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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 河 劫

                   【第一章 衝冠一怒為紅顏】
    
      西湖有四時不同之景,故遊人不絕,弛名字內,湖週三十餘里,三面環山,碧 
    瑩若鏡,以白蘇二堤界分為外湖,西裡湖,北裡湖,小南湖,岳湖五段,千百年來 
    騷人墨客,高僧名妓,顯宦富麗紛至杳來,題詠吟勝,或奇跡其間,或縱情遊覽, 
    西湖之名因之旺盛。 
     
      外湖堤上蘇軾建有六橋,名曰映波,鎖爛、望山、壓韓、東浦跨虹、裡湖亦有 
    六橋,名曰環壁,流金、臥龍、隱秀、景行、減源。 
     
      西湖十景其名為:蘇堤春曉,雙峰插雲,柳浪聞鶯,花港觀魚,曲院荷風,平 
    湖秋月,南屏晚鐘,三潭印月,雷峰夕照,斷橋殘雪。 
     
      其實西湖勝景千萬,不僅局限於六橋三竺,蘇堤春曉十景,朝煙夕嵐,石奇嚴 
    異,澗水溜玉,畫壁流青,非墨褚所能盡。 
     
      拘魂學究在西湖日夕與衛鳳池等人研商及注視江湖情勢發展。 
     
      褚青史道:「眼前邢無弼已身陷泥淖,無法自拔,因未料及他一切舉動均落入 
    雷音谷主眼目中,造成鷸蚌相爭,以遂漁利,邢無弼目前自身又遠在千里外,人手 
    俱已陷在黃山以外,進退兩難,騎虎難下,我等可暫且把邢無弼撤開不談!」 
     
      陶廣道:「邢無弼刻向青城途中是麼?」 
     
      衛鳳池長歎一聲道:「邢無弼此次必扇惑青城掌門人東邀各大門派協助,情急 
    求人,定然到處碰壁!」 
     
      拘魂學究道:「此人偽貌良善,心性辣毒,他已去巨槐莊中條山等處,業已設 
    下殺人滅口,移禍江東毒計,不料一一撲空,心中處境凶危,才奔向青城!」 
     
      陶廣忽道:「江湖中是非恩怨,由來甚久,我等無法一一過問,目前依陶某推 
    測,少俠令尊尚活在人世,如非陷身萬石山莊定在雷音谷處,看來在雷音谷成份其 
    多,我等何不前往北雁蕩一行,或可探出一絲端倪!」 
     
      只聽屋外傳來醉濟顛語聲道:「去不得!」 
     
      老醉鬼酆奇一閃而入,呵呵大笑道:「我老醉鬼萬沒料到你們竟會在此美景無 
    邊西子湖畔找到一所如此精雅的草堂作為棲息之處!」 
     
      拘魂學究離座躬身行禮,道:「老前輩別來無恙,為何北雁蕩之行去不得!」 
     
      酆奇坐下後,也不答話,竟索酒傾飲咕嚕嚕連喝了兩大碗後,連聲讚道:「好 
    酒,好酒!」 
     
      目注拘魂學究道:「老弟,片刻之前老醉鬼與唐矮子相遇,丐幫耳目遍及天下 
    ,得他們之助業已把雷音谷確地偵出。 
     
      老弟一切安排神出鬼沒,邢無弼雷音谷主天璇星君墜入術中而無所覺委實高明 
    之極,但令尊之失蹤雖事因天際神龍鐘離春圖霸武林謀戮異已而起。 
     
      當時情形無人目擊,天際神龍多半屍首已枯,更年代久遠,故無法知令尊現況 
    究竟,萬一弄巧成拙,反為不美!」 
     
      拘魂學究道:「依老前輩之見呢?」 
     
      酆奇道:「老醉鬼之見不如雙管齊下!」 
     
      衛鳳池道:「何謂雙管齊下?」 
     
      酆奇道:「雷音谷主已知處境岌岌可危,欲謀與萬石山莊聯合抗邢,老弟何不 
    利用此情勢與雷音谷主晤面,將雷音谷人手引進萬石山莊,令尊若仍在人世,他決 
    不致把令尊棄留在雷音谷!」 
     
      拘魂學究略一沉吟道:「老前輩之意是命在下重返萬石山莊麼?」 
     
      「正是!」 
     
      陶廣呵呵大笑道:「少俠就是為此憂心,如今又叫她重入樊籠,恐難以從命了 
    。」 
     
      老醉鬼酆奇嘻嘻一笑道:「老弟,你知不知道蘭姑奶奶異常震怒,氣老弟以拘 
    魂學究身份進入萬石山莊,造成了今後許許多多無謂困擾,這是你老弟台不聽話的 
    結果,害得我老醉鬼為了你也受了多少冤枉罪!」 
     
      拘魂學究不禁面上一熱,苦笑道:「在下實不知蘭姐是何存心,非令在下以本 
    來面目進入萬石山莊!更不知無謂困擾是何所指!」 
     
      「這又什麼不明瞭的?」 
     
      酆奇正色道:「把石紅芍病治好,英雄救美人,結成連理,石中輝有此乘龍快 
    婿,還有何問鼎武林雄心! 
     
      目前石中輝仍在舉棋不定,天人交戰中,石紅芍幽怨芳心,定然現身江湖追覓 
    老弟行蹤,老弟一件簡單不過的事竟變成如此複雜,難道你能委諸他人麼?」 
     
      拘魂學究情急答道:「石紅芍為何追尋在下行蹤?」 
     
      「因你已露出破綻,石紅芍聰明絕頂,料知你並非真的便是拘魂學究。」 
     
      拘魂學究喃喃自語道:「石紅芍是從何察知在下偽裝易容?」 
     
      酆奇道:「不瞞老弟,蘭姑奶奶在石紅芍身旁久已安排了一名耳目,就是貼身 
    照護石紅芍的老嫗周媽!」 
     
      拘魂學究不禁目露驚異之色。 
     
      酆奇嘻嘻一笑道:「老弟無須驚異,待老醉鬼一一說給你聽,還有更驚心動魄 
    的在後面,據周媽傳訊,石紅芍瞧出破綻之故就在白骨門副門主符同身上!」 
     
      衛鳳池笑道:「我等巳追不及待,老醉鬼無須賣關於故弄玄虛。」 
     
      酆奇飲了一口酒後,道:「符同自言與拘魂學究有八拜之交,就說拘魂學究渾 
    然忘卻前事,回首向善,也不該絕情如此,這且不談,即雲忘卻前事,為何武功醫 
    術卜卦行法等等又謹記不忘……」 
     
