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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俠 骨 風 豪

                   【第十一章 撥雲見日 臨別授計】
    
      離喬奐祥原居三十里處有一僻靜的漁村,孤置於方圓不及五里的小洲上,洲外 
    河汊縱橫,將這漁村僻成世外桃源。 
     
      喬奐祥在這漁村建有平房十數間,幾淨窗明,雅潔幽靜,屋外垂柳圍繞,野花 
    並放,確是養身怡性的住處。 
     
      東首一間客室中,地上昏睡著長悅大師,身前立著岳洋,怒容滿面地正指點開 
    長悅大師穴道。 
     
      長悅大師應手緩緩醒了過來,眼前只見立著殺機畢露的岳洋,略一怔神,終於 
    認出岳洋就是小孤山上葬身江中的少年,心中不由得大驚。 
     
      岳洋冷笑道:「賊禿,你還認得出來少爺我麼?」 
     
      長悅道:「身落你手,死則死矣、你想從老衲口中得出一句實話,除非日自西 
    起,水向上流。」 
     
      岳洋微微一笑道:「只要你禁受得住少爺的九陰搜魂手法,任憑你說不說實話 
    都行,賊禿,你總該聽說過九陰搜魂手法的厲害吧!」 
     
      長悅大師聞言面色慘變,暗道:「九陰搜魂手法非具有絕頂內功無法施展,武 
    林中僅有二三名耆宿高手擅用此法,諒你這小輩有多大火候,竟恫嚇老衲。」 
     
      他知道自己如不吐實言,就可苟延性命,假以時日,逃走就不會無望。所以聞 
    聽岳洋之言面現不屑之容,閉口不出一聲。 
     
      岳洋見狀冷哼一聲,眉宇一挑,伸指迅如電光石火般在長悅大師胸腹之間點了 
    三指,沉聲道:「丐幫長老星河釣客呂用現在何處?呂長老與你有何宿怨將他擄禁 
    ?快說!」 
     
      長悅只覺岳洋落指之處,一陣酸麻立時循著行血襲布全身,渾身宛如上行蟻走 
    ,鑽心嚙骨,接著又生萬針刺體感覺,禁不住慘叫出聲,面膚扭曲。 
     
      岳洋朗笑道:「我這手法尚未用全,你如能禁受得住,我就一併成全你吧!」 
     
      此刻的長悅大師只求速死,斷難忍受這慘酷無比的手法,聞言拚力迸出一句: 
    「老衲實說就是!」 
     
      岳洋冷笑道:「我只道是鋼筋鐵骨呢?」伸手解開兩處穴道留下一處任他熬受。 
     
      長悅大師目露怨毒道:「呂用現囚在內方山福壽寺內,結仇原因老衲也不清楚 
    ,只知事因,都城名捕李振東死在丐幫呂長老手下而起,而且點點滴滴,匯積成川 
    ……」 
     
      「這樣說來你是為虎作悵了?佛門中人墮落如斯,是可憐亦是可恨,那麼授意 
    於你之人是誰?」 
     
      長悅大師道:「老衲師兄木龍子。然而表面上雖系木龍子師兄作為,其實幕後 
    另有一蓋世高手主持其事。」 
     
      「你不說我也知道:那必是峨嵋棲雲與金頂兩個老禿驢,看你與三元幫狼狽為 
    奸,就可思過其半了。」 
     
      他對其師蘇雨山往年恩怨雖不甚了了,但卻從師伯凌還雲與師母閒談中得知一 
    二,難明是非,然而他深深欽佩其師剛毅公正,斷不會有無由伸手結怨之理。 
     
      岳洋陡然想起一事,問道:「長悅,近來江湖上為何不見丐幫人物現蹤,是否 
    為了呂長老之故?」 
     
      長悅聞言不禁一怔,暗道:「他怎麼不知情?難道他與丐幫無甚淵源,抑或是 
    喪門劍客靈飛當日猜得不錯,他與呂長老結有宿仇大怨?」想時眼中泛出疑惑之色。 
     
      岳洋察辨色已知長悅心中想法,遂微笑道:「你只實話實說,你我小孤山九龍 
    寺前怨可解。」 
     
      長悅大師聞言不由重新燃起一股希望之火,強忍著酸楚,苦笑道:「峨嵋與丐 
    幫誓不兩立,因峨嵋素稱名門正派,不欲甘冒大韙,乃授意木龍子擄架呂用,逐步 
    逼使丐幫自行瓦解,一面用投柬恫嚇丐幫人物令後不得再在江湖現身及過問是非, 
    一面擄架各地丐幫子弟,前後已不下數百十人,此恫嚇之策已經收效,丐幫為成全 
    大局起見,已通令丐幫北七南六十三省弟子不得現身。」 
     
      岳洋道:「這是說,江湖上永遠不許丐幫再露面了?」 
     
      「在峨嵋而言,當然希望丐幫就此瓦解,然而丐幫只是暫時容忍,受此屈辱實 
    乃迫不得已。」 
     
      「難道丐幫就此甘心了麼?」 
     
      「俗語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時至今日丐幫尚無法找出究竟是何人所為, 
    而且只要丐幫子弟在江湖一露面,就立即失蹤。」 
     
      岳洋道:「峨嵋金頂上人氣量委實狹小,如此倒行逆施,只怕天理難容。」 
     
      忖念及此,點了長悅大師睡穴。 
     
      長悅大師輕哼一聲,昏睡過去。 
     
      岳樣心中焦急異常,只在室中來回踱步思索,僅憑他一人自是不易救出呂用等 
    人,又無法覓得丐幫人物聯絡,何況明日又要去武當尋仇。 
     
      他只覺千頭萬緒似一團亂麻,無法解決,連猿公劍諸衡也不想審問了。他深知 
    諸衡欲勾結三元幫,對賀束蘭之父極為不利,但他與賀束蘭有口頭盟約,誰也不過 
    問誰的事。 
     
      突然,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岳洋不禁一怔,止步朗聲道:「請進來!」 
     
      室門應聲緩緩推開.只見喬亦靜探身進來,一雙杏眸靈活無比地望了岳洋一眼 
    ,道:「天快近午了,家父已準備好一席水酒恭候恩公,因家父久未見恩公出室, 
    特命我來探問一下。」 
     
      岳洋笑道:「姑娘萬勿如此稱呼,直呼在下之名就是了。」 
     
      喬亦靜抿嘴一笑道:「恩公姓名還未賜告,叫我如何稱呼,即便知道:那麼稱 
    呼思公也未免失禮。」 
     
      她長得並下太美,卻清麗脫俗,別有風致,言語動作,嫵媚動人。 
     
      岳洋不禁臉上一紅,道:「那麼,只要姑娘不再稱呼在下恩公,任憑你叫什麼 
    都行。」說著,快步走出。 
     
      耳聞身後喬亦靜格格嬌笑出聲。 
     
      廳內喬奐祥、喬亦燕父子兩人正在相候,一見岳洋進來,即趨前相迎。 
     
      接著,自是一番稱謝客套。席中嶽洋道:「在下因有急事必須離此,短期中必 
    返,諸衡、長悅擬暫囚尊處,只不知喬老英雄,意下如何呢?」 
     
      喬奐祥恭笑道:「少俠之事就同老朽自身之事一般,這還用問麼?只是少俠急 
    急離去,大恩難報,使老朽問心難安。」 
     
      「武林中人理應患難相助,小事一段,何足掛齒,日後在下說不定還有煩勞老 
    英雄之處。」說著起身告辭。 
     
      喬奐祥父子三人送出洲岸,依依不捨,再三囑咐岳洋,事了後速速趕回。 
     
      岳洋乘舟離開這葦叢中的小村,逆漢水而上,抵達襄陽時,已是晚霞消失,暮 
    色深垂,萬家燈火之際。 
     
      他戴上人皮面具,緩緩走入城門。 
     
      襄陽大街上熱鬧非凡,車水馬龍,行人不絕。 
     
      岳洋在人群中左顧右盼,想找出丐幫弟子,卻是一個不見,暗道:「果然長悅 
    賊所言不差,丐幫弟子已奉命不准露面,我何不至暗巷中一走,或可相遇。」 
     
      他心無旁騖,卻不料暗暗被人綴上了。他一走入路側冷僻暗巷,即有四人遠遠 
    迅疾掠至巷口。 
     
      四人中一面相猙獰的大漢忽低聲冷哼道:「果然為俺料中,此人必不是什麼好 
    路道:一定是丐幫約來助拳之人。」 
     
      另一人目光閃爍道:「這半月中我等防範甚嚴,丐幫襄陽堂門已成網中之魚, 
    准進不准出,寧千這化子縱有通天人地之能,亦無由設法約來助拳之人,此人來得 
    真有點邪門。」 
     
