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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俠 骨 風 豪

                   【第十七章 神物眩目 誘君入彀】
    
      一回轉洞府,只見蓋多林與老叟在娓娓談心。 
     
      老叟見得眾人轉回,笑道:「籬兒,那般群邪可是中計而去了麼?」 
     
      他語聲清朗,顯然病體已復元一半。 
     
      菊籬子滿懷愉悅,答道:「雖然中計離去,但還要防邱道嶺覺察。」 
     
      老叟大笑道:「十個邱道嶺也難以覺察真偽。這一來我大仇得報,而且不費吹 
    灰之力。」 
     
      菊籬子怔得一怔,道:「你老人家此話究竟何意,恕兒不懂。」 
     
      老叟笑道:「當然你不懂得!伽葉劍譜所載義理精奧,為父窮數十年精力還不 
    能全參悟。為父已在劍譜後半部改最緊要地方五處,都是反其道而行,邱道嶺參悟 
    上半部後當發現伽葉劍法匹力無比,急急要參悟下半部,必不覺察其中有偽。只待 
    他與武林高手力拼,施展伽葉劍法作困獸之行時,當行血逆攻臟腑,口噴黑血而死 
    。」 
     
      菊籬子道:「但願如你老人家所願。」 
     
      老叟笑道:「邱道嶺日後便是落得如此下場,你且拭目以待。」 
     
      菊君茹忽掠身上前,拉住岳洋道:「你說了話不算!」 
     
      岳洋不禁愣住,詫道:「在下說了什麼不算?」 
     
      菊君茹鼻中哼了一聲,道:「你說包我不受傷,如今五指淤痕你有何話說?」 
     
      岳洋道:「姑娘意欲如何?」 
     
      菊君茹柳眉一挑,杏眸斜睨道:「你得傳我幾招劍學。」 
     
      菊籬子夫婦見女兒如此神態,與平日孤芳自賞冷漠如冰的神情大下相同,知女 
    兒芳心暗屬岳洋,不禁相望了一眼,暗暗歎氣。 
     
      菊籬子夫婦在岳洋療治父病時,已從蓋多林那裡得知岳洋已是使君有好,內心 
    不由異常地難過。 
     
      這時岳洋朗聲笑道:「姑娘尊祖與令尊令堂伽葉劍法舉世無雙,有若中天皓月 
    ,在下這點微薄技藝,螢火微光,豈能與他們相提並論,姑娘你不是捨本逐末麼?」 
     
      菊君茹不聽這些,磨著岳洋傳授技藝。 
     
      榻上老叟微笑道:「孩子,老朽適才聽說你劍學精奧未測,你就傳她一招半式 
    ,不然她可像扭股糖般,難纏得緊。」 
     
      岳洋無奈,道:「在下劍術委實不敢貽笑高朋,這樣吧,在下傳授一招空手奪 
    白刃。」 
     
      菊君茹拍手笑道:「好,好!」 
     
      岳洋道:「姑娘,你取一柄普通兵器向在下進擊,令尊手中春秋神物則不敢嘗 
    試。」 
     
      洞腹寬敞,足可施展手腳,菊君茹向母親要來一柄長劍,劍尖平指。她目注岳 
    洋道:「我可要出手了。」說時劍尖一傾,震出朵朵寒星,一招「狂風密雨」,一 
    片劍光掣電奪雷而去。 
     
      岳洋突然身形一動,五指半弧電掣攝去,奇奧玄詭。 
     
      只聽菊君茹一聲驚呼,劍光全斂,退出兩步,面現驚愕之色。 
     
      一柄長劍已落在岳洋手中,他目光含笑。 
     
      只聽岳洋道:「這空手奪白刃全憑眼快手快,拿捏部位奇準,百不爽一,恐要 
    費姑娘十天半月功夫。」旋又細細講解了一番。 
     
      菊君茹也是聰明之人,一點即通。 
     
      岳洋轉向菊籬子請求引他救呂用。 
     
      菊籬子長歎一聲道:「武林險像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老朽當盡其綿薄, 
    惟十方閻羅邱道嶺所居異常難覓,非但老朽不能,即使家父亦不知。然而邱道嶺已 
    與峨嵋派串通一氣,阿修羅陣法定然已在著手擺設,非在峨嵋就是大涼山所居之處 
    ,時機一到,諸事不難迎刃自解,少俠請先回螺旋谷,老朽等決在十日內趕至。」 
     
      岳洋懊悔不絕道:「方纔晚輩出手如制住孟慶,逼他引晚輩前去諒不難做到。」 
     
      榻上老叟道:「孩子,你雖身負絕學,但十方閻羅邱道嶺武功堪稱宇內屈指可 
    數之人,何況他那居處寸寸都有殺身危機,血氣之勇不可待,還是謹慎的好,不然 
    老朽數十年隱恨,為何不命籬兒尋仇報復,就是這個道理。」 
     
      岳洋深知小不忍則亂大謀,暗歎了一口氣道:「那麼晚輩在螺旋谷內恭候老前 
    輩等人駕。」說完留下三粒長春丹,數味藥方,與蓋多林告辭離去。 
     
      他們並未取來時的路途,而是走新田常寧,直取衡山縣。 
     
      傍晚時分,兩人已趕抵衡山不遠,遙見萬戶飲煙,燈火閃爍。 
     
      蓋多林忽道:「少俠臨別衡山掌門玄陽子時,料測匪徒必將再度犯山,我等豈 
    可有終無始,不如彎道普光寺一行如何?」 
     
      岳洋頷首同意,雙雙改道疾奔南嶽,擇險徑往普光寺而去。 
     
      還未入普光寺,即隱隱聽到寺內破空呼嘯動手相拼之聲,寺外市著數十名黑衣 
    勁裝匪徒,手執兵刃劍光電閃。 
     
      一見岳洋蓋多林二人,立刻有四名匪徒撲攻而上。 
     
      岳洋猿臂疾伸,微微一晃,兩名匪徒各各哼了一聲,曲池穴上皆中了一指,兵 
    刃當呼脫手墜地. 
     
