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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孤劍滄海盟

    【第二十九章 萬里東奔 倦游江湖落拓 鐵塔寺下 厭聞仇殺恩怨】
    
      「紅葉黃花秋又老,疏雨更西風,山重水遠,雲開天淡,遊子斷腸中……」 
     
      成都東郊,武侯祠內參天聳霄,蕭森古柏,仍是一片剝蒼濃翠,不染秋意。 
     
      闋石甬道上,只見謝雲岳徘徊躑躅著,他胸中悵觸無端,獨恨青衫落泊飄零, 
    口中不禁低誦這闋「少年游」。 
     
      夕陽秋風,雲壓雁聲,展翅南翔,他觸景生情,不難生出南歸之意。 
     
      無奈玉鐘島之事,令他欲罷不能,正是馬至懸崖難回首,船到江心難補漏,他 
    心境之沉重是可想而知了。 
     
      前晚,他離開千怫頂後,以峨嵋掌門信符暗中擲入大乘寺昆盧殿中,苦修等四 
    長老為了峨嵋威望急追而出,怎能趕及他那神奇奧疾的身法,形蹤俱無。 
     
      四長老追至峨嵋山麓,還是白象大師道:「金頂師兄就是一意孤行,剛愎自用 
    ,才會有痛失掌門之辱,苦修師兄,我等就算能追及俞雲,又待如何?」 
     
      苦修尊者不禁一怔,太息一聲,轉回大乘寺而去。 
     
      謝雲岳來成都已是兩日,等待喪門劍客返轉,他自隨蒼璽等人下得青城同赴都 
    江堰二王廟中,蒼璽雷嘯天等應他之求趕往玉鐘島,他亦撲奔北夭山插雲崖,臨行 
    之際,因思及雙親靈骨分葬兩處,不是人子之道。遂托靈飛前往嘉陵母墳起出靈骨 
    與其父合葬,繪就寶華山圖形,鄭重相囑,約好在成都武侯祠見面,不見不散。 
     
      算計日期,靈飛該早返轉,暗暗憂慮道:「莫非靈飛途中撞上當年仇家,以致 
    耽擱延誤?」 
     
      夜月蒼茫,寒星稀疏——他正在落寞無耐時,牆外刷的一聲,沖起一條人影, 
    飄閃如電掠在祠階前。 
     
      來人正是喪門劍客靈飛,一見謝雲岳就含笑抱拳道:「幸不辱命,回途遇友正 
    在危難之際,苦求相助,為此延誤,累及少俠苦候,望予見諒。」 
     
      謝雲岳笑道:「靈兄說哪裡語來,在下之事實是有瀆靈兄,無以相報,你這樣 
    說真使在下汗顏無地了。」接著又道:「靈兄一路風霜勞頓,想必點食未用,你我 
    同去城中大快朵頤一頓,明晨趕去青城邀畢大俠同行。」 
     
      兩人出得武侯祠,衣袂飄飄向城中而去。 
     
      汴京,天馬鏢局局主奔雷劍客司馬仲明興高采烈,設宴與謝雲岳畢曉嵐靈飛三 
    人接風。 
     
      少鏢頭司馬長壽與楚明綺出來相謝,楚明綺懷抱著粉妝玉琢一對孿生兒女。 
     
      謝雲岳朗笑道:「老鏢頭有此一雙佳孫可謂老懷彌暢了。」 
     
      司馬仲明大笑道:「皆老弟之賜,恨無可相報。」 
     
      畢曉嵐聞佔大為驚愕不解,便問其詳,從司馬仲明口中得知其故,不禁詫佩望 
    著謝雲岳道:「怎麼少俠還精擅歧黃之術麼?」 
     
      謝雲岳含笑謙虛地答道:「在下略知一二,有道是庸醫也有十年運,不過是時 
    來運通,著手成春而已。」 
     
      畢曉嵐由衷讚佩道:「少俠奇才傳學,術究天人,只是太過自謙了。」 
     
      大廳上歡笑洋溢、賓主相歡,忽見一鏢伙由廳外匆匆奔入,湊在老縹頭司馬仲 
    明耳旁低說了一陣。 
     
      只見老鏢頭壽眉一聳,手擺了一擺,道:「知道了!」 
     
      鏢伙立即趨出,老鏢頭若無其事般舉杯歡飲。 
     
      謝雲岳見狀心料鏢局中又發生了事故,不禁動問。 
     
      老鏢頭笑道:「在此酒席宴前何苦掃興,等會兒再談吧!」 
     
      謝雲岳堅欲老鏢頭說出,老鏢頭無可奈何,長歎了一聲道:「事卻為飛天鷂子 
    婁敬德而起。」 
     
      謝雲岳不禁劍眉猛剔,目泛威光道:「是他麼?」 
     
      司馬仲明微笑說道:「老弟無須動怒,這也難怪婁敬德,他威望河洛三十年, 
    自受老弟那次折辱之後,往昔兇焰盡斂,但他哪甘長此寂寞,尤其中原河洛眾鏢局 
    均對他一反昔日恭順之態!心情之難受激動,自不待言。 
     
      不久,尚風聞婁敬德唆請華山派掌教凌霄子與雪山人魔至熊耳山相助,重整聲 
    威……這本是捕風捉影之說,老朽淡然處之,豈料各大鏢局聞信慌了手腳,聚會商 
    議對策,老朽力主持重……」 
     
      謝雲岳聞得凌霄子雪山人魔兩人,不禁怒血湃湧,接口道:「這傳聞可是真的 
    麼?」 
     
      司馬仲明頷首道:「顯然是真的無疑,方才得報凌霄子雪山人魔三日前已到達 
    熊耳山,更有萬勝鏢局昨晚路經熊耳山出了事,鏢貨全部為婁敬德擄去,敵人逃回 
    帶信命各大鏢局限七日內拜山。」 
     
      謝雲岳冷笑道:「這事好辦」,逐低聲說了一陣,老鏢頭愉然色喜,匆匆立起 
    道:「只是又要少俠煩神,老朽就去通知各大鏢局,諸位慢用,老朽去去就來。」 
    ,離座快步走出。 
     
      喪門劍客靈飛與謝雲岳接耳悄聲道:「不怕耽擱玉鐘島之事麼?」 
     
      謝雲岳悄聲道:「在下也曾思量過,父仇不可戴天,不如一併就此結算,玉鐘 
    島之事有他們在,一時定可無虞。」 
     
      靈飛見他這麼說,也就無話可說了。 
     
      謝雲岳霍地立起,步出廳門,向鏢局外走去,日月仙人掌盧坤亦跟著走出。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局門,盧坤即向廄電閃掠去,牽來一匹高頭駿馬,道:「少 
    使,此是純種汗血寶馬,千里腳程足可當之,祝少俠一路順風。」 
     
      謝雲岳謝了一聲,一躍上騎,得得緩馳出得城關,吆喝了聲,長鞭叭叭空中生 
    出脆響.坐騎蕩起一縷滾滾煙塵,如風電奔而去。 
     
      星斗稀,曉月隱,霜露侵衣——熊耳山似蹲著一隻巨獸,巍然處於萬山叢中, 
    忽地,一處紅光冒起,由於晨風狂疾,轉眼,即成一片燎原之勢,火光中屋宇隱現 
    ,人喝馬嘶,紛亂異常。 
     
      積穀糧倉突罹祝融之炎,雖經多人撲救,但火猛風狂,整個糧食均籠罩在火勢 
    之下。 
     
      飛天鷂子婁敬德如飛奔去,見狀暴跳如雷,喝命趕救,一面喝問手下道:「定 
    是萬勝鏢局所為,趕緊察視鏢貨未動否?」 
     
      兩名盜匪領命竄去,婁敬德目光梟閃,激動不寧。 
     
      片刻之後,一匪奔來稟道:「稟當家,鏢貨絲毫未動,起火之時,副當家即傳 
    令捕索縱火之人,據暗椿明卡報稱井無見得可疑之人。」 
     
      婁敬德不禁怔住,跟著一名匪徒奔至,神色惶急道:「當家愛孫被縱火之人擄 
    去,留函稱需當家的與凌霄雪山兩位老前輩立即前往汴梁禹王台接回,限期今晚, 
    逾時則無法保全當家愛孫性命。」 
     
      飛天鷂子婁敬德聞言如五雷轟頂,他平生獨珍愛這孫兒,年方三歲,聰明伶俐 
    ,不啻性命喪失,面色大變,頓了頓腳,轉身疾奔而去……暮靄深垂,寒月斜掛樹 
    梢,禹王台外風沙瀰漫,捲起漫天凋枝萎葉,矗立台側繁塔似在有無之間。 
     
