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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孤劍滄海盟

    【第二十章 鐵指琵琶 金剛不壞節 風雲八爪 初遭敗績】
    
      話說青城耆宿無影神掌畢曉嵐,被那白衫少年左掌一抓,如風似電般疾神五指 
    扣住,只覺渾身氣血壅塞,一陣酸麻散竄,絲毫力道俱用不上,心中膽裂魂飛。 
     
      驀見白衫少年一聲森森冷笑,右手疾晃,那柄銀光閃耀的短劍已當胸刺來。 
     
      畢曉嵐不禁長歎一聲,閉目待死。 
     
      人在臨死的一剎那,心情顯得無比的寧靜,畢曉嵐的臉色,分外莊穆,略無半 
    點恐懼。 
     
      白衫幪面少年劍光點在畢曉嵐的胸窩,倏又後縮三分止住,他眼見畢曉嵐面色 
    平靜,視死如歸,不禁為之心折,目光盯在華曉嵐的臉上,似要找出什麼似地,手 
    腕緩緩地落下。 
     
      畢曉嵐自知必死,但覺久無異狀,忍不住睜開雙眼,只見少年白巾內一對朗如 
    晨星的眸子,泛出冷傲光芒。 
     
      這時,燕山神尼高喧了一聲佛號,道:「善哉!善哉!海外武學果然凌駕中原 
    。」 
     
      白衫少年一聲輕笑,鬆了扣住畢曉嵐左腕的五指。 
     
      畢曉嵐眼視著白衫少年點了點頭,微歎了一口氣道:「老朽名列青城耆宿,說 
    實在話,中原武林高手能勝得老朽一招半招的並不太多,尊駕方才一手太以奇奧難 
    測,請問尊駕莫非是海外奇人玉鐘島主梁丘居士的高足麼?」 
     
      燕山神尼接口道:「畢老師,此位是梁丘居士愛子梁丘琪。梁丘居士將百年浸 
    淫的『風雲八爪』傳授與少島主,是以你輸的不枉,何用灰心。」 
     
      畢曉風倏然一驚道:「無怪乎自已輸得如此慘法,原來梁丘居士將昔年縱橫天 
    下之『風雲八爪」傳授其子,想梁居士晚年得子,鍾愛無比,那會不悉心造就,傳 
    其衣缽」,想著,微睨了當前白衫少年一眼。 
     
      只覺得除了面目不露之外,身材、骨格無一不是骨秀神清氣宇不凡,分明是一 
    上乘奇才,遂笑道:「原來是少島主,可見老朽輸得並不枉,尤其是在令尊昔年縱 
    橫天下之『風雲八爪」之下,更是心服口服。」 
     
      燕山神尼與畢曉嵐所說之話,表面上可算得極盡恭敬,但梁丘琪隱隱聽出指自 
    己倚仗「風雲八爪」取勝,除此即無濟於事,少年習性強傲,聞言發出了一聲極冷 
    峭的笑聲:「你們可是認為除了『風雲八爪」外,別無他種武學可取勝麼?那你們 
    錯了,想玉鐘島武學,無一不是另辟蹊徑,與你們中原大迥異趣,非但玄奧奇絕, 
    而且無法破解,倘有不信,就請一試,我絕不施展「風雲八爪」就是。」 
     
      朔風狂嘯,密雲漫天飛舞,松油火距越來越旺,忽然,一陣狂風過處,竟將梁 
    丘琪幪面白巾揭飛,呼地一聲,掠上半空。 
     
      梁丘琪凌空一躍,直望那方白巾抓去,那身法何等快捷,迅如電光石火,哪知 
    五指尖一沾及巾角,又是呼地一響,急風起處,白巾突又上卷,眨眼即隱入茫茫風 
    雪無邊黑暗中。 
     
      梁丘琪一把撲空,倏然落下,氣得玉面發青,眼內冷電逼射,炯炯生威。 
     
      畢曉嵐著出那兩陣狂風似有人操縱,卻手腳作得利落天衣無縫,不禁微微寬心 
    ,遂笑道:「少島主不可自負太甚,老朽雖然不才。少島之若不施展『風雲八爪』 
    ,只怕未必能勝得了老朽,何況燕山神尼禪門絕學『大乘般若』真力非可等閒咧!」 
     
      梁丘琪哈哈朗笑道:「我絕不施展「風雲八爪」,兩位儘管露出威震中原之『 
    無影神掌』『大乘般若』真力,看著玉鐘島秘學是否可與中原武學一較短長。」 
     
      燕山神尼暗哼了聲,心想:「你這小娃也太狂了些?」 
     
      畢曉嵐默默無言,今晚不管怎樣,自己已是成名掃地,像自己偌大年紀,武林 
    輩份崇高,竟在後生小輩劍下饒生,何況兩人聯攻,取勝也是無顏,想著想著,不 
    由萬念俱灰,神情木然,那呼嘯的北風,吹著他頷不動白鬚,四散拂揚,除此而外 
    ,就像風中矗立的一截枯木。 
     
      梁丘琪看在眼裡,也摸不清畢曉嵐心中想著何來,他隱,約看出畢曉嵐眼神, 
    變得黯淡無光。 
     
      寒意更濃,陣陣侵襲,然而畢曉嵐的內心,比外面侵襲的寒氣更冷十分。 
     
      突然,畢曉嵐長歎了一口氣,緩緩轉過身軀便欲離去,他想到暗中還隱藏有人 
    ,方才劍下饒生的一幕,必然看得一清二楚,是以更無顏再留下了。 
     
      燕山神尼目睹畢曉嵐欲待離去,道:「畢檀越,且慢離去,待老尼談一段武林 
    秘辛,再走可否?」 
     
      無影神掌畢曉嵐不禁詫異,止住腳步,轉回身軀,暗忖道:「這老尼姑太奇怪 
    ,此時此地還要談什麼武術秘辛。」 
     
      梁丘琪面向著燕山神尼道:「神尼,梁丘琪並不是為武林秘辛而來,卻是……」 
     
      燕山神尼笑道:「這個老尼知道,但此事不可不聽,與令尊有莫大干係呢!」 
    說著轉面向畢曉嵐道:「畢檀越,你身為青城耆宿,可曾聽過貴派十九代掌門人無 
    孤道長臨終有何遺言麼?」 
     
      畢曉嵐聞言大震,忙道:「天孤師伯回山時,已氣息奄奄,遍體又了無傷痕, 
    只道年老體衰,真元枯竭致疾,臨終只說了四句無頭無尾遺言,直至如今,無人猜 
    透。」 
     
      燕山神尼問道:「四句什麼話?」 
     
      畢曉嵐神情十分激動,道:「狂飆三起,白雲五變,奮起直追,可保萬年。」 
    本派中人費盡心智尚無法猜透他老人家遺言含意為何,莫非神尼知道麼?」 
     
      燕山神尼頷首道:「此事老尼約略知道,檀樾且稍安匆躁,稍時必詳說個中因 
    果,」說此一頓,望了梁丘琪一眼,笑道:「少島主,五十一年前令尊曾上少林, 
    與少林掌門人印證武功,自詡玉鐘島武學凌駕中原,少林掌門超塵大師禪門高僧, 
    火氣俱無,只微笑不語,亦不允與分尊下場印證,但令尊堅請再三,不得已超塵大 
    師下場,展出十八羅漢散手只守不攻,交手了一日一夜令尊無法幸勝一招,臨下山 
    聲言十年後必再度登臨少林,以期證實海外武學究否凌駕中原,超塵大師微笑道: 
    「武學源流,實出於中土,複雜繁奧,有生之日,實難窺其萬一,就拿敝寺而言, 
    武功拳笈堪執中原武學之大成,尚不敢誇稱駕凌各大門派之上,居土玉鐘島絕學雖 
    然不凡,仍然脫出中原武學之範疇。」 
     
      令尊長笑下得少室,揚長而去。 
     
      十年後,令尊果然重上少室,自詡又習得一項奇奧武林之絕藝,欲與中原各大 
    門派逐次印證。 
     
      超塵大師微笑道:「無論何種武學,必有練不到之處,所謂集思廣義,聚腋成 
    裘,雖然居士天縱奇才,但以一人之才智,必難兼顧,居士不信,老衲必在一千招 
    以內尋出破綻。」 
     
      其實令尊才不過四旬不到,超塵大師看出令尊鋒芒大露,若不斂束,必為禍武 
    林,故語言之間有意貶抑,期使令尊有所警惕,用意不為不善。」 
     
      梁丘琪只鼻中做哼一聲,兩眼旁視遠處黑暗中。 
     
      燕山神尼心知他必然察覺林玉霜倪婉蘭兩人匿跡所在,眉頭微皺,又說道:「 
    令尊一出手,就與十年前大不相同,奇異難測,才出三招,就將超塵大師迫退五丈 
    ,逼得大師施展少林鎮山絕技藝『達摩十三式』,及『無相金剛掌』與之相抗、一 
    面觀察令尊手法有無破綻之處,大師也是一代奇人,果然在一千零一招上,在令尊 
    身後印了一掌,這一招使令尊大出意外,不禁怔住。」 
     