      蓋多林也自打發了兩名匪徒,系掌力震斷心脈而死。 
     
      其餘匪徒不禁大震,岳洋迅速無倫,身影電欺而上,指點足踝,俱被制住。 
     
      兩人雙雙飛越入寺,只見前次漏網的青衣老叟一柄蟒骨金絲鞭舞得風雨不透, 
    正處於十數道者圍攻之中。 
     
      地面上倒著多具匪徒及衡山門下屍體。 
     
      十數道者雖然聯臂合攻青衫老者,然胸臂之處均負有創傷,血跡冷冷透出衣襟 
    ,無法招架青衣老叟辛辣的鞭招。 
     
      青衣老者見岳洋蓋多林現身,不禁一怔,斜飄三尺,一招「神龍擺尾」逼開三 
    道:又急出一招向岳洋捲來。 
     
      岳洋哼了一聲,斜身一閃,右臂旋出如風,一把捉住鞭梢往外一帶。 
     
      青衣老者踉蹌衝出二步,岳洋左掌快如電火向他胸後按去。 
     
      一股綿軟的潛勁,奔吐而去。 
     
      青衣老者倒吸了一口冷氣,放鬆右手,一鶴沖天而起,帶出一長聲厲嘯,劃空 
    電閃逃逸。 
     
      岳洋頓足惜道:「又被他逃了。」 
     
      一個中年道士上前稽手道:「又蒙大俠再次施救,敝派永難報大俠宏恩於萬一 
    ,上次大俠臨去之際,囑咐掌門人,不露面為上策,可是這匪徒卻前來,強欲與掌 
    門人見面。」 
     
      岳洋道:「他前次還未寒心嗎?」 
     
      道者答道:「他心疑上次不是掌門人本人,故再度來此察著究竟。貧道推稱掌 
    門人已離山他往,他堅不相信,所以動手,幸而同他來者無一是武功上乘人物。」 
     
      殿中忽傳來一聲「無量壽佛。」 
     
      只見衡山掌門人玄陽子疾步如飛走出,道:「兩位大俠別來無恙!」目光一掃 
    殿外死屍狼藉,不由長歎一聲道:「貧道德薄能鮮,無力維護門下永固道統,令貧 
    道不勝慚愧。」 
     
      岳洋道:「掌門人說得哪裡話來,此為武林劫數,非僅衡山一地。現掌門人體 
    力早復,度過此一短暫劫運,在下等尚有要事,不能久留,日後定再相見。」 
     
      玄陽子還要挽留,見岳洋去意甚堅,只得送出寺門外,目送兩人消失後才悵然 
    步入寺門。 
     
      岳洋、蓋多林腳程本快,趕至衡山縣,見燈光照耀如晝,夜市仍盛。 
     
      兩人走進一家登雲客棧,由店主領入東廂上房,房內潔淨。鄰室內嘈雜異常, 
    透過一層薄薄的板壁,聽得異常清晰。 
     
      蓋多林皺皺眉,店主一見神色不對,忙陪笑道:「這兩天小店投宿客人甚多, 
    到處鬧哄哄的,兩位就請委屈點吧!」 
     
      岳洋一揮手,道:「快準備酒食送上。」 
     
      店主諾諾連聲退去。 
     
      蓋多林只聽有人高聲道:「蘭姑娘與康老爺子等人無故在江湖失蹤,據聞是峨 
    嵋勾結三元幫黑旗會所為,山主焦急異常,特派少山主出來查訪,少山主怎麼還未 
    見來?」 
     
      岳洋聽得清楚,與蓋多林相顧一笑,低聲道:「但不知少山主是誰,在下從未 
    聞蘭姐說過有兄弟。」說時,一目向板壁縫隙望去。 
     
      只見鄰室一張圓桌面圍了八九人,有數人背向而坐,未能見得面目,但面向外 
    而坐的數人卻清晰可辨,岳洋不禁突然怔住。 
     
      原來這數人,正是那日在碣石山所見的凌雲十八杖覺遠大師、鬼影子肖七、東 
    陽真人及奉赫連燕侯之命斷除六邪一截手指之周京。 
     
      蓋多林從另一方板隙中望去,低聲道:「這些人少俠可認得麼?」 
     
      岳洋點頭不答,心中默默忖思道:「當年自己與平兒失散於碣石山,平兒消息 
    一直如石沉大海,生死不明。自己又為事牽纏無法尋覓,對他負疚良深,倘與平兒 
    並肩行道江湖,一鞭殘照,何其快活……」當年碣石山冰地雪天,朔風怒吼中所見 
    ,歷歷如在眼前。 
     
      周京忽地立起道:「少山主到了。」 
     
      眾人也紛紛肅然立起。 
     
      只見人影一閃,現出一個長身玉立的英姿少年。 
     
      岳洋不禁訝然暗道:「原來是他!」 
     
      原來正是與他在碣石山失散,下落不明的平兒。 
     
      岳洋眼中泛出驚喜的光芒,思索著該如何相見。 
     
      突然,窗外一條身影夾著微風悄然落地。 
     
      岳洋、蓋多林已自警覺,身形一轉,定睛瞧去,只見是兩儀劍客席棟平,不禁 
    大喜過望。 
     
      只見席棟平以指就唇,示意岳洋蓋多林不要出聲。 
     
      席棟平走了過來,低聲道:「賢侄,你此一計策可算是絕妙天人。賀束蘭失蹤 
    已轟動江湖引出遊連燕侯即將與峨嵋正面衝突,平兒雖與你有兄弟之情,千萬別說 
    出賀束蘭下落。」 
     
      岳洋點首應允。 
     
      席棟平又道:「鄰尾座上還有一索命八掌尚樂,乃令師遣往臥底之人,遇機可 
    與他聯絡。」說明尚樂形象後,略略一頓,微笑道:「衡山幸被賢侄保全、老朽就 
    此道謝。」 
     
      岳洋詫道:「師伯何以知情。」 
     
      席棟平微笑道:「漏網之魚俱被老朽殲除。這方邀邪均為十方閻羅邱道嶺門下 
    ,老朽已獲真情,現還需返山一行,你等現隱跡何處?」 
     
      岳洋便將入螺旋谷之事告知. 
     