      猙獰大漢冷笑道:「寧可錯殺,不可走漏。走!我等追上前去瞧瞧。」四人似 
    一串輕煙般倏然杳入暗巷中。 
     
      岳洋不識路徑,見彎即轉,只見廟門緊緊閉著,沉寂如死。 
     
      他心中二動暗道:「丐幫弟子向來宿於祠廟之中,不妨入廟一探。」 
     
      正欲拔身上得屋面之際,忽隱聞一陣衣袂破風之聲傳來,知有江湖人物隨來, 
    身形一閃,疾沒入暗巷之中。 
     
      岳洋探首覷望,只見四條黑影疾逾飄風般落在火神廟前,一人低聲道:「奇怪 
    ,這人為何不見,莫非進入寺內不成?」 
     
      「未必,這火神廟上瓢把子盡佈伏樁,一有人進入,豈無阻截之理,看來此人 
    十有九是誤打誤撞,經過此處。」另一人答道。 
     
      又是一人說道:「欒壇主也該到了,他一到來,立即動手消滅襄陽分堂,兔得 
    夜長夢多,發生意外。」 
     
      岳洋心內一顫,猛有所悟,心知這一行四人均是內方山匪黨徒眾,火神廟內定 
    隱有丐幫弟於。 
     
      突地,一聲低沉的聲音隨風傳入岳洋耳中,只見其中一人頭一昂,道:「欒壇 
    主到了,俺倒要看看寧千這叫化子有什麼苟全之策?」 
     
      身形嗖地拔上屋面。 
     
      其餘三人亦魚貫拔上屋頂,此時附近屋上紛紛現出黑影,聚向火神廟而來,迅 
    如疾風暴雨。 
     
      來人約有數十名之多。 
     
      一片烏雲遮住如銀月色,大地復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岳洋靈機一動,倏地凌空拔起,落足火神廟屋面,混入匪黨中進入火神廟,竟 
    沒有人發覺。 
     
      昏暗之間,面目不辨,匪黨竟把他當作了自己人。 
     
      岳洋用魚目混珠之策,安然無阻地進入廟後,見廟內一片在草掩膝,到處都是 
    斷磚殘瓦。 
     
      地下、屋上都分立著人影,平添了恐怖的氣氛。 
     
      廟內一絲燈火俱無,黯黑寂靜,誰也不認為廟內藏有人。突然,匪黨中響起暴 
    雷式地一聲大喝道:「寧化子!你出來答話!」 
     
      接著,廟內飄出一聲陰沉的冷笑,笑聲中只見一人率著二條黑影飄出。 
     
      為首一人穿著一身短裝,目中寒光四射,沉聲道:「寧某在此,諸教光臨寒舍 
    有何指教啊?」 
     
      匪黨中疾閃出一身材魁偉老者,道:「丐幫襄陽分堂僅有九人麼?」 
     
      追風神蠍寧千沉聲道:「尊駕究竟是叫我寧某出來答話?還是清點人數!」 
     
      「兩樣都是!」 
     
      寧千怒容滿面道:「尊駕此舉未免欺人太甚,數月來襄陽門丐幫弟子從未在江 
    湖露過面,尊駕今晚來此,氣勢咄咄逼人,卻是為了什麼緣故?」 
     
      那老者面目一冷,答道:「寧老師,你這是明知故問。 
     
      我們瓢把子早就送函與貴幫幫主把話說明,不許貴幫門下在各地設堂立舵,貴 
    幫主也曾明令解散南七北六十三省丐門分堂,如今寧老師陽奉陰違,依然對丐幫弟 
    子發號施令,顯然,你有叛幫之嫌……」 
     
      話猶未了,寧千大喝道:「住口,我寧某縱有叛幫之嫌,也有本幫刑堂執法, 
    不容尊駕來此越俎代庖。」 
     
      老者聞言,怪笑不已。 
     
      那老者森森目光注視寧千一眼,沉聲喝道:「寧老師,你如此說法豈不量力, 
    連貴幫主均對我們瓢把子唯命是從,不敢絲毫違背,你有多大能耐?如此狂妄?」 
     
      寧千心知此事不能善了,強奈滿腔怒氣微微一笑道:「尊駕瓢把子是誰?迄止 
    目前,仍是諱莫如深,似貴把子既欲在武林稱雄又不敢吐露姓名來歷,此等行動詭 
    譎,見不得人之輩,寧某實鄙視其人。」 
     
      老者冷冷說道:「寧千,你死期將至,尚敢肆無忌憚。」 
     
      說著用手一擺,又接道:「你還不命幫下弟子束手待縛,還要老朽傳令嗎?」 
     
      寧千頓時哈哈大笑. 
     
      「你只道寧某認不出你麼?欒昌吉,六年前饒你不死,只為借你—身功力來得 
    不易,想不到你非但不洗心革面,改過從善,反倒助紂為虐,大言不慚,你看我寧 
    某是那種束手待擒的人麼?」 
     
      欒昌吉聽寧千道出自己羞辱往事,不禁目中兇光大熾,頓時,欒昌吉身後竄出 
    一個五短身材漢子。 
     
      那漢子喝道:「寧千,你這是找死。」說時五指向寧千抓去。 
     
      寧千冷笑一聲,直待那人五指抓近,突然身形一讓,抬臂反腕迅疾無倫地向那 
    人腕脈要穴扣去。 
     
      他的武功雖不是上上之造,卻也老練紮實,這一式反扣恰到好處。 
     
      那漢子竟閃避不及,被他一把將腕脈緊緊扣住,只覺半邊身酥麻,哼得一聲, 
    被寧千摔飛出去,只聽一聲慘叫,那漢子無巧不巧地撞在一片尖瓦上,顱裂穿孔, 
    血漿濺溢身外而死。 
     
      欒昌吉殺機畢露,大喝道:「寧千,到了這時候你還逞兇?我強你弱,眾寡懸 
    殊,你縱有霸王之勇,也無法取勝。」 
     
      說著,手向四外一指。 
     
      「你等能全身逃出這天羅地網麼?」 
     
      欒昌吉話猶未了,突見屋面上同黨一個個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屋瓦連珠般發 
    出破裂聲響,接著重物墜地之聲不絕於耳。 
     
      欒昌吉驚得目瞪口呆,驟遭突變,他哪能不驚慌? 
     