      禹王台上臨風屹立三個面色冰寒老叟,朦朧月色映照下,宛若死人面孔,愈顯 
    得陰森駭人。 
     
      這三老叟正是謝雲岳畢曉嵐靈飛三人戴上了皮面具假扮,時已二鼓,畢曉嵐道 
    :「婁敬德怎麼還未來?」 
     
      謝雲岳答道:「在下料他必來,尤其雪山人魔凌霄子均是狂傲不可一世之輩, 
    今晨曾被在下戲弄,怎忍待下這口氣?」 
     
      說著用手一指,冷笑道:「他們不是來了麼?」 
     
      畢曉嵐靈飛循著他手指凝目一望,只見蔽天風沙中,十數條人影彈丸星飛疾樸 
    而來。 
     
      片刻就撲至禹王台下,為首三人剎住身形逼視著禹王台謝雲岳等。 
     
      飛天鷂子婁敬德目中閃出一抹憂急光芒,乾咳一聲道:「台上三位就是今晨光 
    臨敝寨,縱火留函之人麼?」 
     
      謝雲岳三人哈哈一笑,疾振飛起,平平掠下台來,其快若電,相距丈外頓住。 
     
      雪山人魔凌霄子目中四道林光,來回掃視謝雲岳等三人,盤索對方來歷,就他 
    們記憶中,從未目睹耳聞對方三人形像,心中暗暗驚訝不已。 
     
      但見謝雲岳沉聲答道:「不錯,正是老夫三人,婁敬德,老夫問你勒限中州大 
    鏢局去你匪巢中心存何意?」 
     
      婁敬德此時已是心懷首鼠,憂惶愛孫性命,一時老臉通紅,不則一聲。 
     
      只聽雪山人魔陰惻惻地發出了一聲懾人心神的冷笑,道:「好狂妄之輩,當看 
    我面前居然敢自稱老夫……」 
     
      叭的一聲脆響,雪山人魔不禁厲哼的一聲,左頰已被謝雲岳迅如電光石火,出 
    手打了一掌。 
     
      這掌挨得極重,登時顎骨裂痛似灼,眼冒黑星,雪山人魔穿掌猛撞出去,謝雲 
    岳手腕一翻,迅疾無儔地扣住雪山人魔腕脈穴上,冷笑道:「老夫找的是婁敬德, 
    不是你,急什麼?老夫知你震山氣功自負無敵,稍時老夫自要見識,目前並無你說 
    話餘地。」,說時手臂一抖,雪山人魔不由自主地踉蹌倒出了數步。 
     
      凌霄子不禁目露驚異之色,謝雲岳這一手顯然將匪徒震住,均駭然互望。 
     
      雪山人魔腳下一沉,羞愧難耐,不禁發出狂笑道:「好,好,我今宵算是遇上 
    對手了,乘人不防,猝然偷襲,無恥之尤,我叫你見識震山氣功厲害」,說時,喉 
    間奔牛如吼聲,如雷大作。 
     
      謝雲岳大喝道:「婁敬德,你難道不要你那孫兒性命麼?」 
     
      飛天鷂子婁敬德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忙大喊道:「雪山老前輩且慢出手!」 
     
      雪山人魔聞言氣功立時回收,獰笑道:「用人質挾制,你還配稱武林高人?」 
     
      謝雲岳哈哈大笑道:「武林高人,你知道老夫是誰?」 
     
      雪山人魔不禁得住,目光流露怨毒之色。 
     
      謝雲岳又接著一聲冷笑道:「你不知老夫是誰,但老夫卻認得你們,不是老夫 
    小看你們,就是你與凌霄子聯臂合攻,也禁不起老夫十招。」 
     
      凌霄子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老朽願意見識。」 
     
      謝雲岳冷冷說道:「稍待一時,絕不讓你閒著」,轉目望著婁敬德道:「婁敬 
    德,你立即將萬勝鏢局鏢貨原封不動送回,直向汴梁各大鏢局登門謝罪後解散賊巢 
    ,你那孫兒方可安然無恙。」 
     
      婁敬德也是威鎮河洛黑道梟雄,怎能接受如此屈辱條件,聞言不由激起雄心, 
    獰笑道:「婁某也是鐵錚錚好漢,寧死不辱,尊駕這般說話,婁某恕不能從命」, 
    說時,右臂徒地拂出一片鐵袖勁氣,排出洶湧呼嘯,左手倏出,迅疾流星點向謝雲 
    岳「天樞」重穴。 
     
      謝雲岳巍然不動,畢曉嵐身形斜欺,雙掌疾吐而出。 
     
      勁力一接之下,婁敬德只感一陣猛震,氣血浮逆,倒退了兩步,不料靈飛亮出 
    劍鞘,一點寒星利住婁敬德「喉結」穴上。 
     
      靈飛以低沉喉音說道:「寧死不辱是你說的麼?我將你十三處筋絡一一挑斷, 
    要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婁敬德率來匪黨不禁大驚失色,有心出手相救,唯恐投鼠忌器,反害了婁敬德 
    的性命,紛紛亮刃作勢,但又不敢上前。 
     
      雪山人魔凌霄子目睹畢曉嵐靈飛迅疾猛辣身手,相顧駭然,謝雲岳虎視眈眈看 
    著自己兩人,勢迫不能相救,凌霄子冷笑一聲道:「以二對一,算得什麼英雄行徑 
    ?」 
     
      謝雲岳寒著一張瞼,似若無聞。 
     
      這時婁敬德被劍光點住喉結,出聲不能,耳聞靈飛說是要挑斷自己十三處主經 
    ,他知這手法慘酷無比,蝕骨酸心渾身抽縮,慢慢折磨得嗥叫氣脫噴血而死,這活 
    罪難禁,不由膽戰心寒,目露悸懼之色。 
     
      靈飛向熊耳山匪徒大喝道:「汝等要留得當家活命,急速反山起出鏢貨送回萬 
    勝鏢局。」 
     
      一匪苦笑一聲道:「尊駕好毒辣的手段」,轉身招呼同黨,疾奔而去,尚有三 
    人立著凌霄子身後,顯示他們為華山門下。 
     
      喪門劍客靈飛飛指疾點在婁敬德「神封穴」上,婁敬德應指倒地。 
     
      此刻謝雲岳冷笑道:「現在輪到你們兩位說話了。」 
     
      凌霄子身後三人忽疾躍而出,平劍讓胸,當中一人道:「有其事弟子服其勞, 
    老前輩請示名諱。」 
     
      謝雲岳冷冷說道:「山野之人,無名無姓,你們趕緊出手吧!」 
     
      三人一言不發,倏地身形一分抖手快刺,震出碗大劍花,攻向謝雲岳三處不同 
    部位,雷歷電閃,玄詭之極。 
     
      凌霄子心知三人不是謝雲岳對手,無奈阻止不及,眉頭微皺,但見謝雲岳身形 
    奇詭一晃,便讓開三劍劍勢之下,雙掌分襲兩人胸後。 
     
      兩人聲都未出,即應掌倒地,餘下一人劍勢走空,回腕一掄,一招「犀牛望月 
    」寒光疾閃向謝雲岳胸口刺去。 
     
      謝雲岳冷笑一聲,五指飛攫而出,一把攫住劍身望後一拉,那人禁不住向前一 
    衝,哪知謝雲岳左掌飛快無倫地在他胸後按上一掌,叭噠伏地,三人均已震斷心脈 
    而死。 
     
      這不過是彈指間事,凌霄子欲待搶救,已是不及,見三徒慘死,不禁發鬚根根 
    立起,大怒道:「我那三徒與你何怨何仇,動手過招,點到為止,為何這等惡絕。」 
     
      謝雲岳不理會凌霄子,卻雙目凝視在雪山人魔面上,冷冷一笑說道:「我知你 
    那震山氣功已蓄滿全勢,怎還不施為?」 
     
      原來雪山人魔目睹謝雲岳一招之下,就將凌霄三徒惡敵斃命,懷起方才自己經 
    歷,已判明對方是一極厲害的人物,忙暗中凝蓄震山氣功,欲趁虛猝然一擊,卻不 
    料被謝雲岳窺破,聞言吐氣開聲厲喝道:「還不與我納命」,雙掌猛推出去,潛氣 
    山湧,呼嘯如雷。 
     
      只見謝雲岳嗖地拔起半空,天龍八式中一個猛龍翻身,掉頭撲下,展出彌勒神 
    功壓宇訣,兩掌平壓而下。謝雲岳心切謝文之仇,展出了十二成功力。 
     
      雪山人魔震山氣功一出,忽見對方人影俱無,心方一怔,念頭尚未及轉,猛覺 
    一片重逾山嶽氣勁當頭壓下,非但如此,連自己發出的震山氣功都被束住,不禁大 
    駭,雙掌改式往上推去。 
     
      但臨頭壓下那片重逾山嶽氣勁愈去愈重,兩臂酸軟支持不住落下一沉,那片氣 
    勁超隙貫人,只覺眼前一黑,口鼻窒息,悶嗥得一聲,倒地五官溢出絲絲黑血不起 
    。 
     