      席相平頷首道:「老朽定可在短日中再行相見,你還是注意鄰室舉動吧。」說 
    著與蓋多林直道了姓名,略一寒喧後即穿窗而出。 
     
      岳洋轉又注目板隙中,只聽平兒說道:「在下確知蘭姑娘與康老爺子等人去過 
    武當,並解救過武當危難與峨嵋發生激烈衝突,但下得武當後就下落不明了。」 
     
      鬼影子肖七道:「屬下聽說,姑娘與一姓岳少年在一處,並已生情愫。」 
     
      平兒哼了一聲道:「這個我也知道:但姓岳少年亦告下落不明,顯然遭了峨嵋 
    毒手或擄囚,方才在下曾發現峨嵋甚多俗家能手在衡山中現蹤。」 
     
      周京道:「這些峨嵋俗家能手現在何處?為何在此衡山縣露面?」 
     
      平兒冷笑道:「我等潛隱廬山之處已被他們偵出,一路暗隨在下而來,今晚他 
    們必來此侵犯。」 
     
      忽地,院中起了沉重腳步聲,知是店主送上酒食,急急回身就座。 
     
      店主走了進來,送上八樣精緻菜餚及一大壺陳酒。 
     
      兩人默默相對進食,傾聽鄰室說話。 
     
      鄰室忽然鴉雀無聲,只聽一人向自己居室走來,門外人影一閃,面含微笑的周 
    京走了進來,抱拳略一拱道:「在下周京,冒昧求見望乞海涵,今晚在下等與江湖 
    人物結怨,難免一場激烈拚搏,兇險萬分,望二位暫且樓出此?室,免受地魚之殃 
    。」 
     
      岳洋立起答道:「尊兄用心仁德可染,在下兩人一向不問江湖是非,決計緊閉 
    房門不出也就是了,要出此室總難從命。」 
     
      周京面色一寒,冷笑道:「閣下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岳洋怫然不悅道:「同是住店,為何要在下兩人搬出,尊駕既與江湖人物結怨 
    ,就該另約時地理論,在此客店中難道不嫌驚世駭俗嗎?」 
     
      周京冷笑道:「兩位如若固執成見,只怕後悔莫及了。」 
     
      窗外又掠入鬼影子肖七,陰冷笑道:「你們倆人定是峨嵋鼠黨,在此室中窺聽 
    我等說話,用心可誅,趁早說出來歷,免說我心狠手辣。」 
     
      岳洋雙目中突逼吐冷電寒光,身形緩緩欺前。 
     
      肖七大喝一聲,身形疾動,五指迅如電光向岳洋左肩抓去。 
     
      肖七無愧鬼影子之名,指近肩際,振腕一晃,幻出無限手影,透出嘶嘶勁風, 
    生似向岳洋全身要害重穴抓去。 
     
      岳洋冷冷一笑,右臂平胸而出,一招「手揮三弦」疾撥出去,變式「毒蟒尋穴 
    」,右腕一掄電攝飛出。 
     
      這一招式,奇奧莫測,一把扣住肖七腕穴之上。 
     
      肖七隻覺手臂一麻,行血逆攻而上,不禁哼了一聲,面色大變。 
     
      肖七見岳洋出手奇奧無比不由面露驚駭之色。 
     
      室外忽飄來一喝聲道:「閣下不嫌欺人大甚嗎?」 
     
      喝聲中,英姿颯爽的平兒已邁入室中。 
     
      岳洋冷冷答道:「那是你等上門欺人,而非我等。」五指一鬆,肖七蹬蹬退出 
    三步,冷汗如雨而下,悻悻然猶有餘悸之色。 
     
      平兒在室外已窺見岳洋出手制住肖七手法玄詭奇奧,已是驚異萬分,繼而聽得 
    岳洋語言甚熟,不禁怔住。 
     
      岳洋又轉顏微笑道:「萍水相逢,總算有緣,有話坐下來慢敘,何必非兵戎相 
    見不可?」 
     
      平兒越聽岳洋口音越熟,目光凝視在岳洋面上,右手一擺。 
     
      周京鬼影子肖七疾退出室。 
     
      蓋多林已知岳洋心意,高聲呼喚店主添上一副杯箸。 
     
      岳洋讓平兒就坐,自己也欠身坐下,以著就酒在桌面徐道:「平哥別來無恙, 
    小弟岳洋。」 
     
      平兒目中不禁泛出驚喜光芒,亦以箸就酒書道:「適才手下所言確是實情,兩 
    位還望三思而行。」 
     
      岳洋道:「老朽兩人習性淡泊,從不伸手多管江湖是非,今晚杜門不出,閣下 
    毋須顧忌。」 
     
      只見平兒寫的是:「風聞賢弟與蘭姑娘結成連理,現蘭姑娘在何處?」 
     
      岳洋急寫道:「蘭姐等現已失蹤,小弟亦是天天查訪,已探出一點眉目……」 
     
      平兒答道:「兩位既然執拗如此,在下也無辦法,如若萬一波及,休怨在下言 
    之不預。」 
     
      只見岳洋繼續寫道:「峨嵋棲雲金頂兩禿驢,已與妖邪巨擘十方閻羅邱道嶺勾 
    結,暗中興風作浪,蘭姐失蹤無疑與此大有關係。」 
     
      平兒微笑立起道:「今晚若能渡過難關,明晨當再與二位相見。」說罷告辭而 
    出。 
     
      岳洋知平兒怕引起手下疑心,不再挽留,立起送出門外。 
     
      這晚,蟾帷中天,柳絲飄搖,院中清涼如水。 
     
      屋面上忽現出十數條身影,身法快捷如鬼紛紛落向院中,悄然無聲。 
     
      此刻院中各室燈光俱滅,一絲聲息皆無。 
     
      只見一個身高不及五尺,隆頰兩國深陷,蓄滿濃髭的老者怪笑道:「肖朋友, 
    我找你不是一天了,與我滾出來吧!」 
     
      鄰室房門呀地啟開,走出鬼影子肖七,冷笑道:「劍下遊魂,還敢前來送死?」 
     
      邱元大喝道:「此一時,彼一時,你別得意過早。肖朋友,明年今日就是你的 
    忌辰,還有東陽賊道不妨叫出一併送死!」 
     
      話未落,東陽道人已跨出室門。 
     
      邱元身後忽掠出一藍衣少年,衝著東陽道人大步迎上。 
     
      東陽道人目注藍衣少年仰天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峨嵋鼠輩,玄陽谷外 
    饒你不死,已屬法外施仁,怎麼……」 
     
