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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斗迷幻錄

                   【第十六章 一見傾情】
    
      圍襲翠衣少女群堆裡傷七人,輕傷有九,其餘均怒形於色,一虯髯老者冷笑道 
    :「邢老師必已暗躡翠衣賤婢身後,四個鼠輩讓他嘗嘗老夫分筋錯骨手法滋味!」 
     
      只見一個獐頭鼠目漢子道:「且容晚輩救醒了她們再說!」 
     
      說著取出四粒丹藥,一一餵服口中,並點了穴道,詭笑道:「須臾自會醒轉!」 
     
      片刻,吳姓老者四人果然睜目醒來,只覺渾身酸軟乏力,情知被人點了穴道, 
    不禁面色大變,掙扎立起,目露怨毒之色。 
     
      虯髯老者目注四人喝道:「雷音谷主是誰?速實話實說,若有半點虛假.別怨 
    老夫手黑心辣!」 
     
      四人悶聲不答。 
     
      虯髯老者勃然大怒,鬚髮胃張,五指箕張,緩緩伸出,厲聲道:「老夫錯開你 
    們身上三條主筋,如禁受得住,老夫也就饒了你們!」 
     
      突聞一聲朗朗大喝道:「且慢!」 
     
      不知何時雪地中竟多了一人,在場群雄均未察覺,均感心神猛震,駭然色變。 
     
      吳姓老者認出來人正是全無忌,眼中不禁泛出欣喜神光。 
     
      虯髯老者大感驚訝,道:「閣下來歷可否見告!」 
     
      來人冷漠如冰面色現出一絲笑容道:「在下全無忌,諸位不可一錯再錯!」 
     
      全無忌之名傳遍江湖,武懾武林,在場之人莫不相顧失色。 
     
      虯髯老者目露驚容道:「原來全無忌就是閣下,老朽幸會,閣下為何言說我等 
    不可一錯再錯?」 
     
      全無忌道:「諸位均是武林名門正派宿老英傑,並非邢無弼之黨,在下與雷音 
    谷陌不相識,實不忍見諸位受愚,雷音谷是否為惡武林或惡蹤抓在諸位手中,致以 
    眾凌寡?」
    
      虯髯老者郝然答道:「老朽等人應邀助拳,毫不為過,邢無弼說目前武林亂象
    均因雷音谷而起,更謂閣下亦是雷音谷中人!」 
     
      全無忌揚聲大笑道:「不明偏聽,乃至如此,在下如是雷音谷中人,尊駕豈可 
    在此安然無事,再說在下儘管巧舌如簧,亦未必能使諸位見信,但在下有人證在此 
    ……」 
     
      說著目光忽落在那獐頭鼠目漢子臉上。 
     
      獐頭鼠目漢子不禁面色大變,轉身疾竄奔去,那知眼前一花,全無忌已阻住身 
    前,一個收勢不住,竟踉蹌撲向全無忌懷中。 
     
      全無忌冷冷一笑,斜身讓開猿臂疾舒,一把挾實在協下。 
     
      獐頭鼠目漢子只覺被全無忌點了三處穴道,渾身頓生蟲行蟻走,行血逆攻,痛 
    癢交加,額角冒出豆大汗珠,歪嘴裂唇,不禁嗥叫出聲。 
     
      全無忌縱身一躍落在電髯老者身前拋擲在地,大喝道:「你把所知詳情不可遣 
    漏半句,速速說出,全某饒你一條性命就是!」 
     
      群雄中尚有數人系邢無弼心腹死黨,暗暗心驚思忖如何殺獐頭鼠目漢子滅口之 
    策,無奈為全無忌威名懼住,不敢妄動,萬一畫虎不成反類其犬,白白送上一條性 
    命未免不值,只冀望邢無弼及早趕回。 
     
      全無忌手指獐頭鼠目漢子道:「有煩自黃土坡與全某無故結怨說起!」 
     
      獐頭鼠目漢子顫巍巍地爬了起來,把邢無弼追蹤華星隆路經黃土坡崗與全無忌 
    結怨起以迄如今斷斷續續敘出。 
     
      這時全無忌伸手解開了吳姓老者四人穴道。 
     
      不俟獐頭鼠目漢於說完,武林群雄已自駭然動容,驚詫出聲。 
     
      虯髯老者一俟獐頭鼠目漢子言畢,即向全無忌抱拳施禮,道:「老朽尚有數事 
    不明,煩請閣下相告!」 
     
      全無忌道:「在下所知亦僅一鱗半爪,如有所知,無不悉以相告!」 
     
      虯髯老者道:「如此說來那位孟姑娘是奉了雷音谷主之命尋覓天池逸叟郝連方 
    而來,老朽孔世動與郝連方乃昔年舊識,似不知玉肅客匡舜言說三天必可將郝連方 
    尋獲是否信而有徵?」 
     
