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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 蓮 花

                     【十二、人蟒劇鬥】 
    
        放眼所及,展寧玄惑滿頭,神奇不值了! 
     
      原來,這條人跡杳無的蠻嶺僻道,滿眼滕葛篙葺,木葉蕭蕭,確夠荒涼了的! 
     
      怎地在那右壁半山之間,約莫有兩丈方圓的赭色土壤,卻又寸草不生呢? 
     
      看那赭色土質,與鄰近的土壤相較,回然有所不同……這是什麼道理? 
     
      最最使使人困惑而納悶萬分的,則是那赭色黃土正中,長著一株植物了! 
     
      一枝獨秀的這株植物,高約兩尺有奇,綠葉紅莖,然是鮮艷可愛! 
     
      展寧想不出其中的道理,童心特熾中,提身縱上前來……落腳在迥然有異的赭色土質上 
    ,回顧一眼左近雜草叢生的淺黃土質……詫然難解之中,只好搖了搖頭! 
     
      移步走近這株孤獨植物,細心觀賞須臾,越發霧水滿頭了……他,出生在望族名門,高 
    貴的花卉不知見過凡幾,像當前面對著的這株奇特植物,不但見所未見,而且也聞所未聞! 
     
      不是麼?你看看這些難以令人置信之處——這紅莖的植物,不但紅莖如朱,色彩相當明 
    艷,奇就奇在那不多不少的,十三片綠色的長形闊葉上……綠色,不但像一般普通植物似的 
    莖路分明,而且葉形纖維之中,似有碧綠的冉冉流動,翠色慾滴的晶瑩中,似乎呈現出一付 
    歡彈得破的嬌嫩模樣! 
     
      紅莖近土的部分,就是兒臂粗細的條條盤根了! 
     
      他,用手輕輕一觸根部,倒是牢牢實實地,四散深入在土裡! 
     
      看清這株神奇的野生植物,展寧錯愕住了……這是什麼東西呢? 
     
      總該有個名堂吧? 
     
      老哥哥去的時間不短了,許是該當折回來了? 
     
      他見多識廣,說不定能夠摸出些許霓端來! 
     
      夕陽西墜,晚霞燒天暮靄朧罩在這危嚴夾壁的棧道裡! 
     
      山瘴薄薄地湧升上來……展寧按遏枯腸,也籌思不出這孤獨植物的所以然來……霍地, 
    基於一念童心的好奇驅使——信手拾起左近的枯桿,立掌削得幾削……沿著這株植物的四散 
    盤根,動手挖掘起來……一面隨根深入,口裡卻在喃喃嘀咕道:「形於外的,差不多我全已 
    看見過了,倒是這粗根所至之處,我需要看個明白!趁著這即將斷黑了的一線微光,我總得 
    探索一個究竟來!」 
     
      堅實的土質,哪能禁得起他貫注真力的連番挖掘? 
     
      一陣撥撥弄弄,深入地底尋丈的一條粗根,轉眼就到了盡頭! 
     
      一挨到了粗根的盡頭,觸目所及,展寧駭然不知所以了……因為,粗根的盡頭,不是想 
    像中的細根的枝葉,而是一個小小的人頭! 
     
      不只眉目分明,並且輪廓也真晰得緊! 
     
      仔細加以辨識呢?分明又不是人頭! 
     
      是牢結在粗根底端的一株果實! 
     
      多了這一發現,他的興趣更濃厚了,暗自忖道:「我倒要再得看看,看看另一枝根底則 
    不是一個狗頭!」 
     
      頑心大起,跟著對別一條粗根又挖掘起來……不一刻,答案又揭曉了——還是一個小小 
    的人頭果實! 
     
      展寧抬腿望全然黑了下來的天色,俯下身去又自挖掘……一個接一個的人頭果實相繼出 
    現……出現了十二個之多! 
     
      地上,也被他挖成一個深有尋丈的大土坑! 
     
      展寧一瞥僅有的,尚未出土的一枝粗根,憬然自忖道:「這確乎奇妙無倫,生著十三張 
    樹葉,下面卻是十三條粗根!不用說得,當然也是十三個小小人頭頭!剩下最後這段粗根, 
    當然我也要挖它一挖的!」 
     
      忖念電轉,隨根又挖掘起來……倏又陡生一念,一停手中的翻挖暗道:「慢來!慢來! 
    我看這株植物,端地蹊蹺萬分,會不會是株千年難覓的野生異物?我若將它根部全部掘挖離 
    土,不就使它枯萎而死了嗎?萬一不成氣候,豈不暴殄天物了?真的蠻幹不得!」 
     
      就因一念縈惑子懷,微微仰臉,看明那株綠葉莖仍然完好如初,這才定下心來……搖搖 
    已然出上了的根部,發出「格吱」的清響之聲……紅莖綠小也隨著搖幌不已……展寧點點頭 
    ,懷著一股莫名的欣喜,正持縱身離坑的同一剎那——驀地! 
     