      凌霄子陰狡如狐,見狀大駭,急急翻身躍出,電奔逸去,陡聞空中傳來一聲哈 
    哈大笑道:「你能走得了麼?」只覺後胸被五隻鋼鉤深嵌入肉抓住,痛得牙齒發顫。 
     
      只聽謝雲岳冷笑道:「我要叫你死得心服口服,誰叫你當年參與圍襲追魂判謝 
    大俠。」 
     
      凌霄子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忙道:「貧道有話……」 
     
      喪門劍客靈飛一躍而至,一劍分心刺人,血光進現,凌霄子應劍氣絕斃命。 
     
      謝雲岳不禁一怔,靈飛笑道:「凌霄子陰狡如狐,喜搬弄口舌,少俠難免為他 
    所動,倒不如除之滅口。」 
     
      畢曉嵐提著婁敬德屍體走來,道:「我們走吧!」 
     
      驀聞身後遠處起了一陣急劇步履聲,三人口面一瞧,只見雪山人魔背影晃得一 
    晃,消失於漫天風沙中。 
     
      謝雲岳欲待追去,為畢曉嵐拉住,勸道:「連天風沙,他已走遠,他又善於遁 
    逃,再追也無用,日後再說吧!」 
     
      只見謝雲岳擺著那裡發怔,似為著一事困擾,良久,眼內神光逼吐著:「雪山 
    上魔這一逃走,必為汴梁各大鏢局帶來莫大後患,在下為善不終,於心耿耿難安。」 
     
      畢曉嵐靈飛想想也對,不禁焦急搓手道:「這怎麼辦?」 
     
      謝雲岳微歎了一聲說道:「在下只認雪山人魔斃命,想不到他竟裝死如此神似 
    ,又急於不讓凌霄子逃逸,才有此失,不過在下憶測,雪山人魔內腑受傷不輕,三 
    二年內不致下山侵擾尋事,在下雖微幸獲勝,但仍然被他震山氣功震得胸膛隱隱生 
    痛,真氣岔入肝經。」 
     
      靈飛大驚失色道:「聽少俠一說,靈某方才想起,風聞練有一種極毒的『玄陰 
    黑眥』滲入他那武林獨步之震山氣功內,侵入對方體內,緩緩血竭筋枯而死,對方 
    直至死後,猶未能發覺是受了『玄陰黑眥』之毒,因為至少一年半載後潛毒才能緩 
    緩發作。」 
     
      謝雲岳不禁一怔,問道:「難道沒有化解之靈藥麼?」 
     
      靈飛沉吟須臾,道:「這個靈某尚未聽說。」 
     
      謝雲岳朗聲一笑道:「我命授之於天,豈是他那『玄陰黑眥』所能斷送?若真 
    如此,也是在下陽壽已盡。」 
     
      畢曉嵐正色道:「話雖是這麼說,也不可過於大意。」 
     
      靈飛接道:「靈某只是風聞,未能確定實有其事,方才雪山人魔對抗少俠時, 
    究竟是否展出那絕毒『玄陰黑眥』未能知之,但靈某用意亦在防萬一耳。」 
     
      謝雲岳微笑道:「玄陰黑眥就有這等厲害,實叫在下難以置信,靈老師,你我 
    將凌霄子等屍體清除後,返回鏢局吧!」 
     
      靈飛見他淡然處之,不由暗暗歎息一聲,與謝雲岳走去,分提四具屍體同著無 
    影神掌畢曉嵐消失於風沙瀰漫中。 
     
      日方中天,汴梁城風沙仍是洶湧侵襲著,天空只是一團暗黃色日影。 
     
      萬勝鏢局門首忽亮蹄飛奔來了六騎高頭大馬,騎上人一躍下騎,瞧他矯捷的身 
    法,即知是個江湖好手。 
     
      六人俱是彪悍鷙猛,卻眉梢眼角隱泛憂急之色,其中一人望了萬勝鏢局門前一 
    眼,道:「諸位不可意氣憤事,咱們還是以禮求見。」 
     
      說時,門內忽走出一三旬漢子,英氣奕奕,掃視了六入一眼,抱拳朗聲道:「 
    眾位何來?駕臨敝局有可貴幹?」 
     
      六人不禁一怔,面面相覷,內有黃須大漢拱手答道:「請上稟貴局粱總鏢頭, 
    就說是熊耳山壁還原鏢,鏢貨隨後就到了。」 
     
      那三旬中年漢子聞言大為驚愕,久久不發一聲,忽轉喜容道:「諸位且請稍待 
    ,待我通知總鏢頭出迎」,說著,風快轉身望內掠去。 
     
      黃須大漢望著同黨眼含困惑之色,道:「看來他們鏢局還未知實情,昨晚所見 
    三位冷面老者不是縹局請來助掌的人麼?那麼咱們當家及雪山凌霄兩位老前輩如今 
    何在呢?」 
     
      其他五人心頭一震,一人答道:「方纔我你來時曾去過禹王台探視,只以風沙 
    特大,將昨晚留下的痕跡俱都淹沒,但咱們當家被三老鬼猝施暗襲制住總是真的, 
    我等昨晚不隱在暗處稍延,是大大失著之處。」 
     
      黃須大漢正苦笑得一聲,眼角只見一團白物向自己射來,忙伸手抓住,舒開手 
    掌,見是一團揉皺白紙,心知有故,展開一視,不由神色大變。 
     
      其餘五人目露驚容,飛步相聚欲待同察紙上寫的什麼,黃須大漢卻已收置入懷 
    ,忽聽門內傳出洪亮笑聲道:「貴客駕臨,老朽出迎來遲,望乞海涵。」 
     
      話聲中,只見一白面老者,帶著欣愉笑容飛步走了出來。 
     
      黃須大漢越前一步,長施一揮道:「在下羅英奉了當家之命,送還鏢局鏢物, 
    只以在下等馬快,後面鏢車,尚須一上時辰,方才在下接當家急命宣召,無暇久留 
    ,故先通知總鏢頭,在下等就此告辭,如有短少鏢貨,務望通知敝山,自會照價賠 
    償。」 
     
      白臉老者滿臉不捨之色道:「六位遠來不易,請入敝局中痛飲一杯再走如何?」 
     
      羅英道:「急命在身不敢逗留,有暇再來叨擾」,略略一抱拳,與五人一躍上 
    騎,鋤轉馬頭,揚鞭猛揮,六騎亮蹄得得風掣電馳而去。 
     
      大騎一勁狂奔向鐵塔寺,風沙狂湧,黃塵漫漫中,但見六人大騎倏隱倏現。 
     
      鐵塔高聳雲霄,屹立於無邊風沙中,塔下八角翼亭中靜坐著謝雲岳,畢曉風, 
    靈飛及婁敬德四人。 
     
      婁敬德懷抱著三歲稚齡幼童,睜著一對澄黑晶眸不時向四人來回好奇地望著, 
    婁敬德手掌撫摸著幼童臉頰,目中流露慈祥憐惜之色。 
     
      一陣急促蹄聲隨風傳來,婁敬德眉梢二振,淡淡笑道。 
     
      「他們來了。」 
     
      蔽天風沙中,六人身形現出急趨而來,見得婁敬德四人默然靜坐亭中,不禁楞 
    在亭外。 
     
      謝雲岳緩緩立起,冰冷面上現出一絲笑容道:「婁當家,請率領手下返山吧, 
    謹奉勸一句,惡木垂陰,賢者不息,盜泉飛溢,廉者不飲,利誘熏心,適以自藏, 
    望慎加克制才是。 
     
      老朽等就隱居在伏牛山中,與婁當家所居近在密邇,有暇當過相往從。」 
     
      婁敬德立起面帶誠敬之色,道:「婁某身入盜林,不覺陷溺日深,不克自拔, 
    當謹遵教益,愧不能知道三位前輩大名,得使未學馨香以祝。」 
     
      謝雲岳含笑道:「久居山野,姓名不復記憶,婁當家慢走,恕老朽等不恭送了 
    。」 
     
      婁敬德懷抱愛孫欠身作禮,道:「婁某就此拜別」,轉身走出亭外,他似為一 
    事所觸,呆得一呆,又復轉身走向亭內。 
     
      謝雲岳道:「婁當家還有什麼事要見告麼?」 
     
      婁敬德稍一沉吟,道:「有一事三位尚不明實情,此次雪山人魔華山凌霄子實 
    非婁某敦請以壯聲威的,年初黃鶴樓雲夢沼澤黑道群魔喪亡慘重,武林為之震懾, 
    經此一來,群邪雖稍斂行跡,但對主謀人則恨若切齒……」 
     
      謝雲岳淡淡哦了一聲道:「此事老朽略有耳聞,但不知主持人為誰?」 
     
      婁敬德道:「依雪山人魔凌霄子推憶結論,非怪手書生俞雲莫屬,武林盛傳俞 
    雲此人負蓋世絕學,行事莫測,又詭秘行跡,使人莫知其首尾,是以雪山人魔凌霄 
    子確認俞雲是元惡首兇,卻又忌憚俞雲,為此執隱半年不敢問問此事,這次前來熊 
    耳,實有所詭謀。」 
     
      畢曉嵐靈飛只靜靜凝聽,不置一詞,謝雲岳淡淡一笑,道:「此事聽來殊覺津 
    津有味,他們有何詭計?婁當家且請坐下細敘,老朽等洗耳恭聆。」 
     
      婁敬德步入亭中,欠身坐下,答道:「雪山人魔等群邪為了忌憚俞雲,而思出 
    蠶侵之計。」 
     
      「何謂蠶侵之計?」 
     
      「為免打草驚蛇,造出多人偵杏參與黃鶴樓及雲夢沼澤是些何門何派人物,再 
    逐個設下陷井,誘使入罪無法自辯洗刷,再大興同罪之師,置俞雲於孤立,再安排 
    鉤餌誘俞雲於萬劫不復之地,此是預謀,非婁某可以推測究竟。」 
     