      全無忌道,「三天之期今日已屆,匡大俠一言九鼎,決不致信口開河,如在下 
    所料不錯,他必準時赴九魂溝之約。」 
     
      孔世動頷首道:「玉蕭客素重然諾,稍時我等亦去九魂溝玲悉詳情,至於『白 
    眉蜂尾』兩種絕毒暗器是否為邢無弼攫有!」 
     
      全無忌道:「事無確證,在下怎敢妄言,不過諸葛明絕未得手又險遭邢無弼毒 
    害,邢無弼用心險惡可想而知。」 
     
      孔世動默然無語。 
     
      全無忌笑笑道:「在下此來志在排難解紛,無意過問誰是誰非……」 
     
      正說之間,遠處白雪無垠中脫出豆大身影,全無忌突住口不言,目然目光凝向 
    遠處。 
     
      那身影來勢迅快如飛,轉眼已可瞥明來人正是玉蕭客匡舜。 
     
      匡舜身至臨近,驚疑地望了四外一瞥,此刻降雪稍止,血蹤斑斑可見,傷者均 
    已包札,他與孔世動原是舊識,詫道:「孔兄,此處發生何事?」 
     
      孔世動說出詳情,匡舜歎息道:「邢兄自亂方寸,以致鑄成大錯,天池郝老師 
    身受重傷,實為在下相救,三天前仍昏迷不醒,故在下不願明言,防引起變故,此 
    刻雖已清醒,卻仍疲軟乏力!」 
     
      說著目光轉注在全無忌臉上,道:「這位就是名震江湖的全老師麼?」 
     
      全無忌冷冷笑道:「不敢,在場群雄均極於證實全某之司有無虛假!」 
     
      手指吳姓老者四人,接道:「這四人均是來自雷音谷,在,下救人救撤,還有 
    一位孟姑娘需趕去相救!」 
     
      右掌向獐頭鼠目漢子虛空拍去,身影疾閃而出,愈走愈快,遠失在雪天蒼茫虛 
    無問…… 
     
      翠衣少女殺出重重狙截,一路飛奔,只覺無人追趕,不禁把身法放緩,相距塵 
    戰之處已遠在數十里外。 
     
      初次奉命出山,即遇此拂逆,一雙誼同姐妹的婢女及老媼和吳勝四人同陷邢無 
    弼手中,如何能見危不顧,有心轉回設法,救出,只恐自投羅網,不禁芳心憂急如 
    麻,杏眼一紅,淚珠奪眶而出。 
     
      她漫不經心地信步走入一座小廟,神龍上泥塑送子觀音全身,懷抱幼音,栩栩 
    如生,殿聯:「座下蓮台頻結子。瓶中揚柳自生枝。」 
     
      香爐多支已燼其半,白煙靄靄瀰漫,廟外足跡零亂,無數祈願香客已離去甚久 
    ,翠衣少女身心倦極,跌坐薄團沉思。 
     
      迷惘中突感一陣頭暈眩,心中大驚,谷待躍起,只覺真力散竄,四肢微生綿軟 
    ,難以動彈,情知又遭暗算,蒙面紗巾內,淚痕未乾,兩行珠淚又斷線般湧出。 
     
      只見廟外飄然慢步走進邢無弼,頭戴巾帽,三綹黑髮,嘴角微著一絲得意笑容。 
     
      身後緊隨一頭大如斗怪人,牛山濯濯,不見半根毛髮,黃澄雪亮,一雙牛眼宛 
    如銅鈴,凶芒外暴,獅鼻海口,頷下無須,穿著一襲藍布皮襖,札腳棉褲,腰繫板 
    帶上插有十數支明晃晃的柳葉飛刀,邢無弼站在此人身前僅及其肩邢宛如一截鐵塔 
    般,威猛駭人。 
     