      待他靈智恢復,猛感四周有一種無形巨大潛勁逼來。 
     
      此種感覺不僅是他本人,連他率來匪黨亦是如此。欒昌吉不禁大駭。 
     
      寧千覺出有人相助,不禁精神大震,立時舉掌一揮,率著八名弟子近身逼攻, 
    拳腿交擊,雷鳴電閃。 
     
      欒昌吉迫不得已還攻出手,可是周圍潛勁猶是那麼強勁。 
     
      原來岳洋趁著寧千與欒昌吉答話之際,已看出今晚形勢,匪黨眾多,如果圍毆 
    ,將對丐幫大為不利,所以暗中決定剪除四外匪黨,再逐個解決欒昌吉等人。 
     
      於是,他拿出一掌金錢,身形疾躍在屋瓦上,施展「流星趕月」手法,逐個打 
    向了那些匪黨。 
     
      他手法高絕,每枚金錢恰好打在匪徒「腰眼」穴上,匪徒只覺腰間一麻,便無 
    聲無息地摔了下去。 
     
      月色無光,岳洋身法如風,一剎那間,那屋內屋外匪黨已被他一一解決。欒昌 
    吉驚悸未定,岳洋重又閃回廟中,身形游聲如風,雙掌展開「震」「壓」二訣。 
     
      只因匪徒眾多,岳洋功力雖精,猶欠火候,不能將匪徒悉數罩於掌力之下,只 
    阻滯住徒眾,不使其逃走。 
     
      匪黨個個膽戰心寒,卻無法逃遁,只有拚死一戰。 
     
      倏地,寧千喉中迸出一聲長嘯,宛如龍吟,劃破如水夜空。 
     
      嘯音未絕,火神廟由暗中撲出數十條身形,兵刃閃出片片寒光,奪尋匪黨出手 
    ,手不留情。 
     
      此時,岳洋撤了彌勒神功,立身牆上,留意牆內外匪徒有無逃脫或援兵,以便 
    及時出手相助丐幫弟子. 
     
      丐幫門下個個神勇無比,匪黨中連連有人負傷。 
     
      欒昌吉迎著寧千,只覺身外壓力倏地消失,不禁心內稍安,一心一意對付寧千 
    。飄身科引,倏又疾縱向前,快速先倫地攻出了七掌,勁風四溢。 
     
      跟著,欒昌吉將一套專門掌式施展開來,漫天掌影,一剎間,將寧千團團圍住 
    。雖然如此,欒昌吉依然惴惴不安。無法曾見今晚暗中破壞自己行動之人。 
     
      欒昌吉深知今日損兵折將,無功而回,勢必遭受酷刑。更何況他又被寧千識破 
    了他的來歷。 
     
      他茫然不解何以會被寧千識破來歷。因當年在夏日對岸,自已與木龍子等人與 
    怪乎書生蘇雨山乾坤手無意結怨,其時寧千身中毒傷,昏迷不醒,雖被蘇雨山治好 
    ,但仍不能動彈,躺臥艙中,照理來說,他不會認出自己,尤其是今晚形象略有變 
    換,誰知寧千雖躺臥艙中,神智卻已恢復,目覷窗外,將欒昌吉等人一一深記心中。 
     
      這是追風神蠍寧千獨有長處,無論何人何物一經目睹,記印腦中,經久不忘, 
    這是獨門功夫。 
     
      寧千武功沉穩,身法快絕,將欒昌吉漫天掌影,視若無睹,雙掌交錯攻出一套 
    「三寸」掌法,平實中蘊藏了奇奧的變化,一時之間不分軒輊。 
     
      驀地——一道紅光沖天而起,欒昌吉瞥見一個面有冰冷中年怪人,執著一雙赤 
    電森森長劍,一步步向自己身前走來,不禁心神猛震,面色異常駭驚。 
     
      只見那怪人斷喝道:「欒昌吉,還不束手就擒,自不量力頑抗麼?」 
     
      另兩匪黨見岳洋現身,情知不妙,一鶴沖天拔起欲逃。 
     
      岳洋耳聽八方,冷笑一聲,修地沖霄而起追去。 
     
      只見夜空中赤虹電卷,寒光暴湧,兩匪屍分四截。 
     
      岳洋輕如落葉般悄無聲息地瀉落地面,冷冷一笑道:「誰還想逃,這兩人就是 
    你等的前車之鑒。」 
     
      聲雖不大,卻震人心弦,匪黨立時懾住。丐幫門人止手不攻,各據方位,一一 
    站好守住門戶。 
     
      岳洋緩緩逼進兩步,森厲眼神通觀染昌吉,冷冷一笑,說道:「欒昌吉,當年 
    夏口對岸無心之怨,就該心平氣和一笑了之,想不到木龍子與你氣量如此狹窄,前 
    仇不忘猶是小事,反倒助紂為虐,妄自與丐幫為仇,如此心性,豈能立身武林,你 
    還有何話答對?」 
     
      欒昌吉不由冷汗遍體,暗暗膽寒,這人從何而知本門秘密? 
     
      寧千亦不禁大奇此人身手卓絕,神似四長老蘇雨山,暗中打量岳洋,疑惑就是 
    四長老到來,如非岳洋功力欠缺火候,口音不對,差點叫出口來,但卻對岳洋為何 
    知當年夏口對岸之聲,暗暗納罕不已。 
     
      岳洋微微一笑,「寧堂主,貴幫呂長老等人無故失蹤,他們的下落就在欒昌吉 
    身上,你還等待則甚?」 
     
      寧千心中一怔,如夢方醒,答道:「謹領指教!」 
     
      忽然,欒昌吉大叫一聲,仰面倒地。 
     
      寧千,閃前察視,只見欒昌吉耳目口鼻中流出絲絲黑血,分明事先已將毒藥暗 
    藏舌底,事情失敗以後,便立即吞服,毒發身死! 
     
      接著,匪徒紛紛倒地出聲怪呼,死狀一般無二。 
     
      寧千不禁一怔,道:「大俠,這可如何是好,口供不得,怎麼探出呂長老的下 
    落呢?」 
     
      岳洋微笑道:「無妨,呂長老就囚在內方山福壽寺內,木龍子是匪黨首腦,但 
    罪魁禍手卻是峨嵋棲雲長老與金頂上人兩個老禿驢,寧堂主應盡速秘密聯絡貴幫各 
    地高手或通知幫主趕救呂長老。」 
     
      說著,略略一頓後,又道:「常長老與貴幫主也過於謹慎沉穩,匪徒雖勢焰沖 
    天,但資幫弟子滿佈天下,匪徒必難兼顧,豈可嚴命貴幫門下不得露面江湖,削足 
    適履之策,貽笑武林,有損聲望。」 
     
      寧千拱手答道:「大俠金玉良言,豈敢不遵。無奈敝幫主深恐匪徒以呂長老生 
    死為要挾自亂章法,故表面上雖忍辱持重,其實暗中亦在積極尋找呂長老下落以及 
    匪黨首腦是誰?主腦何在?之後再定策略。現為大俠相助,已揣破真像,敝幫自然 
    要改弦易撤,寧某當即飛報燕京總壇,調集人手,趕救呂長老等人。」 
     
      岳洋搖首道:「寧壇主欲飛報燕京總壇,此舉不但深為不管,而且呂長老等人 
    亦會因之命危。」 
     
      寧千不禁一呆,道:「寧某愚昧,願聽足下高論。」 
     
      「俗語說蛇無頭不行。木龍子老謀深算,勢必早遣能手潛伏燕京鉗制貴幫行動 
    ,說不定貴幫內還有他們臥底之人,貴幫所以會有今日,在下所料不無有因,如寧 
    堂主飛報燕京調集人手,萬一為匪徒得知,則非但無功,且有過矣。」 
     
      寧千眉梢一軒,朗聲道:「大俠料事如神,常長老與幫主亦疑心有叛徒潛隱在 
    幫內,但卻始多未能查出。」 
     
      岳洋道:「寧堂主手下人數不少,在下意望寧堂主立即趕往內方山,以迅雷不 
    及掩耳之勢救出呂長老等。否則也須清除匪徒屍體,不留一絲痕跡,撤出襄陽,再 
    謀劃救援呂長老之策。」 
     
      岳洋話音一頓,又說:「可惜在下身有要事,無暇久留,祝寧堂主此去馬到成 
    功,珍重再見。」說時拱了手。即待離去。 
     
      寧千忙道:「大俠對敝幫之德山厚,請賜告尊姓大名,日後我丐幫弟子必永記 
    大恩,以圖相報。」 
     
      「此乃在下本份應為之事,而且在下與貴幫大有淵源,更是責無旁貸。」岳洋 
    說著,又是一笑道:「三兩日後,在下必定趕去內方山營救呂長老等脫險。」接著 
    ,身形拔地而起,頓時無跡。 
     