      謝雲岳哈哈笑道:「以雪山人魔凌霄子二人之力,不過想幻夢空花而已。」 
     
      婁敬德道:「不然,據雪山人魔說,來時已與隱世已久黑道妖邪有所勾結,其 
    中尚有一武功出神入化之輩,不知是何許人,雖說他倆一傷一死,詭謀雖暫可平斂 
    ,但日後雪山人魔傷癒,必追查三位行蹤下落,說不定演成武林大變,婁某回山後 
    即解散能耳幫眾,遁跡化外,但雪山人屬未必不向汴梁諸家鏢局辣手尋仇,婁某謹 
    以先聞奉告,從此一別,諒無再見之期,但大德永銘心底。」說著匆匆起立,欠身 
    為禮,走出亭外,率領六人走出鐵塔寺外而去。 
     
      這時,靈飛道:「婁敬德所說雖甚籠統,但言出有微,不可不防萬一。」 
     
      謝雲岳思索有頃,才道:「武林風波迭起,無日無之,因人而生,絕不能因事 
    而止,在下對險譎江湖,久已生厭,物物相剋,天演至理,即無在下,尚有繼起之 
    人制止,二位老師,我們即刻起程吧。」 
     
      風沙瀰漫中,三人電疾馳去……途中,謝雲岳即覺體內不適,知是身罹雪山人 
    魔「玄陰黑眥」之故,忙與二人說知。 
     
      二人大驚失色,靈飛忙道:「前途不遠,即抵徐州南關,少俠精擅歧黃,深明 
    藥理,是否可用普通藥物化毒麼?」 
     
      謝雲岳微笑道:「時不我與,無能趕至南關,就在此處在下即運禪功驅毒,有 
    勞二位護法」,說著盤坐於地,凝運菩提禪功逼毒。 
     
      只覺毒氣流竄無定,每竄至一穴道即生劇痛,不禁大驚暗道:「果然靈飛說得 
    不錯,幸虧我先習有菩提貝葉禪功,毒性入侵即自動堵遏,體內亦即生出異感,換 
    在別人,當如靈飛所言,緩緩不自覺血枯筋縮而死。」 
     
      他運用菩提禪功逼使毒血聚於三處空穴,然後立起,笑道:「暫可無虞,待抵 
    徐州後再行設法吧!」 
     
      靈飛讚歎道:「少俠能事先察覺,當是功力深厚之故,靈某是所難能。」 
     
      謝雲岳一笑,舉步前行,畢靈二人隨後趕去。 
     
      徐州不愧為窮山惡水,崗陵起穴,滿眼一片黃湛湛地,樹幹樹業都染滿黃士, 
    一陣風起處,刮起漫天黃塵,無遜於開封風沙。 
     
      時屆申初,西風蕭瑟,天色向暮,三人行在南關外范增墓,季扎掛劍台處。 
     
      此一古跡早蕩然無存,但見荒煙衰草,斷壁頹垣,空余憑吊而已。 
     
      三人正行之間,忽聞「答」的有人墜地之聲,畢曉嵐突向路側斷垣殘壁處躍去 
    ,謝雲岳靈飛接踵掠起。 
     
      畢曉嵐躍過一座高可五尺之殘垣落下,但見長可掩膝亂草中仰臥一年方二旬四 
    五少年,渾身帶傷,血染重襟,睜著一雙虎目逼視著自己說道:「你也是為虎作悵 
    之輩,要殺要割任便。」雙眼立即合攏。 
     
      畢曉嵐大惑不解,謝雲岳與靈飛接踵落下,一眼瞥見那人,謝雲岳失聲道:「 
    這不是葛少俠麼?為何落得這般情狀?」 
     
      那少年聽得語聲,倏睜雙目,深深打量三人一眼,面現驚喜之色道:「三位當 
    是易容喬裝,其中一位口音在下甚熟……」 
     
      謝雲岳卻制止他出言,道:「少俠失血過多,暫勿說話」,伸手取出一粒長春 
    丹餵入少年口中。 
     
      這少年正是崑崙後起俊秀葛天豪,此刻葛天豪已知謝雲岳就是黃鶴樓對江相遇 
    之青衣老叟,不禁喜形於色。 
     
      驀地——破空之聲傳來,只見兩條黃影疾掠而至,身顯處卻是一雙肥頭胖耳, 
    面像獰惡的黃衣僧人,分執一柄沉手禪杖。 
     
      兩僧瞥了葛天豪一眼,繼又望著三人道:「這人是鄙寺強仇,二位施主路過請 
    不必招事。」說時一僧迅如雷光石火般左手向葛天豪抓去。 
     
      不料靈飛比他更快,右掌橫推,大喝道:「佛門子弟,不持清修,動手傷人也 
    是你們能幹的麼?」 
     
      掌力雄厚,兩僧不由躍退五尺,神色一變,如罩下一層殺氣。 
     
      一僧陰森森笑道:「施主竟敢管出家人是非麼?」 
     
      靈飛冷笑道:「清修誦經,一塵不染,哪有是非可言,再說天下半自有天下人 
    管」,手指著葛天豪道:「這人與你們有何恩怨?只要站住理由,老朽即撒手而去 
    。」 
     
      那僧人面色一呆,另一僧獰笑說道:「施主可是真欲與貧僧為難麼?恕貨僧只 
    好動手了」,禪杖一掄,舞起一圈杖花,劈空而來。 
     
      靈飛錯出一步,右臂疾向肩頭一挽,龍吟過處,一道寒光疾閃,篤的一聲搭在 
    他那禪杖上,展出粘字訣,沉力壓住。 
     
      要知重兵器對敵短兵器,重兵器站住上風,靈飛不愧為邛崍第一劍手,蓄凝真 
    力壓得杖身一沉後,霍地平著杖身推劍一滑,一式「金蜂戲蕊」,劍光銀芒顫動, 
    疾刺前胸,快如星飛閃電。 
     
      那僧人料不到對方劍勢如此地迅快輕疾,大吃一驚,一個「雲裡望月」仰腰貼 
    地平射出去,身形猛起,杖化「八方風雨」,勁風呼嘯,潛湧如山,撲山而前。 
     
      靈飛長笑一聲,展出平生絕學,身如游龍夭矯,劍搖寒星萬點,剎那間,僧人 
    迅猛無匹的攻勢,但被他輕靈奧絕的劍招化解開去,微露敗象。 
     
      另一僧人鷙睛滾轉,杖身上提,欲待聯臂襲擊靈飛,無影神掌畢曉嵐冷笑道: 
    「以二對一,你還是少打這歪主意的好,不然老朽一掌生劈了你。」 
     
      這僧人獰笑了笑,道:「少發狂言,稍時你便知道厲害。」 
     
      畢曉嵐冷冷說道:「何必稍時,不如現在。」 
     
      僧人陰陰一笑,杖身一提,倒躍出七尺,對視靈飛,兩人一場罕猛無比的兇搏。 
     
      畢曉嵐不敢遠離謝雲岳,知他現逼住「玄陰黑眥」奇寒使它暫不能發什,但最 
    忌妄動真氣,毒性一時不能遏阻,又流竄全身經脈,是以緊護在謝雲岳身旁,恐謝 
    雲岳一時忍耐不住出手搏敵。 
     
      此刻,葛天豪服下長春丹後,漸漸真力恢復,跌坐調息行功,目睹謝雲岳只靜 
    靜觀看著,心中大感納罕。 
     
      他確定謝雲岳就是黃鶴樓封江所遇之青衣老者,以青衣老叟震古爍今的武功, 
    使兩僧落敗不過是舉手之勞,但他為何不動? 
     
      畢曉嵐忽對謝雲岳笑道:「靈老師劍學卓絕,不愧為當代高手。」 
     
      謝雲岳笑道:「若以劍法而論,尚推崑崙『天羅七式』『乾坤三絕』崇奧無倫 
    ,但個人劍學造詣,就在他智慧高低能妙澈玄蘊,神興意會,再另辟奧境否,食古 
    不化者雖一意浸染,終必望塵落後。」 
     
      一言破的,畢曉嵐大為佩服,暗道:「此人年歲甚輕,才華高絕,譽之近年武 
    林中第一奇才,實不為過。」 
     
      場中搏鬥之勢大起變化,只見喪門劍客靈飛劍式突變,劍光大盛,喪門劍法迭 
    出鬼招,迴環出手,將那僧人圍在一片劍芒之下,雖然僧人杖猛力沉,只是守多次 
    少,驚險頗頻但見靈飛一聲長笑,劍身一滑,反臂挑起一招,迅快凌厲,逕向那僧 
    人臂下挑飛而起。 
     
      靈飛長笑未竟,僧人慘鳴之聲接踵騰起,血光進現,一條右臂仍緊執著禪杖離 
    肩飛起半空,墜落在一方斷壁上,轟的一聲大響,那方斷壁曄啦嘩啦塌成一片,灰 
    塵揚起半空。 
     
      僧人一臂削落,血如泉湧,縱身向後逃去,另二僧人亦神色大變,接踵趕去。 
     
      二僧才竄出十數大,忽見荒煙衰草間迎著二僧現出四個形象怪惡老人,各著一 
    襲赭黃色長衫,迎著執風飄飛,瑟瑟而動……乍睹之下,宛若幽靈鬼魅,在此暮雲 
    低壓,肅殺秋風中,使人不由陡生寒意。 
     