      當時超塵大師道:「居士絕學果然登峰造極,但問鼎中原,未免言之過早,只 
    要居上能思出拆解老衲最後一招『千佛化身』,再來不遲。」 
     
      令尊性高氣傲,道:「必將找出化解之法。」 
     
      超塵大師問道:「居士需費時日若干?」 
     
      令尊沉吟半晌道:「期以四十年,若在四十年無法化解此招,我這玉鐘島絕學 
    「風雲八爪」自我而滅,決不妄傳一個人。」 
     
      超塵大師哈哈笑道:「人生短暫,老衲行將就木,何等等待,不過老衲將此招 
    傳授下代掌門及五掌院,恭候居士光降。」 
     
      最後超塵大師又道:「『風雲八爪』,據老衲臆測,當不出中原武學,定是居 
    士拾獲一冊秘笈,再滲以他學演化而成,不知是否?」 
     
      令尊默然半晌,才道:「不錯,風雲八爪實脫胎於中原,但你們中原的人無法 
    領悟,玉鐘島將其發揚光大,不可謂之剽竊。」 
     
      超塵大師道:「居士能化腐朽為神奇,老衲居心欽佩居士奇才,但「風雲八爪 
    」過於歹毒,望居士遵守諾言勿枉傳人……」 
     
      燕山神尼說到此處,目光投在梁丘琪身上一瞬不瞬。 
     
      梁丘琪心中微微一凜,突眼內露出奇光,朗聲笑道:「家父早就悟出化解少林 
    「千佛化身」之招,只以家父近年習性淡泊,志在林泉,不欲重履中土。「風支八 
    爪」並未妄傳一人,梁丘琪子襲父學,並不為過,這些都是家父的事,大可不必將 
    梁丘琪牽涉在內……」說著,忽似有發現,雙目炯炯直射遠處,止口不語。 
     
      火光搖曳中,紛飛大雪愈來愈濃了,時近午夜,寒氣更是侵骨,風聲狂嘯,無 
    影神掌華曉嵐自須飄揚,屹立在狂風中聽得癡癡發怔,心想:「這老尼所說的話, 
    莫非與青城有什麼關連麼?」心頭疑雲頓生。 
     
      突然,梁丘琪身形微微—塌,凌空竄起,向那千松崖後躍去,眨眼即投入黑暗 
    中。 
     
      燕山神尼微微—愕,倏向左轉身,虛空拍出一掌『大乘般若』真力。 
     
      就在掌力堪吐之際,驀聞暗中有人喝了聲:「回去,千松崖豈是你撒野之處。 
    」一聲叮冬弦鳴,只見梁丘琪飛電掠回,神情甚是激怒。 
     
      燕山神尼聽出暗中語聲,那是鐵指琵琶游四鳳口音,心中大感詫異,連無影神 
    掌畢曉嵐當場也為之大震。 
     
      狂風中人影一閃,隨風飄落一人,火光映照中,可不正是那死後返魂的鐵指琵 
    琶游四鳳,一手捧著鐵琵琶,放眼凝視在白雪遮蓋,屍體橫陳之括蒼三老,似是積 
    恨未消,幾欲噴出火來。 
     
      梁丘琪面色突變無比虔敬,望著燕山神尼道:「晚輩與令徒凌玉霜相愛有年, 
    意欲伴凌姑娘嚮往玉鐘島會見家父,望老前輩俯允是幸。」 
     
      燕山神尼早知道這段孽緣牽纏,凌玉霜本訂有親事,何況本人也不同意,怎奈 
    梁丘琪一見鍾情,非她莫娶,一勁苦纏,凌玉霜屢次口庵苦訴,力恐一口拒絕,激 
    怒了梁丘居主,替中原武林帶來一片腥風血雨,只有命凌玉霜虛與委蛇,拖延時日 
    ,令梁丘琪知難而退,但梁丘琪一往癡情,非但不死心,而且追上霧靈山來,當下 
    聞言心中為難之極,沉吟不便回答。這時,鐵指琵琶游四姑冷笑一聲道:「虎女焉 
    配犬子!」 
     
      梁丘琪登時玉面鐵青,冷笑聲中,右掌一圈,急如閃電伸出,向游四姑娘脈門 
    扣去。 
     
      無形神掌畢曉嵐看出這一著,較方才用來扣住自己的還要奇異難測,不由為游 
    四姑耽心。 
     
      梁丘琪五指方一扣去,突然由暗中飛來一宗白物,迎向梁丘琪五指凝射而至。 
    五指一抓在手中,梁丘琪駭然色變,雙目露出惶惑光芒,原來手中所抓的,就是方 
    才為風捲去,他那蒙住面目上的一方白巾,只見梁丘琪眨眼之間,面色陰晴數易, 
    突大聲喝叱道:「是什麼人?敢在梁丘琪面前弄鬼,何不出來見見?」 
     
      銳嘯風聲中傳來一聲冷笑道:「無知小輩,如非我現時有事,便要斷除你一臂 
    一腿,寄語梁丘,他那『風雲八爪』算不得什麼出奇絕學,十年後我當遣小徒前往 
    玉鐘島印證,言盡於此,還不快滾下千松崖!」 
     
      鐵指琵琶游四姑在語聲騰起時,面露喜容,燕山神尼看她這種神色,即恍悟游 
    四姑必是暗中發話之人所救。 
     
      梁丘琪面上泛起無比陰毒之色,那人話聲未落,突朝暗中發話之處飛躍而去, 
    自鐵指琵琶游四姑身旁掠過。 
     
      游四姑鼻中發出輕微一聲冷哼,五指倏然而出,朝梁丘琪脅下「天谷」穴迅如 
    電光石火抓到。 
     
      梁丘琪武功精絕,警覺特快,眼角瞥見游四姑飛來,五指較他「風雲八爪」更 
    詭異不測,不禁心中大驚,凌空身影一變,化撲為翻,陡然翻上三尺,望外一滾輕 
    輕落下,雙目閃出驚疑光采。 
     
      燕山神尼更比梁丘琪駭異,適才游四姑五指飛襲,以他這高的武林聲望及經驗 
    ,竟然瞧不出什麼來歷,只知玄詭精奇,高深無比,但她知之有素,游四姑並無這 
    等高深的武學,不禁投了無影神掌畢曉嵐一眼。 
     
      畢曉嵐亦是一般迷惑,驚奇更甚於燕山神尼。 
     
      這時游四姑輕笑一聲道:「方纔你闖入庵中四處張望,我老婆子不念在你對凌 
    姑娘一往癡情,哪能讓你全身而退,再說我家庵主,若非看在梁丘居士只有你這寶 
    貝獨子,又豈容你此刻在千松崖上如此猖狂無忌,依我老婆子相勸,你還是死了這 
    條心吧!」 
     
      那松油火炬的光芒在狂風中搖晃亂閃,映在梁丘琪面上,更顯得陰晴莫定,他 
    思緒混亂紛歧,忖念道:「怪事,我飛上千松崖頂時,正值游四姑為括蒼三老之一 
    震飛出去,自己還曾查看她的傷勢,己藏腑震傷,心脈震散。照理來說片刻即將氣 
    絕身亡,怎會起死回生,顯然是暗中那人救治!她為何有這種奇異難測高深的武學 
    呢?若有,何致被括蒼三老震飛?」想至此處,他更迷惑難解,繼轉念道:「莫非 
    是暗中那人傳給她這一手法麼?」 
     
      「不會吧!」他搖搖頭,喃喃自語道:「哪有學的這麼快,自己習那「風雲八 
    爪」在父親諄諄善誘下,也費時兩年多,不是的。」這語聲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 
     
      他凝想入神,不禁愕住當地,那游四姑尖刻損人的罵語,更無法去費神聽入耳 
    中。 
     
      松油火炬已接近尾端了,火光己無原先那麼旺盛,畢剝聲中尚摻有雪水浸入沙 
    沙之聲。 
     
      嘯掠狂風捲起飛舞雪花而來,寒氣砭骨。 
     
      燕山神尼望著華曉嵐、游四姑低聲道:「我們回庵吧!」 
     
      畢曉嵐與燕山神尼同時飛掠離開,鐵指琵琶游四姑則向另一側閃去。 
     
      梁丘琪發覺時,三人身形已隱入漫天風雪無邊黑暗之中氣得一頓腳,目中兇光 
    泛出,罵道:「我不把止止庵夷為平地,難消此恨!」 
     
      話音還未落。突聞暗中又揚起語聲道:「算了吧!凌姑娘又未真心愛過你,心 
    中厭惡萬端,不過與你虛與委蛇而已,虧你還看不出,叫我是你,就自漸形穢,斬 
    斷妄念,悄然離去才是,怎麼你還要夷平止止庵,哼哼!天下從未見過你種無恥的 
    人。」 
     
      梁丘琪敢說有生以來,就未有比這次所受的驚恐更甚,語聲幾乎是由四面八方 
    傳入耳鼓,使他無從捉摸那人真正藏身之處。 
     
      語聲倏然而滅,落耳俱是風狂濤囂之音,梁丘棋定了定神,冷笑道:「像尊駕 
    只敢在暗中譏諷,見不得人,才是無恥已極。」 
     
      久無回聲,梁丘琪狠狠地一頓足,飛身竄去。 
     
      千松崖頂顯得無比之寧靜,微弱的火花搖搖欲滅,在梁丘琪剛隱入黑沉中,接 
    踵飛落一個黑衣人,朝括蒼三老屍體望了一眼,微微歎息一聲,將括蒼三老棄擲入 
    —雪坑中,折斷半截樹幹,俯身鏟起雪上掩埋妥,又朝梁丘琪逝去的方向隱去。 
     
      梁丘琪還未死心,登山涉嶺朝止止庵方向飛馳,他不相信凌玉霜不愛自己,即 
    是如此,再見上一面也是好的。 
     
      他只覺熱血在胸中沸騰,暗中發話的人委實可惡,恨本得將他撕成粉碎。 
     
      他不禁追悔萬分,方才自已登上千松崖時,正值鐵指琵琶游四姑被括蒼三老震 
    飛之際,其時,但聞兩聲尖叫同時傳出,顯然凌玉露與她師妹隱匿暗處,自己若不 
    多管閒事,只朝凌玉霜與她師妹藏身地方尋去,挾持她回歸玉鐘島,待木已成舟時 
    ,燕山神尼不應允也不行。 
     
      想在此處,他不由暗暗歎氣,喃喃自語道:「此身未化穿花蝶,恨難隨香款款 
    飛!」 
     
      止止庵最後一間斗室中,坐著鐵指琵琶游四始與凌玉霜、倪婉蘭,凌玉霜的一 
    身白衣,顯得超塵脫俗,姿容俏麗,風華絕代,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不令人愛 
    憐而不忍侵犯,梁丘琪對她愛極,而又狠不下心腸染指,其因即在於此。 
     