      一輪紅日初出谷地,朝霧霏霏消散。武當山萬峰擁翠,天風送濤,與古柏參天 
    蔽日相比,又別是一番情趣。 
     
      這時,山徑上閃現出丰神俊逸的岳洋,一縷輕煙似地向天柱峰瓊台觀掌門人所 
    居之地而去,一路途中無事。 
     
      走到半道:山徑一旁密樹林中,忽傳出一朗朗語聲:「無量壽佛,施主真氣崢 
    嶸,然諾不渝……」說時,前見之鬚髮銀白的老者已飄閃出林,迎著岳洋微打揖首 
    ,含笑道:「掌門人已於子時三刻開關,聞得施主來此,即命貧道恭迎施主駕臨, 
    請瓊台觀一敘。」 
     
      岳洋不禁一愕,道:「道長為何知道在下必擇此徑。」 
     
      「本山三十六巖、七十二宮,二十四觀道眾不下數千,非本山之人一入武當, 
    一舉一動無不在本山耳目之下。施主未進此山,已有人報知,玄門清修之士,不欲 
    妄啟殺孽,何況掌門人一再嚴命告誡,對施主不得做慢失禮,故施主得以坦然無阻 
    。」 
     
      岳洋本以為這次再上武當,必有一場激烈拚搏,見老道長此言大出意料之外, 
    猜測不出武當掌門人葫蘆中究竟是什麼藥,遂心疑有詐,暗道:「不人虎穴,焉得 
    虎子。不論有無詭詐,自已謹防就是。」 
     
      遂含笑答道:「既然如此,那就相煩道長引路了。」 
     
      老道微微一笑,突然,他見岳洋身背雙劍,目中立露驚容,道:「施主恐還不 
    知本山之禁,此去解劍池旁須解下雙劍……」 
     
      岳洋道:「如不解雙劍呢?」 
     
      「必犯眾怒!」 
     
      岳洋道:「此事未免強人所難,在下無意觸犯貴山禁令,但是在下雙劍甚難解 
    下,不如煩請道長通稟掌門,就在此處相見吧,在下也省卻一番跋涉。」 
     
      老道陡現遲疑之色,猶豫良久,才吐聲道:「這樣吧,貧道引著施主繞過解劍 
    地,倒可有所借口。」 
     
      「謹謝道長,就請引路!」 
     
      老道倏然轉身,拔上山徑。 
     
      岳洋緊緊跟隨。 
     
      天柱峰尚距十數里,須翻過三重峰頂才能到達。 
     
      須臾,岳洋隨著老道掠上山巔,只見天宇澄朗,諸峰插天,天風蕩人心胸。 
     
      岳洋與老道疾速下崖,沿道而行。 
     
      峰隨山轉,溪流潺潺,眺望山下,但見平丘中開,道觀輝煌,其旁有樹數株, 
    大足合抱,花色浮空映山,艷如桃杏,絢爛多彩,一片清香撲鼻。 
     
      岳洋道:「好香,敢問道長此乃何樹。」 
     
      老道說:「此乃本山獨有,異於仙品,榔梅仙實,榔與梅本兩種樹,相傳元帝 
    插梅寄榔成此異種。貧道出世也晚,歷代傳說如此,貧道不敢訛傳。」 
     
      「不知榔梅仙實有何功能?」 
     
      老道深深目注了岳洋一眼,忖道:「莫非他藉說尋仇,實是偷看榔梅仙實而來 
    麼?死到無常自不知,還要癡心妄想,豈非做夢?」 
     
      心中雖是這麼想,面上卻不動於色,和顏答道:「此樹體無寸膚,赤干聳立, 
    花色深淺如桃杏,蒂垂絲作海棠狀,所結榔梅仙實,功能增補真元,輕身益元,且 
    能祛毒生肌,此系禁物,只有掌門人每年能摘取十二枚,漉以本山靈眾,合藥賜與 
    合山道眾。」 
     
      說著,突見峰上飛電般瀉落下三個道者,躬身揖首道:「掌門人久候施主,特 
    命貧道等人前來迎接施主。」 
     
      岳洋微笑道:「如此就請帶路。」 
     
      三道躬身一揖,道:「遵命!」 
     
      瓊台觀位於金頂之下,層樓傑閣,高敞宏偉,殿前石階下,立著一羽衣星植黑 
    鬚道人,氣宇凝肅.兩旁側立著十六名小黃冠,抱劍摒息而立。 
     
      岳洋隨著四道飛掠而上,落在瓊台觀坪上,目睹黑鬚道人,不由愕然。 
     
      他遭家變時雖年歲尚幼,但王聲平緊記腦中,這黑鬚道人顯然不是。 
     
      此時黑鬚道人面現笑容,道:「貧道閉關多日,不想門下於施主誤會,以知失 
    禮。聽門下稟報,施主是為相尋靜明師兄而來,但不知施主與靜明有何前怨,請問 
    其故。」說著用手一讓,接道:「施主請入觀中敘茶,貧道當洗耳恭聽,辨明是非 
    曲直,貧道決不會偏袒門中弟子等人。」 
     
      岳洋施禮道:「如此請了。」說罷,昂然進入觀中,分賓主坐下。 
     
      一個小道童托著木質托盤,盤中置有兩碗蓋碗茶走了過來,將茶放在幾上後急 
    退而出,臨去望了岳洋一眼。 
     
      武當掌門左掌托起茶碗,右手兩指揭開碗蓋,用蓋將碗中茶水披了披,立有一 
    股清香瀰漫全室。 
     
      道長含笑道:「施主請用茶。此乃本山仙神榔梅仙實,練武之人服後最為受益 
    ,請施主用罷。」 
     
      岳洋謝了一聲,擎起茶碗,發覺諸道及小黃冠均未進入觀中,只當掌門要與他 
    密談,也不容門下聽聞,不以為意。 
     
      待他伸出三指欲揭碗蓋時,忽然眼角瞥見掌門嘴角露出一絲陰毒微笑,不禁一 
    怔,猜不出何故。 
     
      雖然這位掌門的異樣面色瞬間即斂,但岳洋已情知有異。這時,他又想起方才 
    端茶小道童臨去時,那含有深意的一眼,暗道:「莫非這小童示意茶碗有毒麼?」 
     
      一念及此,岳洋便停止揭碗,放回茶几,微笑道:「在下與貴門靜明前有小怨 
    ,此怨三言兩語即可化解,但在下目的實在相覓血海大仇,此人現托身貴派。」 
     
      武當掌門不禁一怔,道:「施主仇人姓甚名誰,本山道號、行輩等諸一一見告 
    ,貧道當命他相見。」 
     
      岳洋道:「姓王名聲平,系往年岷江大盜,窮兇極惡,殺戮無辜,在下父母為 
    他所害.至於他托身貴山之道號、行輩,恕在下不知,請掌門人見諒。」 
     
      武當掌門面現躊躇之色,沉吟良久才道:「王聲平之名貧道未曾聽過,或系貧 
    道健忘所致,因本山四代道眾不下數千,在山年深日久,俗家姓名恕不能一一緊記 
    ,這樣吧,貧道帶施主去地下密室,查閱四代門人名冊,其真實勝名、來歷、年歲 
    、形貌一一記載甚詳,施主逐冊查核即知有無王聲平其人。 
     
      岳洋心內大為感激,立起相謝道:「這如何擔待得起? 
     