      只見兩僧奔在四怪惡老人身前數說一陣,那四怪惡老人只兩肩微振了振,凝立 
    不動逼視了靈飛等一眼,忽轉身與兩僧沓下崗陵之後。 
     
      靈飛大感疑呼,葛天豪忽道:「這四人就是『華夏四惡』,兩僧是雲龍山大佛 
    寺監寺知客。」 
     
      謝雲岳點點頭道:「天色已晚,去城中找一家客棧住下,我料他們必不死心, 
    定會去客棧尋仇,葛少俠你的事去至客棧再說吧。」 
     
      葛天豪抱拳施禮道:「兩次相遇老前輩,具蒙仗義搭救,此恩此德,畢生難忘 
    ,老前輩宛如天際神龍,但願示知……」 
     
      謝雲岳搖手制止葛天象再說下去,笑道:「與少俠相遇,該是三次了。」 
     
      葛天豪不由一愕,怎麼也想不起來還在何處見過。 
     
      謝雲岳已舉步前行,葛天豪只好默默跟著走去。 
     
      徐州是歷代兵家要爭之地,四人進入徐州已是萬家燈火,戶戶炊煙之中。 
     
      一投入客棧,就包下整個獨院,謝雲岳搶先進入房中,就著燈下書下一萬,字 
    走龍蛇,筆力遒勁沉厚,直透紙背。 
     
      靈飛將過藥方,飛步掠出。 
     
      葛天豪恍然悟出謝雲岳必是受了極重的內傷,才知為何方才不出手之故。 
     
      只見謝雲岳在懷中取出一隻精緻小銅盒,掀開拈出兩只金針,長短各一,向畢 
    曉嵐笑道:「此物久已不用,有雲醫不能自療,說不得也要逆而行之,有勞在戶外 
    護法如何?」 
     
      畢曉嵐對謝雲岳佩服之極,朗聲笑道:「老朽尊命」,立腳走出門外,貯立院 
    中。 
     
      謝雲岳兩根金針手法迅快刺入在乳下一寸六分「期門」 
     
      穴三分後,右「鳩尾」穴上針入三分,再緩緩雙目掩簾內視,一口真氣緩緩納 
    入丹田,沖起命門,引督脈過尾閭,而上升泥丸,追動性元,引注脈降重樓,而下 
    返氣海二穴,上下旋轉如環,前降後升,絡繹不絕,驅使毒氣聚入空穴,逼運本命 
    三昧真火煉化之。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葛天豪目睹謝雲岳兩鼻中噴出兩縷黑煙,腥臭無比,小禁大 
    為駭然。 
     
      靈飛此時已返回,兩手合抱一釉盂,盂內盛有熱氣騰騰濃黑藥汁。 
     
      謝雲岳睜開雙目,鼻中黑煙轉白,輕舒兩指起出兩支金針放入盒內收置懷內, 
    謝了靈飛一聲,將盂內藥什咕嚕嚕一口氣嚥下,又跌坐於榻上閉目行那歸元吐納坐 
    功,心如止水,身似空壺。 
     
      靈飛見狀不由寬起心來,歎息一聲道:「這條命算是揀了回來。」 
     
      葛天豪詫道:「卻是為何?」 
     
      靈飛方待作答,忽聞院中畢曉嵐大喝一聲,料知有警,兩人縱身撲出。 
     
      只見夜月寒輝之下,院牆上屹立著一個方纔所見的怪惡老者,畢曉嵐一掌劈了 
    出去,老老陰惻惻地一笑,倏地飄隱牆下。 
     
      葛天家忙道:「為了晚輩的事,累及前輩甚為不安,不知由晚輩引他們去至郊 
    外,決一死戰。」 
     
      靈飛道:「無須,老朽還未知道葛少快與他們結怨經過。」 
     
      葛天豪說道:「此事說來話長……」 
     
      忽見謝雲岳緩步走了出來,道:「我已知道其中大概經緯。華夏四惡不過是來 
    此探視我等住宿此店否?今晚不必介意,明日途中必有一番拚鬥。」 
     
      靈飛趨至謝雲岳身前低聲問道:「你痊癒了麼?」 
     
      謝雲岳微微一笑道:「尚未可知,僅過三二天內如無異象發作,即可斷定毒性 
    全清。」 
     
      這時,畢曉嵐忽一鶴沖天而起,凌空撲向院牆之外,只聽得破空劈風聲中夾出 
    一聲問哼,數條人影沖霄而起,向櫛比綿亙屋面上逸去。 
     
      畢曉嵐翻回院中,冷笑道:「鼠輩鬼域,不戰而遁。」 
     
      謝雲岳微微一笑道:「三位請至室內稍歇,小丑跑梁之輩理他做甚,我出外去 
    去就來」。說罷飄然走出獨院直向後外走去。 
     
      更深人靜,行人寥落,燈火二三點,夜月迷朦,秋風瑟瑟,顯得異常淒涼。 
     
      謝雲岳踽踽獨行,疏然停在一間破敗的土地祠外,只見一個中年化子倚在祠外 
    壁上打鼾,他故意腳底弄出撥弄磚石重音。 
     
      那中年化子突一躍而起,兩眼怒視,罵道:「三更半夜,攪人清夢則甚件?」 
     
      謝雲岳沉聲道:「你即刻通知分幫主見我,就說四長老在土地祠內等他,快去 
    !」 
     
      中年化子神色駭然,單腿一鞠,道:「小的就去」,轉身飛奔而去。 
     
      謝雲岳孤寂歎寞,胸中只感如潮夕紛湧,千愁萬緒,無由自來。 
     
      年來經歷,一一現諸眼簾,恩、怨、仇、殺,無非七情六慾作崇,到頭來仍是 
    一片空白,茫然地不時發出長歎。 
     
      他正在百感交集時,街頭忽現出兩條飛快人影奔來,只見是三絕怪乞孟仲軻及 
    中年化子。 
     
      謝雲岳微啊了一聲道:「孟兄原來接掌了江北分幫。」 
     
      孟仲軻單腿躬了一躬,垂手笑道:「奉大長老之令調掌江北,薄暮時分在南關 
    之外原來是四長老,屬下不知失禮迎接。」 
     
      謝雲岳眉頭一聳,道:「孟兄想必知道華夏四惡在此有何異動否?」 
     
      孟仲何怔得一怔,道:「怎麼四長老不知實情?」 
     
      謝雲岳搖搖首道:「我一路行來,因行蹤慎秘,不想與外界接觸,即是本幫也 
    不知我的行蹤,故江湖傳訊並無所聞。」 
     
      孟仲軻道:「這就難怪四長老不知,蒼大長老自趕赴玉鐘島前後,不斷與本船 
    保持聯繫,用飛鴿傳爪,無日無之,但自三日前即失去音信,看來蒼長老等已遭囚 
    禁。」 
     
      謝雲岳聞言神色猛變,忙道:「孟分幫主,速將詳情告我。」 
     
      三絕怪乞稍一沉吟,答道:「此事說來話長,自大岳一役,武林轟動盛傳『菩 
    提貝葉禪經』為怪手書生俞雲得去,但未知四長老與俞雲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 
     
      菩提貝葉禪經西域絕學,武林人土莫不夢寐以求,是故紛紛出動探查俞雲其人 
    下落,但四長老形蹤飄忽,神龍隱現,即是目睹四長者也不識就是俞雲。 
     
      雲夢沼澤一事震驚天下,消息傳入玉鐘島生梁丘居士耳中,梁丘居士對四長老 
    大為忌憚,因他久欲稱霸中原,沉研武學克制少林,事本可如願,菩提貝葉真經之 
    事不啻對他當頭棒喝,為此處心積慮相誘怪手書生俞雲去他玉鐘島上,使俞雲畢命 
    在他奇絕奧詭天璣陣中……」。 
     
      謝雲岳不禁皺眉道:「他怎知俞雲必去他玉鐘島上?」 
     
      孟仲軻眼皮霎霎,微歎了一聲道:「不幸倪婉蘭姑娘失了半句口,她衝動之下 
    不禁說她未婚夫婿就是俞雲師侄,本想懾伏於鐘島主,豈料並巧成拙,反被玉種島 
    主囚禁,設下鉤餌釣蟹之計。」 
     
      謝雲岳喝怪倪婉蘭大意衝動,道:「孟分幫主怎加道倪姑娘失口……」 
     
      三絕怪乞面色莊重道:「是大長老飛鴿傳書才知,據屬下臆測,必是大長老擒 
    住梁丘居士門下刑迫而知。」 
     
      謝雲岳不禁憂形於色,但面上套了人皮面具絲毫不露,接著孟仲軻又道:「六 
    日之前,峨嵋江羅二位姑娘到此,尋寬屬下言要趕往玉鐘島去並說四長老三兩日內 
    即可趕到,屬下苦功二位姑娘暫候四長老抵止同行,二位姑娘只是不允,屬下無奈 
    只好遣出得力弟兄七人護送至連雲島登舟渡海,一面傳訊至大長老,接獲回信在玉 
    鐘島西邊島下巖洞內相候,但自此以後,再無接獲大長老信息,信鴿放去也是有去 
    無回。」 
     