      言猶未了,藍衣少年反手向背上一摸,一道匹練而起,振腕出式,漫空劍影, 
    朵朵寒星夾著劍鳳罩襲東陽道人而去。 
     
      藍衣少年出手之快,劍招之厲,著實叫絕。 
     
      那面邱元一柄九耳潑風刀也已搶攻出手,三招連環使用,刀光勝雪,專取肖七 
    胸腹要害重穴,辛辣至極。 
     
      鬼影子肖七、東陽道人雙雙飄後五尺,只見兩道眩人眼目的森森劍光由兩人肩 
    上飛出,劍光突幻出無數劍虹。 
     
      穿入邱元及藍衣少年劍影刀勢之中。 
     
      飄忽之間,一串金鐵交嗚之聲響出,一柄九耳潑風刀及藍衣少年緬衣長劍,立 
    被肖七、東陽道人掌中靈兔太阿雙劍的鋒芒絞成銀雨,飛灑凌空,現出罕見奇景。 
     
      鬼影子肖七、東陽道人一招得手,一招又遞出。 
     
      漫空飛瀉的銀雨還未落下,猛見肖七東陽道人雙雙大叫一聲,身影沖起三尺, 
    掌中靈兔太阿均脫手向屋面而去。 
     
      肖七、東陽道人沖起三尺後又急劇落下,轟轟兩聲大震,倒在塵地不起。 
     
      室內平兒已率眾人疾射而出,平兒站在院中後,又一鶴沖天而起。 
     
      他不願靈兔太阿劍丟失,但他身在半空,發現雙劍已失蹤影,不禁大震,雙足 
    沉落屋面,倏感身後急風颯然,忙甩掌轉身。 
     
      只見兩條人影被自己掌力撞得倒翻回去,院中各人已是雙雙捉對兒撕殺起來, 
    一片刀光劍影呼嘯之聲,盈耳破空。 
     
      平兒又飄身下地,察視肖七與東陽道人,發現兩人足踝附近穴道滲出黑色血絲 
    ,面色紫腫浮脹,並都昏死過去,顯然中了絕毒暗器。 
     
      突然,又是一聲慘叫,又有一人倒下,平兒急忙拔出肩上一柄巨闕劍,湧身而 
    上。 
     
      原來游連燕侯在碣石山中得了「巨闕」「青虹」雙劍後,自己留下「青虹」, 
    「巨閾」交給了乎兒。 
     
      但見平兒一柄長劍銀光飄飛捲下,峨嵋立有三人斷肢殘臂倒臥血泊之中。 
     
      峨嵋諸人見勢不妙,一個個穿空逸去,最後一個還打出黑色芒雨,飛灑一丈方 
    圓。 
     
      平兒長劍疾搶,將那黑色芒雨悉數震開去。 
     
      覺遠大師等人還欲追去,平兒低喝道:「窮寇莫追,快救肖七及東陽道人要緊 
    。」 
     
      索命八掌尚樂在院中抬起一根三稜暗黑色芒刺,失聲驚道:「此是西山唐門絕 
    毒暗器透骨三稜針,專破壞身罡氣橫練,難怪肖老怪兩位經受不起。」 
     
      平兒伸手一摸肖七、東陽道人心頭有溫,知兩人料暗器絕毒,急閉住心坎附近 
    諸大要穴,以便待救。 
     
      平兒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塊吸鐵石交給覺遠大師,在兩人足踝中吸出毒針,再以 
    本身內力透過兩人體中逼出毒血。 
     
      覺遠大師接過吸鐵石後,與眾人七手八腳施救肖七及東陽道人。 
     
      平兒立在院中沉思。他只覺靈兔太阿雙劍之失有點蹊蹺,不知為何能在自己迅 
    捷身法及銳利目光下進去?不禁自問道:「難道是岳洋賢弟得去,雙劍本是蘇大俠 
    之物,理該由他收回,只是萬一落在別的妖邪手中,則後患無窮矣。」由不得兩道 
    目光射向岳洋房門。 
     
      索命八掌尚樂暗中觀察平兒神色,走了過來,道:「少山主,莫非一雙神物寶 
    劍失落了嗎?」 
     
      平幾點點頭,默然不語。 
     
      尚樂又接著說道:「少山主可疑心鄰室兩人所為嗎?」 
     
      平兒因自己身份未便講岳洋蓋多林兩人,仍道:「這兩人顯有可疑,我等如此 
    拚搏,他們也不開門一睹。峨嵋匪徒已去,一點聲音俱無,他們又聲言絕不插身是 
    非,杜門不出,這般作為顯然有違武林道義。」 
     
      尚樂望了房門一眼,低聲道:「恐他們得手一雙寶劍業已離去,待屬下破門察 
    看。」 
     
      平兒忙道:「不可莽撞。」 
     
      尚樂道:「屬下理會得。」疾掠至門前,伸手一按房門。 
     
      房門竟未上栓,只見房中火光一亮,蓋多林已拿火摺子就著桌上殘燭點燃。 
     
      床上岳洋臂枕而臥,兩道目光落到尚樂臉上。 
     
      蓋多林微笑道:「朋友請坐。」 
     
      尚樂知事已被察,只有硬著頭皮走入,含笑道:「在下奉少山主之命求見於二 
    位。」 
     
      平兒在外聽得一清二楚,暗責尚樂冒失,但知岳洋不致使尚樂難堪,也不管他 
    ,拔上屋頂尋視可有蛛絲馬跡留下。 
     
      岳洋仰身坐起,坐式不動,平平射出房門,迅快若電,又返身入門,將房門拴 
    緊。 
     
      尚樂見狀不由得心神大震。 
     
      岳洋微微一笑道:「大俠休驚,晚輩岳洋家師蘇雨山。」 
     
      索命八掌尚樂聞言不禁喜極,咧著大口,目中晶光逼射,道:「真是賢侄嗎? 
    令師托老朽囑賢侄好自為之,老朽托身赫連燕侯翼下,乃令師臨行所囑。」 
     
      岳洋忙道:「這個晚輩知道:少山主亦是晚輩八拜之交。只想請尚大俠伺機挑 
    動赫連燕侯與峨嵋之門不解怨仇……」說著低聲密語數句,又道:「目前非敘語之 
    時,尚大俠請速離。」 
     