      一股腥臭氣味撲鼻而來……隨接著這陣腥臭氣味,土坑頂端,響起一片劇急的磨擦聲響 
    ……亟像是一個體積龐大的東西,已然到了展寧的頭頂! 
     
      絲絲的喘息之聲,響個不絕! 
     
      展寧駭然心忖:未必此處真有傷人的凶物? 
     
      無由再作猶豫,點足提身上竄……「咚」地一聲——頭皮接著一個似硬還軟的物什上… 
    …硬生生地,又被摔進坑中來!……展寧駭然亡魂,呱手拔出肩頭長劍,劍式一聲,身隨劍 
    進疾向洞口提身又上竄……跟前黑影一幌,磷光乍現……「噹」地又一聲——展寧頓覺右臀 
    酸麻無比,長劍被那銀磷閃光,硬結彈射回來……終於,展寧又被摔回在土坑裡! 
     
      腥臭氣息中人欲嘔,怪味著實難聞! 
     
      這是什麼凶物? 
     
      展寧情知上竄無用,極力壓制住翻騰不已的腸胃,凝神打量上來—這凶物,似在土坑頂 
    端滾翻不已,瞬息不肯或停! 
     
      沉重的磨擦之聲,加上聲聲的絲絲喘息再加上撲鼻的腥臭難聞……月黑無光,展寧只發 
    覺不時蠕動在土坑頂端的凶物,體積龐大無比! 
     
      忽地,打展寧頭頂,伸過一個比巴斗還大的頭顱來:展寧一眼看明究裡,駭然驚叫道: 
    「啊啊,好大一條毒蟒,奇怪,毒蟒那能刀劍不入的?」 
     
      毒蟒嗅到生人氣息,明亮如燈的巨眼,對落在土坑中的展寧,亦復瞪視不移……陡地, 
    血盆大口一張,衝著展寧噴出一口霧氣……頭一低,蛇信疾出……逕向展寧當頭舔了下來! 
     
      聞到那出奇的腥臭氣息,展寧早就腸胃翻騰不定了,生受毒蟒張口這一噴,更使他緊張 
    如裂,大發昏暈! 
     
      展寧情知此刻慌亂不得,靈台霍然一靜,呼吸頓上……眼看蛇信下伸,身一矮,劍一掄 
    ……一縷寒茫起處,蛇信的尖端,卻被應劍削下一段來……毒蟒負痛,暴吼如雷! 
     
      連頭帶身子,向下硬衝下來……展寧匆忙舉劍來架,「當當」幾聲——展寧卻難禁這一 
    衝之力,一屁股摔在土坑底端! 
     
      頭頂上,砂石劇起,灑的展寧滿臉滿身……展寧負創忐忑制敵,暗忖:「刀劍既然無法 
    攏身,你若是再衝過來,我只好取你一雙巨眼,舌信既能夠應劍削落,你的眼睛,想必也是 
    最弱的一環!」 
     
      巨蟒通靈,似已瞭然展寧的一番算計,暴怒狂吼聲中,迅疾掉過身來……將一截尾巴阻 
    在展寧藏身的土坑上面,甩呀甩的,間或也忽地猛衝下來……展寧讓無可讓,閃無可閃,入 
    地無路,上竄無門! 
     
      著著實實,挨了幾下重的! 
     
      蛇尾似是一無顧慮,節節向土坑中滑落,眼看展寧體力將要不支,活生生要被擠死在坑 
    裡,生死危如毫髮的頃刻——一句人語逍遙傳來——「小子!你在哪裡?」 
     
      絕處逢生般的欣喜,展寧雙臀運勁,抗住蛇尾強擠中捲過來的無窮力量,大聲漫應道: 
    「老哥哥快來!我在這裡!」 
     
      想是四野暗黑,酒怪分不清聲浪來處,又大叫道:「在哪裡?快說!在哪裡?」 
     
      「在你右半山間,快來!吮?……哦……」 
     
      展寧大叫一分神,卻被毒蟒尾巴纏住了! 
     
      一聲驚吮,頓覺腰下一緊,哦字剛剛離口,就已失掉知覺……渾渾噩噩中,也不知過了 
    多久……展寬猛然驚醒過來,彷彿身置水池塘之中! 
     
      渾身濕濕地,黏黏地,奇臭無比! 
     