      蒙掌門人如此相待,鴻恩在下難以相報。」 
     
      武當掌門微笑道:「施主,請隨貧道進入密室。」 
     
      岳洋隨著武當掌門走向後殿。 
     
      上瓊台觀殿宇重疊,規模宏偉,金碧輝煌.底下遍植庇草,松柏森森,氣氛異 
    常的淒涼。 
     
      最後一進殿宇貼著壁崖建造,由後殿進入山腹,循著石級而下,壁上疏疏落落 
    嵌著昏黃的茶油燈盞。 
     
      沿途各殿供奉三清道教菩薩神像,不時發現黃冠老道膜拜誦唸經文,對二人進 
    入殿中視若無睹。 
     
      岳洋發覺整座山均是盤石成窟,可是陰暗無比,心中不禁牛起一種惴惴不安的 
    感覺。 
     
      約莫一盞茶時分,武當掌門立在一石室門首,回頭微笑道:「到了,此室存放 
    著本山川代道眾名譜;請隨貧道進入。」 
     
      說罷,當先走入不見。 
     
      岳洋不禁一怔。 
     
      岳洋一步跨入室中,只覺室內黑暗似漆,伸手不見五指,忙道:「掌門人!」 
    哪裡還有人影子。 
     
      室內了無回音,僅他一人語聲嗡然回鳴,顯然此座石室空無一物。 
     
      岳洋情知不妙,回身反撲,但門已合攏,似天生石壁,不見隙縫。 
     
      他又疾躍倒出,兩手急挽出一雙紅雲烈火劍。 
     
      立時赤霞暴熾,映得一室一光燦爛,映人眼目。 
     
      果然,整個石室空蕩蕩的,佈滿灰塵,空氣似死水般令人窒息。 
     
      此時,岳洋心內激動,憤然,熱血澎湃,恨不得抓住這武當掌門剁成肉泥,方 
    消此恨。 
     
      但這又何用,空自激怒,無濟於事,岳洋念及於此,漸漸怒氣已平,頭腦恢復 
    冷靜。他忖思著如何出得這間石室。 
     
      他伸指敲了四面石壁,只有一面回聲較薄,其餘三面堅如金石。 
     
      那薄的一面卻非自己入室這個方向,心中為難之極,忖道:「雙劍鋒芒銳利, 
    戳石若腐,不妨試試破開進來方向的一面。」 
     
      想定,立即伸出雙劍猛刺石牆,鏗然相觸,火花直冒,手腕震得酸痛欲折,不 
    禁心中大驚。 
     
      湊近細看,但見觸劍之處只留下兩個點痕,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想不到竟非 
    天然石壁,純系鋼鐵所鑄。 
     
      他猶不死心,伸劍又向另一面較薄的石壁刺去。 
     
      「嗤」的一聲,劍光刺入一分,火花亂迸,他施展了全力才能刺入一分,其實 
    並無兩樣,想破壁出險卻是難於登天。 
     
      岳洋不禁頹然神傷,心灰意懶地坐了下去,暗道:「我真個要死在武當麼?」 
     
      他不怕死,但師恩未報,大伙未復,岳家香煙未繼,倘若他就此身死,只覺死 
    不瞑目。一想至此,情不自禁清淚泉湧而下。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回溯前半生,如幻如夢!父母血泊慘死,瞎道婆酷虐如虎,嚴父慈母般的恩 
    師教誨,雪地冰天與平兒相依為命共度艱難,還有那絕世風華,冷梅孤芳的賀束蘭 
    等……一幕幕如影似畫現於眼前。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岳洋長吁了一口氣,立起身來。 
     
      突然腦際一動,忖道:「恩師曾說天無絕人之路,不論處境如何危難,驟看起 
    來似乎是死路絕境,其實內中卻不無—線生機,只是看你如何運用智慧,啟開生機 
    之門而已,只要把握時機,必能化險為夷。 
     
      他反覆咀嚼師教,不禁躍入沉思之中……半晌,他目光忽落在一雙紅焰烈火劍 
    上,喃喃自語道:「看來別無善策,希望就在這一對劍上了。」 
     
      不論是誰,陷入此境都會胡思亂想。此時的岳洋有一種奇異想法,他認定此劍 
    既「紅焰烈火」,自然有其妙處,如果用法得當,必會生出烈火紅焰。 
     
      照五行相剋之理,火能克金,小小一堵鋼牆豈在話下? 
     
      殊不知他這種離奇怪誕的想法,卻恰好替他打開了絕境。 
     
      岳洋平伸出雙劍,面壁盤膝而坐,劍鋒緊抵在壁上,潛運真氣,聚合三焦,以 
    本身純陽三昧真火,流經雙臂,融入劍身。移時,只見雙劍赤紅如炭,炙熱如焚, 
    但光華反而減弱,不著以前映得一室皆紅。 
     
      漸漸只覺劍鋒已可刺入,劍鋒四周鐵液溶化,緩緩順壁滴了下來。 
     
      岳洋心中不禁大喜,但心神不敢稍懈,一心貫注在雙劍上。 
     
      兩個時辰過去,雙劍已將鐵壁切穿一方,足供一人出人,岳洋立即將劍放下, 
    只覺全身疲乏異常,恰似害了一場大病。 
     
      他深知耗費真力過巨,才有此現象,忙取出一粒師門神藥長春丹嚥下,閉目調 
    息養神。 
     
      熾紅似炭的雙劍慢慢冷卻了下來,恢復為一片劍氣紅光。 
     
      一盞茶時分,岳洋慢慢睜開雙目,體力已然復元。他收劍回鞘,挺身立起,雙 
    掌緩緩平胸推出,貼著鐵壁被切穿之中心。只覺得觸手甚沉。遂大喝一聲,使勁推 
    出. 
     
      一塊鐵壁在切斷之處慢慢滑了出去,頓時,一股冷風撲面侵入,清涼襲人。這 
    鐵壁原達尺餘,切開一方,即重約千斤,岳洋亦不由為之咂舌良久。 
     
      他發覺自己存身手密如蛛網的甬徑中,推測著前面進入山腹方向,擊出一劍, 
    藉著到光,轉身疾奔出去。 
     
      路四百轉,頓時迷了方向,左衝右撞,均非原來途徑,不覺深入山腹,心中大 
    感急躁。突然耳邊傳來唱歌之聲,細如蚊蚋,心內一怔。他又見左側一方石壁向內 
    傾斜,隱約是一門戶,不禁心中一動,伸手推去。只覺著手甚沉,於是展出彌勒神 
    功,石門隆隆向內開去。劍光閃映之下,不禁使他大吃一驚,原來此是一間極為寬 
    敞的石室,室內倚壁歪七倒八坐了十數人,一個個發須覆面,衣服襤樓,一動不動 
    。倘不是隱約可見一對眸子精光湛然,直疑是斃命石室已久之人。 
     
      岳洋緩緩走了前去,待他看得真切,卻又是一驚。只見這十數人都是手鐐腳銬 
    ,粗如拇指的鐵練竟與石壁相連,琵琶骨上被鐵索橫穿,不能動彈一點點地方。 
     
      這時,忽有一人大喝道:「站住!你可是奉了那賊牛鼻子之命來取老夫性命的 
    麼?」聲如洪鐘,震得山響。 
     
      岳洋聞言呆了一呆,止步搖首道:「在下也是被圍之人,方才幸得脫困,尋覓 
    出洞的路徑,聽得人聲,找來此處,不知諸位為何落得這步光景。」 
     
      那人哈哈狂笑道:「你敢譏笑老夫,此不過五十步笑百步。你幸能脫困?哼, 
    諒你也出不得這座山腹,必死於亂劍分屍之下,那時你就……」 
     
      突然,另一個老者出聲道:」楊施主,你還是這般火氣暴燥,與數年前競絲毫 
    未變,真是遺憾哪!」 
     
      那老人接口豪笑道:「誰說不曾改掉。」 
     
      說時目注岳洋道:「方纔老夫吟出一首詞曲,不料將你引來,打斷了興緻,現 
    老夫仍意猶未盡。」 
     
      他不待岳洋表示意見,張口吟出一首詞曲來:芳草長川,柳映危橋堤下路,啼 
    飛鴻,行人去,碧山連。 
     
      風微煙淡兩蕭怨,隔岸馬嘶何處? 
     