      謝雲岳憂心如焚,長歎一聲道:「看來玉鐘島主早知大長老等潛跡島內,長線 
    放遠鴿,你們互通信息之事,一切卻瞭如指掌,誘使一同打盡。」 
     
      孟仲軻一挑拇指誼:「四長老不愧睿智如神,華夏四惡早為玉鐘島主網羅,原 
    參與雲夢沼澤紅旗幫大會,倖免之故即奉玉鐘島急召,返轉蘇北,暗暗監視本幫弟 
    兄一舉一動,四長老如須赴玉鐘島,必須將華夏四惡等廢除,免得走漏風聲遂使玉 
    鐘島主事先有備。」 
     
      謝雲岳焦躁不寧道:「時不我與奈何,華夏四惡等巢穴何在?是否在雲龍山大 
    佛寺中?」 
     
      盂仲軻搖了搖首,說:「不是,這數月來華夏四惡與江北黑道人物勾結,過往 
    甚密,但他們巢穴流影不定,四長老放心,雖然如此,決難逃出本幫弟兄耳目之下 
    ,四長老您現下榻何處?一個時辰之內屬下即查出稟明。」 
     
      謝雲岳稍一沉吟後與孟仲軻說明寓處,立時電疾返回客店。 
     
      三絕怪乞即向那中年兒子道:「你速傳令通知東北兩分舵,查出華夏四惡下落 
    報知。」 
     
      中年化子應聲轉身疾馳而去,三絕怪乞孟仲軻雙目冷電回掃了一眼,身形亦向 
    南撲去。 
     
      出得南關外,冷日映照之下,但見暗塵漫漫,野草拂空,異常淒涼。 
     
      忽聞野草從中亮起一聲佛號,孟仲軻頓時一震,拾目望去,只見當中現出兩肥 
    胖僧人走了出來。 
     
      一僧人微微含笑道:「孟分幫主,夜深霜濃,尚須作例行巡查麼?未免太辛苦 
    了一點。」 
     
      孟仲軻冷冷答道:「原來是弘圓弘明兩位大師,丐幫人物良莠不齊,需防他們 
    為非作歹,孟某職司所限,不得不爾,只不知兩位大帥尚在郊外為何?」 
     
      弘圓和尚突跨前上一步,道:「貧僧欲相求孟分幫主一事,不知可否應允?」 
     
      盂仲軻微皺眉頭,答道:「不敢,只要不使孟某為難,無不從命。」 
     
      弘圓微笑道:「好說,昨日薄暮時分,敝寺僧眾追捕一小賊至此附近季扎掛劍 
    台處,竟遇上三個不知姓名的老怪物架樑此事,將小賊救走不說,敝寺知客亦被斷 
    除一臂,據查之下,這三個老怪物與貴幫大有關聯……」 
     
      孟仲軻不禁怒焰逼射,冷笑道:「二位大師不要血口噴人。」 
     
      弘圓一聲長笑道:「貧僧決不出無稽之言,現已查出那三老怪物下落,不過看 
    在貴幫面上,遲遲不予動手。」 
     
      孟仲軻冷冷說道:「鄙幫不識這三人,既然查出下落,大師就應找他們才是, 
    敝幫決不領這個情,孟某有事在身,不克奉陪。」身形一晃,已竄了出去。 
     
      驀覺勁風掠過身前,只見弘明已阻在身前,厲聲道:「孟分幫主,請問你有什 
    麼急事?」鐵掌倏地擊出,勁風凌厲。 
     
      孟仲軻鼻中冷哼一聲,掌心外揚,勁力暗吐,說道:「你也配攔阻孟某的去路 
    !」 
     
      「蓬」的大響,勁力相接,突見孟仲軻橫身斜出一步,右臂急舒,疾如電光石 
    火五指飛點弘明胸前五處大穴。 
     
      這一手詭異勁急非常,弘明不料孟仲軻身手竟如此矯捷上乘,大感震駭,眼見 
    指影銳風掃及胸前,慌不迭地移宮換位,哪知指風宛若附骨之蛆接踵襲擊。 
     
      弘圓見弘明讓孟仲軻佔了先機去,形勢頻危,一躍而起,橫向拍出了一掌,迅 
    雷搏擊之勢,凌厲洶湧。 
     
      孟仲軻在丐幫中稱第一流高手,眼觀四方,耳聽八面,風聲生出胸後,身形一 
    旋,左掌一式「力挽狂瀾」推之出去,一鶴沖天而起,疾飄出三丈落下,大喝道: 
    「兩位大師你這是何意,與丐幫為敵,無異於以卵擊石。」 
     
      弘圓大笑道:「貧僧要證實一點,如今已證實了,丐幫雖然普及天下,好下如 
    雲,但目前江北一帶貴幫已在緊密監視下,動彈不得。」 
     
      盂仲軻心中又驚又駭,冷笑道:「你們證實了哪一點?」 
     
      弘明厲聲道:「你可是要查出尹氏四傑的隱跡所在,好報知那三個老怪物是麼 
    ?」 
     
      盂仲軻冷笑誼:「你們所說的都是捕風捉影之談,丐幫從不管人家是非,你們 
    如懼怕那三個老怪物,也犯不著拿丐幫出氣,至於……」底下之話立時收住,面目 
    一變,暗道:「不好,本門弟兄暗受他們監視,受制於人,看來四長老此行,定是 
    兇多吉少,不如全力搏殺這兩個賊禿,速通知四長老另採取行動。」想定,遂放聲 
    大笑道:「憑你們二人微末技藝,也敢在老化子面前猖狂霸道:大言無忌。」雙臂 
    倏地伸出,十指微鉤,宛如虎撲,分向兩僧肋上拍去,欺電逾風,一絲破空之聲俱 
    無,端的快捷玄奧已極。 
     
      兩僧哈哈二笑後,陡的身形疾分,驕掌如戟,猛力劃砍盂仲軻雙臂,各出左掌 
    呼的一聲推出,弘圓道:「孟仲軻,你今晚尚想活命麼?」 
     
      三絕怪丐一身功力非兒,激怒得鬚髮飄揚,雙臂飛撤,身形一晃讓開掌力蹈空 
    進身,展開他那獨門武學絕虎掌,腿掌並施,一霎那間攻出了九招七腿,無不是玄 
    奧異常,攻向意想不到部位,出掌踢腿,簡直是一氣呵成,配合得天衣無縫。 
     
      他那勁厲的攻勢,而且換招之間快捷已極,兩僧被迫得幾乎手忙腳亂,連連閃 
    退了三步。 
     
      但兩僧武功委實不可小視,一經退後,又欺身撲前,各展出一套罕睹莫側的掌 
    法,搶制先機。 
     
      俗雲雙掌難敵四手,孟仲軻見招拆招,手臂翻腕掄轉如飛,卻守多攻少,不由 
    心頭大急,腦際千回萬轉,猛然心忖:「我居然這麼傻法,一意硬拚,耽誤了四長 
    老大事,並置丐門於萬劫不復之地,縱然死在九泉,也愧疚難以瞑目,不如抽身逃 
    回。」心念一定,呼呼連環劈出兩掌,一個凌空倒翻,全身行後躍去。 
     
      身在虛宇之際,忽間一聲冷喝道:「回去!」 
     
      只感一片力逾山嶽的潛勁逼得身形一震,氣血狂逆中送了回去。 
     
      孟仲軻雙足一沉,墜立於地,只見眼前人影一花,現出四個身穿黃長衫面像怪 
    惡老叟,必知是華夏四惡尹氏兄弟,面臨危亡之際,猛聚一口真力橫掌甩出。 
     
      掌力堪吐未吐,一老者陡地大袖一拂,亮出手腕,五指捏著一柄豪光奪目的小 
    劍,電閃星飛的劍光點在孟軻胸前「鳩尾」穴上,冷森森的說道:「孟分幫主,你 
    此舉真是愚不可及。」 
     
      孟仲軻胸中雖是怒血澎湃,愧恨紛湧,卻面現大義凜然之色,冷笑道:「你們 
    要想與丐幫為敵,真是自找死路,孟化子不過是一分幫幫主,未免太小題大做捨本 
    遂末。」 
     
      那老人陰陰笑道:「尹老大並不想與高手如雲,遍佈天下的丐幫為敵,只想從 
    孟分幫主口中討出一點消息。」 
     
      孟仲軻心頭一寒,目光掃現了四外一眼,只見到冷月迷朦下,荒丘亂草中分立 
    著二十餘人,僧俗全有,心說:「看來是逃不出去了,與其屈辱求生,不如一死了 
    之。」雙目一瞪,怒光通射,冷笑道:「老化子是什麼人?妄想自我口中得到什麼 
    ?老化子豈是怕死求生之輩。」說著胸口裡前一送。 
     
      那老人早有戒備,左手疾出,在孟仲軻胸前點了五指,右劍飛撤,陰笑道:「 
    你想死,我偏不叫你死。」 
     
      孟仲軻只感全身勁力一洩,暗中長歎了一聲,仍是堅毅不屈冷冷說道:「你就 
    將老化子剝皮抽筋,用盡酷刑,也別想問出一句真話。」 
     
      那老叟怪惡的面色上緩緩泛起一種陰險的笑容,輕微的咳了一聲,道:「我尹 
    老大從來不用酷刑逼供,自有方法能使你自甘情願吐路無遺。」說著,右手慢慢向 
    懷中揣去……孟仲軻以眼張視著他的右手,猜不出對方要什麼玄虛,但料知是對自 
    己極為狠辣的手段,不覺由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飛布全身,手心如出冷汗。 
     