      這時只聞倪婉蘭問道:「四姑,你被括蒼三老擊成重傷,究為何人所救?還沒 
    告訴我們,你賣關子賣到幾時,真是氣人!」說著小嘴一翹。 
     
      游四姑目含深意地,望了倪婉蘭一眼,面上泛出淡淡笑意道:「這個老婆子也 
    不知道,他一身黑衣,面目模糊不清,只看出是一猿背蜂腰,身長玉立的俊俏少年 
    罷了。」 
     
      倪婉蘭心中一動,追問道:「你連人家面目均未看清楚怎知道是俊俏少年?」 
     
      游四姑哈哈一笑,道:「我老婆子昔年浪跡江湖時,闖人多矣,容貌姘艷醜俊 
    ,估量之下,準是八九不離十?」 
     
      倪婉蘭道:「真不要臉,虧你說得出口。」 
     
      游四姑笑笑,又道:「他治好我的傷勢後,問明千松崖雙方何事結仇,他因著 
    不慣梁丘琪居傲無忌神情,傳了老婆子一招精奇莫測的手法,最後問了一句……」 
    說時目光落在倪婉蘭的臉上,微笑道:「你知道他問了什麼?」 
     
      倪婉蘭鼻中哼了一聲,道:「我怎知道他問了什麼?」口中雖如此答覆,滿腹 
    確疑雲不解,為何游四站老挑著自己來問,難道是他來了嗎?星眼不由泛出迷惘的 
    神色。 
     
      游四姑故作神秘道:「他最後問了一句,蘭姑娘可好,煩代致意,說後即隱入 
    夜色中不見。」 
     
      蘭姑娘不由急躁難安道:「究竟他是誰?難道你近在颶尺還未看清楚?」 
     
      游四姑手還提著鐵琵琶,手指撥弄鋼弦,冬的一聲,搖搖首說道:「恕我老婆 
    子重傷之後,眼目昏花,瞧他不清楚。」 
     
      倪婉蘭急得直跺腳,凌玉霜只是凝眸微笑。 
     
      驀然,門口立著一個白影,三人一驚,抬目望處,只見梁丘琪白衫微飄,兩目 
    直視凌玉霜。 
     
      凌玉霜花容黯淡,低垂螓首。 
     
      咚咚咚三聲絲音作響,一蓬牛毛飛針,向梁丘琪電漩激射而去。 
     
      白影一閃,梁丘琪已失去蹤影,那蓬飛針全打在門外對首板壁上。 
     
      梁丘琪又現身在門外,游四姑一聲大喝道:「你還不走,賴在此處則甚?」 
     
      梁丘琪面寒似水道:「我不過來此問凌玉霜姑娘一句話而已,要你張牙……」 
     
      「舞字」尚未出口,宛如中了蛇蠍一般,面色大變,電閃晃身倏又不見。 
     
      在梁丘琪現身,倪婉蘭即欲拔出秋霜劍躍去,被凌玉霜一把抱住,此刻倪婉蘭 
    挺劍竄出,至庵外一瞧,哪有半個人影,只是狂風銳嘯飛雪湧襲,黑沉沉的一片, 
    她呆立須臾,才回至房中。 
     
      但見游四姑與凌玉霜交頭接耳密談,倪婉蘭一進來,兩人即止口不言,他更是 
    疑雲滿腹。一頭撲在游四姑懷中,軟聲催磨著四姑,要她說出黑衣人是誰? 
     
      正是四姑為蘭姑娘磨得不可開交的當兒,門外急走進燕山神尼,蘭姑娘慌不迭 
    立起身來。 
     
      燕山神尼皺了下眉頭,道:「蘭兒,你去佛堂頓畢老前輩去東廂房靜室安歇。」 
     
      倪婉蘭嘟著一張嘴走出室外。 
     
      凌玉霜低聲喚了一聲:「師父。」 
     
      燕山神尼微笑道:「霜兒,這次真難為了你,不是你引著這孽障來,為師尚無 
    法與畢老前輩握手言和。」說著,轉眼望著四姑,露出一絲疑惑之色。 
     
      游四姑喚了聲:「庵主,遂低聲與燕山神尼說出千松崖上經歷。 
     
      燕山神尼頷首道:「只要蘭丫頭身有歸宿那就好了,你與蘭丫頭說吧!」 
     
      倪婉蘭此時已走來室內,台山神尼望了她一眼,無言離去。 
     
      游四姑笑道:「蘭姑娘,我老婆子與你實說了吧,你那夢寐相思的雲哥哥已來 
    了,老婆子就是她所救,這你總明白了吧!」 
     
      倪婉蘭聞言芳心一震,一時之間酸甜苦辣齊湧心頭,是欣悅抑是憤怨,連她自 
    己都不知道,只覺麻本,呆在那兒作聲不得。 
     
      游四姑見倪婉蘭此種神色,不由替她暗暗難受,微歎了一口氣,道:「蘭姑娘 
    ,理在你該聽我老婆子兩句話,你人雖機警,但吃了鋒芒太露刁頑潑辣的虧,男女 
    情愛牽纏,我老婆子是過來人,最清楚不過,大凡男人喜愛對方柔婉賢淑,依人小 
    鳥般惹人憐愛,似你這種咄咄逼人,說話不留人餘地,怎不令對方見而生畏,玉霜 
    師姐為何人稱廣寒仙子,你卻被稱羅剎玉女,這道理你該知道了吧!」 
     
      倪婉蘭似受了無限委曲,淚珠滾頰而下,抽噎噎出聲。 
     
      游四姑道:「別哭啦!你那雲哥哥大約與梁丘琪現在千松崖頂激戰,你再不去 
    就來不及啦!」 
     
      凌玉霜也在旁催促,倪婉蘭一頓足躍出室外馳去。 
     
      大雪紛飛,寒風侵襲,倪婉蘭淚眼模糊登上千松崖頂,眼中只是一片漆黑,什 
    麼都看不見。 
     
      突聞一聲悶吭發自距身十丈開外,距看一個極熟稔之語音傳入耳中,只聽得道 
    :「梁丘琪,此番饒你不死,全念在你一念成癡,未有大惡,你若再履中土,少不 
    得砍你雙足!」 
     
      梁丘琪狠狠地道一聲:「好!梁丘琪十年後不報此仇誓不為人。」之後便寂然
    無聲。 
     
      蘭姑娘循著熟稔聲音方向撲了過去,心中一陣酸楚,忍不往珠淚滿面了,哽咽 
    地叫了一聲:「雲哥……」 
     
      蓮足一沾雪面,忽覺一隻手掌執著自己右腕一拉,身形制止不住,只感撲在一 
    男子懷中。 
     
      夜色甚沉,風雪撲面難睜眼目,倪婉蘭仰面凝眸瞧了片刻,只見那人面目模糊 
    不清,甚難瞧出半點相似謝雲岳形像,心中羞疑交加,卻仍然淒惻惻問了一句道: 
    「雲哥哥,真是你麼?」 
     
      但聞輕歎了一聲,道:「蘭姑娘,這是何苦,謝雲岳有何德能,值得你如此癡 
    愛。」說時,一片青濛濛光華奪目而起,方圓五丈以內,如同白晝視物。 
     
      倪婉蘭這才著清楚了,謝雲岳一身黑衣,面像已變,宛如四旬以上學究一般, 
    手執著一塊玉珮,佩上嵌著一顆徑寸明珠,這片明亮光華由明珠騰出。 
     
      謝雲岳見她怔怔望著自己,不由微微一笑,拉著她走進一個可容四五人崖洞內 
    坐下,從臉上揭下那張人皮面具,露出一張朗目劍眉,俊秀若玉,神采迷人的面龐。 
     
      倪境蘭突然感到有些迷惘了,她一隻手輕輕撫弄自己的雲發,有說不出的溫馨 
    感覺,她不禁埋首謝雲岳懷內沉醉其中,此刻的倪婉蘭如處在和煦春風內,那支離 
    破碎而又寒冷的心,又開始凝聚回暖了。 
     
      兩人默然無聲,洞外狂風嘯掠,一陣陣砭骨寒氣侵入,夾著一片片白雪飛舞。 
     
      但洞內溫暖如春,寒氣全為珠光逼開,倪婉蘭手中玩弄著人皮面具,她良久不 
    見謝雲後出聲,不禁好奇仰面凝視,只見謝雲岳雙眼直視洞外,似懷著滿腔心事沉 
    思著。 
     
      她輕輕扯了一扯,謝雲岳如夢方醒,隨即一笑,兩人互道年來經過,絮絮不休 
    ,只看她乍笑還嗔,含嬌細語,顯然將先前一番酸楚淒惻的心情,一掃而空。 
     
      謝雲岳道:「我還有許多事待辦,蘭妹你可在此等我,一俟春暖花開必來此地 
    。」 
     
      倪婉蘭驚問道:「你不去見見我那恩師嗎?」 
     
      謝雲岳搖搖頭道:「我不能去,因畢曉嵐在庵內,畢曉嵐一代青城耆宿、折在 
    梁丘琪手中,怎不愧恨怨欲死,倘他知道我也親眼目睹,他那心情更是不好受,先 
    前在此千松崖上,暗中瞧畢曉嵐神色,其心內之愧恨,實難自抑制,不是令師喚住 
    ,恐他離此返山,必行那自絕下策,說此一頓,又道:「梁丘琪一身內外功夫,果 
    然精絕,奇詭非凡,若不是我使詐,焉能幸勝,但他雖然中了我一指,點在「精促 
    穴」上,我也受了他一掌。」 
     
      倪婉蘭大驚失色道:「你……不要緊麼?」 
     
      謝雲岳目睹她一片真摯關懷之情,暗暗感動,搖頭笑了笑道:「無妨,你可知 
    梁丘琪『風雲人爪』源出何派麼?據我猜想,現在畢曉嵐在庵中,心情該是十分激 
    動,這『風雲八爪』奇學實派出於青城一冊無用的經冊,那經冊棄擲在青城藏靈觀 
    閣樓上,任其塵封蛛結多年,一日,梁丘居士至青城訪晤天孤道長,在閣樓上偶睹 
    這卷經冊,梁丘居上便留下意來,次晚,閣樓上獨失竊這卷經冊,在梁丘居士離去 
    之後,才始發現。 
     