      索命八掌尚樂忙告辭而出,正遇平兒在屋面落地。 
     
      平兒忙問尚樂所見。 
     
      尚樂苦笑道:「那兩人未曾出室半步,又別無通徑,屬下與少山主在外對話被 
    他倆聽見,請屬下搜遍全室,並無發現靈免太阿雙劍,顯然並非他們所為。」 
     
      平兒面露優急之色,道:「那麼雙劍究竟為何人取去呢?山主知道勢必大發富 
    霆,唉,我們只有推說峨嵋所為了。」心中雖知是岳洋乘間取去,但仍不信岳洋有 
    此驚人之功。 
     
      尚樂既然知道平兒來歷,只有贊同,怎有異問。 
     
      房內岳洋與蓋多林相視一笑,岳洋向蓋多林道:「在下務使赫連燕侯確信雙劍 
    為峨嵋取去。」 
     
      蓋多林不禁一怔,道:「計將安出?」 
     
      岳洋道:「在下先與尚大俠商妥後再說。」說著步出室去,鄰室正忙作一團, 
    急救鬼影子肖七與東陽真人只見索命八掌尚樂倚立門側,岳樣走近他身後,輕咳一 
    聲,尚樂驚覺地轉面四望。 
     
      岳洋低聲與尚樂說了幾句,尚樂點點頭。 
     
      這情景被周京發現,他疾閃到門邊,怒目注視尚樂道:「他與你說了什麼?」 
     
      岳洋冷笑道:「老朽不過問問兩人傷勢而已,用得著如此橫眉怒目嗎?」 
     
      周京冷冷一笑,身形倏地一晃,已自掠出屋外,五指疾如閃電向岳洋抓去。 
     
      此刻,平兒已與尚樂並肩而立,目注著周京出手。 
     
      岳洋面寒如冰,身子只微微一晃,周京的指力即以毫髮之差撲空。 
     
      周京不禁動了真火,他在赫連燕侯前,除了康風兵、平兒等幾個人外,就屬他 
    武功最高,可也自負得很,他身法飄忽如風,兩手十指變幻成千百條指影,忽拍忽 
    抓,陰柔快捷至極。但是,岳洋「玄天七星」步法竟奧詭奇絕,飄忽如電,周京出 
    手都撲空。 
     