      翠衣少女深知愈是凶險危急緊要關頭,愈須鎮靜,臨危不亂,從容應付,或可 
    化險為夷。 
     
      邢無弼朝廟內景物望了一眼,忖料無有他人匿藏在內,回面示意頭在如斗怪人 
    退出。 
     
      怪人點點頭轉身大步跨出廟外而去。 
     
      邢無弼凝視了翠衣少女一眼,道:「孟姑娘,你我又再見面了!」 
     
      翠衣少女冷冷答道:「邢大俠,姑娘料準邢大俠必定追蹤不捨,為了雷音谷隱 
    秘,你我易身相處,姑娘也須如此,何不請坐,從容晤談,平心靜氣,未必能化干 
    戈玉帛!」 
     
      邢無弼不禁一怔,詫道:「孟姑娘前後判若兩人,要知……」 
     
      翠衣少女道:「姑娘心想鼓不打不響,話不說不明,何況姑娘來到燕京亦是為 
    了邢大俠而來,方才郊外不便明言,因為邢大俠同行之人並非個個都是心腹親信!」 
     
      她自幼常服靈藥,根基深厚,武功又高,一身所學內外兼修已臻上乘境界,雖 
    遭暗算,卻暗中逼運真氣封閉了數處重要穴道,毒性吸入本微,只不妄動,尚能維 
    持身形不墜。 
     
      邢無弼聞言不禁暗暗心動,但猶未盡信,眼中神光似不勝驚異此女何以尚能久 
    坐不倒,換在別人早就癱倒在地了,莫非…… 
     
      翠衣少女道:「此時此地,邢大俠需否聽姑娘實話,九魂溝上我那屬下所言邢 
    大俠必然記憶猶新,他何以知道『春雨樓頭』之事?」 
     
      邢無弼不禁臉色大變,道:「因為如此,邢某才極欲問明?」 
     
      翠衣少女笑道:「邢大俠就該聆聽我原原本本說出,為何邢大俠神情這般緊張 
    ?」 
     
      邢無弼忖道:「看來此女並非故弄玄虛,春雨樓頭只有自己一人知情,如今雷 
    音谷已知,對自己成敗關係至巨,且聽聽她說些什麼?就算她玩弄心機也插翅難飛 
    !」 
     
      當下微笑頷首道:「邢某自當洗耳恭聽!」 
     
      遂在翠衣少女之側薄園上坐下。 
     
      只聽翠衣少女輕歎一聲道:「我名孟翠環,自幼為雷音谷主撫養,谷主現年逾 
    八旬,數十年未出雷音谷半步,卻尚未有衣缽傳人,因男女有別,甚少傳授,一身 
    所得,僅及谷主十之二三而已,但谷主對天下武林知名人物無不瞭如指掌……」 
     
      邢無弼詫道:「雷音谷主足跡不履江湖多年,何以能知這甚詳?」 
     
      孟翠環道:「他老人家自有耳目,天池逸叟郝連方不也就是麼?」 
     
      邢無弼長長哦了一聲,恍然明白。 
     
      孟翠環忽聞耳旁傳來麻面少年蟻語傳聲道:「姑娘委實沉穩若定,在下欽佩已 
    極,晚來一步累及姑娘頻受驚恐,殊感愧疚,此刻姑娘仍然用言語穩住邢無弼,容 
    在下想出解開姑娘所罹毒香,最好……」 
     
      提計如何穩住邢無弼之策。 
     
      邢無弼見孟翠環久久不語,詫道:「姑娘為何不言。」 
     
      孟翠環發出一聲幽幽長歎道:「一提及郝連方,我就心煩!」 
     
      邢無弼道:「聽姑娘語氣,郝連方似身負重任,影響雷音谷至巨。」 
     
      「不錯!」 
     
      孟翠環道:「確然如此,邢大俠當有耳聞,勞山玉清觀主及萬象門盤龍尊者無 
    故失蹤之事了?」 
     
      邢無弼頷首道:「邢某已有風聞,但不知詳情!」 
     
      孟翠環道:「說來話長,昔年祖師無名居士把衣缽傳與了谷主後,即雲遊四方 
    ,萍蹤天涯,不知何往,谷主十年前無意發現祖師留書,謂早年在伏牛山中發現一 
    處前古仙真潛蹤修練的洞天福地,只仍在禁地之外,未能深入,現俗緣已了,意欲 
    深入,此一洞天名為『玉虛』,在洞口處古篆鐫碑,謂洞天福地內奇獸異禽,尚有 
    奇門禁制,凶險異常,非道行清高之士身蘊武學,諳曉五行能避奇毒,更須福緣不 
    得妄入,洞府殿上還有劍笈並丹藥三粒,修成可白日昇天。」 
     