      天孤道長先還不以為意,然而越想越不對,只覺梁丘居士為何對這本無用之「 
    風雲真經」垂青,心知內中必有蹊蹺,便下山徑赴玉鐘島,梁丘居士避而不見,推 
    說雲遊未歸,天孤道長怏怏而回。 
     
      三年後,天孤道長無意在十六代掌門人遺謁中,發現有關這本風雲真經為一疑 
    奧難懂的掠人武學,自己尚無法領悟,此後門中第子倘有根骨天姿絕乘者,可命他 
    秘修風雲真經,期望能將青城一派發揚光大。 
     
      天孤道長恍然大悟,為何梁丘居士避而不見,原來在秘修那本風雲真經。 
     
      於是他又去玉鐘島,這次梁丘居士竟然延見,天孤直問風雲真經是否他拿去了 
    ,梁丘居士直承認是他所取,笑道:「風雲真經,確是武林絕學,一任塵封,未免 
    何借,你棄我取,有何不可。」 
     
      天孤道長漲得滿面通紅,便問他索還風雲真經,梁丘居士堅不允還,一言不合 
    ,交起手來,天孤道長被梁丘居士「風雲八瓜」印上八處重穴。 
     
      這風雲八爪陰毒無比,氣血逆走攻心,天孤道長強提著一口真氣,萬里跋涉, 
    趕回青城藏靈觀後,已是奄奄一息,本想說出失去風雲真經始末,但羞於出口,只 
    說出十六字遺言,方始氣絕。」 
     
      倪婉蘭詫問道:「你為何知道這麼清楚?」 
     
      謝雲岳道:「方纔在庵中聽得畢曉嵐與令師,在佛堂傾談,故而知道得這麼清 
    楚。」 
     
      倪婉蘭柳眉一蹙,道:「天孤道長失經始末,怎麼家師知道的比畢曉嵐還要詳 
    細?」 
     
      謝雲岳道:「這就不知了,據我臆測,必是天孤道長負傷,途中遇上令師,想 
    那『風雲八爪』陰毒無比,怎能推延至奔返青城,想是得令師適時救治,談起始末 
    經過。」 
     
      倪婉蘭點點頭,認為有理。 
     
      兩人娓娓細談,不覺破曉,灰暗曙光映入眼廉,謝雲岳將玉珮收置懷中,一股 
    砭骨奇寒立即湧入洞內,倪婉蘭不由打了兩個寒戰,直嚷:「好冷!」 
     
      放眼望去。雪勢已止,狂風仍然甚勁,呼呼震山撼岳,只見環宇皆玉,天地同 
    白,崖上奇松千棵,虯干盤糾,放揚垂枝,盡都在茫茫白雪的掩蓋之下,往昔奇逸 
    絕古之神態,被煙失色。 
     
      攀見四條灰白人影,飛竄崖頂,嬌捷輕靈,一躍就是兩三丈遠高下,顯然來者 
    均是武林高手。 
     
      倪婉蘭低聲道:「怎麼這早就有武林人物光臨?家師威望,名聞海內,訂下此 
    庵方圓五里,不准武林人物無故踏入的戒條,北六省黑白兩道,無不熟知,他們想 
    來找死不成?」 
     
      謝雲岳微笑不語。 
     
      眨眼,四人登上崖頂,都是五十開外老者,齊都張眼游視,其中一人道:「括 
    蒼三友定是遭了燕山神尼毒手,說好黎明時分在此晤面,怎還不見?」 
     
      只見一人在雪場上巡視,腳尖踢起一團團雪塊,又俯下尋視,突然高聲叫了一 
    聲,道:「三兄請看,這是什麼?」 
     
      其他三人飛身趨前,須臾,只聽一人道:「三人飛針,血凝冰塊,顯然昨晚這 
    崖上必有一番激戰,括蒼三友素重然諾,決不失信,許兄的話不錯,括蒼三友定遭 
    了毒手。」說時,反身雙眼電芒游視,只見他大步走向一棵虯松之前。 
     
      謝雲岳暗讚這人好眼力,雪蓋盈尺之下,仍被察覺其中有異。 
     
      那人兩掌倏出,虛空掃劈,蓬蓬一連串響音生出,只見雪土濺飛四射,赫然三 
    具屍體呈現眼前。 
     
      四人同時—怔,跟著便反身回竄,望崖下飛墜而去。 
     
      謝雲岳忙道:「不好,看這四人定是去庵中騷擾,蘭妹你急速回庵相助一臂之 
    力。」 
     
      倪婉蘭問道:「你呢?」 
     
      謝雲岳:「我只能暗中相助,你快去。」 
     
      倪婉蘭點點頭出洞,抄越近路馳去。 
     
      謝雲岳撲的將人皮面具帶上,一式「燕子掠波」竄出洞外,又將括蒼三老屍體 
    掩埋好,反身猿臂猛振,身形激射騰起,凌空突變「天龍斜攫」之式,望那雪崖之 
    下落去。 
     
      寒風四湧,昏茫銳嘯,迷漫雪地之中只見謝雲岳衣服飄飛,宛如一頭振翼黑鷹 
    ,撲向止止庵前。 
     
      且說倪婉蘭迂迴抄越,翻至庵後,越屋而入,只見錢措琵琶游四姑與廣寒仙子 
    凌玉霜兩人,仍促膝傾談,她匆匆告知二人有警。 
     
      游四姑哼了一聲,與凌玉霜起立,同倪婉蘭奔向佛堂,尚未進入佛堂,只覺一 
    絲異香鑽入了三人鼻中,突感心神一陣迷糊便搖搖欲墜,游四姑呼喚了一聲:「不 
    好,趕快屏住呼吸。」 
     
      三人立時警覺,屏住呼吸才覺好些,待三人跨入佛堂,幾乎驚得呆了。 
     
      只見燕山神尼倒在蒲團前,無影神掌畢曉嵐頹然捲在壁角,兩人面如金紙,一 
    動不動。 
     
      忽然凌玉霜一聲尖叫,手指在燕山神尼及畢曉嵐身上。 
     
      循著凌玉霜手指望去,只見兩條細如小指,長僅五寸的小青蛇,噬在兩人腦後 
    「風府穴」上。 
     
      倪婉蘭一聲嬌喝,「秋霜」劍光華奪目而起,射向燕山神尼頭後那條青蛇挑來。 
     
      兩條小青蛇極為靈活,同時松口,飛弩般望庵門簷下,庵門未啟,朝檻上隙縫 
    一閃而出。 
     
      陡聞門外騰起數聲宏亮的大笑,游四姑目光陡射,滿頭髮絲蝟張,彭的一聲大 
    響,庵門大開,三人飛撲而出。 
     
      只見四個老者一列立在雪中,臉上笑容尚未全斂。 
     
      游四姑悲痛庵主身死,大喝一聲道:「無恥老匹夫,還我庵主命來。」形如瘋 
    虎,鐵琵琶一動「橫掃千軍」,飛撲向前。 
     
      兩女亦是一般悲憤,雙雙出劍,飛馳電射,疾捲而出。 
     
      四個老者哈哈大笑,道:「你說得好,括蒼三友的命向誰索還?」身形倏然一 
    分,各各掣出奇形兵刃,兔起鶻落,拚鬥起來。 
     
      說時,一條黑影形如淡煙般,飛掠入庵,身形之快,雙方皆不及見。 
     
      鐵指琵琶游四姑與二女,均展出平生絕技,所出的招式,都是要害致命之處。 
     
      四個老者亦是武林高手,兵刃翻飛騰舞,有意料不用的奇絕,將游四姑等三人 
    致命的招式盡都封了開去。 
     
      茫茫雪地中,七人閃電躍飛,兔起鶻落,捲起了一團冰屑飛霧,狂風過處,復 
    又散落墜下,此消彼生,堪稱奇景。 
     
      游四姑鬥得性急,手一斜出,指撥三弦,叮叮噹噹脆音乍起,跟著一蓬牛毛飛 
    針,激射飛出。 
     
      一個老者瞥見,手中兵刀一垂,大袖揮出,狂風怒嘯,那蓬飛針登時悉數震落。 
     
      只聽那老者大喝道:「老虔婆已死,我們還自留戀則甚且饒她們性命,我們走 
    吧!」 
     
      四個老者正待反身竄退,忽見止止庵內平平飛出兩人,宛如激弩離弦,電射飛 
    至。 
     
      尚未瞧清兩人是誰,忽覺兩片重逾山嶽的勁氣,向自身擠壓而來,頓覺眼中一 
    黑,胸口有如萬斤重錘猛擊,奇痛欲裂,只嗥叫得半聲,四人身形震飛半空,吧達 
    墜下,口噴鮮血如雨,一陣抽縮氣絕身死。 
     
      庵內兩人飛身落地,只見是燕山神尼與無影神掌畢曉嵐兩人。 
     
      燕山神尼目睹四人死狀正慘,不禁合十低眉道:「弟子盛怒之下,不禁又開了 
    殺戒。」 
     
      游四姑三人同感一怔,倪婉蘭心有所觸,忙反身飛竄入庵。 
     
      庵內空無一人,只見佛案上壓著一方白紙,不時為風飄起,折折出聲。 
     
      揭在手中一瞧,只見上面龍飛鳳舞書了寥寥數字:「蘭妹,春暖花開行相見, 
    我去矣,雲留。」墨汁猶未乾透。 
     
      蘭姑娘頓生一種無名的悵惘,星眼內珠淚模糊,落寞,空虛,又再度襲上她的 
    心頭。 
     
      她手中一張白紙,隨風飛出,直欲飄向天邊,無盡之處……。 
     
      長白山中,大雪紛飛,朔風四湧,滿山滿谷,往昔的蔥籠翠葉,密枝喬干,盡 
    都白雪茫茫之下,且觸目粉狀玉琢,銀光耀眼。 
     
      環碧山莊中,愁霧籠罩,連平日笑口常開的老山主宮天丹,也都悶聲不響,霜 
    眉重皺,顯然有很大的心事。鎮日裡唉聲歎氣。 
     
      皆因少夫人懷孕,日漸隆起,老山主夫婦久欲抱孫,原本喜笑顏開。只為一日 
    ,山中報警,霍山二叟率領數十名江湖好手,再度擾莊,少夫人也一般飛身警戒, 
    賊人雖被擊退但少夫人震動了胎氣,先前還不知。待到新年開春之際,只覺腹內胎 
    兒顫動跳躍不已,人也頭目昏眩,臥床不起。 
     