      漸漸地,周京狂傲之氣全失,變成驚愕之容,只聽岳洋冷冷一笑道:「你如此 
    不知進退,莫怨老朽無理。」 
     
      右掌向周京胸前虛拍過去。 
     
      周京不由自主地抬腕橫臂以一招「推山阻瀾」向外一隔。 
     
      那知岳洋此式是虛,翻腕一沉,疾如電火一把抓住周京腰間絲絛,一振一送, 
    周京旋被撩飛至院中。 
     
      岳洋用的是巧勁,周京半空中一個凌空倒翻,彈起直立,身無點傷。 
     
      平兒沉著一張臉道:「周京,臨行前,山主如何吩咐與你,不是強仇大敵,切 
    忌出手傷人,你認為江湖中就無能人了嗎?」 
     
      周京面紅耳赤,呆立不語。 
     
      平兒冷笑道:「如非眼前極需用人,就該以山規治罪,削斷左手五指,廢除一 
    切功力。」 
     
      周京冷汗如雨,面色慘白。 
     
      平兒向岳洋微笑道:「蒙老英雄關注詢問屬下傷勢,在下衷心感激,周京無禮 
    ,在下已責怪於他,望勿介意。」 
     
      岳洋道:「在下怎會介意!唐門暗器絕毒天下,屬下之傷,雖能治癒,也需兩 
    個對日不能行動,最好將息留此兩日,以後才能運用真力。」 
     
      平兒邀請岳洋入房稍坐。 
     
      岳洋微笑道:「老朽將起程北赴燕雲,日後有緣,當再相見。」拱拱手與蓋多 
    林離開小店疾閃而去。 
     
      他們一出店,立即轉至店後,在一間稻草作頂的小房上,揭開稻草取出靈兔太 
    阿雙劍,如飛而去。 
     
      兩人腳程飛快,不到兩個時辰,已自趕到衡陽。 
     
      岳洋尋來一個丐幫弟子,命他帶路去見當地丐幫堂主。 
     
      在城廂下一間頹垣破敗的小廟內找到當地丐頭,乃是妙目老丐杜輝。 
     
      岳洋問杜輝道:「本城可有什麼打造兵器的巧匠嗎?」 
     
      杜輝沉思道:「北門內有家李二順,說不上什麼好,卻打造得十分道地耐用。」 
     
      岳洋道:「你速去找他來。」 
     
      杜輝領命急急奔出,岳樣向另一丐幫門下素來紙筆,繪就靈兔太阿雙劍圖。 
     
      不多時分,杜輝領一個年近六旬的老叟進入。他膚色黝黑,兩手結著奇厚的老 
    繭,頦下的短鬚,被鍛鐵冒起的火星,燒得焦黃。 
     
      岳洋手指繪就圖形,道:「你能在一天內打好嗎?」 
     
      老頭不禁一怔,道:「一天內打好?」 
     
      岳洋道:「僅以圖形打造,不管鐵質好壞,劍身加淬,包住一日光華不滅即可 
    ,我不借重金打鑄。」說著取出一綻五十兩白銀交與老頭。 
     
      老頭想了想說:「老漢今晚三更時必可送上。」 
     
      岳洋道:「此事不可外傳,日後還有百兩紋銀贈致。」 
     
      老頭聞言眉開眼笑,連聲道:「老漢守口如瓶就是。」接過雙劍圖樣,招好後 
    放入懷內,告辭走出。岳洋又與杜輝附耳密語,杜輝領命奔了出去。 
     
      翌晚,長沙富紳韓宗愈家中被一雙夜行人物劫走貴重珍寶多件,殺傷府中護院 
    武師好多人。 
     
      據武師說此兩個夜行人各執一柄寒光森森、切金斷玉的犀利寶劍,武功卻不甚 
    高。 
     
      這一駭人聽聞,立時傳遍湘江,平兒得知後立率眾人趕到長沙。 
     
      第三日傍晚,岳洋蓋多林存身在岳陽郊外一片亂林之中,席地而坐,肩頭各插 
    一柄形式蒼古的長劍,地面還有一藍布長囊,沉甸甸地藏著一雙春秋神物。 
     
      他們途中買好饅頭牛肉食用,忽然,一條疾快身影掠入林內。 
     
      岳洋道:「杜輝來了,想必得有確訊回報。」 
     
      說時,杜輝一掠而至,垂首稟道:「峨嵋等人現投入一家久大客棧中。」 
     
      岳洋霍地立起,道:「衡山那面消息有了嗎?」 
     
      杜輝稟道:「他們亦在趕來長沙途中。」 
     
      岳洋道:「好,你可覓一良機,與尚樂見面。」又將尚樂形象說明一番,道: 
    「將在下之計告與尚大俠,峨嵋鼠輩必於今晚竊取在下肩上膺劍。」 
     
      杜輝應命疾掠出得林外,岳、蓋二人亦振身而起,流星般趕至岳陽城中。 
     
      久大客棧東院一間大廳內燈光輝煌,廳內聚著邱元等人,桌面上酒肉狼藉,已 
    吃得差不多了,但興猶未衰,仍自舉杯勸飲。 
     
      忽然,一個白衣少年疾步如飛跨入室內,叫道:「首弟。」 
     
      舉座頓時寂靜無聲,目注白衣少年。 
     
      座上藍衣少年道:「起哥有何話說?」 
     
      白衣少年道:「首弟有所不知,方纔我內急出去小解,發現兩個黑衣勁裝人物 
    跟著店主人入棧,兩人目光閃爍,形色倉皇,我不禁動了疑心,多望了他們兩眼。 
    哪知他們兩人見我注視益發緊張起來。我瞥見他們肩頭各插有一柄形式蒼古寶劍, 
    我貼身挨近一看,就是那靈兔太阿雙劍,長沙韓宗愈府中劫案定是他倆所為。」 
     
      藍衫少年聞言倏地立起,劍眉上剔道:「起哥,你沒有看錯嗎?雙劍是本派急 
    取之物,那兩人現居何處?」 
     
      白衣少年略一沉吟,道:「似為北廂獨院。」 
     
      藍衣少年低喝道:「咱們倆這就去。」遂與白衣少年雙雙竄向屋外。 
     
      北廂獨院中燈光閃爍,窗紙外映兩個人影喁喁低語,間或飄出一聲得意輕笑。 
     
      一雙少年從屋面飄起落地,悄無聲音,一縷輕煙似地掩在窗外。 
     
      藍衣少年用手指點破窗紙,向內窺望。 
     
      只見兩個形象奇怪老者相對而坐,桌上攤開一包珍寶,光華燦爛,眩人眼目。 
     
      一人面露笑容道:「這足夠我倆一生所用,買田置產優遊下半輩子,江湖生涯 
    從此洗手不幹了。」 
     
      另一人笑道:「此是天意,憑我倆武功做得了什麼大事?還不是靠一雙寶劍之 
    助。」說著伸手一挽肩頭。 
     
      嗆啷啷一聲龍吟過處,奪目奇光逼射,桌上燭光失色,森森寒光侵膚如割。 
     
      這一雙前古神兵,春秋異物,「靈兔」、「太阿」離鞘而出,二道森森寒光, 
    如秋水泛波映得遍室皆綠。 
     
      室外兩對貪婪目光一眨不眨,兩人心癢難抓,恨不得破窗出手搶奪,無奈懼怕 
    雙鋒劍利,只得強行忍住。 
     
      那拔劍老者得意地低聲哈哈一笑,倏又將雙劍插回鞘內,面色嚴肅地說:「明 
    天一大早我倆就疾轉回家,置辦田產,封刀隱跡,刀口討生活滋味實在不好受。」 
     
      另一老者笑道:「我早就有此想法,怎奈一生毫無積蓄,洗手不幹,除非叫老 
    婆孩子喝西北風去。」 
     
      兩人興高采烈,眉飛色舞,看著滿桌佳餚美酒,舉杯慶祝。 
     
      吃了約個把時辰,窗外一雙少年等得心急火燎。邱元也趕了過來,等了多時, 
    兩人酩酊大醉,踉蹌回榻熄燈入寢。 
     
      邱元自懷中取出一支銅嘴仙鶴,內貯下五門所用「五鼓雞鳴迷魂香」,對準窗 
    縫徐徐地吹入。 
     
      須臾,室內鼻息漸漸低沉下來,兩人已是沉睡如死。 
     
      白衣少年低聲問邱元道:「這准成麼?這東西似嫌下作了些?」 
     
      邱元答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兩人也是下五門見不得人之輩,有 
    何下作可言?待老朽進入取出雙劍!」 
     
      白衣少年頷首道:「有勞邱老師,但不要傷害他們性命,以免引起軒然大波。 
    只取雙劍,他們醒後雖然知情,也必守口不露!」 
     
      邱元道:「這個老朽知道!」頓時拔出一柄短短匕首,插入窗縫切斷本栓,舉 
    窗一按,身形如電穿入。? 
     