      邢無弼噴噴稱異道:「有此等事麼?邢某聞所未聞!」 
     
      孟翠環微微一笑道:「祖師爺留書說他若未返雷音谷,必葬生在玉虛洞天之內 
    ,命谷主不可前去尋覓,免蹈凶危。」 
     
      邢無弼道:「伏牛山方圓千里,縱橫豫省東西,跨過州縣十九,祟山峻嶺,幽 
    壑秘谷數以萬計,險惡深遵,林莽參天,人蹤罕至,畢生之年也難遂一遍臨,就算 
    貴谷主有心尋覓,恐難以登天。」 
     
      孟翠環道:「祖師尚有一卷手繪『玉虛洞天』外地形草圖!」 
     
      邢無弼不禁心神猛震,知兩人談話已深入奧處,忽聞廟外頭大如斗怪人暴雷一 
    聲大喝道:「你找死!」 
     
      接著傳來「拍」的脆響。 
     
      邢無弼面色微變,身形如離弦之般疾射而出。 
     
      麻面少年卻由菩薩金身之後掠出,左手撩開孟翠環面紗巾,右手兩指捏著一粒 
    丹藥塞入姑娘口中,疾閃而隱。 
     
      孟翠環只覺丹藥入口即化,芳香生津,順喉而入,但聞麻面少年傳聲道:「姑 
    娘暫不動聲色如宜,套出邢無弼逆謀再說,邢無弼他日必成雷音谷對頭死敵,姑娘 
    玉雪聰明,當知在下用心。」 
     
      這時邢無弼已疾閃而入。 
     
      原來邢無弼掠出廟外時,發現怪人正注視手掌中一雙拇指大小的馬蠅裂開的屍 
    體喃喃咒罵,滿臉憤慨之色,光禿禿頭上現出一雙掌印。 
     
      邢無弼已是瞭然,暗罵了聲:「蠢材!」 
     
      急急掠入,目睹孟翠環仍坐原處,心情益感松舒,只覺孟翠環並非故弄玄虛, 
    忙道:「姑娘方才提及令祖師留有手繪草圖?」 
     
      孟翠環此刻功力已復,芳心大喜,兩臂稍稍運轉一下,並無滯礙。」 
     
      邢無弼眉頭微皺,掩不住內心震恐,忖道:「難道她真未被毒所制麼?」 
     
      只聽孟翠環嬌笑道:「不錯,真有其圖,可惜我卻未能得見?」 
     
      「為什麼?」 
     
      邢無弼驚詫出聲,繼若有所悟,點點首道:「事關重大,雷音谷主自然不容姑 
    娘得見!」 
     
      「並非盡然!」 
     
      孟翠環笑道:「師姐雖不允谷主尋覓?但谷主三入伏牛,均廢然而返,一日深 
    夜圖卷竟不翼而飛……」 
     
      邢無弼不由自主地目露駭然之危,眼前江湖動盪莫不是為圖而起,張口欲言, 
    卻為盂翠環阻住。 
     
      孟翠環響起一聲銀玲悅耳嬌笑道:「話越說越長,不如長話短說,谷主只憑胸 
    中記憶,手繪草圖,堅谷覓獲玉虛洞府,迎回師祖骨駭,但師祖留書,洞府內重重 
    禁制阻礙,非他一人之力所能,邢大俠當知嶗山玉清觀主為何應約而去之故?」 
     
      邢無弼本是聰慧穎悟,話一點就透,道:「避毒珠!」 
     
      孟翠環道:「難怪雷音谷主稱揚邢大俠為一代人傑,稟賦根骨無一不是上上之 
    選,聞一知十,令人欽服!」 
     
      邢無弼不禁生出飄飄然之感,道:「但江湖傳言玉虛觀主及盤龍谷主為之所制 
    不明下落!」 
     
      「那也是實情!」 
     
      孟翠環道:「魯山二郎廟葉莊,原為雷音谷一處暗舵,突遭地震災變,淪為廢 
    地,玉清觀主等人被安置在葉莊備受禮敬,災變突然,是以甚難確知玉清觀主盤龍 
    尊者究系為人暗算劫走抑或葬生地底?」 
     