      說此夾起一塊滷牛肉塞入口中,咀嚼了兩下吞服後接道:「天下無難事,只怕 
    有心人,石紅芍一起疑雲,便暗暗留神老弟舉止,那日風大,掀翻老弟假須,老弟 
    笑時露出編貝潔白牙齒,袖管鼓脹之際,老弟臂膚晶瑩如玉,與手掌判若天淵,由 
    是石紅芍已瞧料了七分!」 
     
      拘魂學究大感駭然,道:「那麼周媽已知在下是何許人了?」 
     
      「不知!」 
     
      酆奇道:「為此蘭姑奶奶料測石紅芍必然追蹤老弟查明真相,解鈴還須繫鈴人 
    ,老弟應速轉回黃山,此處自有人主持,不瞞老者說,令師與三位姑奶奶已在此途 
    中了。」 
     
      拘魂學究默然無語。 
     
      老醉鬼不願舒翔飛尷尬為難,故作神秘之色笑道:「可笑石中輝乃蒙在鼓中, 
    他有心將石紅芍拜在拘魂學究膝下以為螟蛉義女,諸位可知石紅芍如何說法?」 
     
      劉鐵痕道:「石姑娘是如何說法?」 
     
      酆奇道:「救命之恩,捨身難報,但螟蛉義女委實心有不甘,弦外之音,可想 
    而知!」 
     
      舒翔飛雖有拘魂學究假面目掩飾,知老醉鬼有意取笑,但恨不得眼前有三尺地 
    縫鑽了下去,目有慍色,坐立不安。 
     
      劉鐵痕等人不禁哄堂大笑。 
     
      拘魂學究怒道:「老前輩不懼墜入割舌地獄麼?」 
     
      酆奇正色道:「我老醉鬼如有一字不實,日後必不得好死?」 
     
      忽見一名丐幫弟子飛奔而入,稟道:「石紅芍已離開萬石山莊,乘坐胡女俠原 
    棄置的那輛雙駒套車似有意奔向杭城,怎料行蹤暴驟,引起邢無弼手下紛紛追蹤!」 
     
      「車外八騎隨行,其中一人為申茂林,但無一不是身負內家絕學,車內除石姑 
    娘外尚有四名侍婢!」 
     
      「他們現在何處?」 
     
      「巳然渡越長江,停留在尋陽客旅中,本門弟子均暗中相護,邢無弼手下尚未 
    敢輕舉妄動。」 
     
      拘魂學究匆匆與醉濟顛酆奇數語後,急急領著衛風池四老如飛離去。 
     
      尋陽鎮外江州客棧外停著一輛漆黑的套車,一個店伙正以草料餵食兩匹駿馬, 
    不時撫摸馬背。 
     
      暮暮漸垂,景物蒼茫。 
     
      三個中年江湖人物宛如鬼魅飄掠落在雙騎之前,東方一人沉聲道:「店家!」 
     
      語聲如冰,寒冰刺骨,店伙不禁嚇了一跳,竟不知三人何時來到,囁嚅道:「 
    三位爺台是住店麼?不過……」 
     
      「不過全包下了,三位請到別家吧!」 
     
      那人不待店伙說完全已包了,又道:「大爺替你省點力氣代你說了,咱們不是 
    住店來的,卻相中了這兩匹座騎,問問它們主兒要多少銀子?」 
     
      這是存心找碴,無事生非而來,卻不料三人之後突傳來更森冷語聲道:「貨賣 
    識家,三位如出得得這個價錢,鞍蹬奉送!」 
     
      三人不禁大驚失色,倏地旋面橫掌,眼前只覺寒芒,三支劍尖巳抵住咽喉重穴 
    上。 
     
      發話人是一錦衣中年儒生,貌相威重,雙目開闔之間精芒如電,立著丈外遠處 
    ,那持劍緊抵三人咽喉者亦是三個青衫中年人,目泛濃重殺機。 
     
      錦衣中年儒生冷笑道:「可悲竟有如此多的愚昧之徒甘受邢無弼匹夫驅使,你 
    等是何來歷徒速據實招來,不然莫怨兄弟手黑心辣。」 
     
      三江湖中年人突身形一仰,足跟踹地平射出五六丈外,同時身形疾旋,翻面立 
    起,不言而知他們都是江湖知名高手,動作之快,無與倫比。 
     
      那三持劍青衣人竟未追擊,目光冷漠。 
     
      錦衣中年儒生突長身一躍前撲,右掌如丸橫掃而出,只聞一聲刺耳劃空銳嘯, 
    悸耳若割。 
     
      三江湖中年人雙手捧腹,轉身拖著蹣跚沉重的腳步,走出百步十丈外,先後轟 
    然倒地。 
     
      前路五條黑影如飛掠至,見狀不由大驚。 
     
      —倒地傷者似欲掙扎坐起,只吐出斷斷續續三個字:「旋……風……斬……」 
     
      五人不禁面色大變,傷者僅斷斷續續吐出「旋風斬」三字,即從嘴中溢出一絲 
    黑血,氣絕而逝,忙審視其餘兩人,只覺兩人亦距死不遠,張口欲言,忙問是否為 
    石紅芍從衛所傷。 
     
      僅由傷者搖了搖首,表示並非石紅芍及其從衛所傷,再問之下,一雙傷者口中 
    忽湧出黑血液。 
     
      五人駭然變色,互望了一眼,轉身急急奔去。 
     
      江州客棧川堂內燈光如面,兩張八仙桌面酒萊豐盛,石紅芍和四女婢與申茂林 
    坐在上首一席,另席由七個錦衣武師聚坐。 
     
      忽見店伙慌慌張張奔了入來,稟知一切。 
     
      石紅芍面色冷漠如冰,道:「店家,害你吃驚不少,下去歇息吧,這點芝麻小 
    事在我等眼中簡直無足輕重!」 
     
      店伙聞命退下,嘴中嚷嚷道:「這還算小事,究竟是什麼大事!」 
     
      申茂林愕然問道:「錦衣中年儒生是何來歷?裝束舉止又極似本莊中人?」 
     
      「誰說不是!」 
     
      石紅芍道:「無疑爹放心不下,暗中命人相護,旋風斬威力極大,但此人旋風 
    斬手法失之過剛欠純,僅有三成火候,若能登峰造極,無聲無息,傷人於無形,此 
    人出手逼起刺耳銳嘯,若對手武功不相伯仲,聞聲趨避,則旋風斬則無法得逞! 
     
      申茂林身為護法,也無法知萬石山莊隱秘,看來石中輝心機深沉,高深莫測, 
    不知這萬石山莊內隱藏得還有多少高手? 
     