      只見尹老大取出一隻形加橄欖的異果,朱紅燦爛,托在掌心,目注自己微微一 
    笑道:「這種異果,是寰宇少見之物,只有玉鐘島中絕巖石隙產有三株,每株只生 
    一果,果皮雖硬,但經指力一掀,果肉入口即化,腴美清香,真是天地之靈氣所鐘 
    ……」說著微微一頓,咳了一聲,道:「但這種異果功能一經服食,服用之人使神 
    智控制在贈果之人手上,至死不渝,有問必答。」說時,手掌緩緩送向孟仲軻唇… 
    …孟仲軻面色激動,眼中閃出一抹憤怨驚悸之色。 
     
      尹老大倏地翻掌,兩指捏著異果,左手五指迅如電光右火般在盂仲軻顎骨上一 
    掀,克察聲響,顎骨卸落,口齒張開,右手山果一送。 
     
      驀地,一條身影電射而來,快得眼力簡直不可瞥見,只聽尹老大一聲悶哼,環 
    布四周匪徒妖邪均大驚失色。 
     
      目光凝處,只見一個黑衣長鬚老叟五指已扣在尹老大腕脈上,那枚異果亦落在 
    他的左掌心上了。 
     
      變起非常,尤其是這老叟身法之快,曠絕武林,令人瞠目結舌。 
     
      其餘華夏三惡目睹長兄受制.不禁駭然變色,身形一動,欲待合擊出手,忽聽 
    那老叟沉聲道:「你們不怕兄長沒命了麼?」 
     
      三惡一同震住,瞥見兄長面上冷汗冒下如雨,慘白如紙,目中流露出一種痛苦 
    極其難熬之色。 
     
      那老叟一張冰冷死人面孔,喜怒憂樂俱無,令人一見,禁不住心底冒出寒意。 
     
      三惡中老二忽出聲道:「你就是怪手書生俞雲麼?」 
     
      老叟哈哈大笑道:「老夫如是俞雲,你們早就濺血橫屍了。」說時緊扣著尹老 
    大五指一鬆,尹老大仰面倒地。 
     
      三惡面目一變,突感胸後一縷奇寒之氣,透入命門穴下,登時氣凝血凍,動彈 
    不得,不禁大駭,只見老叟冷冷一笑,道:「你們看看其餘助紂為虐宵小如何下場 
    。」 
     
      三惡雖然身形定住,但頸項卻可顧盼自如,聞言心中大震,目光回望了一眼, 
    但見黨羽均是目光呆滯無神,僵立原處不倒,顯然已遭非命,並多出兩冷面老叟及 
    葛天豪,不禁臉上同泛出驚恐之色,膽寒魂飛。 
     
      原來謝雲岳返回店中,畢曉嵐等已安排了豐盛酒食等他,謝雲岳一言不發,坐 
    下就吃。 
     
      畢曉嵐三人只道他心中懸心耽憂玉鐘島諸人安危,亦礙難出口相問,均俯首大 
    嚼。 
     
      但三人中除葛天豪外,均是見多識廣,老於江湖之人,目睹謝雲岳不則一聲, 
    心料必有緣故,終於畢曉嵐忍不住問道:「老弟,你往何處去了,看你神情定是等 
    著什麼事心憂,可否說出。」 
     
      謝雲岳搖首道:「三位快用,稍時再說也不遲」,說完情不自禁地歎了一口氣。 
     
      畢曉嵐與靈飛相望了一眼,似是無可奈何,只好匆匆果腹,四道目光速視在謝 
    雲岳臉上,想從謝雲岳目光舉動中測出一點端倪。 
     
      但見謝雲岳用飽,放箸側面望著窗外出神。 
     
      葛大豪只覺這三人冷漠得出奇,近乎怪僻,不禁感到自己異常躊佇不安,坐立 
    非是。 
     
      畢曉嵐見葛天豪如此拘束,便笑道:「葛少俠,你一定認為老朽三人冷僻不近 
    人情,其實我等不過遭遇了極為棘手難題,因此冷淡了少俠」,說著轉視謝雲岳道 
    :「老弟,憂能傷人,不如吐之為快。」 
     
      謝雲岳緩緩別過臉來,苦笑一聲道:「說出徒亂人意,既然如此,就扼要說出 
    請二位分憂設法」,於是將三絕怪乞孟仲軻的話和盤托出。 
     
      三人聞言均不禁心頭大震,葛天豪突大聲道:「老前輩就是太岳相遇晚輩的俞 
    ……」 
     
      謝雲岳用手一揮,笑道:「少俠知道就好了。」 
     
      靈飛嗖地立起,眼中精光逼射,道:「靈某料知孟仲軻不會來了,他亦陷入危 
    險中。」 
     
      「什麼?」謝雲岳愕然抬面注在靈飛的面上,問道:「靈老師卓見如神,可否 
    說出何所而據?」 
     
      喪門劍客靈飛道:「梁丘居士突然調遣華夏四惡來在江北,如孟仲軻所言,丐 
    幫一舉一動無不早在他們嚴密監視之下,方才在土地祠外定是華夏四惡窺知,我料 
    此刻孟仲軻必在生死存亡邊緣上。」 
     
      謝雲岳與畢曉嵐聞言不由大急,推究孟仲軻之言,靈飛決非危言聳聽,無的放 
    矢,就是自急辦是如此想法。 
     
      畢曉嵐道:「日前不知孟仲軻身在何處,不然我等也好趕去施救。」 
     
      院中忽生出落足微音,謝雲岳閃出室喝道:「什麼人?」 
     
      只見院中立著一個年方十二三歲的小化子,蓬頭跣足,一身單薄的衣衫分外顯 
    得他贏弱瘦小。 
     
      那小化子道:「是四長老麼?」 
     
      謝雲岳方一頷首,小化子長跪於地急道:「孟分幫主在南關郊外遇險,為華夏 
    四惡大佛寺僧截住,恐有性命之憂,望四長老前往施救。」 
     
      這時畢曉嵐等三人早出得室外,靈飛忙道:「救命如救火,這就趕去。」 
     
      謝雲岳忽斷喝道:「慢著」,繼又沉聲問小化子道:「你是奉了孟分幫上之命 
    來的麼?」 
     
      小化子睜大著雙眼,答道:「不是。」 
     
      「那你為何知道我的去處?」謝雲岳聲色俱厲地追問。 
     
      小化於張口囁嚅了須臾,口吃著道:「方纔四長老與分幫上去祠外說話,屬下 
    適在祠內神案下假寐聽得一清二楚,因屬下心儀四長老學究天人,才華高絕已久, 
    正欲出來拜見,忽見祠內暗中藏匿數人,正凝耳靜聽分幫上說話,屬下一驚不敢現 
    身,行四長老一走,祠內暗臧匪徒亦翻出祠后土牆離去,屬下趕出祠外,只見分幫 
    主撲向南關,是以緊隨身後,因距離較遠,目睹分幫主為大佛寺弘圓弘明截阻,屬 
    下突發現四外草叢樹後滿佈匪黨高手匿藏著,是以下屬急急趕來。」 
     
      他結結巴巴說了半夭,雖語焉不樣,但大意可明,謝雲岳四面向畢曉嵐靈飛問 
    道:「二位可會凌空點穴麼?」 
     
      兩人頓時一愕,畢曉嵐道:「老弟莫非心存一網打盡之意麼?」 
     
      謝雲岳點點頭,畢曉嵐接道:「凌空點穴,老朽免可一試,但一再施為,虛耗 
    內力過甚,難免有疏忽之處,妖孽不無漏網。」 
     
      靈飛也道:「靈某尚留存喪門針一囊,發出無聲無息,打中人身亦蒙若無覺, 
    循血行攻向內腑,遍身酥麻,口噤不能發聲,此物大可一用。」 
     
      謝雲岳哦了聲:「好,我們就去」,繼向小化子說道:「你仗著身形巧小靈速 
    ,盡量掩護身形,察視本門各處分舵有無被華夏四惡手下監視現象,速報我知。」 
     
      小化子應了一聲,旱地拔蔥而起,拔上兩丈高下,突然身形一平,如弩離弦般 
    地射出院牆,去勢電疾,轉瞬杳然。 
     
      畢曉嵐讚歎道:「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精湛武功,看來江湖傳言丐幫之內臥虎 
    藏龍委實不虛。」 
     
      謝雲岳微微一笑,低喝一聲:「走」字,人已飄過牆頭,畢曉嵐三人接踵騰起 
    ,趕撲南關而去。 
     
      秋風狂湧,夜寒瑟索,四人電疾雲飛撲近盂仲軻被截之處,冷月騰朦之下,果 
    然瞥見三絕怪乞與弘圓弘明捨死命兇搏,場外周近分佈著甚眾匪徒。 
     
      謝雲岳分出半囊喪門針與葛天豪,將外圍匪徒暗中施為。 
     
      靈飛依言分出半囊喪門針與葛天豪,兩人陡地身形一分,鶴行鷺伏躡向匪徒身 
    後。 
     
      突見孟仲軻生出逃意,兩招劈出翻出場外,半空中被華夏四惡逼回場中,尹老 
    大制住孟仲軻危詞恫嚇。 
     
      畢曉嵐不禁怒沖眉發,即要出手,被謝雲岳阻住,低聲道:「且聽聽他說什麼 
    ?」 
     
      直待大惡取出形如橄欖的異果,並說出此果妙用後,忙向畢曉嵐M耳說道:「 
    在下從空博下,只待在下制住尹老大後,煩畢大俠凌空出指點向三惡胸後『命門』 
    穴下七分之處」。 
     