      「如此說來,雷音谷主豈百一番苦心,因二人不明生死之故,俱都付之東流了 
    麼?」 
     
      邢無弼歎息一聲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此言信然不虛!」 
     
      「不然!」盂翠環嫣然一笑道:「邢大俠是惋惜避毒珠亦隨之玉虛觀主而失麼 
    ?殊不知避毒珠已在姑娘懷內,否則姑娘豈非陷入邢大俠掌中!」 
     
      邢無弼如中電擊,半晌作聲不得,淡然笑道:「邢某回平日負才智無雙,謀定 
    後動,此刻若與姑娘相比,委實望塵莫及!」 
     
      孟翠環嬌笑道:「邢大俠太謙讓了!」 
     
      說此略略一頓,又道:「雷音谷主有此心欲收邢大俠為其衣缽傳人,無奈邢大 
    俠已是望重武林,領袖江湖,怎能屈居人下,何況谷主又為了玉虛洞府之事煩憂, 
    是以未能如願如償。」 
     
      邢無弼自然為孟翠環之言所動,但非屈身為徒,玉虛洞天奧秘卻是他夢寐以求 
    之事,故作矜持,淡淡一笑道:「令師祖那份真圖不翼而飛,難道雷音谷主不追查 
    為何人所盜?」 
     
      「邢大俠明知故問,那有不追查之理?」 
     
      盂翠環道:「九年來雷音谷主始終牢記在心,不過水落石出之期為時不遠!」 
     
      邢無弼恐話問得太過明顯,為孟翠環瞧出他的用心,遂疾轉話道:「姑娘與雷 
    音谷主是何關係?」 
     
      「我麼?」 
     
      孟翠環格格嬌笑道:「雖有傳藝之德,但無師徒名份,一俟谷主覓得衣缽傳人 
    後自然有所安排,目前谷主心目中已有數人可資選擇,除邢大俠尚有全無忌,華星 
    隆等五人!」 
     
      說著盈盈立起,又道:「有事在身,不能多作逗留,後會有期,望邢大俠返回 
    後不可為難他們四人,請轉告他們我在京城相侯,四人自會尋出暗記與我會晤!」 
     
      「這是當然,邢某與姑娘誤會冰釋,怎能留難他們四位!」 
     
      邢無弼心念輪轉,道:「邢某尚有數事不明,還望見告?」 
     
      孟翠環道:「邢大俠有話快說吧!」 
     
      邢無弼道:「倘邢某願隨姑娘偕行前往雷音谷音謁谷主,不知何時動身?」 
     
      孟翠環紗巾內明澈雙眸,凝視了邢無弼一眼,道:「此非其時,我須赴江南一 
    行,再也要傳訊谷主稟明,到時再說吧,我自然有方法使邢大俠趕來晤面,但不知 
    谷主改變了心意否?」 
     
      邢無弼面色微變道:「這卻是為何?」 
     
      孟翠環道:「谷主心意莫測,嘗言擇徒尤重品性端厚,不久前谷主歎識人甚難 
    ,想不到邢無弼竟是梟雄而已!大概為了黃土坡詭計殘害桂婆子母女之事吧!」 
     
      邢無弼不禁面紅耳熱,道:「姑娘豈不聞霹靂手段,菩薩心腸之言,邢某行事 
    出手自有分寸,桂婆子母女並非良善,何況『白眉蜂尾』天下絕毒,她們母女持有 
    不啻如虎添翼,仗之橫行,恐正義無存,禍患無窮!」 
     
      孟翠環微歎一聲道:「說得極是,尚望好自為之!」 
     
      身若驚鴻疾閃而杳。 
     
      邢無弼暗驚道:「好快的身法!」 
     
      疾掠而出,只見頭大似斗的怪人似久俟難耐,銅鈴雙眼不時張望遠處,喝問道 
    :「孟姑娘呢!」 
     
      怪人不禁呆住,惶然囁嚅道:「孟姑娘不是在廟內麼?」 
     
      邢無弼大喝道:「咱們走!」 
     
      一鶴沖天拔起,如飛而去。 
     
      怪人似感困惑,莫明所以,急急隨著邢無弼身後遠去無蹤。 
     
      盂翠環一閃而出,翩然進入小廟,只見麻面少年盤坐於蒲團上瞑目調息,上前 
    盈一福道:「公子再次相救,德重心感,異日必有以相報!」 
     
      麻面少年睜眼微微一笑道:「在下並非挾恩圖報之人,只是卑視邢無弼心胸狹 
    隘,歹毒狠辣而已,吳勝老師四人現安然無恙,垂暮時分姑娘可在煤山之後相見, 
    奉勸姑娘,江湖中事,雲詭波譎,稍一不慎,易罹殺身之禍,尤其姑娘麗質天生, 
    啟人妄念,慎防白壁之辱,不如速返雷音谷,有青山煙風相伴,幽草倚天綠蔭送客 
    ,明月入手彩雲滿懷,何等消遙自在。」 
     