      水流不止,仍在兜頭澆淋下來……展寧駭然坐聲身子,啟眼打量——哪裡有什麼淺水池 
    塘,不是仍在那深有丈餘的土坑中麼? 
     
      只是,這行將盈只的積水,打從何處來的呢? 
     
      毒蟒呢?巨蟒的尾巴哪裡去了? 
     
      正當展寧滿頭漿糊,土坑頂端飄來酒怪的唁笑之聲道:「老叫化是是玩蛇的祖宗,任你 
    修養千年,練成一身刀槍不人,不照樣了賬了麼?晤,這卻是你的所在,放過了你,此番搏 
    鬥的精力也就白費了!」 
     
      自言自語地說著,緊接著又傳來一陣希里花拉的聲音……展寧有心口叫喊幾聲,奈何渾 
    身痛楚,力不從心! 
     
      霍地,酒怪縱身跳下土坑,宛如蒼鷹攫小雞般,將展寧把抓出坑來……離開那腥臭萬分 
    ,黏濕萬狀的地下土坑,展寧神志一清,精神一爽! 
     
      堪堪坐穩身子,酒怪一聲大喝響起:「小子!張開你的嘴來!」 
     
      展微微抬頭,應聲張嘴……涼涼地,滑滑地,腥腥地——咕嚕一聲,嚥下肚去! 
     
      酒怪出手奇疾,使展寧坐直,身子雙腿盤好,兩手合疊在臍下。 
     
      一切都齊了,酒丐咧嘴一嘻,吩咐的:「寧神行功三轉,要不要老叫化助你一臂?」 
     
      運起功來……稍時攝思靜慮,雜念盡除,氣生丹田,過重樓、撞紫府、走巨闕、達玄關 
    、一候中元歸府,一個周天下來……展寧頓覺今日運行內力,與往常回然有所不同,先是發 
    覺有一件什麼東西,橫更在自己的氣血道,似有壅塞現象。 
     
      但,經過自己的內力一頂再頂,那物什漸趨發散,然而,居然追隨氣血暢行起來……這 
    一來,氣血運行的速度,顯然較前加速了許多……三個大周天動行完畢,展寧頓覺精氣旺盛 
    ,內力充沛如泉! 
     
      陡然啟開目簾,眼前失去了酒怪的蹤跡! 
     
      地上卻僵臥著一條長可三丈有奇,復破腸流的巨蟒屍身! 
     
      展寧渾身精力洶湧,天由發曳,引口長嘯一聲——嘯聲清越響亮,震山蕩岳,音波傳達 
    得老遠……老遠! 
     
      提身縱,一縱竟有四丈高下! 
     
      展寧駭然不解箇中的原因,縱身來在連天密林的邊沿……掄臂出掌,一連三式齊推—— 
    嘩然響聲不斷,碗口粗細的大樹,竟被劈斷了三十多根! 
     
      展寧頑心大盛,跨步又持亮掌……身後傳來酒怪的吼叫之聲:「幹什麼?幹什麼?你要 
    幹什麼?」 
     
      展寧歡然回頭一瞥——嘿,酒怪肩上抗著的,可不正是自己枉費了許多精力,幾乎喪失 
    一條性命,挖掘出土的那株奇特野生植物,以及那隨要長著的小小人頭麼? 
     
      多虧他居然連根也拔起來了! 
     
      展寧哪有心情過問這株奇特植物的根由,歡然縱身來在酒怪身前,手指被自己既經劈倒 
    了的一片樹林,異聲笑道:「老哥哥,這是什麼道理!」 
     
      「道理麼?說來話長!」 
     
      酒怪一瞥滿身血污的展寧,哈哈大笑道:「看你哪裡還有人形,趁早找個地方去洗洗, 
    否則,明天怎麼見人?」 
     
      展寧伸手一模頭胎,尚未發話……耳旁異聲大起……隨聲,平空在丈外落下一個人來! 
     
      來人甫剛站穩身子,一眼瞅及當前神色怪異的一老一少,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誰,竟 
    敢夤夜闖上凶物出沒的僻嶺荒山,原來是酒蟲你麼!哈,哈哈!」 
     
      來人移目觸及酒怪肩頭的連根植物,駭然驚呼道:「酒怪,老朽事先可得說明白,我守 
    候這株千年猴頭血三七,已將近有半個甲子,你可不能平空趁火打劫……」 
     
      多這一聲招呼,酒怪一揉醉眼,卻看出端霓來了! 
     
      卸下肩頭的一叢連根植物,突涕笑道:「好商量!好商量!只要你逍遙老兒一句話,我 
    倆一切好商量!」 
     
      展寧聞聲一顫心弦,膛目愕然忖道:「啊?他就是堯龍山的逍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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