      禁不住暗歎一聲。 
     
      石芍見申茂林默然無語,心中已瞧料出幾分,不由嬌笑道:「申護法,別說是 
    你,即就是我也無法知悉黃山全部隱秘,我爹的一切作為,只有寧總管知情九八分 
    ,所以爹還有保留,大凡一個人深藏心底蘊秘,即是親如父子,妻女,師生亦無法 
    盡情托以心腹,何況於你申護法!」 
     
      申茂林心頭極為震驚,搖首苦笑道:「姑娘真乃神人,洞察肺腑,申某心腹委 
    實狹淺!」 
     
      石紅芍道:「申護法無須謬讚,諒因我秉賦比常人稍高,又較聰穎,觸類旁通 
    ,是以我爹不時與我參研各門各派絕學!」 
     
      申茂林道:「莊主與姑娘也習練過旋風斬麼?」 
     
      石紅芍嫣然一笑道:「學之一道包羅萬象,單就武功而言,即浩瀚若海,人生 
    浮浮歲月,何能盡皆領悟,莊主雖知較多,卻無法兼習,何況病弱如我,知其然而 
    不知所以然,又有何用!」 
     
      說著忽幽幽歎息道:「莊主曾妄圖問鼎武林,謀創黃山門派,故搜求各家絕學 
    ,旋風斬只是其中之一,但習武人才難求,更難預料其人成就,此人習旋風斬心法 
    長達十數年之久,只不過有三成火候,余可類推矣!」 
     
      申茂林道:「姑娘說得極是,申某一生侵淫武功,自知尚難及榮類之光,昔年 
    那點驕傲心性,如今想起未免可笑!」 
     
      石紅芍凝眸望了申茂林一眼,似含有深意,淡淡笑道:「這話倒不盡然,薑老 
    辣練,深謀遠慮,實非少不更事所能及,即拿恩公年逾九旬,武學曠絕,才智超群 
    ,文采更是非凡,書法猶勁,顏筋柳骨,詞藻典雅,沉博絕麗,且吐屬蘊藉,如此 
    奇才,何以當年竟名列武林十九邪內,令人不解?」 
     
      申茂林聞言不禁泛出困惑之色,道:「這點申某亦是不解,耳隔日久,幾近三 
    十年,但當年他武功僅略高出申某一籌,惟詩書滿腹,學究之稱當之無愧,卻心性 
    品格判若兩人。」 
     
      石紅芍聞言更對拘魂學究又多瞧料了幾分。 
     
      申茂林忽道:「姑娘,本山既有甚多如此精銳,足可與琊無弼一爭短長,為何 
    莊主竟應允閻子明所求,引用雷音谷人手合謀共拒,雷音谷主與邢無弼二者無分軒 
    輊,並非善良,如此做法,跡近引狼入室,與虎謀皮!」 
     
      石紅芍道:「莊主已知雷音谷主歹毒用心,此不過是將計就計而已,再本山隱 
    藏精銳不至必要,決不能露面,恐臥底奸細傳洩,防邢無弼改弦易轍!」 
     
      申茂林呵呵笑道:「申某懂了,邢無弼目前騷擾本山,意在耗損本山人手,逼 
    莊主盡驅新銳,雷音谷主亦利用此機引人心腹死黨,遂其鳩戰之計,但莊主之計尤 
    為高明。」 
     
      石紅芍淺笑不語。 
     
      這頓飯足足用了一個時辰,石紅芍及四婢回房安歇。 
     
      申茂林諸人輪次分更守護巡視。 
     
      石紅芍回房後顯得鬱鬱寡歡,芳心落寞。 
     
      四婢春桃、夏蓮、秋敬、冬梅,慧聰刁蠻,卻善體人意,尤以夏蓮為最。 
     
      夏蓮嬌聲喚道:「小姐,你又在思念恩公子?婢子想不透小姐怎會察覺恩公是 
    個俊美英年俠士,究竟在何處瞧了恩公廬山真面目。」 
     
      石紅芍嗔道:「你又在嘵舌了,誰和你說的?」 
     
      夏蓮輕輕歎息道:「不是婢子嘵舌,如果恩公恢復本來,婢子四人忝為小姐耳 
    目,就是遇上也無法相識,萬一無知冒犯,把事弄糟如何是好?」 
     
      石紅芍嫣然綻開笑靨,宛如百合盛放般,令人神為之奪,道:「你這丫頭又不 
    知心內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不瞞小姐,聽周姥姥隱約言及小姐已繪就一副丹青圖像,恩公竟是個貌比宋 
    玉,風流英俊少年俠士,婢子斗膽相求可否容婢子四人瞻仰一番!」 
     
      石紅芍怒道:「別胡說了,這幅丹青圖像是我隨意塗抹而成,臨行之前已然焚 
    毀,怎能攜帶在行囊內,萬一遺失或落入歹人手上,豈不是害了恩公,不過到杭州 
    前我必再繪一幅給你們辨識,但他此時此際絕不會顯露本來面目。」 
     
      四婢再望了一眼,春桃道;「那麼婢子等設法使恩公非露出本來面目不可!」 
     
      石紅芍心中一動,笑道:「你有何妙策?「春桃搖首道:「臨機應變,端視當 
    時情況而定,此刻婢子也說不上來!」 
     
      石紅芍冷哼一聲道:「就憑你們這一點微末道行,也逃得了如來佛手掌心!」 
     
      四婢抿嘴竊竊低笑不止。 
     
      驀地。 
     
      天際遠處飄傳過來一聲尖銳刺耳長嘯,飄回夜空,四外鳴應。 
     
      江州客棧外突曠郊野在冷月披照下。景物異常淒迷,稀稀疏疏數株棗木上宿鳥 
    為嘯聲驚起,離巢噪飛,撲撲展翅沖空而去。 
     
      遠處忽現出十數條豆大人影,兔起鶻落,來勢迅快如飛,轉旺已至。 
     
      忽聞一聲斷喝道:「站住!」 
     
      不知何時竟然冒出那錦衣華服中年儒生,攔住了那十數人的去路。 
     
      只見那十數人似極為震懼中年儒生,一個個倒躍疾飄開去。 
     
      一個黑袍老者定了走神,抱拳笑道:「尊駕為何阻住我等去路?」 
     
      中年儒生道:「明人不說假話,兄弟乃身不由已,奉命施為!」 
     
      黑袍老者怔得一怔,道:「尊駕奉何人所命?」 
     
      中年儒生悶聲不答,立在夜風中屹立如山,除鬚髮衣袂瑟瑟飛舞外,宛如一尊 
    泥塑石雕。 
     
      黑袍老者不禁氣往上撞,他乃江湖知名之雄,平日威風八面,氣焰萬丈,怎能 
    為傳言心懾,暴喝如雷道:「莫非尊駕確是萬石山莊兇徒!」 
     
      中年儒生冷冷一笑道:「不打自招,閣下等自尋死路,怨不得兄弟!」 
     
      其餘之人竟身影掠動,緩緩形成一圈逼向錦衣中年儒士身前。 
     
      中年儒士見狀,竟視若無睹,仍立在原處一動不動。 
     
      那五條人影堪撲近江湖客棧十數丈外,疾閃出三道匹練青虹,帶著刺耳劃空錄 
    ,虹飛怒卷斬向五人而至。 
     
      劍勢奇猛,為首一人只見亮眼生眩,情知有異,暗道不好,急揮劍迎擊,怎來 
    得及,青虹攔腰捲過,無極有偶,其餘四人亦為兩股匹練青虹絞身卷騰飛空! 
     