      孟翠環道:「公子良言相勸自當謀記,無奈師命難違。」 
     
      麻面少年正色道:「雷音谷主欲借重邢無弼之力無異與虎謀皮!須知引狼入室 
    ,反蒙其害,不論雷音谷主用心如何,只怕今生難遂其願!」 
     
      孟翠環道:「賤妾也瞧出邢無弼心術險詐,必然力陳谷主三思而行。」 
     
      說著星眸凝視麻面少年臉上良久,嫣然一笑道:「賤妾只覺公子並非本來面目 
    ,容否賤妾得識盧山真顏!」 
     
      麻面少年料不到孟翠環心細如髮,目光銳敏,居然瞧出自己破綻,微微笑了笑 
    道:「姑娘真好眼力,其實真面目不如假面目,在下並非吝惜,只恐徒增姑娘驚恐 
    而已!」 
     
      孟翠環道:「賤妾不怕!」 
     
      麻面少年大感為難,長歎一聲道:「姑娘如能應允在下所求,在下自當以真面 
    目相見!」 
     
      孟翠環咬了咬銀牙,道:「只要賤妾力之所及,無不應允!」 
     
      麻面少年道:「姑娘能否不將在下之事向任何人提及,即是貼身侍婢也不可洩 
    露半句,此行經過任聽姑娘如何編排,得以自圓其說為是。」 
     
      孟翠環道:「真的麼?這是出於公子本心?」 
     
      麻面少年道:「在下怎會虛假!」 
     
      盂翠環長歎一聲道:「只因賤妾堅請一識公子廬山真面目麼?」 
     
      忽側耳似有所覺,悄聲道:「廟外有人來了?」 
     
      麻面少年不由自主地四面一望,孟翠環突五指疾若閃電伸出,待麻面少年察覺 
    有異時,一副製作精巧,柔若人皮的面具已落孟翠環手中,呈露一張俊美如玉面龐。 
     
      孟翠環不由驚得呆了。 
     
      少年苦笑一聲道:「孟姑娘,你這是何苦!在下詭秘本身面目,自有不得已苦 
    衷。」 
     
      孟翠環盈盈下拜,道:「罪在賤妾,願領重責就是!」 
     
      少年忙閃身避開,道:「不敢當此重禮,姑娘快快請起!可否將面具賜還?」 
     
      孟翠環立起,把面具伸向少年手中,幽幽說道:「賤妾相求公子在離卉之前請 
    勿以面具相對,讓賤妾只覺今生不虛,雖死何憾!」 
     
      少年聞盲不禁心神一震,歎息道:「姑娘這又是何苦,雷音谷之名如今已是喧 
    勝武林,血腥殺劫恐將難免,日後為敵為友,尚未可知!」 
     
      孟翠環纖纖玉手緩緩揭下面紗,目露幽怨之色道:「日後倘與公子為敵,縱然 
    金鋮加身,賤妾願瞑目就戮,決不還手!」 
     
      說著淒怨一笑道:「賤妾知道與公子從此天涯陌路,相見無期,惟望將公子玉 
    顏笑貌永銘心牌,遙祝公子多福多壽,不知可否以真實姓名相告賤妾!」 
     
      「在下舒翔飛!」 
     
      舒翔飛感覺此刻是他生平所過最辣手難解之事,孟翠環人間絕色比之於胡微蘭 
    並不稍遜,我見猶憐,只是他情有獨鍾,怎能懷有貳心,不禁暗暗歎息一聲,道: 
    「方纔相求不可洩露在下之事,不知姑娘能否應允?」 
     
