麼事不一點即透,登時朗目一瞪,沉聲說道:「銀 
    闕劍容你暫時保管些日子,小爺今天權且將你放過。將來,哼!這劍……小爺定教你雙手捧 
    上……」話未說完,拔腿轉身就跑。 
     
      牟昆望著柳世傑的背影豪笑道:「小鬼頭,此時跑去只怕遲了,擔心你娘有個三長兩短 
    ,今後……哈哈……你們祖孫三代如何做人?」 
     
      他說得夠陰損,柳世傑怒得鋼牙直銼,但也正為此,使柳世傑猜出那女人是自己生身的 
    親娘。 
     
      這一想透,錯過了見生身的親娘,心中暗罵了不知多少聲不該。 
     
      柳世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沒命的埋首飛奔。 
     
      他勉強能記得來時的路線,發狠的狂奔,一面奔跑,一面遊目搜索,希望找出母親的蹤 
    影。 
     
      這時候,風停雨止,他雙目如注,一路細察地上的痕跡,但苦尋了很久,別說看不到一 
    絲人的跡印,便是連鳥獸的足跡都找不到一隻。 
     
      急昏了頭,他怎會想到像他們這種武林中的絕頂好手,將輕功施展到了極限之時,宛如 
    掠地飛騰,那來的足跡可尋。 
     
      縱或是有,也只是足尖輕輕點地藉力之時,在浮濕的松泥上點上那麼一點。更何況時在 
    夜晚,行速雙快,他眼光再銳,也難察出那點浮影斑點。 
     
      他一口氣跑了五里,察看不出一絲痕跡,嚇得膽裂魂飛,心中在想,一想娘要真是有個 
    三長兩短,教自己今後如何做人?想到急處,不由捶胸失聲! 
     
      他懷疑走錯了方向,懊喪的停下來遊目向四周打量一陣,哭喪著臉自語道:「對了!是 
    這條路,一點沒錯。」 
     
      他再度放開腳步,循著來時的路線,仔細察看。雖說慢,但也比常人不知快下了好多倍 
    了。 
     
      約摸走了三里多路,突然路左一箭之地,浮土凌亂,似是有人仆臥過的樣子。 
     
      他停下來細看看,更發覺有三丈多遠的一段路,足印深達數寸,步履踉蹌,直達那處浮 
    土凌亂處。 
     
      柳世傑飛快的躍了過去,仔細察看,這一連串的中印,均是東倒西歪,長不過三寸,一 
    看就知是個蓮鉤足印。柳世傑「噫」的叫了一聲,移步在那堆凌亂的浮土處,將浮泥詳看了 
    一下,倏地小眼閃波,肯定的叫道:「是了!定是我娘跌倒在此。」 
     
      既是跌倒此地,自己追牟昆只不過三四里路程,一個來回前後不過瞬的一刻,怎會蹤影 
    全無? 
     
      像她那麼深功力之人,當不會輕易跌倒,如是精力疲竭,而跌倒地上,要體力恢復,能 
    自己爬起來,也不是短時間能辦得到的!就算她勉強站了起來,也絕不會走遠? 
     
      柳世傑細心一看,別說附近沒有人影,簡直連離去的足印也沒有一點。 
     
      事情十分明顯,自己生身之娘確是跌仆在此,必然是被人從地上拉了起來,架走了! 
     
      從地上未留下絲毫痕跡看來,架走娘的這人,功力之高,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簡直 
    是高不可測。 
     
      他嚇得膽裂魂飛,週身起了陣冷噤,連問了幾聲自己:「此人是誰……」 
     
      突然,一個壞念頭升起,心說道:「在這左近出沒之人,除了牟昆之外。就只有冷魂寺 
    的那個死禿驢。」 
     
      想起那個面容奇冷,孤僻難纏的醜臉和尚,心中起了一陣噁心,如果親娘真的被他挾走 
    ,事何以堪? 
     
      他急得震破喉嚨,仰天抖嗓愴聲大叫:「娘!」 
     
      他是悲極而叫,人世最為淒慘之事,莫過於生離死別,柳世傑所遭遇的又是人世難堪的 
    事! 
     
      雨過天青,疏星朗照,他這種發自全神全力的愴嘯,更深宵靜,響徹雲表,雄渾飛昂, 
    十里可聞! 
     
      他算是當今武林高手之中的一流好手,內力之強。連牟昆那種蓋世好手,也強他不了多 
    少,是以他一嘯方罷,震得四山遙應。 
     
      空谷回音,聲朗韻澈,驀地裡,遠處一聲「傑兒」和叫而來。 
     
      這麼簡單的兩個字,落進柳世傑的耳裡,宛如在浩瀚無際的苦海邪波之中,飄來一葉扁 
    舟。 
     
      柳世傑喜得發狂,辨了下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抖嗓大聲叫:「娘……」 
     
      聲出勢動,飛身疾縱,對正那縷聲音來處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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