      老山主宮天丹大急,召來大夫一扶脈,只是搖頭,連藥方都不開,逕自辭去。 
     
      連訪數醫,都說胎兒得了奇疾,分娩下來,不但胎兒無法養活,連母體也是無 
    救。 
     
      老山主夫婦頓覺一勺冷水劈面淋下,只覺老運不佳,連帶兒媳亦是不幸,心情 
    之沉重,更不待言。 
     
      是後,十數日、傳六宮、傳婉、鐵指仙猿白羽、顧嫣文、趙康九、周維城先後 
    而至,眼著又是趙蓮珠、周月娥相繼踏入山莊,老山主強顏歡笑,殷勤招待。 
     
      趙蓮珠懷著滿股醋火離開塞北牧場,飛馬而馳上得環碧山莊,一見傅婉顧嫣文 
    兩女醋火倍增,白眼惡語相加。 
     
      趙康九罵了趙蓮珠數句,趙蓮珠一氣之下,又離開山莊,托詞耐不住山中奇寒 
    ,逕去江南一遊,趙康九大急,同著周維城父女隨後趕去。 
     
      就在這一日,賽華佗魏平洛翩然降臨,老山主大喜,就請賽華佗診視兒媳。 
     
      魏平洛扶脈久之,才道:「先前數醫診斷不錯,少夫人腹中孿生雙胎,只以動 
    了股氣,胎兒得了癲意之疾,母體冰火煎迫,恐難兩全,魏某只能苟延母體生命, 
    除非有『牛黃清心丹』才可使少夫人康復,胎兒只好聽天由命了!」 
     
      語氣之間,隱隱指出胎兒必難倖存,宮凌飛則還不甚重視,盡求少夫人全命, 
    留得青山,還怕沒柴燒。 
     
      老山主夫婦心中暗暗難受,盼孫心切,又成泡影,然事既如此,也只好由天。 
     
      魏平洛又道:「牛黃清心丹」據魏某所知,只有承德郊外布達拉寺中,金龍喇 
    嘛呼克圖才有,但視如性命,絕不給人,向他索取,自取羞辱不說,必引起一番搏 
    鬥,雖然取勝他不給又屬奈何,何況少夫人服下魏某藥後,五日過去定將分娩,遠 
    水濟不了近火,徒托空言而已。」 
     
      顧嫣文聽見,悄然奔往布達拉寺,山中均不知她往何處去了。 
     
      老山主鬱鬱寡歡,第三日雷嘯天攜著樂揚抵達,談起少夫人癥狀,便道:「要 
    是三弟謝雲岳在此保險母子平安。」 
     
      賽華佗聞言不服道:「你說話未免是甚,這北六南七十三省內,還有比我魏平 
    洛醫道更高明的人不成,固然魏某聽說謝少俠精檀歧黃,比擬孫思邈,說遠勝魏某 
    ,恐怕未必。」 
     
      雷嘯天大笑道:「你自不信,雷某也是莫可奈何。」0老山主夫婦與宮凌飛腦 
    際,頓時湧上謝雲岳影子,暗說:「只要他來了,信如雷嘯天所言,一切都可順利 
    解決。」 
     
      謝雲岳在他們心中生了根,不可磨滅,但幻想總歸幻想,事實卻擺在面前,令 
    他們坐針氈,終日不安。 
     
      宮凌飛表面佯作平靜,內心則是波濤起伏,苦愁憂惶。顧嫣文在第五日頭上趕 
    迴環碧山莊,少夫人雖服了賽華佗魏平洛特製珍藥,依然目有數起暈厥,顧嫣文攜 
    來了「牛黃清心丹」及謝雲岳開的兩張藥方,一封數老山主的箋函。 
     
      賽華佗魏平洛接過藥方一看,只感心頭大震,不禁歎息道:「此人才華蓋世, 
    測理度微,仍能絲絲入扣,毫無隕越,魏平洛不及他太多,有理是三分醫理,七分 
    經驗,不是見著這兩張藥方,簡直令人不可置信。」 
     
      雷嘯天笑道:「如何,你這賽華佗尊號,不如贈我們三弟好啦!」 
     
      魏干洛用眼一瞪,罵道:「猴兒不吃捧得高,摔得重。」 
     
      老山主宮天丹詳閱了來信後,拂髯呵呵大笑,隨手遞與魏平洛。 
     
      眾人趨視魏平洛手中書信,大意謂:「少夫人服下『牛黃精心丹』及兩味湯藥 
    後,胎體可保平安,母子無恙,次日即將分娩,孿嬰雖未足月,但撫養得法仍然與 
    常嬰無異……」 
     
      信中對賽華佗魏平洛推崇備至,說他過於鄭重,不亂下筆用藥,為醫者當如是 
    ,非其醫術欠缺之故爾。」 
     
      賽華論魏平洛看得心服口服,忙笑道:「謝少俠深知我心,可謂神交知己。」 
     
      當下老山主遣人照方抓藥,果然次晨少夫人平安分娩孿生雙胎,一男一女,十 
    分神肖其父。 
     
      環碧山在喜氣洋溢,賀賓盈庭。 
     
      樂揚自隨雷嘯天到達環碧山莊後,與品兒甚是莫逆,兩人都是一般上下年歲, 
    每日形影不離。 
     
      品兒甚是想念謝雲岳,因謝雲岳應允回至山莊之時,傳他兩手武功,他知樂揚 
    是謝雲岳未入門的弟子,更是親熱異常,他將老山主夫人教他的甩手箭,也傳授了 
    樂揚。 
     
      他們吃喝了後,趁著眾人酒酣耳熟不注意時,溜出大門入得林中。 
     
      品兒出主意道:「喂!樂揚你那甩手箭打法十分純熟,咱們何不去打幾隻雪獐 
    ,試試準頭如何?」 
     
      樂揚連聲道好,兩人飛竄而出,搜索雪灣巢穴。 
     
      彤雪暗垂,天未降雲,風勢甚勁,兩人順風而馳,穿林越野,不覺奔出二三十 
    里外。 
     
      品兒見一棵樹下露出一雪獐的半截腦袋,忙伸手拉住樂揚,嘴微努手往雪獐一 
    指,示意樂揚將甩手箭取出打去。 
     
      只見那頭雪獐似是受了什麼驚恐似的,回腿一掠,瞬即不見。 
     
      樂揚一頓足失悔不至,品兒指一按唇,搖頭制止樂揚出聲,目露驚駭之色,樂 
    揚不禁一怔林內樹幹叢密,本就陰暗,又為冰雪籠蓋,更顯昏暗,兩小目力再好, 
    也只能看到十數丈以外。 
     
      樂揚見除了狂風濤囂,冰雪墜技聲外,林中空蕩蕩的,並未有絲毫異狀,心正 
    起疑,忽從林中陰暗之處,如飛竄來三人,只在距兩小不過三丈左右定住,身法輕 
    靈無比。 
     
      只見是三個高髻灰衣道人,都是身後紫紅劍穗微微飄動,這三道人面相雖不是 
    仙風道骨,可也並不俗。 
     
      品兒不禁暗暗吃驚,忖道:「環碧山莊五十里外方圓周圍,明樁暗卡星羅棋布 
    ,是本山訪客,必有人伴隨前來,這三個人分明是敵非友。只不知他們是怎樣闖進 
    來的?」 
     
      三道一定身後,其中一個身材瘦長,面黃微髯的道火閃電的左右掃了兩眼,道 
    :「貧道分明耳聞足音在此附近響起,怎麼不見,莫非聽錯了不成。」 
     
      另一道人說道:「我們此去目地是來環碧山莊暗探令兄洪萬通下落,不問來者 
    是人是獸,最好不動手,為是免得宮老兒說我們武當派上門欺人。」 
     
      那瘦長道人沉哼了聲,目中冷電迸發,怒聲道:「如非兩位師兄再三攔阻,勸 
    小弟探明事實再行處置,早就把他環碧山莊攪得天翻地覆了。」 
     
      品兒聞言暗暗有氣,只聽那道人又說道:「家兄洪萬通十年前,在江湖倏然銷 
    聲匿跡,小弟大感意外,四出查訪家兄下落,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無意探出家兄 
    三年前就離開了山莊,三月前,小弟來此來見宮天丹,宮老兒言詞閃爍,說家兄三 
    年前就離開山莊,之後便無消息,小弟斥其言無稽,宮老兒大怒,竟端茶送客,小 
    弟恨恨離去,歸途又無意聽見家兄在環碧山莊被人暗殺……」話猶未了,另一道人 
    接口道:「師弟你何處聽見?」 
     