      盂翠環嫵媚笑道:「賤妾並未應允!」 
     
      舒翔飛真未料到孟翠環如此慧黠,竟然以此相協,不禁楞住,暗中哭笑不得。 
     
      忽聞廟外傳來老醉鬼鄭奇哈哈大笑道:「老弟,你未免拒人千里之外,孟姑娘 
    用心良苦,饒是老醉鬼也瞧老弟不順眼!」 
     
      話聲中一個蓬首垢面老叟飛掠入來,身材落地,目注孟翠環道:「孟姑娘放心 
    ,有老醉鬼為你作主。」 
     
      舒翔飛怒道:「你這老醉鬼能作什麼主!」 
     
      只聽一個嬌甜語聲道:「老醉鬼既不能作主,姐姐為你作主就是!」 
     
      門外走入玄衣龍女胡薇蘭。 
     
      胡薇蘭身著玄色獺皮緊身襖褲,外罩玄色披風,玉立亭亭,美若天仙,令人不 
    可逼視。 
     
      舒翔飛玉面一紅,道:「蘭姐也來了。」 
     
      胡薇蘭嫣然一笑,牽著孟翠環雙手,端詳了一眼道:「賢妹,我那翔弟說話有 
    點口不應心,別理他,咱們先走!」 
     
      挽著孟翠環逕自出得廟外而去。 
     
      老醉鬼哈哈一笑,向舒翔飛做了一個鬼臉,電射掠出。 
     
      舒翔飛不由泛出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緩緩衝出廟外! 
     
      歲暮凋寒,明兒個就是除夕,燕京緘雖在茫茫風雲中,大街小巷行人熙來攘往 
    不絕,家家戶戶均已張貼著泥金朱紅春聯,充滿了冬景殘年景色。 
     
      暮色漸垂,玉枝胡同那條長巷不比往常那麼清淨,肩挑負販往來唱賣之聲,尚 
    有穿戴簇新衣帽玩童戲擲雪救追逐嬉笑不絕,歡欣之情到處洋溢。 
     
      原來已呈破敗荒涼巨宅如今面目一新,朱沐重門,一對石獅洗刷得栩栩如生, 
    並貼有一幅春聯,墨書通勁:「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 
     
      大廳內燈火照耀如畫,張宴四席,主賓人尚未就座,三三兩兩聚坐一旁太師椅 
    上笑談。 
     
      玄衣龍女胡薇蘭及孟翠環淑蓮公主聚在角邊悄聲低語,淑蓮公主已易著漢裝, 
    明眸皓齒,麗光照人。 
     
      醉濟顛鄭奇與風塵丐樂宸兩人最是惹眼,踞坐大廳上首胡床上,壺酒盆萊先自 
    痛飲猜拳,豪笑如雷。 
     
      金湘童寒兩人與丐幫高手地北天南,指手劃腳,談論江湖見聞,前塵往事。 
     
      他們似在守候什麼人,遲遲不能開席,無疑是守候舒翔飛。 
     
      忽聞廳外高聲傳呼:「匡大俠到!」 
     
      只見玉蕭客匡舜飄然走入,身後隨著白髮老媼及一雙女婢。 
     
      匡舜含笑一一與廳內群雄寒暄為禮。 
     
      盂翠環目睹老媼及一雙女婢走入,喜孜孜地迎上為她們引見胡薇蘭和淑蓮公主 
    ,道:「此乃小妹乳媼田大姑,小妹自幼為其撫養長大,情同母女!」 
     
      說著手指一雙婢女,接道:「她兩人是小妹貼身丫鬟,一名小紅,一名小青。」 
     
      引介後望了田大姑一眼道:「吳老呢?」 
     
      田大姑道:「吳老說他在江南守候姑娘會晤,他與屬下等人自有去處!」 
     
      說時目中泛出困惑不解之色。 
     
      她不知孟翠環為何相識這許多武林知名人物? 
     
      在此記憶中孟翠環甚少外出,即有也是由她相從,絕不能在短短半天時刻所能 
    相識,而且異常熱絡,神似遠違日久良友知已,又風萍相聚異鄉重逢,喜笑顏開, 
    無話不談,此是地此地又不便相詢,只有暗暗納悶。 
     
      孟翠環瞧出田大姑心事,不禁嫣然一笑。 
     
      小紅悄聲道:「姑娘,那全大俠呢!」 
     
      孟翠環只聞全無忌之名並末目睹其人,聞聲不禁一怔,茫然不知所答。 
     
      風塵俠丐樂宸為玉蕭客匡舜拉在大廳外面相談,忽見樂宸探首入來,宏聲道: 
    「全大俠!麻面秀才到!舒少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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