      九迴腸,雙淚臉,夕陽天。 
     
      其聲雄宏淒涼,道出英雄老去,無可奈何的悲愴寄意。 
     
      岳洋道:「這首酒泉子詞意悲切,老英雄為何這般心灰意冷,人生不如意事十 
    凡八九,橫逆之來,須以冷靜忍受,終有脫困之日,如龍歸蒼海,住吾逍遙。」 
     
      老人發出一陣淒涼長笑。 
     
      老人道:「脫困?說得這麼容易,老夫向不畏難,此番卻死了心!」 
     
      岳洋不禁一怔。 
     
      「在下憑掌中劍,不難將諸位銬鐐除去,為何說得這麼難於登天?」 
     
      老人冷笑一聲,兩眼目注著岳洋,似要尋出什麼。 
     
      「你掌中劍雖然鋒利,卻難削斷老夫身上所加鐐銬,即或如你之言,能除去, 
    還有老夫等身上三百二十四穴道被毒針釘住,非但功力俱被制住,而且毒針一拔, 
    便會立即毒發身死。」 
     
      先前長歎老人輕唱了聲道:「楊施主豈可出此掃興之語!這位小施主也是好心 
    好意救我們幾個。」 
     
      那姓楊老人大笑道:「我是實話實說,難道錯了不成?」 
     
      「楊施主性惰猶未改掉,貧道也無法相助於你。」 
     
      另一老人說著改向岳洋道:「小施主,你為何能來這天柱峰山腹?」 
     
      岳洋答道:「我為武當掌門誘來,囚於一室,幸仗掌中雙劍鋒利,切開鐵壁, 
    只因未識途徑,誤來此處。」 
     
      那老人似乎一怔,想起了什麼:「是武當掌門麼?那叛徒為何不殺你,卻囚你 
    於室中?貧道知他最手狠心黑,小施主何能不死?」 
     
      「聽老前輩語氣,似武當上代尊長?」岳洋問道。 
     
      那姓楊老者冷笑一聲:「這才是真正掌門藍星羽上」 
     
      岳洋聞言不由大驚。 
     
      藍星羽士長歎了一聲道:「這會先莫說它,你說說誘騙你的武當掌門是何形象 
    ?會不會是那個人呢?」 
     
      岳洋便將黑鬚道人穿著形象詳細說了出來。 
     
      藍星羽士歎氣道:「小施主,你受騙了。此人並非叛徒,而是另外一人。」 
     
      岳洋聞言如受重擊,腦中嗡然一響,只是發怔。 
     
      藍星羽士接道:「小施主,你來武當何故?」 
     
      「在下為尋殺父大仇人鬧海蚊龍王聲平而來。」 
     
      「這就是了,王聲平就是叛徒,他為何避你不見,反命靜普假冒掌門?令貧道 
    疑惑不解!」 
     
      岳洋心神大震,料不到主聲平就是叛占侵奪掌門之人,登對木立當地,半晌作 
    聲不得,他深海那日曼因師太說過新任掌門姓王,就該緊記不忘,如遇冒充之人, 
    不妨當面揭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法制住。如若這樣,也就不會中計被囚了。 
     
      岳洋正在自責疏忽,忽聽藍星羽士低喝了一聲。 
     
      「有人來了,小施主快收劍回鞘,藏在貧道道袍之內。」 
     
      岳洋聞言心本不願,深思誤了藍星羽土性命,無奈事態緊急,刻不容緩,使依 
    他之言,急收劍回鞘,身形急用,揚起藍星羽士的道袍,躲藏其中,從裡邊兩眼往 
    外偷偷觀望。 
     
      只見一點昏黃燈光現於室外,燈光映著一瘦削長臉,鈞鼻薄唇,目光如某的中 
    年道人,陰森怕人。 
     
      那道人一手執著油燈,一手卻提著兩支大銅壺。只見他冰冷目光一轉,冷笑道 
    :「有什麼人來過,這門為何開了。」 
     
      揚姓老者亦冷笑了一聲。 
     
      「老夫看你這個頭不是安在脖子上,卻是長在褲襠內,你上次出去便未合上門 
    ,反倒疑種疑鬼。」 
     
      瘦削長臉老道聞言大怒,兩手放下燈壺,縱身掠在楊性老者身前,手掌一揮向 
    楊姓老者揮了過去。 
     
      「吧」的一聲大響,刮了楊姓老者一個大嘴巴,罵道:「你是活得有點不耐煩 
    了,再要出口不遜,瞧我不給你一些苦頭嘗嘗,你這老傢伙!」 
     
      楊姓老者哼了一聲,滿口牙齒鬆動,鮮血從口角淌了出來。他怒視道人,兩眼 
    目光暴射光芒。 
     
      道人冷笑了一聲,道:「如非新任掌門尚念師徒之情,每日三餐水粥不誤,你 
    等早成枯骨,哪還有你今天這般兇狠!」 
     
      岳洋心頭火發,幾欲躍身出來,一劍劈死這老道:但想到小不忍則亂大謀,只 
    好強行忍住。 
     
      只見那長臉老道獰笑一聲,提起銅壺,喝道:「張開嘴來,每人三口粥,三口 
    水,不許多喝!」 
     
      室中被囚諸人聞言均都張開大口,道人挨次從壺嘴中瀉出熱氣騰騰白粥三次, 
    清水亦送三次。 
     
      道人陰沉沉的一笑,轉身掣起燈盞走出門外,緩緩關閉了大門。 
     
      楊姓老道高聲大罵起來:「藍星牛鼻子,這等凌辱老朽我再也無法忍受、」 
     
      岳洋從藍星羽士道袍下掠了出來,藍星羽士微笑道:「曙光已現,脫困之期不 
    遠了。楊施主,忍令功敗垂成麼?」 
     
      楊姓老者詫道:「你說什麼?那除非是在做夢!」 
     
      藍星羽士望了岳洋一眼,道:「助貧道解困之人在此!」 
     
      楊姓老者冷笑道:「那更是做夢,就憑他這把年紀!」 
     
      藍星羽士也不理他,目注岳洋道:「小施主能安然逃出囚室,定是武林名宿高 
    足,適才貧道已想過,僅憑小施主一人方能成此大事,但小施主出得山腹之外,邀 
    約武林高手救貧道出險,未始無望。然而貧道等三百二十四處穴道釘了毒刺,未必 
    能有人起出。但只有做一步說一步了。」 
     
      「老前輩的淒慘處境,是否因王聲乎奪取掌門之位,密謀不軌,老前輩始未料 
    及,受了暗算所致?」 
     
      藍星羽士淒然一笑:「小施主明白就好了。這室中之人,除了玉山雲叟楊黃甫 
    施主之外,均是本山上代尊長。武當三老及貧道師弟黃星羽士等人均被囚在此處。」 
     
      岳洋心神猛地一震,暗道:「王聲平這老賊恁地陰辣歹毒,能將武當重要人物 
    一網打盡,一手遮蔽天下耳目,此賊心機過人,由此可見一斑了。」 
     
      此時,忽聽又一蒼老語聲傳了過來:「方纔見小施主由藍星師侄袍後閃出,身 
    法之靈巧詭秘,武林罕見,敢請小施主姓名來歷見告嗎?」 
     
      岳洋答道:「不敢,晚輩名岳洋,家師蘇雨山。」 
     
      音猶未落,室中被囚之人均同聲驚愕,目光凝在岳洋瞼上。 
     
      蒼老語聲又起:「這就難怪了。藍星師侄所料不差,出囚有望,全仗這位岳少 
    俠了。昔年北冥三魔擾山時,本派危如壘卵,如非蘇大俠相救,怎能化險為夷。蘇 
    大俠義重雲天,去如神龍,無法申謝,迄今難安。」 
     
      岳洋聽他語氣,無疑是武當三老中一人,忙叩拜在地,口稱:「老前輩!」 
     
      蒼老語聲急道:「請起,請起,賢師徒均為我武當大恩人,如此大禮參拜,貧 
    道怎擔受得起!」 
     
      岳洋立起朗聲道:「晚輩自信有此能力與老前輩起出穴道之毒刺,何不讓晚輩 
    來一試呢?」 
     
      藍星羽士道:「貧道久聞令師才華蓋世,非但武功曠今絕後,而且醫理精湛。 
    岳少使學有所本,貧道豈能不信。 
     
      但貧道等被禁三年,元氣大傷,縱今將銬練毒刺除去,半月之間無法行動自如 
    ,也是枉然。少俠一番仁德之心,豈不枉費!」 
     
      說著,略略一頓,又道:「稍時,那方才送粥之人還會再來,少俠趁機閃出室 
    外,等他外出時跟隨身後,最好不要被他發覺,方可安然出險。貧道鄭重相囑,無 
    論如何少俠不可說出晤見貧道等人。」 
     