      「小弟在出山口,偶聽他們卡中暗樁笑談。」 
     
      另一道人唉了一聲,道:「我還認作你證據確鑿,你抓著那人沒有,人證俱無 
    等會見到宮老時,似這等捕風捉影何能自圓其說,師弟,你太魯莽從事。」 
     
      二道正在互說之際,忽聞林中傳出幼童之聲,道:「三位均是名門正派,玄門 
    清修之士,怎不由山卡通名延見,私闖本山,豈不貽人話柄。」 
     
      瘦長道人目光電射,搜地飛撲而出,曲肘伸腕,身形一沉,斜身五指箕張,迅 
    捷無比向樹後抓去。 
     
      起式之快,無逾倫比,那出式之奇,正是武當五項絕藝之一的「獼猿」掌式。 
     
      那如卻抓了一個空,樹後無半個人影,道人不禁一怔。 
     
      道人五指指風銳利,掠過冰面,嘶嘶畫了五條深可寸許長約兩尺凹槽。 
     
      這三道人是武當第二代弟子中翹楚,道號靜性、靜法。靜明。 
     
      方才出手的就是靜明真人,他疑惑其兄翻手天洪萬通,為宮天丹害死滅跡了, 
    他所疑一來並不是無因,再則洪萬通若在環碧山莊隱居過,目前他或生或死,不管 
    宮天丹如何做得天衣無縫,決不能堵住眾人攸攸之口,必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是 
    以他縱恿兩位師兄前來助他釋疑。 
     
      因為他們是暗探而來,一路避過明樁暗卡,所耽心的就是恐為莊中人士發現他 
    們身形蹤跡,否則豈不是弄巧成拙,事關武當聲譽,故靜明一聽幼童在樹後出聲, 
    情急出手欲圖生擒。 
     
      靜明出手抓空,不禁目瞪口呆,靜性真人低喝道:「師弟不可魯莽,既已被發 
    覺,何不光明正大進莊,就請方才發話這位小友通報引路。」 
     
      靜明真人搖搖頭道:「這樣做還不是空白跋涉一趟,宮老兒如何會說實話,反 
    為他挖苦幾句,說我們無理取鬧,豈年是自討無趣,小弟的預計不可破壞,且抓住 
    這小鬼再說。」說話之時一變冷芒四射的眸子,不住地移動,想尋出可疑的蹤跡。 
     
      「真不要臉」,罵聲跟著一團白球急劃射出。 
     
      靜明真人揮袖一扇,那團白球登時迸裂濺飛,定睛一瞧,只見是一團冰雪磋成 
    的雪球,不禁雙眉猛剔,人就勢一縱望左面飛竄而去。 
     
      一落下,仍是空蕩蕩的一片,杳然無人。 
     
      靜明也是武當有名人物,遭受幼童戲弄,連個人影卻沒瞧見,不禁面紅耳赤, 
    心內殺機陡湧。 
     
      驀聞右側又是脆音發出說道:「你們想進環碧山莊也不難,只是需解除肩後的 
    長劍,這林名叫解劍林,與你武當解劍崖一般規矩。」 
     
      這回靜明真人沉住氣,聽出口音與適才有異,分明林中藏有兩童。 
     
      靜性、靜法仍立在原處不動,他們兩人性最方正,但一聽令他們解下肩頭長劍 
    ,也不由瞼色一沉,其寒若冰。 
     
      陡然靜明真人肩頭一晃,拔起五尺高下,兩手伸向右側林中撲去。 
     
      才撲出了過一丈,倏變猛龍翻身,改向左側飛躍。 
     
      身法變換無比之快,閃電而成。 
     
      靜性、靜法兩人見狀,不由欽佩師弟將這「天禽五變」,運用得如此神化地步。 
     
      「天禽五變」與西域「天龍八式」有異曲同工之妙,為武當絕藝之一。 
     
      靜明真人這一飛躍,有如雷霆萬鈞,雙掌一拳一吐。只聽得卡嚓兩聲大響。 
     
      兩株徑尺大樹應掌而斷,向內嘩嘩傾倒,枝頭冰雪濺飛四射。 
     
      仍是遍無人影,不由把靜明氣得目青兇光外露,連那靜性、靜法都生驚疑之色。 
     
      林中寒意襲人,冷風四湧。 
     
      除此,岑寂異常。 
     
      靜明真人此時與山君一般,虎視耽耽守候獵捕之物。 
     
      忽然,一條淡淡的人影向左側閃去。 
     
      靜明真人大喝一聲:「那裡走」,飛雲般撲去,眼看就要撲上,那條人影竟反 
    手甩出三股銀線,一上二下,作品字形打來。 
     
      靜明真人微哼一聲,飛出之勢並不稍停,兩手一旋,左拳兩處指縫內夾著兩支 
    甩手箭,右手三指捏住一支,只覺力道猛沉,不禁微微心驚。 
     
      右手撲的打出,原物壁還。 
     
      「啊喲」一聲尖叫,只見樂揚肩頭插著一支銀光閃閃甩手箭,身形幾個踉蹌定 
    住,旋面目怒視著靜明真人,一手扶在肩頭,指縫涔涔滴血。 
     
      眼看靜明真人右手飛掠而來,還是傲然不驚。 
     
      突聞品兒一聲大喝;「老雜毛,休得傷我揚弟!」 
     
      靜明五指堪堪就要搭在樂揚胸際,驀覺身後一股急風湧到,急左足一沉點地, 
    身形一矮,右足枯樹盤根掃出。 
     
      那靜明腿功真勁,將凍得甚堅的雪地,刮起三分厚一條弧槽,只見迎面五尺處 
    ,立著一個年紀十二三歲,滿面透著精靈無比的小童,手執一根粗僅盈寸的虯籐, 
    睜著一對晶瑩圓亮的雙眼,忽視自己。 
     
      靜明真人雖是玄門清修之士,卻器量狹窄無比,見此一對小童,竟逗弄了他半 
    天,不禁為之怒氣大發,沉喝道:「無知小輩,竟敢戲弄本真人。」 
     
      品兒亦以牙還牙,哼了一聲道:「無知雜毛,竟敢私闖本山,又傷我兄弟,你 
    還不棄劍納命。」說著,手腕一揚,霍地一聲,手中虯籐抖得筆直,向靜明真人眉 
    心穴點去。 
     
      品兒深得老山主夫人鍾愛,老山主夫人白髮鳩杖婆葉寒霜,一手「鳩風神杖」 
    七十二式,號稱關外一絕,悉教傳與了品兒。 
     
      他天資聰慧,雖將「鳩風神杖七十二式」神會意領,只以年歲太幼,氣力稍弱 
    ,但出手之快,襲招之奇,較江湖一般能手並無遜色。 
     
      靜明見他出招之絕,不禁心頭微驚,頭一側,右手五指微張,迅如閃電地望籐 
    梢抓去。 
     
      手指堪出,那知品兒手中虯籐倏然一沉,望左一劃,變招如風,破空銳嘯,竟 
    朝靜明「心俞」穴點來。 
     
      靜明眉梢一皺,暗道:「若是今日不能將這小輩拾奪下來,武當三英之名,豈 
    不是威名掃地。」倏地身形一錯,右掌駢戟,一式「金蛟剪翼」,由上望下,猛向 
    籐梢切去,這一式看似平淡無奇,其實卻快速電捷,時間部位均拿捏得十分準確。 
     
      篤的一聲,籐梢登時被切去了四寸餘。 
     
      品兒大吃一驚,虯籐霍地猛撤,騰身一縱,凌空挫腕籐杖揮出。 
     
      只見品兒身軀一落一縱,如飛跳躍,手中虯籐電似抖揮,生起漫天杖影、勁風 
    呼呼,蛛網般的向靜明真人罩去。 
     
      這正是白髮鳩杖婆葉寒霜,卓絕盛名,威震關外的「鳩風神杖七十二式」。 
     
      靜明真人此時真不敢托大了,輕嘯一聲,背上長劍脫鞘而出,光華閃耀。 
     
      眨眼,就攻了七式,無一式不是妙到毫巔,內力強勁,劍身震動龍吟出聲,把 
    數十點金星湧出。 
     
      但見劍光森森,籐影飛舞,剎那間打得功力相敵。 
     
      樂揚瞧得入神,肩頭箭傷奇痛渾如不覺,暗忖道:「自己有品兒這武功多好, 
    也可尋尋老雜毛的晦氣。」繼轉忽道:「哼!臭老道神氣什麼,若有我師父在此, 
    還不叫你們斷臂折足,自己有一日踏上武當,不攪得個雞飛狗跳,我就不叫做樂揚 
    。」 
     
      這一動念,招致日後樂揚單劍四闖武當,七大弟子身亡,火焚太清下院,引起 
    武林紛爭,種因即在今日。 
     
      靜性、靜法這兩人見品兒鳩杖招式精妙無比,只看得連連皺眉。 
     
      靜法低聲向靜性說道:「師兄,看這小童杖招,神似葉寒霜鳩風杖法,必是她 
    的徒弟;師弟雖然取勝傳揚開來,也落個以大欺小,以強凌弱的惡名,不如喚退師 
    弟,退出山去,再作計較。」 
     
      靜性真人沉吟有頃,搖頭道:「早就要退出山去,怎奈師弟性情急躁,執意不 
    聽,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乘著師弟未出殺手之前,不如制住另一小童,喝住 
    拚搏,再套問究竟,如翻天手洪萬通真個不是宮老兒所害,也不在山中,再退不遲 
    。」 
     
      靜法一點頭,大袖一揚,電射躍出,五指閃電向外一探,樂揚著得入神,右腕 
    被扣了一個正著。 
     
      樂揚大驚,眼內露出驚恐之色,顫聲問道:「你要做什麼?」 
     
      「小友不要驚慌,貧道並無惡意。」 
     
      品兒「鳩風杖法」雖然神妙巧快,卻因氣力不足,靜明真人每一劍,內力貫湧 
    ,肘腕震得奇酸,漸呈呆滯。 
     
      忽覺樂揚被另一道人扣住手腕,心中一驚,手中緩得一援,靜明真人乘機劍勢 
    一變,劍光猛的斜出一挑,品兒手中虯籐震得脫手飛起半空,瞬即墜在十餘丈外, 
    達的一聲,斜插在雪地中,籐梢顫巍巍地抖個不停。 
     