      說後,身形疾閃在一株參天聳於楠樹之側,嗖地一鶴沖天而起,落在橫枝上, 
    揉上樹頂。 
     
      畢曉嵐目睹謝雲岳由樹頂騰空上縱,斜轉身形以雷厲萬鈞之勢下搏尹老大時, 
    身形亦自一閃而前。 
     
      三惡見兄長為謝雲岳鬆開腕脈倒地,身形一動,正要搶救出手時,但為謝雲岳 
    出言取其兄長之命震住,突感後胸一縷奇寒之氣透入命門穴下,只覺體內立時氣凝 
    血凍,動彈不得。 
     
      其他匪徒亦經靈飛葛天豪一一施為,全被制住。 
     
      此刻,謝雲岳望著三惡冷笑一聲,將手中形如橄欖將置懷內,疾舒猿臂將孟仲 
    軻卸落的顎骨合上,翻腕出指解開受制穴道。 
     
      盂仲軻陡地抓起了尹老大,拍扣甩掃了兩下耳刮,謝雲民笑道:「孟分幫主且 
    慢出氣,我還有話要問他。」 
     
      三絕怪乞立時退在一旁,尹老大砰地摔在地上。 
     
      靈飛與葛天豪已現身了過來,謝雲岳望著靈飛問道:「喪門針是否已要了他們 
    的命呢?」 
     
      靈飛道:「只神智迷混,一個對時自解。」 
     
      謝雲岳道:「那很好,除華夏四惡弘圓弘明六人之外,將他們廢除全身武功, 
    並點上暈穴七日後醒轉,相煩靈老師葛少俠兩位代勞。」 
     
      靈飛葛天豪聞言躍出,謝雲岳抓起尹老大,解開兩處穴道:僅留一處使他遍身 
    麻酸,冷笑一聲.正待發向,忽聞夜風飄送過來數聲清嘯,播回不絕,目中神光疾 
    變。 
     
      孟仲軻忙道:「是本門人物。」 
     
      只見西向丘陵間湧飛而來七八條身影,轉瞬即至,方才小花子亦在其中,孟仲 
    何聚在他們一處,匆匆見禮,略致數語後,反身掠在謝雲岳面前稟道:「華夏四惡 
    派遣監視本幫分舵手下均被殘除,現魯省本門三堂四舵及贛北分堂主求見四長老, 
    請侯定奪。」 
     
      謝雲岳用手一揮,道:「待我問此事了,再為相見,他們暫候。」 
     
      孟仲軻道:「屬下遵命。」轉身走去。 
     
      此刻,華夏大惡已驚得面無人色,只見謝雲岳冰冷冷一笑,道:「現在當已知 
    道我是何人了?速將玉鐘島一切秘密說出,尚可饒你一條死命?」 
     
      尹老大心知說出也是無幸,何必畏懼,膽氣陡壯,冷笑道:「王鐘島並無生心 
    離叛之人,你這算是白問!」 
     
      謝雲岳怒極冷笑一聲,忽伸手向他懷中揣去,又取出一隻形如橄欖的異果及豹 
    皮革囊一隻,望了一望,靈機猛生,遂將革囊擲向畢曉嵐接著,從自已懷中取出方 
    才奪自大惡手內的異果,冷冷說道:「我知道算是白問」,說著將手中一對異果在 
    大惡眼前晃了晃,沉笑了聲道:「兩只異果用來對付怪手書生俞雲未免暴殄可惜, 
    你自食惡果吧!」 
     
      大惡不禁魂飛膽落,悸懼道:「閣下手下留情,尹某有問必答就是。」 
     
      謝雲岳冷冷一笑,回面向畢曉嵐道:「分出一枚異果,在這三惡中任餵服一人 
    ,其餘掌下斃命。」 
     
      畢曉嵐接過異果,走在三惡身前,這時三惡只感全身冰冷,毫髮畢立,死亡的 
    恐懼布襲飛湧,面色慘白。 
     
      只見畢曉嵐一隻蒲扇大小巨掌,迅如電光右火般望一人面門掀去,「克登」一 
    聲顎骨卸落,口齒張開,一枚異果已伸入口中,但覺一股酸澀液漿由口腔順著咽喉 
    流入,神智立時感到一陣迷糊。 
     
      畢曉嵐微微一笑,將他顎骨合上,迅捷無比斜身出掌,將其他二惡及弘圓弘明 
    一一震斷心脈,口噴黑血斃命倒下。 
     
      謝雲岳亦已將一枚使神智昏迷的異果迫服入大惡腹中,用手向盂仲軻一招,道 
    :「盂分幫主,傳他們來見。」 
     
      丐幫七八人聞聲走前,躬身施禮,自報名號。 
     
      贛北分堂主歐振稟道:「屬下來時,振泰鏢局張姑娘帶話,說夏候局主夫婦染 
    上血癆痰喘重症,及天南門下尋仇,命屬下遇上四長老時務趕緊去醫治。」 
     
      謝雲岳聞言一愕,大感為難之極,憶起夏候局主夫婦相待自己恩深義厚,即應 
    立時趕往救治,無奈分身不得,腦中思念電轉,須臾長歎了一聲道:「只好如此了 
    」遂轉面向靈飛說道:「我口授兩方請靈老師謹記於胸,諸葛少俠同往相助,玉鐘 
    島之事有我與畢大俠已夠。」 
     
      靈飛走了過來,謝雲岳口述治血癆痰喘兩神效藥方,反覆重述之後,又對歐振 
    道:「贛北分堂弟兄全力維護振泰鏢局安全,戰守之計共商與靈大俠葛少俠,你們 
    離去吧。」 
     
      丐幫人物星散離去,靈飛葛天豪兩人作伴歐振撲奔贛南而去。 
     
      ……萬里丹楓奪朱錦,陣雁驚寒送晚秋。 
     
      秋意已濃,寒透重衣,謝雲岳畢曉嵐率著渾渾楞楞的華夏二惡趕至連雲島海口 
    ,但見軸轤連雲,東晃西擺。 
     
      天際彤雲壓垂,海天茫茫,波濤掀天,黃浪濁湧,寒風嘯狂。 
     
      謝雲岳眉稍濃皺,向大惡道:「由此去玉鐘島多遠?」 
     
      大惡目光呆滯答道:「風平浪靜,乘舟駛去,只消二個時辰,如此狂風巨浪之 
    下,時刻難計。」 
     
      謝雲岳沉吟須臾,向開闢走去,找上一個船主出金買下一艘平底寬艙小舟,抬 
    頭畢曉嵐與華夏二惡登乘,各操一槳揮搖離岸。 
     
      四人離岸三個時辰,舟身因風浪太大之故不能保持平衡,上下傾側不定,四人 
    袖衫盡濕。 
     
      謝雲岳苦笑道:「乘風破浪這滋味不好嘗,北人馳馬,南人未必能操舟。」 
     
      畢曉嵐方待作答,忽聽大惡高聲叫道:「玉鐘島已在望了! 
     
      奇怪山嶺怎會冒出濃煙。」 
     
      兩人不禁凝目神注,只見海平面上隆起一小小山丘,山頂上衝起一蓬濃煙,隱 
    隱可見濃煙中不時閃出暗赤火光。 
     
      畢曉嵐驚呼道:「不好,這是火山噴發,老朽幼年流落海外,到過東瀛倭島, 
    曾目睹火山迸發慘景,溶流傾洩,人畜俱亡,地動山搖,土面寸寸龜裂,屋宇陷沉 
    ,慘不忍睹,莫非玉鐘島本是一火山島,定期噴發,倘若持續噴發,玉鐘島定將崩 
    塌陸沉。」 
     
      謝雲岳聞言不禁心顫,忙道:「畢大俠,我們趕緊駛去,遲則無及。」 
     
      畢曉嵐暗歎一聲道:「天命有定,豈是人力所可挽回。」 
     
      四人奮力搖漿,但越是逼近玉鐘島,風浪也愈大,只見烈焰騰空,熏炙逼人. 
    轟轟隆隆之聲不絕於耳。 
     
      小舟相距玉鐘島約莫五里之外,浪潮猶若巨牆撲面而來,忽地,謝雲岳驚呼道 
    :「海水沸騰了。」 
     
      其餘三人和已感覺到了,浪潮撲面襲身滾燙,熱氣灸人,玉鐘島情狀更是駭人 
    ,整島已沒入一片火海,赤紅熔流貫洩入海中。 
     
      謝雲岳此時人如瘋虎,神智不受控制,一勁揮槳,畢曉嵐大喝道:「回轉船頭 
    ,人力不可逆天,於事無補……」 
     
      聲猶未了,突從舟底噴出了一股沸柱,將舟身沖起半空落下,四人分向震出艙 
    中墜入沸騰海水中,轉眼沒頂,不知是生是死……
    
      昏暗暮色中,無際紅光閃閃明滅,玉鐘島逐漸地向海中下沉,一分,兩分,終
    至為無情沸騰海水吞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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