      只聽數聲驚心動魄厲慘嗥翻回曠野,三股眩目青虹倏地斂去。 
     
      曠地中倒著斷軀十數具,駭人的死者其中之一竟為奇猛劍勢屍分數截,血污狼 
    藉,慘不忍睹。 
     
      圍襲中年儒生的十數人聞得慘嗥騰起,不禁膽戰心寒,毛骨悚然,情知今朝必 
    凶多吉少,由不得心中發毛,恐腹背受敵。 
     
      中年儒生突哈哈大笑道:「兄弟那三個同伴決不致與兄弟聯手,只要你們不要 
    侵越江州客棧外三十丈方圓內,他們決不為敵,不過有兄弟一人足夠制你們於死地 
    ,實用不著他們。」 
     
      黑袍老者聞言心神猛凜,故作鎮靜道:「原來萬石山莊果是藏龍臥虎之地,尊 
    駕四位武功驚人,其餘的就不言而知了。」 
     
      中年儒生冷笑道:「閣下錯了,兄弟並非來自萬石山莊,目前亦非萬石山莊之 
    友,將來便難說了,但邢無弼狐群狗黨,撞在兄弟手上必有死無生,不過一擊不中 
    ,決不再擊,只有俟之異日!」 
     
      說著右臂緩緩抬起。 
     
      黑袍老者面色疾變,乾咳一聲,圍襲的十數人立時身形疾閃分成兩圈,最內一 
    圈共是七人左手均系握著一面方形盾牌,無疑盾牌專為防護旋風斬之用。 
     
      外圈共是八人,兵器在肩猶未撤在手中。 
     
      突聞黑袍老者大喝一聲:「上!」 
     
      身形陡的潛龍升天拔起五六丈高下,前圈七人一擁撲上,身形離地三尺,左手 
    揮揚打出針、釘、鏢、刀各種暗器,急如芒雨,並覆有劇毒。 
     
      後圈八人趁著前圈七人,身形離地之際,倏地塌身一滾,肩上兵刃應手撤揮劈 
    出,砍往中年儒生雙腿。 
     
      黑袍老者凌空一翻,雙掌猛吐白骨陰風掌力罩襲而下。 
     
      這一著端的狠辣之極,中年儒生三面臨敵,稍一不慎,必傷命當場。 
     
      只見中年儒生目中暴射殺氣,一襲錦袍無風鼓脹,雙足猛縮,身形急轉望上衝 
    空拔起,另手一式「旋風斬」劃出! 
     
      刺耳銳嘯過處,左掌五指一式「琵琶張弦」望黑袍老者單下的白骨陰風迎去。 
     
      動作奇快,縮足、升旋、手斬、掌揮幾乎在同一剎那間完成,便拿捏奇準,只 
    見芒雨般暗器打在鼓脹的錦袍上,如中敗革紛紛墜地,卷腿八刀速連揮空。 
     
      旋風斬過處,七面盾牌如遇利斧立斷為二,七人如受千斤重擊,裂嘴慘嗥出聲 
    墜地倒下。 
     
      黑袍老者挾著凌厲萬鈞掌勢臨頭壓下,卻為中年儒生琵琶掌力迎住,只覺來勢 
    力道奇猛,下撲的身形竟被震得望上一蕩,不禁大驚失色。 
     
      忽見中年儒生旋風斬式向自己劃來,忙借力穿空而出,身如脫弦之弩般射出兩 
    丈開外,仍為旋風斬掃及左肩。 
     
      只聽黑袍老者悶哼出聲,身形落地,微一搖晃又自穿空竄起,去勢迅快,幾個 
    起落已自杳失在夜色沉沉中。 
     
      後圈八人揮刀落空後,立即轉身逃去,此刻已逃得無跡無影了,地上只倒著七 
    持盾牌傷者,傷勢沉重,哼聲不絕。 
     
      中年儒生飄身落地,慢步離去,身如行雲流水,轉瞬杳失於月夜蒼茫中。 
     
      自嘯聲一起,石紅芍等人即紛紛掠出江州客棧外藏在隱暗處觀察,不僅是申茂 
    林,連石紅芍自己也看得驚心動魄,幽幽歎息道:「為了我石紅芍一人,竟喪生如 
    此纍纍,未免上干天和!」 
     
      率眾返回客棧內,芳心鬱鬱不歡。 
     
      拘魂學究等一行聞訊石紅芍已至潯陽,忙兼程西行人贛,取道富陽桐盧,過蘭 
    溪龍游,抵玉山! 
     
      路經富陽江時知雷音谷主巳去北雁蕩山,遂捨鐘離春故居而未去。 
     
      抵達玉山時,即風聞江州客棧中年儒生施展旋風斬諸般傳說。 
     
      拘魂學究面色微變,歎息道:「如在下所料不差,那錦衣中年儒生必是天璇星 
    君石中輝所遣,暗中隨行護送石紅芍一行,儘管中年儒生自承並非萬石山莊之人, 
    但已足震懾邢無弼及雷音谷主,必改弦易轍不可。」 
     
      衛鳳池發現街首一家客棧留有丐幫暗記,道:「不論中年儒生是否萬石山莊高 
    手,眼前石紅芍尚有驚無險,天色巳暮,我等不防在此暫歇一宵,明晨再繼續趕路 
    如何?」 
     
      拘魂學究也發現丐幫暗記,頷首應允,進入客棧要了一家獨院,兩明兩暗及一 
    所廳堂,異常清淨。 
     
      店伙掌了燈後,詢問要些什麼? 
     