      「晚輩遵命!」 
     
      藍星羽士道:「此刻尚早,少快不如席地一敘。貧道始終猜想不出叛徒王聲平 
    避少快而不見的原故,如非叛徒有事外出,命靜普誘擒少俠等他回來再行發落,便 
    是他知少俠師承來歷必有畏忌。少俠,請將來武當的經過與武林動態見告,如何?」 
     
      「遵命!」 
     
      江漢之間,風波險惡,每日均有江湖人物陳屍荒郊,飄浮江上,其狀不忍目睹 
    ,人們交相傳聞。 
     
      夏口鎮上——那所大宅內,沈逢春負手單立院中,臉上如罩上一層青霜,愁眉 
    不展,仰面凝視藍天,似在思索什麼。 
     
      一條纖細婀娜的身形由院門外現出,循著廊下走來。 
     
      沈逢春忽低首目注來人問道:「梅兒?」 
     
      梅兒止步道:「沈大叔!你老有什麼事吩咐嗎!」 
     
      沈逢春眉峰一皺,咳了一聲道:「蘭姑娘心情如何?」 
     
      梅兒搖首答道:「岳公子不知下落,她心情何能平復。兩月來怨恨在胸,有增 
    無已,三元幫匪徒及同路人物死在蘭姑娘手下不少,她那辣手心黑的做法,婢子不 
    禁為小姐擔憂。長此下去,如何是好呢?」 
     
      沈逢春長歎又道:「梅兒,你勸勸蘭姑娘,岳少俠必然返回,他不像遭遇災難 
    之象。蘭姑娘為什麼這樣想不開呢?」 
     
      梅兒笑道:「小姐性情執拗,沈大俠又不是不知道:除非岳公子返轉,誰能勸 
    得動她?康老爺都束手無策,何況婢子呢?你這不是難為我麼?」 
     
      沈逢春長歎了一口氣。 
     
      此時,忽從廊內又傳出一個女子語聲:「梅兒,你敢編排我的不是!」來人正 
    是賀束蘭。 
     
      梅兒神色微變,忙道:「婢子怎敢。」隨即望著沈逢春眨了眨眼睛。 
     
      沈逢春咳了一聲,對賀束蘭說:「蘭姑娘,愁能傷人,不妨與我談談,也可寬 
    心。」 
     
      室內一片沉寂,了無回音。 
     
      沈逢春目注梅兒苦笑,無可奈何。 
     
      突然,院外起了一陣急促腳步聲,接著,智狐常柏呈聲音傳過來:「沈老師, 
    岳少俠有了下落了!」 
     
      沈逢春與梅兒聞言,不禁心頭狂喜,同聲道:「什麼? 
     
      這話是真?」 
     
      賀束蘭面目微腫,顯然偷偷哭泣過,但此刻聞言,臉上卻綻開花朵般笑容,掩 
    不住芳心大喜。她急著出聲問道:「常大俠,你不是存心欺騙我們吧?」 
     
      常柏呈朗笑道:「常某說話有憑有據,豈能信口開河!」 
     
      賀束蘭柳眉一挑,面露焦急道:「那麼他現在何處?」 
     
      「蘭姑娘,他是誰?」常柏呈故作不懂似地與她逗。 
     
      賀束蘭不禁嬌面緋紅,啐了一聲道:「真是貧嘴,快說呀!」 
     
      常柏呈哈哈大笑,道:「方纔與盟弟三人探出三元幫發現了一具屍體,死者仍 
    雪蓮教中人,名叫欒丁鬼……」 
     
      賀束蘭星眸中陡現驚喜之容,說道:「岳公子的血海大仇就在欒丁鬼身上,如 
    今欒丁鬼被殺,必是岳公子問明之後為滅口之計,將他殺了。」 
     
      常柏呈點頭贊同。 
     
      賀束蘭卻又搖頭道:「就憑這個,還是不知洋弟下落呀。」 
     
      常柏呈笑道:「蘭姑娘別急,還有下文。常某聽得欒丁鬼屍體傳聞後,同著盟 
    弟三人在江邊一無人小廟中歇息,趁此想想,岳少俠究竟何處去了?依常某判斷, 
    岳少俠定是從欒丁鬼口中得到仇蹤,即兼程趕去,竟忘卻返回與蘭姑娘道別。」說 
    著一笑:「常某正在小廟中與盟弟什議,如何打探岳少俠行蹤,忽從暗中掠出一雙 
    少男少女,俊美異常,自稱是峨嵋司馬麗方紅蜂浪子夫婦。 
     
      司馬麗方問我等所談岳洋,是否昔年名震武林怪手書生蘇雨山的高足,並說他 
    倆與蘇雨山相交莫逆,請勿疑心。 
     
      常某當即答稱正是蘇大俠高足。司馬麗方答道:『岳洋昨日正在武當逼問仇人 
    ,與武當門下一言不合,引起拚搏,其時曼因師太恰在武當,上前勸止,請岳少使 
    三日後武當掌門開關後再來。』 
     
      司馬麗方斷言,岳少快到期必去,不過曼因師太說武當掌門機智異常,岳少俠 
    再度問山時慎防有險,但她必暗中相助。方才聽我等談論,所以現身相見。我等為 
    覓尋岳少俠,須立時趕去……」 
     
      賀束蘭聽得岳洋有險,不由花容失色,即刻率人趕往武當。 
     
      薄暮日落,晚霞燦爛,山風疾勁,林濤澎湃,武當山羅公院中鐘聲頻傳,山谷 
    回應。 
     
      一個高大老人率賀束蘭等數人面對著數十持劍道眾,怒容滿面,冷笑道:「你 
    等如不交出那拜山少年,就是出動武當全山道眾,也是送死。」 
     
      賀束蘭面上蒙著一方白紗,隱隱可見一對星眸中充滿殺機。 
     
      一個中年持劍道人冷笑了一聲,道:「慢說貧道不知情,就是知道:施主這般 
    咄咄逼人,武當山也不容狂妄之徒上門無理取鬧……」 
     
      康風兵不待他說完,面色突變,一聲大喝,右掌推出。 
     
      中年道人哼了一聲,掌中劍一式「東海斬蚊」斜推而去,劍光閃閃,凌厲無比。 
     
      這道人見康風兵掌式平淡中含著精緻,山勢雖慢,但後勢卻疾如閃電般,湧向 
    全身,剎那間,只見康風兵倏地翻腕,一把抓住對方劍身,劍端斷裂,噹啷墜地, 
    著手之處掌中捏著一把碎鐵,接著,康風兵一聲響亮入雲的大笑,右掌已自按實貫 
    人道人胸脯,碎碎的鋼鐵尖子齊齊地擠人道人體中。道人頓時噴血,氣絕而亡。 
     
      其餘諸道大怒,紛紛應戰、持劍湧上前來。 
     
      賀束蘭冷笑一聲,玉手一揚.十數個道人無聲倒地。 
     
      其餘頓時被嚇住,一聲呼嘯,轉身往天柱峰方向逃生。 
     
      常柏呈道:「他們逃去方向,正是武當重地上瓊台觀掌門所在處,一味屠戳與 
    事無益,我等不如去尋掌門理論。」 
     
      言中對賀束蘭過於心狠手辣,含有不滿之意。 
     
      賀束蘭是個聰明人,哪有聽不出之理,目中微露怒意,對常柏呈說:「常老師 
    ,你也未免太過婦人之仁,你不殺他們,他們難道會放過你嗎?須知武當大非往昔 
    ,莠多於良。」 
     