      兩人仰面癱在床上,口角流涎,熟睡如泥,一對寶劍就分別擺在兩人身旁。 
     
      邱元不禁心頭狂喜,躡手躡腳,伸手拿過寶劍,見兩人仍無所覺,知藥性已深 
    ,在天亮以前斷然不會醒轉。他有心將雙劍檢視一番,忽聽窗外白衣少年低喝道: 
    「鬼影子肖七等人已在店外現身,邱老師快出來!」 
     
      邱元聞言一震,急急穿出室外.身未落地,即道:「是真的麼?」 
     
      白衣少年道:「店外的暗探所報,怎麼不真?」 
     
      邱元冷笑道:「有此兩柄寶劍,何懼鼠輩!」將雙劍交與白衣少年手上。 
     
      白球少年接過雙劍,搖首道:「既得雙劍,就該回山覆命,萬一不能保全雙劍 
    ,掌門人的鐵面無私,執法苛嚴,邱老師諒必不是不知,讓人不為弱,將來終有一 
    網打盡之時,我們還是撤走吧!」 
     
      於是,三人疾掠回房,招呼同黨起程趕往峨嵋山而去。 
     
      室內岳洋同蓋多林二人會心一笑。 
     
      洞庭湖跨湘鄂兩省,波光浩渺,一望無際,為我國第一大淡水湖。風帆沙鳥, 
    出沒往來,水竹雲林,映帶左右,乃魚蝦之湖,產菱之區,富庶異常。 
     
      每年春夏水漲,氾濫汪洋,秋高水落,洲渚紛歧,遠山隱約,景色如畫。 
     
      月影西斜,煙霧霏霏,湖畔忽有兩撥人影追逐若飛,平兒率著鬼影子等人緊緊 
    追趕峨嵋群小。 
     
      平兒的心情很矛盾,雖然赫連燕侯雄圖武林之念不當,但總有授藝之情,且收 
    為義子後愛顧備至,因此使他墜入岳洋術中,與峨嵋棲雲金頂兩禿驢及十方閻羅邱 
    道嶺為仇,兩虎相拼,必有一傷,萬—赫連燕侯不幸,未免落個神明內疚,終生難 
    安。 
     
      一路飛奔時,索命八掌尚樂一直緊隨平兒之側,留意著他的舉動神色。 
     
      他覺察平兒沉默不語,雙眉微蹙,面色時陰時晴,心中已是瞭然,遂低聲道: 
    「少山主,你似為一種難已解決大事困擾,因而躊躇不定,是不是?」 
     
      平兒不禁一怔,道:「尚老師怎知在下有沉重心思?」 
     
      尚樂道:「實不相瞞,老朽與蘇雨山大俠乃忘年之交。 
     
      此次老朽托身老山主門下,亦是受蘇大俠重托而來!」 
     
      平兒不禁心神大震,還來出口相問,只見尚樂已正色道:「少山主,請以武林 
    蒼生為重,勿以私恩而舉棋不定,貽誤大局,要知蘇大俠用意也不外保全赫連老山 
    主,他途次廬山不出手之故即為岳洋與蘭姑娘彼此情愛已深,深恐蘭姑娘因愛生很 
    。他是過來人,也深恐岳洋蘭姑娘又重蹈自己覆轍……」 
     
      平兒暗暗點頭。 
     
      只聽尚樂接著說:「赫連老山主挾卓絕武學,欲圖獨霸中原,此一雄心壯志未 
    嘗不是練武人終極之願,只怕陷溺太深,不能自拔,倒行逆施,變為窮兇極惡之輩 
    ,如不讓赫連老山主受點打擊,豈能轉悟?也無百歲人,空作千年計,少山主,老 
    朽詞令笨拙,望勿見怪。」 
     
      平兒微聲歎道:「在下身在曹營,心在漢室,只是深恐誤了老山主性命!」 
     
      尚樂道:「蘇大俠算無遺策,蘭姑娘又怎能讓其父喪命而無動於衷?」 
     
      平兒望了尚樂一眼,道:「在下心意已決,尚老師切勿自露出馬腳,免遭殺身 
    之禍,那時在下也愛莫能助了。」 
     
      尚樂頷首道:「這個老朽知道!」 
     
      他倆腳程正快,隨在身後的東陽真人、鬼影子肖七等人雖見少山主與尚樂說話 
    ,卻未曾疑心到這點上。 
     
      且說峨嵋群小一路疾奔,繞道迂迴一日一夜,堪近石門縣時,已是申正時分。 
     
      沿途風聲甚急,江湖傳聞峨嵋群小在廬山門下住店時,用下五門手段取得「靈 
    兔」、「太阿」雙劍,又說賀束蘭被峨嵋擄囚送往十方閻羅處作為人質,武林種種 
    跡象,大有與峨嵋群起為難之勢。 
     
      峨嵋一雙少年乃金頂上人之徒,武功著實不弱。白衣少年名叫花起,另一藍衣 
    少年名叫申首,見江湖傳聞競走了樣,越說越離譜,峨嵋成了萬惡淵藪。花起怔忡 
    不寧道:「首弟,這事怎生是好,傳聞對本門極為不利!」 
     
      申首冷笑道:「我等只當耳邊風就是,天塌下來自有掌門人頂住。」 
     
      花起道:「此去峨嵋不下千里長途,萬一途中雙劍不能保全,有何面目去見掌 
    門?」 
     
      申首朗聲笑道:「花兄膽子竟越來越小了,以我倆的武功,有雙劍之助,何人 
    敢於輕動!」 
     
      花起深知申首個性極強,恃強妄為,不以大局為重,再要多說益發助長他的脾 
    性,只得忍住不語。 
     
      斜日初墜,暮色四合,新月剛升,隱現於山林之中,晚景迷人。 
     
      這裡距石門縣城僅十來里路,漸近武陵山脈,因不是官道:山路顯得荒涼。 
     
      驀地,前面昏林暗影中傳出一聲清嘯,悠亮激越,隨著夜風震盪山谷林野,久 
    久不絕。 
     
      花起等聽得嘯聲,情知有異,不由個個止步停身,蓄勢戒備,只見林中迅如流 
    星般掠出十數條黑影。花起已看出是鬼影子肖七等人,不禁渾身一震。 
     
      電影子肖七來勢極快,眨眼即至,身子一落,眼神落在花起面上,陰陰地笑道 
    :「峨嵋鼠輩,你就是飛上天去,肖某也能找到,惜命的,趕快交出雙劍,肖某放 
    你一馬,不究既往!」 
     