      陶廣道:「送上一席上好的酒菜!」 
     
      玉山雖是小小山城,但為入浙出贛必經之處,販商紛至,這家客棧酒菜甚佳, 
    片刻之間,便送上六盤佐酒小炒,四色精緻下飯,一大盤鳳爪冬姑濃湯,遠年竹葉 
    青一壇。 
     
      店伙又笑道:「店外有一余姓客官求見衛爺!」 
     
      衛鳳池知是余洪,忙道:「快請!」 
     
      片刻店伙領著余洪趨入廳堂,余洪未著丐幫服飾,俗裝打扮,與拘魂學究等一 
    一行禮。 
     
      拘魂學究道:「余兄請入席敘話!」 
     
      席間余洪便將石紅芍一行到達潯陽江州客棧發生之事經過詳情稟明,並道:「 
    石紅芍已然離開江州客棧,今晚可抵南昌,邢無弼黨徒顯然尚未死心,此時現蹤似 
    向龍虎山聚集,如石紅芍明晨起程,午刻必抵龍虎山下,定然發生事故!」 
     
      拘魂學究道:「我等只在明日午刻前趕過龍虎山,諒可阻截一場殺劫,只是余 
    兄辛勞備至,在下委實過意不去。」 
     
      余洪遜謝道:「少俠謬獎愧不敢當,樂宸老曾諄諄告誠,疾風實起於蘋末,防 
    患未然足截止燎原之勢,若俟邢無弼雷音谷主天璇星君養成氣候,則一發而不可收 
    拾,少俠雖說另有所為,卻也為了武林正義煞費心機,余洪僅略盡棉薄,何辛勞之 
    有!」 
     
      拘魂學究還是對余洪極其恭敬,頻頻勸酒,言談煦和懇摯,令人如沐春風。 
     
      褚青史暗中連連慨歎道:「少俠氣度非凡,他日必冠冕武林無疑,才出於學, 
    器出於養,這話信然無虛。」 
     
      官道上塵土漫空,蹄聲如雷,只見八騎簇擁著一輛雙駒華麗套車風馳電掣疾奔 
    著。 
     
      晴空萬里,澄碧無雲,突聞前途遙處傳來一聲清澈長嘯,車前四騎倏地勒住馬 
    奔之勢,遙遙望去,前途塵煙滾滾中現出數人數騎。 
     
      雙方相距三四里之遙,忽從道旁土坡上飛掠出四條人影,一先三後,正是那錦 
    衣中年儒生及三身著鑲白藍衫背劍人,面向前途來騎。 
     
      來騎愈行愈近,共是六人,為首一騎騎上人申茂林看得極為真切,不是拘魂學 
    究房山銘是誰。 
     
      車內傳出銀鈴語聲道:「申護法,來的是恩公麼?」 
     
      「不錯!」 
     
      申茂林道:「正是他,是否由申某向前打個招呼?」 
     
      車內石紅芍道:「不必了,爹不該派這四人暗中相護,又不自承乃萬石山莊所 
    遣,如此一來,令我相當為難,我等若出面招呼,豈非欲蓋彌彰,不打自招。」 
     
      申茂林忙道:「萬一他們動起手來如何是好?」 
     
      石紅芍道:「我想旋風斬及幾手流星劍法必傷不了恩公!」 
     
      此刻拘魂學究已策騎行至中年儒生之前,冷冷一笑道;「尊駕為何攔住老朽等 
    的去路?」 
     
      錦衣中年儒生抿了抿嘴,意欲悶聲不答,但一轉念不答也是不成,沉聲道:「 
    閣下只要讓出道來,容人車通行,此後各走西東,誰也不礙著誰?」 
     
      拘魂學究哈哈揚聲大笑道:「官塘大道,任人通行,尊駕憑什麼命老朽等讓道 
    !」 
     
      說著飛身下鞍,掠越馬首,飄身落地。 
     
      中年儒生大喝道:「讓開!」 
     
      呼的一聲劈了出去。 
     
      申茂林見狀暗道:「糟糕!」 
     
      瞧出中年一出手即施展旋空斬手法。 
     
      哪知中年儒生手掌式攻出,只覺腕脈一緊,不知對方如何出手,五指疾如閃電 
    扣住腕脈要穴上,真氣立時回竄,行血逆攻,頓感氣穴一麻,不禁面色慘變。 
     
      拘魂學究五指一震一撩,把中年儒生撩得甩飛半空。 
     
      劉鐵痕身形倏地拔起,將中年儒生接在手中,制住穴道,挾在肋下。 
     
      三背劍人不由面色一變,疾遜閃電撲前,撤劍出鞘,分三才方位把拘魂學究圍 
    住。 
     
      顯然石中輝派四人出山前,未曾囑咐不可冒犯拘魂學究,事實上石中輝為防洩 
    露隱秘有不能明言苦的苦衷。 
     
      申茂林等人雖端坐騎上,卻捏著一把冷汗,擔心拘魂學究不敵中年儒生,目睹 
    中年儒生被擒,不禁如釋重負。 
     
      拘魂學究冷笑道:「老朽不明白你等為何恃強出手,其故安在?」 
     
      語出掌出,赫然亦是旋空斬手法,所不同的竟無一絲破空銳嘯。 
     
      突見三人齊聲發出痛極的嗥聲,頓感手背如中斧鉞,痛徹心脾,長劍把持不住 
    ,紛紛當郎墜地。 
     
      拘魂學究哈哈發出一聲長笑,身影掠動似風將三人各各點了一指。 
     
      三人只覺眼中一黑,昏死倒地不起。 
     
      拘魂學究快步向前朝申茂林等人走來。 
     
      申茂林等紛紛滾鞍下馬肅立道旁。 
     
      拘魂學究抱拳笑道:「申兄別來無恙?敢問四人是何來歷?」 
     
      申茂林不便吐實,忙抱拳答道:「這個申某也不知情,房兄難道一無風聞麼?」 
     
      拘魂學究略一沉吟,道:「傳言這四人並非萬石山莊中人,潯陽鎮外顯露旋空 
    斬卓絕手法,已是震懾遠近,但用意莫測,未必是黃山之友,蜂蠱有毒,故此聞訊 
    趕來一明究竟?」 
     