      常柏呈不禁一怔,暗道:「蘭姑娘此話也不無道理。昔年蘇大俠有恩於武當, 
    武當理應知恩圖報,聽司馬麗方言中隱含武當日前遭受巨變,莫非武當新任掌門僅 
    一江湖巨擘,佯投武當門下,侵佔掌門之位麼?」 
     
      他本才華出眾之士,自信必無料錯,忙道:「姑娘言之有理。事不宜遲,我等 
    趕赴上瓊台去吧!」 
     
      十數人電奔而去,四山警鐘頻傳,蕩谷入雲,夜暮漸垂。 
     
      途中陸繼遇有伏擊,均為康風兵、賀束蘭等殲除。 
     
      他們到得上瓊台觀前土坪,即見黑壓壓地一片道眾排成劍陣。 
     
      康風兵回面哈哈大笑:「老夫久聞武當三元劍陣威力無匹,今日有緣,躬逢其 
    盛,難得親身嘗試!」 
     
      武當道眾劍光游走,立時將康風兵等人圍在核心,劍身齊胸伸指,乍視之下, 
    黑暗中宛如萬朵銀星。 
     
      賀束蘭、梅兒、萍兒、鳳兒突地嬌喝一聲,皓腕齊揚。 
     
      武當道眾立刻有數十人倒地,頓時亂成一片。 
     
      只見倒地道眾身體逐漸萎縮轉眼化作一灘黃水。 
     
      道眾中忽傳出一聲:「無量壽佛,好狠毒的暗器。雖然狠毒,也有打完之時, 
    貧道劍陣一經發動,爾等立成肉泥。」 
     
      常柏呈朗聲道:「休怨我等心狠手黑,你只放出那日拜山少年,我們立即可化 
    干戈為玉帛。」 
     
      道眾中飄出一聲陰惻惻冷笑聲道:「本山如許慘死,如何算法?」 
     
      「貴山只放出那少年再說也不遲。」常柏呈朗聲道。 
     
      「那少年日前問山未逞,即未再來,你等硬栽誣指,武當豈是怕事的。」 
     
      常柏呈朗笑道:「難道我等就是怕事的?貴派掌門怎避而不見?分明是做賊心 
    虛,不敢見人。」 
     
      常大俠話音未落,只聽左側一突石懸崖上飄來一陣深沉的冷笑,笑聲中十數條 
    身影電疾落地。 
     
      常柏呈抬目望去,只見是一虎目獅界羽衣豐冠長鬚道人,目中冷電射人,煞是 
    威嚴。他身後除了道眾,還有一僧一尼,常柏呈知道那就是司馬麗方所說的曼因師 
    太和紫竹大師。 
     
      正觀望之間,忽道眾中閃出一人,趨向獅目虎鼻老道身前低語了一陣。只見那 
    長鬚道人濃眉一緊,怒聲道:「本座接任武當掌門以來,嚴令門下在山清修,不得 
    過問江湖之事,亦不得無故結怨,你等無故闖山情理安在?」 
     
      常柏呈微笑道:「只求放出闖山少年,非為別故。」 
     
      武當掌門不禁一怔,說道:「四日以前,本座坐關之時,誠有一少年上山尋靜 
    明師兄……」說著,轉目望了曼因師太、紫竹大師一眼又道:「經峨嵋曼因神尼、 
    紫竹大師勸阻,那少年揚言,三日後必來相晤本座,本座開關聞知,立命門下候少 
    年再來時,以禮相待,無奈始終未見那少年光臨。施主人慨誤聽傳言,誣本山囚那 
    少年,故輕動無名大火,以致闖山傷人。」 
     
      常柏呈淡淡一笑,道:「只怕是掌門人推諉之詞吧?我那位老弟一諾千金,言 
    出必行,斷不會不來的。」 
     
      武當掌門正色道:「本座開關後,一直就陪著曼因師太、紫竹大師,始終寸步 
    未離,那少年拜山,豈有門下不通報之理,本座決非怕事之人,不信就請問兩位高 
    僧,也可證實貧道之言不差。」 
     
      曼因師太心中早就疑惑岳洋為何未來闖山,必是遇上什麼事,今聽武當掌門此 
    話,立即合掌應道:「這位施主,武當掌門並未謊言。」 
     
      常柏呈不禁一怔,賀束蘭等女傑也個由面面相覷。 
     
      突然,一條黑影劃空電瀉而下,身現之處止是岳洋。 
     
      只見岳洋指著老道怒喝道:「老賊休得謊言,你命人假冒掌門,誘少爺進入山 
    腹,囚在室中,怎奈天下從人願,少爺依然出來了。」接著面色一寒,喝道:「王 
    聲平,還我父母命來。」原來這武當掌門就是王聲平。岳洋話畢,一掌疾揮而出, 
    狂風頓湧,有排山倒海之力。 
     
      王聲平面色一變,雙掌「排山立鼎」劈出。 
     
      轟地一聲巨響,王聲平惜勢飄出,身在空中大喝道:「神尼、高僧,貴派既與 
    本山結盟,快聯手殲敵!」 
     
      曼因師太、紫竹大師立時出掌,向岳洋攻去。 
     
      康風兵一聲大喝,撲向正聲平,身形未停,雙掌已出。 
     
      賀束蘭等人逼向道眾。 
     
      岳洋見曼因師太、紫竹大師雙雙攻來,不禁一呆。 
     
      「他們為何相助王聲平呢?」 
     
      思索間,雙掌往外一引,將攻來掌力引往兩側,但兩臂仍微微一震。 
     
      曼因師太冷笑一聲,掌勢一變,幻出滿天掌影,去攻岳洋滿身重穴,道:「紫 
    竹師兄,有我一人足夠,請你去相助武當道眾,對付那些來人。」 
     
      紫竹大師轉身大袖一揮,掠向常柏呈等人而去。 
     
      岳洋見曼因師太如此,暗哼了一聲,掌式相迎。忽聽曼因師太低聲道:「賢侄 
    ,報仇不宜操之過急。老尼如不出手,就有叛門之罪,不可以私怨誤武林大局。」 
    說時,掌勢加快。 
     
      岳洋聞言立刻向賀束蘭這個方向掠了過來。 
     
      武當道眾凜於賀束蘭暗器毒辣,見賀束蘭等一步一步逼近,均舞起一團劍影護 
    住自己的身形。 
     
      紫竹大師正落在賀柬蘭、常柏呈身前,合掌道:「諸位施主,趁早抽身,恕貧 
    道要開殺戒了。」 
     
      賀束蘭冷冷笑道:「大師,佛門中人既逃出三界去,不在五行中,為何妄動無 
    名,助紂為虐?」 
     
      紫竹大師低眉沉聲道:「金剛怒目,所以祛六魔,佛門雖雲慈悲,也有迫不得 
    已之時。女施主殺害無辜,老衲不得不以殺戒來止住這種局面。」 
     
      紫竹大師語音剛落,忽聽岳洋一聲喝道:「蘭姐住手!」 
     
      賀束蘭撤掌抽身疾退,岳洋電瀉落下,說道:「蘭姐,小弟並無損傷。君子報 
    仇,三年不晚,不如下山再說。」 
     
      只聽一聲轟然大震,但見康風兵與王聲平撞了一掌,兩人各各震得後退丈餘, 
    兩人不禁一驚。 
     
      岳洋立即撲向前去,雙掌猛劈王聲平。不料曼因師太、紫竹大師雙雙聯袂掠至 
    ,同聲道:「小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 
     
      兩股猛厲佛門掌力,迎向岳洋。 
     
      一接之下,岳洋身形倒退出兩步,轉對康風兵道:「老爺子,我們走!」 
     
      康風兵道:「也好!」 
     
      於是,十數人疾疾離開,杳入茫茫谷中。 
     
      曼因師太、紫竹大師目送岳洋遠去的身形,心內暗暗歎息不已。 
     
      王聲平目露怨毒之色,立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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