      品兒一條手臂幾乎失去知覺,抬不起來,只睜著一雙圓眼,滿含憤怒之色。 
     
      只見靜明真人哈哈大笑道:「我只當你有多大藝業,敢戲弄道爺」說著,面色 
    一沉,喝道:「我問你,翻天手洪萬通可在山中麼?你若照實答出,道爺決不為難 
    你!」 
     
      品兒機靈無比,哼了一聲道:「你這雜毛,是想找洪老前輩晦氣嗎?你勝小爺 
    有限,憑你十個要與洪老前輩為敵,也是白廢!」 
     
      靜明聽得一怔,聽品兒口氣,似乎洪萬通還在山中,一想不對,暗道;「三年 
    前自己來此山,與宮天丹直說自己是洪萬通胞弟,既然在此,何致推說已離山外出 
    。」遂又沉聲喝道:「我只問你洪萬通在不在山,你胡扯什麼?」 
     
      品兒兩眼一翻,道:「不在,他老人家三年離山外出,一去並無音信。咦!你 
    究竟問他幹什麼?」 
     
      靜明真人聽他與宮天丹說話如出一轍,不由半疑半信,但一轉念上次在山口暗 
    卡,聞聽洪萬通被人暗殺,試想一個好生生的人,本山還會誤傳被殺,是以再三尋 
    思之下,還是偶聽之言比較實在,遂覺品兒言語狡詐,不禁怒道:「小鬼!你敢欺 
    騙道爺,真是找死!」 
     
      品兒鄙屑地笑了一聲,道:「你自不信,還不是多問?」 
     
      靜明想了一想,知在品兒口中套問不出什麼,縱或其兄為宮天丹害死,這等機 
    密事件,怎能讓一稚童知道,哼了一聲,如風出手,點了品兒「天聾」「地啞」「 
    人昏」三穴,品幾頹然倒地。 
     
      這是武當獨擅「閉穴大法」,七日之後,閉住的穴脈自動解開。 
     
      樂揚見狀不禁嚇得膽顫魂飛,靜法真人雖然扣住他的右腕,但不忍傷他,問了 
    樂揚兩次,樂揚只是茫然不知所答。 
     
      事實上樂揚的確不知內情。 
     
      這時,靜明真人飛身落在樂揚面前,亦是一般點了他聾啞三穴,跟著說道,「 
    兩位師兄、小弟為防洩漏,不得不作權宜之計!」 
     
      靜性寒著臉道:「師弟你作得委實過分,久聞白山一鶴宮天丹,人最善良方正 
    ,令兄既與他相交莫逆,宮天丹何致要暗害令兄?否則,天下之大,何處不可藏身 
    ,令兄又何必單單挑在環碧山在隱避,說不定令兄確在三年前離山外出,你逼問宮 
    天丹說出令兄行蹤,叫他如何能答得出。」 
     
      靜明不由默然,忖道:「這甚是有道理,自已來此,強拉兩位師兄,推說訪尋 
    失蹤十年的兄長,來在山口,透露幾句口風,如事先有個商量,便不致搞出這種騎 
    虎難下之勢,心中甚是追悔,但是又不好弱口,便道:「那麼任家兄冤沉海底了。」 
     
      靜性面有愧色,目光一沉,微帶怒意說道:「師弟怎可如此率性妄論,事無左 
    證,焉能徑言令兄已死,眼看武當聲譽就要毀在你手中,眼前這兩小童做何處理, 
    七日後清醒轉來,並說我們上山欺人,宮天丹若大興問罪之師,上本山與師門尊長 
    理論,理屈在我,如何置辨。」 
     
      靜明真人聞言,不禁呆在那裡,做聲不得。 
     
      靜法真人歎了一聲,笑道:「師兄不可過責靜明師弟,事成騎虎,不得不如此 
    ,再說靜明師弟心疑也未嘗沒有道理,其兄為何匿隱環碧山莊,定是避仇出此,如 
    無論洪萬通是否為宮天丹所害、或離山而去,但宮天丹一定知道洪萬通歸隱原因, 
    不如押著兩童,面見宮天丹致歉,並問洪萬通離山原因何在,這一來,宮天丹沒有 
    理由不答覆。」 
     
      靜明真人接著說道:「事既由小弟引起,一切皆由小弟負責,何可連累師門及 
    師兄等,但不如將兩童藏在崖洞內,小弟一人前去暗探如何?」 
     
      靜性真人道:「要去就三人一同去,事情已作了,只有看著辦吧!」 
     
      及待靜明目光再移視品兒樂揚時,不禁目瞪口呆,雪地上空蕩蕩的,那有兩人 
    蹤跡。 
     
      武當三英也算是正派出類拔萃的高手,聽風捕影,落葉飛花,十丈方圓內無不 
    立時察覺,如今兩童在不知不覺之中,被人救走,這塊臉怎樣坍得下來,又心驚來 
    人功力卓絕神化,三英臉色登時變得異樣難看,直似萬箭穿心般絞痛如割。 
     
      靜性長歎一聲道:「武當三英這個跟頭已經栽到了家,環碧山莊也不用去了, 
    憑我們這點能耐,頸上人頭給人摘了下來,自己也不知道咧。」 
     
      靜法、靜明兩人默不作聲。 
     
      松風呼嘯,寒氣襲湧,那武當三英不由打了幾個穿噤。 
     
      突然靜明真人憤聲道:「兄仇不報,何以為人,此事義無反顧之理,師兄,你 
    們請回,小弟自去好啦!」 
     
      一陣狂風捲起,林枝震盪,冰雪如雨點墜下,轉瞬即止,這顯然是人為而起, 
    三道驚疑不止,驀感肩頭一輕,眼光互望中,各人長劍已失,不禁大驚失色。 
     
      忽見樹後人影一閃,走出一個身穿黃衣短長老者,又瘦又小,一部稀落落的短 
    鬚,根根見肉,右眼精光閃閃,左目已眇。 
     
      老者手中執著三支長劍,笑嘻嘻地道:「寄語藍星牛鼻子,二十年死約會快到 
    了。」 
     
      武當三英猛感一怔,繼而想起一人,面色大變.同時大袖一揮,向林外奔去。 
     
      林中騰起一長聲攝人心魄的長笑,震回林徑雪野,聲越霾空。 
     
      只聽笑聲越去越遠,良久漸不可聞。 
     
      但見寒風長向枝頭掠,雪野迷茫無人行。 
     
      環碧山莊一片喜氣洋溢。 
     
      乾坤手雷嘯天良久不見樂揚形影,心中不免起疑,與老山主說起樂揚為何不見。 
     
      宮天丹哈哈大笑道:「小娃兒還不是貪玩,一定與品兒在一處,他們有他們樂 
    趣,管他則甚。」 
     
      雷嘯天經此一說也就不放在心上。 
     
      天色已黑,還不見樂揚與品兒兩人,不但雷嘯天有點心慌,就是老山主也覺不 
    對,正要派出多人尋找,忽見有人慌慌張張走進大廳。 
     
      老山主宮天丹喝問何事。 
     
      此人單足一跪稟道:「大熊谷四道暗卡飛報適才有三個道人形色慌促遁出山外 
    ,傷了我們十數餘人。」 
     
      宮天丹面現驚容,道:「就是三個道人麼?另外有沒有人?」 
     
      那人回答道:「未曾見到另外有人,三道人其中有曾來拜山之武當靜明真人。」 
     
      宮天丹一揮手,那人如飛離去,只見宮天丹一皺雙眉。道:「這真是怪事?」 
    隨即與雷嘯天說出靜明真人拜山之事,但不知靜明真人來而不見,又闖出山外為了 
    何故。 
     
      雷嘯天微一沉吟,驚呼道:「武當名門正派,何教戳殺劫掠小童……」說至此 
    處,忽想起稟報武當三道形色慌促闖出山去,不是作賊心虛,何必如此,霍地起立 
    ,傳命手下搜山。 
     
      黎明破曉,一處處回報落空,只有一處報稱北山大楓林中,雪地上灑有血跡, 
    尚有兩棵大樹似為掌力震斷。 
     
      宮天丹等人馳去尋視,大楓林中情形果然有異,血跡附近向發現有三支甩手箭 
    ,此為品兒之物,顯然樂揚與品兒在此與人拚鬥過。 
     
      傅六官歎息道:「莫不是靜明毀屍滅跡,真個如此,他們太心狠手辣了。」 
     
      賽華佗魏平洛接著說:「我看品兒與樂揚並非夭折之相,生死由天,豈是他們 
    能戕害得了的。」 
     
      乾坤手雷嘯天憂形於色,一語不發。 
     
      宮天丹神態激動,大聲道;「來的必是武當三英,樂楊與品兒非靜明牛鼻子所 
    害是誰,宮某這就離山前去武當,與他們掌教藍星牛鼻子理論。」 
     
      雷嘯天忽道:「事不在急,謀定後動,魏兄說品兒樂揚決非夭折之相,雷某相 
    信他兩有驚無險,老山主且過三朝再作計議,何況三弟雲岳也快要來了。」 
     
      宮天丹無言返歸山莊,洋溢喜氣頓被愁霧籠罩。 
     
      且說樂揚與品兒被靜明真人點上「天聾」「地啞」「人昏」三穴後,就昏昏沉 
    沉不知人事。 
     
      等他們一醒來時,只見有身在—石洞中,洞中只有一幾一榻,為青石琢成,榻 
    中微觀凹狀。顯然有人在榻上打坐行功。 
     
      洞後堆有黃精山藥,還有兩個大紅葫蘆。 
     
      兩人面面相覷,驚疑不定,尤其品兒更甚,他只覺此洞寒風源襲,比環碧山莊 
    更為凜冽,四指均感僵硬不靈,望了樂揚一眼,見他面色凍得發育,嘴唇發紫。 
     
      他直覺這山洞不是武當,因為武當山沒有這麼凜冽,品兒雖沒有行走江湖,卻 
    在環碧山莊耳聞群豪傾談異人行徑。江湖閱歷,名山大澤,無不深深將他們見聞印 
    入腦海之中。 
     