      馬車蓬簾陡地掀開,現出石紅芍,步下車馬,望拘魂學究盈盈一福,鶯聲嚦嚦 
    道:「石紅芍拜見恩公?」 
     
      拘魂學究忙道:「不敢!」 
     
      迅又歎息一聲道:「姑娘病體未癒,為何不聽老朽之囑,千金之軀輕身涉險, 
    老朽想不出令尊令堂何以竟未回勸阻?」 
     
      石紅芍笑靨如花,道:「紅芍思念恩公,爹娘非但不加攔阻,而且讚許紅芍出 
    山一行!」 
     
      拘魂學究愕然詫道:「這為什麼?」 
     
      石紅芍霎了霎眼,道:「恩公這是明知故問?」 
     
      拘魂學究發現半月多不見,石紅芍比前豐腴多了,最令人驚異的竟更清麗脫俗 
    ,了無病容,而且一雙明眸宛如秋水,令人不敢逼視。 
     
      不禁長歎一聲道:「老朽已覓妥歇息之處,意欲與姑娘商談,不知姑娘能否應 
    允!」 
     
      石紅芍道:「紅芍謹遵恩公之命!」 
     
      褚青史等人立時撥轉馬頭,前行中數丈逕向右邊杏林小徑中而去。 
     
      拘魂學究道:「姑娘請回車上吧,老朽帶路!」 
     
      身形一鶴沖天而起,半空中一個潛龍翻身,飄落馬鞍,策騎刺入杏林而去。 
     
      石紅芍微微一笑,跨入車內。 
     
      杏林小徑僅容車行,申茂林逕自策騎如飛趕上拘魂學空,道:「房兄知否邢無 
    弼侵擾萬石山莊之事?」 
     
      拘魂學究道:「房某巳知,目前尚是癬介之疾,石莊主安如泰山,倒是石紅芍 
    輕率離山,只怕引起武林劇變,我等稍時再說!」 
     
      諸人一行進入一片土屋莊院,莊院僻處山凹,四外林木幽森,異常隱秘。 
     
      拘魂學究與申茂林低語了一陣,便獨自飄然進入正廳。 
     
      這座莊院雖是土屋,卻異常寬敞,一入莊□大門便是曬谷場,寬廣數十丈,迎 
    面三個門頭,一正二偏,卻是二進間,莊稼農戶有此宏敞莊院殊不多見。 
     
      石紅芍盈盈款步偕同四婢下得車來,望了申茂林一眼,道:「恩公呢?」 
     
      申茂林道:「他在正屋內廳恭候姑娘。」 
     
      石紅芍道:「只准我一人進入麼?」 
     
      申茂林微笑道:「有請姑娘與四婢進入,我等留在外廳!」 
     
      石紅芍嫣然一笑,與四婢向正屋走去。 
     
      只見拘魂學究已在內廳簷下立候,微微一笑道;「五位請!」 
     
      廳內正中—方木桌上已擺設四付銀箸,及五色佐酒佳餚,並有兩盤點心及一壺 
    佳釀。 
     
      拘魂學究目注夏蓮道:「老朽有事與你家小姐相商,四位姑娘不妨在此隨便飲 
    用!」 
     
      夏蓮不禁粉靨一紅,低聲道:「婢子遵命!」 
     
      拘魂學究含笑用手往廂房一指,道:「石姑娘請!」 
     
      石紅芍不由自主地霞飛雙頰,宛如小鹿撞胸,低垂蟬首,漫應了—聲道:「紅 
    芍遵命!」 
     
      兩人先後進入廂房,拘魂學究隨手將房門關上。 
     
      石紅芍更自芳心狂跳不住,抬目望去,只見房內雅潔異常,除床損妝台外,方 
    桌上竟然一紅燭,佳餚爐列,牙箸銀杯,酒香四濫。 
     
      拘魂學究道:「濁酒粗餚,不值敬意,姑娘請坐。」 
     
      石紅芍朝恩暮想,盼與拘魂學究相見,如今得償夙願,只覺胸中宛如一團亂麻 
    ,不知如何是好,正是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拘魂學究擎壺在石紅敬杯中滿滿斟了一杯酒後,道:「姑娘,你不知有無想到 
    你這一出山,將為江湖內引起一場血腥浩劫?」 
     
      石紅芍不禁響起銀釣嬌笑道:「紅芍此番出山遊歷,並未與人結怨,恩公為何 
    說得如此嚴重?」 
     
      拘魂學究道:「江州客棧外旋空斬威風無匹,喪生其下都是江湖知名人物,是 
    以姑娘座車所至,已然震盪人心,成為眾矢之的……」 
     
      石紅芍緊接著說道:「他們與我陌不相識,更非萬石山莊所遣,這與我石紅芍 
    何干?」 
     
      拘魂學究哈哈大笑道:「別說瞞不了老朽,鬼刀邢無弼及雷音公主均是料事如 
    神,心計多端之輩,兩人必圖謀更急,如此萬石山莊恐殺功難免!」 
     
      石紅芍盈盈一笑道:「此正是石紅芍趕來尋找恩公之真實用意。」 
     
      拘魂學究正色道:「老朽垂暮之年已是誓決不過問武林是非,何況萬石山莊高 
    手如雲,老朽惡名在外恐沾令尊清譽,人貴自知之明,請聽老朽相勸,姑娘請速速 
    返轉黃山,以免雙親倚間盼望,日夜憂心!」 
     
      石紅芍柳眉微揚,眸中隱隱泛出笑意,道:「恩公於西湖白堤痛懲惡徒于飛虎 
    ,義救弱女倖免受污,危言恐嚇靈山大師,豈可說巳置身武林是非之外。」 
     
      拘魂學究道:「這一切卻是出自偶然,並非有意!」 
     
      「這倒未必!」 
     
      石紅芍搖首道:「紅芍之見,恩公一切作為都經過慎密安排,謀定後動,就拿 
    此處來說,恩公早巳算準紅芍必經。」 
     
      拘魂學究不覺一笑道:「姑娘到是察理入微,所以姑娘相尋老朽為的是明白究 
    竟,老朽亦不隱瞞,老朽目的須查出玉虛洞府,內有一項藥物為姑娘所必須。」 
     
      石紅芍纖纖玉手一掠雲鬢,翹首綻出百合般笑容道:「恩公真是如此麼?紅芍 
    只覺有無靈藥並無二樣,人生百年難免一死,我現在不是好生生的活著麼?紅芍認 
    為恩公胸中有著重大隱秘,是以喬裝拘魂學究遊戲江湖!」 
     
      抱魂學究早知石紅芍察出他自己並非真拘魂學究,此刻也由不得心神暗震,搖 
    首歎一聲道:「姑娘委實玉雪聰明,老朽早就料到必瞞不過姑娘,為此才匆匆不告 
    而別,但不知姑娘從何察出。」 
     
      石紅芍玉容一整,盈盈立起,由懷中取出一張摺疊端正紙箋,蓮步姍姍走近拘 
    魂學究身側,道:「紅芍就在恩公留函中察出,紅芍已用眉筆勾勒可疑之處,恩公 
    不妨請瞧!」 
     
      突然面現痛苦之色,一個嬌軀傾向拘魂學究懷中。 
     
      拘魂學究正待立起,不防石紅芍有此一著,百忙中不遑思索,慌不迭地抱了一 
    個正著,軟玉溫香抱滿懷,幽香襲鼻,撩人綺念,由不得耳熱心跳,更不敢出聲驚 
    動房外四婢。 
     