      花起知事既如此,答話也是白費,左手一擺,與申首同時雙劍出鞘,寒光剎時 
    逼射出來。 
     
      忽地兩聲哈哈大笑,一條人影從空疾瀉而落,落在雙方當中,面對花起道:「 
    我與貴掌門金頂上人昔年故友,風聞雙劍你已得手,不速趕返峨嵋山則甚,此地之 
    事由俺一人打發,快走!」只見來人冷滲滲一張醜臉,高鼻突嘴,濃眉如刷,額上 
    有三指來寬一塊刀疤,斜搭瞼上,兩只豹眼,炯炯逼射。 
     
      花起不禁一怔,從未見過此人形象,欲待開口相問來歷,只見那人目光一沉、 
    喝道:「你怎不聽話,俺……」 
     
      言猶未了,鬼影子肖七已十指張開,一招「餓虎撲羊」抓來,毫不帶出半點風 
    聲,出手歹毒已極。 
     
      那人竟似背上長了眼睛一般,身子倏地左挪,肖七十指立時落空,式子一老, 
    不由衝出了一步,那人冷聲一笑,左手向外翻,倏地扣住了肖七右臂,擰腕一振。 
     
      肖七被撩起半空,如斷線風箏般向七八支外墜去,那人大喝道:「花起,你還 
    不快走!」 
     
      花起為那人所懾,心中肯定那人之言是真,急招手率著峨嵋群小向一側躥去。 
     
      平兒等人雖驚於那人的武功,但卻不甘任由峨嵋群小就此逃去,紛紛追出。 
     
      豈料那人身法絕快,如電飛丸落,凡是追出的人,都被他手抓腳踢,撩向四外。 
     
      赫連燕侯手下人頓被懾住,只有平兒勃然大怒,身子一動,迅疾在那人身前, 
    沉聲道:「閣下何人?助紂為虐豈是英雄行徑?」 
     
      那人哈哈狂笑道:「武林之中,是非難論,你等又是什麼好人,想這『靈兔、 
    太阿』雙劍主人,乃昔年名震天下、譽滿武林怪手書生蘇大俠一雙如花美眷定情之 
    物,又非廬山物主,你等以不義取來,峨嵋又何不能以不仁劫去?」 
     
      平兒睛中皺眉,答道:「聽閣下語氣,似對蘇大快推崇備至,難道不知峨嵋金 
    頂掌門耿耿不忘昔年折在蘇大俠手下之恥,遂倒行逆施,為禍武林,閣下此舉豈非 
    助紂為為虐?」 
     
      那人冷笑道:「不錯,蘇大俠仁心醫術,俠行義舉,武林之內略具人性者莫不 
    感戴,何況於我,至於峨嵋與蘇大快結仇,起因乃出自一場誤會,我身在局外,與 
    蘇大俠無一面之雅,不容我置喙,峨嵋金頂掌門心胸狹窄,為禍武林,我豈有不知 
    之理,不過棲雲禪師、金頂掌門武功乃是當今頂尖好手,非蘇大俠不能制伏,有雙 
    劍為由,則蘇大俠有詞可藉,找上峨嵋,禍亂立予遏阻,我這種用心定是你這黃口 
    孺子所能預料的嗎?」 
     
      平兒不禁語塞,見那醜人形象古怪,與所說的極不相稱,那人的話未嘗無理, 
    但他身為廬山少主人,當著手下之面豈可示弱,當下雙眉一挑,冷笑道:「不用饒 
    舌,你妄自架樑生事,少山主今日若放過你,豈非廬山無人!」 
     
      那人哈哈狂笑道:「不管廬山有人也罷,無人也罷,憑你怎是我對手,如非我 
    洗手多年,不願傷人,你那手下至少斷臂殘腿,怎能安然無傷?」 
     
      平兒目光一掃,果然被他手抓腳踢的之人都安然無傷,遂微微一笑道:「那麼 
    在下也不傷你就是,點到為止!」 
     
      那人濃眉一揚:「你倒好大口氣,那麼就出手吧!」 
     
      平兒環手一抱,欺身跨出,右掌一招「飛雷掣電」劈出,掌到中途,左腳一旋 
    ,左臂迅如電光石火而出,幻出數十隻手影到處亂抓。出手凌厲,那人竟不閃不讓 
    ,眼看就要傷在平兒手下,哪知眼前人影一花,那人竟形跡杳然。 
     
      平兒敏銳靈慧,旋身攻出,果然那人飄落身後,掌指如電,招數精奇無比。 
     
      他知對方是一武功奇高的強敵,一上手即施展「飛雷十五式」及青城絕傳秘學 
    「風雲八爪」,只見漫空風雷,手影萬千,哪知對方身法極巧,一讓就開,右臂微 
    抬,卻一動不動,偶一出手,招式雖平實,但卻不易化解,不禁大為驚駭。 
     
      那怪人只一味游鬥,好久才飄身而退,哈哈大笑道:「你的武功著實不弱,但 
    比起我來卻差得太遠……」說著,又是一陣大笑,笑聲中兩臂一斜,消失在蒼茫中。 
     
      平兒心中難受已極,初出山即遇強敵,一臉悵然,默然無語。 
     
      尚樂走了過來,低聲勸慰道:「少山主不要難過,武學之道:最講究克敵變化 
    ,高手過招,毫釐之差均不能建功,其實少山主武學衍奧,所差者就是火候而已, 
    老朽旁觀者清,那怪人僅仗著身法變幻才僥倖進過少山主『風雲八爪』之下,他心 
    無二用,沉著無比,此所以稱姜老彌辣之故也!」 
     
      平兒道:「在下奉老山主嚴命,一功未立,平白失去雙劍,乃不可洗濯之垢, 
    無論如何,當盡力追回雙劍!」喝了一聲「走!」率眾循峨嵋群小的去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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