      引起品兒驚疑的是,此洞既為鼓風之穴,寒氣砭骨,洞中主人必是一個非常之 
    人。 
     
      他忽見樂揚凍得嘴唇發顫,渾身篩糠般抖著,他掙扎爬起,腳步僵硬走在樂揚 
    面前,問道:「樂兄弟,你怎麼了?」 
     
      只見樂揚嘴唇連連顫動,好不容易吐出兩個字:「我…冷…」 
     
      品兒知道樂揚武功絲毫未入門,不然,行那內家坐功也可會元陽充沛,心想; 
    「這樣冷非把他凍死不可。」 
     
      心中不由急躁起來,一眼望見洞後黃精,比平常見者大過兩倍,皮色金黃,不 
    禁心中一動,忖道:「這黃精必是異種,說不定服下可以御寒。」慢慢走去,拾起 
    兩只體形特別大的黃精,一人一個拿與樂揚食用。 
     
      可憐的樂揚,幾乎被凍僵了,那有抬手張嘴的力氣,還是品兒執著黃精,湊在 
    他的口中,好不容易一口口地咬食。 
     
      果然那黃精不是幾品,樂揚食下一半後,一股熱氣起自丹田,霎時運遍全身, 
    氣力漸復,寒冷也覺好些。 
     
      口中味覺也逐漸恢復,只覺得那黃精甘香無比,先前舌也麻木,只似口中嚼食 
    一團冰塊,索落出聲。 
     
      樂揚大喜道:「兄弟,謝你了,這東西真好,吃後只覺寒意並無方纔那麼重啦 
    !」 
     
      說話時,口中熱氣噴出如雲,被冷風逼回面上,凝成了一片細小冰粒,砭面如 
    割,不由連打幾個寒戰,直說好冷,又道:「這就是武當山麼,那些牛鼻子呢?」 
     
      品兒捧著黃精大嚼特嚼,吃完拍了拍手,笑道:「這那是武當,我相信此洞離 
    環碧山莊不遠,地勢特高而已,必是我們為牛鼻子點倒後,無意被洞中之人撞見, 
    將牛鼻子打跑,又將我們帶回山洞。只不知洞中主人現在為何又離洞外出。」 
     
      品兒搖頭笑道:「高人則是,正派則未必見得。」說著,嘴努向榻下。 
     
      樂揚循著望去,不禁大駭,退了兩步,急道:「既然此洞相距環碧山莊不遠, 
    趁著主人不在,我們不如離去。」 
     
      品兒想想也對,忙拉樂揚向洞外走去。 
     
      一走出洞外,兩小如中蛇蠍一般,同時驚叫了一聲,倏地退後一步,不禁目駭 
    神搖。 
     
      只見此洞是在插天孤峰上,腳下峭壁陡直,高可千仞,群山環繞,盡為茫茫白 
    雪遮掩,望之如雲海冰山,耀目欲眩,天風洶湧,凌厲銳嘯,撲面如割,寒冽異常。 
     
      品兒只覺洞無路可登,殊難相信洞中主人有此絕世輕功,世上並無可飛之人, 
    輕功再好,也不能一躍千丈。 
     
      這思想一點也不錯,毫無疑義的,當令武林中無一人能凌空飛行的,但事實俱 
    在,這山洞的確是在千丈孤峰上,洞中主人何循上下,儘管品兒刁鑽機靈,此時也 
    顯得有點遲鈍。 
     
      天風強勁,力逾山嶽,兩小身形拉著洞沿崖角,還是搖搖晃晃。 
     
      突然品兒叫道:「兄弟,你看那是什麼?」手指在洞外左側一處雪峰上。 
     
      樂揚只見那是四個黑衣人在這雪峰上飛馳而來群山都是一片冰雪籠罩,四個黑 
    衣人分外顯目,雖然面相瞧不清,但看出他們均是身具上乘武功,那飛馳身法,快 
    似飄風,捷如閃電。 
     
      那四人都手執兵刃,積雪照映下,寒光耀目。 
     
      樂揚不禁問道:「這四人都是洞中主人嗎?」 
     
      品兒目注那四個黑衣人,正待回答。 
     
      突然一聲冷峻厲嘯起自洞頂,隨風散在天際,萬山迴繞,搖曳不絕。 
     
      嘯聲入耳,宛如奔雷,震得耳膜欲聾。 
     
      兩小不禁大驚,只眼中一閃,一條黃色人影由頭頂上挾一著一股巨飆電瀉而下。 
     
      四個黑衣人聞得嘯聲,倏然止住腳步,仰面凝視洞頂。 
     
      眨眼黃衣人落在四黑衣人面前,哈哈狂笑道:「死約會,不見不散。」 
     
      兩小距那座雪峰雖遠,卻字字清晰入耳。 
     
      只見一黑衣人喝道:「逍遙客,我們這本陳年老賬,也該連本帶利算算了。」 
     
      逍遙客哈哈大笑道:「本來早就該結清了,不過十三年前你們不成,今天你們 
    更不成,不要還貼上一筆利息,那就得不償失了。」說罷,又是一陣刺耳宏亮的狂 
    笑。 
     
      這時品兒聽見黃衣人,名喚逍遙客,不禁哦了一聲道:「樂兄弟,洞中主人原 
    來是逍遙客,這個人是當年江南獨行大盜,專干黑吃黑勾當,武功絕倫,又形蹤飄 
    忽,黑道人物恨他切齒,卻又奈他不得,他個性奇特,一反臉六親不認,出手狠絕 
    非常,只不知道他如何隱在那雪峰絕壁之上。」 
     
      樂揚一心一意雙眼注現場中情形,品兒的話半句都沒有聽入耳中。 
     
      只見其中一個黑衣人喝道:「蛇山四煞並非當年吳下阿蒙,逍遙老鬼,你不要 
    輕估了我等。」 
     
      逍遙客一目精光逼射,眼見蛇山四煞個個都是太陽穴高高隆起,精華內蘊,暗 
    道:「這蛇山四煞不知在何處另投明師,習了一身上乘的武功,當年四煞中沈家昆 
    仲能為最高,其餘柳向奎、李文斌等而下之,現在向沈龍出手,就可測出其他功力 
    如何。」想定,望著沈龍沉聲道:「極好,老朽已九年末開殺戒了,手癢實熬不住 
    ,但不知這筆賬加何算法?」 
     
      忽聽李文斌大叫道:「逍遙老鬼,你那左眼怎麼搞的?」 
     
      這一來,深犯逍遙客大忌,鼻中冷冷一哼,身形左飄,手出如電,一式「推山 
    立鼎」朝李文斌胸前「玉堂穴」打去。 
     
      李文斌一聲驚呼,身形斜撤,手中一支九節騰蛇槊,「嗦啷啷」一聲響亮,抖 
    得筆直,點向消遙客掌心,左掌同時飛出,兩指駢戟,逕戳逍遙客脅下「天奚」重 
    穴。 
     
      這李文斌用得招式委實妙絕神巧,一長一短,斜身出招,不但配合得天衣無縫 
    ,而且拿捏穴道奇準,錯非是逍遙客,是時就得喪生在一槊兩指之下。 
     
      逍遙客暗暗心驚,忖道:「我若讓你們逃出手下,九年修練寒罡之苦,豈非白 
    費!」他那「推山立鼎」掌式並不後撤,向外飛移,一登一吐,右手五指電出,望 
    槊頭一挑,身形微微地一旋,讓開他那兩指。 
     
      九節騰蛇槊被消遙客五指一挑,登時跳起老高,一個把持不住,脫手飛出。 
     
      騰蛇槊脫手不要緊,李文斌只覺逍遙客右掌逼到,一股較寒冰還要冷過十倍的 
    勁氣重逾山嶽湧到。 
     
      不禁橫臂一格,只聽篷的一聲大震,李文斌蹬蹬蹬,倒出三四步,一屁股坐在 
    地上,面如死灰,兩眼發直。 
     
      逍遙客這一掌只用上四成功力,他見掌勁果有如此威力,不禁暗暗心喜,九年 
    日受罡風襲體,並不是白費了。 
     
      沈龍見李文斌神色,顯然已受內傷,飛身近前俯身一探。 
     
      只覺李文斌渾身無熱氣,冰冷澈骨,額角冒出汗珠,均變成冰粒,不禁驚怒異 
    常,大喝一聲,手中日月雙輪湧出。 
     
      輪光閃耀,漩動如飛,那招式精奇異常鎖、奪、扣、拿、切、滾、撥,無一不 
    到好處,湧向逍遙客全身意想不到的部位。 
     
      逍遙客只守不攻,身形飄飛,穿插在漫天輪影銀光之中,暗覺這沈龍日月雙輪 
    招法精妙非常,心想「我何不偷學這雙輪招式,一俟記下,就予奪下傳授洞中兩個 
    小娃兒。」 
     
      沈龍招式只演得一半,逍遙客驀然身後勁風颯然心知其他二煞用暗器偷襲他, 
    心中大怒,猛然一長身,全身筆直上拔五六丈高下。 
     
      那沈虎,柳向奎二十四支斷腸白虎釘,悉數打空。 
     
      只見逍遙客凌空一變身形,猝然雙掌飛吐擊下。 
     
      寒勁山湧,破空銳嘯中只聞兩聲慘嗥,凌厲刺耳,沈虎,柳向奎兩人被逍遙客 
    寒罡掌刀,震飛出三丈開外,口噴鮮血如泉,一陣抽搐,氣絕身死。 
     
      那沈龍見乃弟身死,手足情深,不禁目眥皆裂,大叫一聲飛撲而前。 
     
      那叫聲騰起,四谷響音,聲浪由下波上,頓成雪崩之勢,轟隆不絕於耳。 
     
      只見地裂天崩,冰雪排山倒海傾瀉而下,漫天白塵粉霧,直衝雲霄,方圓數十 
    里整個地土震動。 
     
      消遙客劈面雙手分出,奪下沈龍日月雙輪,只覺腳下一陣浮動,暗叫不好,人 
    如飛鷹騰起,向那插天孤峰之下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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