      他乃聰明絕頂之人,立即悟出石紅芍用意,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你這是何 
    苦?」 
     
      石紅芍緩緩睜開眼簾,羞不自勝,道:「紅芍雖死何恨,只求一見廬山真面目 
    。」 
     
      拘魂學究急道:「老朽已有妻室,姑娘天人,老朽一大把年歲怎能瀆褻!」 
     
      「為妾為婢,紅芍心甘情願!」 
     
      說著五指迅如電光石火抓住拘魂學究胸前長鬚,瞠道:「紅芍之求,恩公究竟 
    應允與否?」 
     
      拘魂學究無可奈何道:「在下應允就是,不過在下有二事相求,亦請姑娘應允 
    !」 
     
      石紅芍嫵媚一笑道:「恩公請說!」 
     
      拘魂學究道:「請姑娘守密,即是令尊令堂主之前亦須金人三緘其口,只待在 
    下事了,定恢復本來之身。」 
     
      「這個紅芍應允就是。」 
     
      石紅芍道:「還有呢?是否趕紅芍速返黃山?此必須從長計議,匆匆而來,匆 
    匆而返,未免心有不甘。」 
     
      拘魂學究面泛苦笑道:「其實在下不用說,姑娘巳然知道了,姑娘請起,容在 
    下顯示本面目!」 
     
      石紅芍螓首一搖,道:「不行,紅芍自知武功遠遜恩公,若恩公趁機逃之夭夭 
    ,紅芍豈非有死而已!」 
     
      拘魂學究想不到石紅芍較淑蓮公主更難纏,不禁愣住,為之手足無措。 
     
      石紅芍嬌軀貼得更緊,靨泛羞意,五指纖纖撫摸拘魂學究唇邊,斜睨了一眼, 
    柔聲道:「紅芍代勞當無不可?」 
     
      拘魂學究暗歎一聲道:「姑娘真天下之忍人也!此乃在下有生以來頭一遭無可 
    奈何任人擺佈!」 
     
      石紅芍禁不住笑得花枝亂顫,兩手拾指輕搖自頸下揭起一張薄如人皮的面具。 
     
      這一回輪得石紅芍驚異莫明瞭,幾曾見過如此俊俏檀郎,玉面朱唇,倜儻不群 
    ,疑似潘安再世,宋玉生重,不禁驚得呆住。 
     
      舒翔飛面紅耳赤,道:「姑娘再不起來,在下恐情不禁了。」 
     
      石紅芍道:「罪在賤妾,這不怪恩公!」 
     
      說著盈盈立起,但忍不住嚶嚀出聲,霞飛上靨,與舒翔飛並肩坐下,喁喁低語。 
     
      舒翔飛有問必答,語多詼諧,但隱瞞了不少真情。 
     
      石紅芍忍俊不住,花枝亂顫。 
     
      舒翔飛忽面色微變,迅忙戴上拘魂學究面具。 
     
      石紅芍大感驚愕,問訊其故。 
     
      舒翔飛道;「在下耳聞一聲嘯音,雖遙傳微弱,但猶可辨,稍時必有人前來!」 
     
      石紅芍忙拉開座椅,相對而坐,淺飲低酌。 
     
      片刻,門外果生擊指聲,石紅芍只聽春桃語聲道:「小姐,褚老英雄有事求見 
    房老前輩!」 
     
      舒翔飛忙離座拔開木栓,道:「褚老請進!」 
     
      褚青史推門閃身而入,重又關牢,向舒翔飛低聲道:「邢無弼果然陰險狠毒, 
    在江州客棧外喪生在旋空斬手下的一名為少林俗家弟子,尚有大人均為峨眉青城嶗 
    山門下,指那中年儒生等四人實乃黃山萬石山莊石中輝所遣……」 
     
      舒翔飛道:「這盡在我等意料之中!」 
     
      褚青史接道:「江湖傳言本來邢無弼已處於不利之境,如此一來反使邢無弼振 
    振有詞,藉為口實,此刻龍虎山上聚集了不少武林各大門派高手,眼前石姑娘一行 
    失去蹤影,必偵騎四出,引起軒然巨波!」 
     
      舒翔飛道:「邢無弼也在龍虎山麼?」 
     
      褚青史道:「不在,此刻他尚未入川,似欲奔往青城!」 
     
      舒翔飛略一沉吟道:「盡量阻延他的行程!」 
     
      褚青史搖首不以為然道:「老朽之見,使邢無弼盡快趕至青城!」 
     
      舒翔飛愕然詫道:「這卻是為何?」 
     
      褚青史笑笑道:「老朽也不知,但這是蘭姑奶奶之命!」 
     
      石紅芍忽道:「是胡薇蘭姐姐麼?賤妾亟欲一見?」 
     
      舒翔飛不禁皺了皺眉頭。 
     
      石紅芍白了舒翔飛一眼,道:「賤妾看來,蘭姐姐已然到了,與其憂急,倒不 
    如落落大方的好!賤妾與她終須朝夕相見,何必使恩公左右為難!」 
     
      門外忽響起胡薇蘭銀鈴悅耳嬌笑道:「究竟紅芍妹子爽朗大方,不讓鬚眉,當 
    斷不斷,反受其辱,翔弟若是早聽從愚姐之言,也不致費此如許周折!」 
     
      褚青史伸手拔開門栓道:「蘭姑奶奶請進!」 
     
      玄衣龍女胡薇蘭一門入室,石紅芍不禁眼中一亮,只覺胡薇蘭明眸皓齒,冰肌 
    五膚,儀態萬千,人間殊色,忙盈盈一福道:「小妹石紅芍拜見蘭姐姐!」 
     
      胡薇蘭伸手牽住,轉向舒翔飛道:「愚姐巳調動一些人手,重作佈署,褚老全 
    都知情,我與紅芍妹妹有幾句體己話要說,無須翔弟作陪……」 
     
      這無異是遂令客,舒翔飛哈哈一笑,偕同褚青史出室而去。 
     
      拘魂學究跨出正屋,只見衛風池陶廣劉鐵痕三人聚立在廣坪上低聲商談,獨不 
    見鬼偷宋傑,驚問宋傑何在?」 
     
      衛鳳池答道:「宋傑奉命西行入川,盜取邢無弼身懷五件信物!」 
     
      「五件信物!」 
     
      拘魂學究詫道:「什麼五件信物。」 
     
      衛鳳池道:「蘭姑奶奶諱莫如深,老朽也不明白個中究竟,蘭姑奶奶第二道錦 
    囊妙計乃釜底抽薪,韓畏三方奇崖穆元亮等人已趕往龍虎山中!」 
     
      拘魂學究聞言已明白胡薇蘭之計,私暗讚道:「蘭姐心細如髮,計出萬全,也 
    只有她能使韓畏三信服不疑。」 
     
      張口欲言,忽見莊院門外人影一晃,他目光銳利,已瞧出此人是誰,詫道:「 
    小叫化也趕來了!」 
     
      朗聲喚道:「青陽!」 
     
      果然是小叫化程青陽,聞聲面現無可奈何神色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地向拘魂學 
    究行禮如儀。 
     
      拘魂學究道:「你同何人前來,藏在院外鬼鬼祟祟則甚?」 
     
      程青陽嘻嘻一笑道:「小叫化連夜趕路,滴水未進,腹中饑鳴如雷,想去廚下 
    找點東西塞塞肚子,不料卻為少俠瞧見!」 
     
      說著從懷中一函遞了拘魂學究,接道:「百了老前輩命小叫化趕來,鄭重相囑 
    必須親交蘭姑奶奶!」 
     
      拘魂學究聞言接過,急急望內奔入。 
     
      小叫化伸了伸舌,拉著衛鳳池走向偏屋而去。 
     
      不久,申茂林匆匆走出,奉命趕回萬石山莊…… 
     
      內廳四婢仍聚坐方桌,竊竊私語。 
     
      東西兩廂扇門緊扃著,忽見陶廣余洪雙雙進入求見胡薇蘭。 
     
      胡薇蘭啟門走出,手持一函。 
     
      余洪抱拳一揖道:「女俠宣召余某不知有何差遣?」 
     
      胡薇蘭道:「不敢,此函內有書策三道,請余老師依策行事,有勞之處容後面 
    謝!」 
     
      余洪忙道:「此乃余某分所應為,何言辛勞,房老前輩呢?」 
     
      胡薇蘭手指西廂,道:「此刻他在參悟一宗武功,不知何時才得出見!有事麼 
    ?」 
     
      余洪搖首笑道:「無關緊要,方才接獲傳訊,龍虎山第九代張天師不欲見玄門 
    清修弟子捲入江湖是非中,江湖群雄延置在山麗下院,正值韓畏三方奇崖等趕來把 
    邢無弼劣跡真眾宣吐。 
     
      群雄情激,不值邢無弼所為,但其中仍有邢無弼心腹死黨在內,明槍易躲,暗 
    箭難防,只怕方奇崖等人有性命之危!」 
     
      胡薇蘭道:「無妨,樂宸老已作萬全戒備,邢無弼目前諒不敢明目張膽誅戮異 
    已,但防借刀殺人而已!」 
     
      余洪點點頭,抱拳略拱,道:「如有樂宸老暗助定可無虞,女俠若無別事吩咐 
    ,余某先行告辭了。」 
     
      胡薇蘭道;「余老師珍重小心!」 
     
      陶廣余洪雙雙轉身走去。 
     
      胡薇蘭回身走入房內,只見石紅芍端坐桌前玉臂支頤,似在凝思。不禁嬌笑道 
    :「虹芍妹妹你又在胡思亂想了!」 
     
      石紅芍驀的從沉思驚醒過來,玉靨緋紅道:「小妹失態,只是困惑不解翔哥之 
    父失蹤多年,為何翔哥迄至如今才尋覓其父下落!」 
     
      胡薇蘭輕喟一聲道:「只因翔弟之交離奇失蹤,不明生死,一無線索,恩師及 
    愚姐一直探覓其事,但翔弟不知罷了。 
     
      恩師遲遲不傳佛門絕學氣翔弟其因有二,一則翔弟根骨絕佳,聰穎睿智,學成 
    懼他年少氣盛,招來殺身不禍,再翔弟命注桃花……」 
     
      說著不禁嫣然一笑,玉靨霞泛。 
     
      石紅芍也不由自主地嬌羞不勝,低鬢不語。 
     
      胡薇蘭接道:「幸虧恩師諄諄善誘,以禮相循,翔弟竟氣質一變而成拘謹誠厚 
    書獃子,實大出恩師所料!」 
     
      兩女情如姐妹,毫不隱諱,石紅芍不禁格格嬌笑道:「這有什麼不好?蘭姐未 
    必傾心自命不凡,倜儻風流,到處留情的臭男人!」 
     
      胡薇蘭亦為之失笑…… 
     
      一連三天過去,土屋莊院內平靜如水。 
     
      石紅芍並不寂寞,與胡薇蘭突棋,談心及研解武學。 
     
      拘魂學究不時入室談論,戲語調侃。 
     
      石紅芍只覺其樂融融,生命無比充實不似在黃山時落寞空虛。 
     
      忽聞訊萬石山莊主夫婦雙雙趕至,石紅芍不禁望了胡薇蘭一眼。 
     
      胡薇蘭道:「照預定之計行事,無須畏懼!」 
     
      石紅芍淡淡一笑道:「娘很難說,小妹委實難以啟齒!」 
     
      胡薇蘭連聲催促速出相迎。 
     
      石紅芍格格嬌笑,偕同四婢前往土坪。 
     
      只見申茂林領著石中輝夫婦跨入莊門,石紅芍趨前盈盈一福道:「女兒拜見爹 
    娘!」 
     
      石中輝目露驚異之色,道:「為父聞聽中護法言說芍兒宿疾又發,病勢沉重, 
    是以為父同你娘匆匆趕來!」 
     
      石夫人把石紅芍摟在懷內,端詳了一眼,微笑道:「芍兒,為娘瞧你比在山時 
    好得太多,容光煥發,不要是騙為娘的吧?」 
     
      石紅芍嫵媚一笑道:「爹娘請去內廳,容女兒一一詳稟如何?」 
     
      石中輝頷首道好。 
     
      四婢立即轉身引路。 
     
      石紅芍扶著石夫人數語輕聲詢問起居飲食安否。 
     
      入室落座後,石紅芍道:「女兒只請申護法求娘來此一見,為何爹能離出?」 
     
      石中輝將須微笑道:「邢無弼黨羽擾本山只是虛攻而已,閻子明又趕返雷音谷 
    ,是為父放心不下故隨你娘趕來!」 
     
      說著面色微變,道:「芍兒為何謊言病重,來騙你娘趕來探視最後一面!」 
     
      石紅芍正色道:「女兒確是病發,幸恩公聞訊趕來相救。」 
     
      石中輝欣然笑道:「如此說來,房前輩必在此了,芍兒心願得償,可返山了!」 
     
      只見石紅芍面現淒惶之色,默然無語。 
     
      石中輝不禁一怔。 
     
      石夫人見狀即感必有內情,藹然一笑道:「芍兒,莫非你有什麼委屈不成,凡 
    事自有娘為你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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