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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 轡 紅 纓

    內 容 提 要﹕

      江湖爭鬥,利字當頭,秘笈星河錄、靈藥天龍丹、寶劍玉鉤斜,樣樣動人心,一場曠古的爭奪,江湖中風波湧起。
      霍公子巧斗鐵少川,秦姑娘暗愛意中人,蛛絲馬跡,迷霧漸開,近二十年的江湖動亂卻是因情天生變,一片歎息中,一代巨魔撒手西歸,霍文翔雖得以佳人相伴,傲游江湖。

                     【第一章 銀漢七星北斗寒】 
    
      晚秋十月,千山落木,萬里飛霜,幕阜山丹楓漸轉黃萎,隨著西風離枝漫空飛 
    舞,雲壓天低,雁聲悲唳,觸目蕭瑟淒涼。 
     
      山道上出現一條人影,疾步如飛,那人約莫五旬開外,微黃臉膛,頷下疏髭如 
    蝟,身材瘦小,一身玄衣勁裝,右手提著一柄寒光閃爍緬鋼軟刀,肩頭斜搭著藍布 
    包袱,目光灼灼逼人,卻隱含憂惶焦急之色。 
     
      突然山谷中送來一聲刺耳長嘯,那人面色一變,正欲向深密樹林中竄去,猛見 
    四面八方湧出無數身影,紛紛大喝道:「閻老兒,還不束手就縛。」 
     
      閻姓老者目中怒焰暴熾,左掌蓄勁不吐,右手緬刀揮灑出一片寒星,望東方撲 
    去。 
     
      敢情這閻姓老者是位武林名宿,當者披靡,截擊之人紛紛斷肢缺腿,血肉橫飛 
    ,掌力排空狂飆,慘嚎之聲瀰漫山谷,入耳心驚肉跳。 
     
      但截擊之人顯然是武林中高手,一身所學內外兼修,泯不畏死,如潮水般攔截 
    閻姓老者。 
     
      閻姓老者萬里奔波,疲累不堪,雖有蓋世之勇,但雙拳難敵四手,肩背腿股負 
    傷多處,並中了數枚絕毒暗器。 
     
      只見閻姓老者渾身血染,張嘴發出慘厲的狂笑,左手迅疾解開胸前扣結,將包 
    袱擱在手中奮力拋向半空。 
     
      江湖群豪一見竟置閻姓老者於不顧,紛紛疾朝包袱撲去,立時展開了一番慘烈 
    的搶奪,血腥愈熾,嚎叫慘厲令人戰粟……夜幕低垂,雲山蒼茫,蕭瑟秋風送濤悲 
    吟,瀰漫著刺鼻血腥,除此之外一片寂寥。 
     
      一條蜿蜒清溪葺葺密草間,立著一個眉清目秀小童,喟然低歎一聲,伸手扶起 
    昏死草中的閻姓老者,背著涉水而過,穿過一片疏林而去。 
     
      傍山現出一椽茅屋,炊煙裊裊,一個白髮老嫗扶杖倚間而望,只見小童背伏著 
    一人由林中走出,不禁霜眉微皺,喃喃自語道:「這孩子,又多管閒事了。」 
     
      小童一步一步走近茅屋前,察覺老嫗目光似有不悅之色,忙道:「婆婆,翔兒 
    不能見死不救。」 
     
      白髮老嫗忽霽容一笑,道:「翔兒,你背進來吧。」 
     
      小童將閻姓老者平躺在一張草床上,以清水洗滌閻姓老者臉上血污。 
     
      閻姓老者睜目醒來,掙扎坐起,以黯淡無神的目光望了老嫗小童一眼,抱拳微 
    拱,浮起感激的笑容道:「蒙小哥兒相助,老朽感恩不淺,老夫人,此處已成是非 
    之地,不可安居,務請遷地為良。」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柄寒氣逼人匕首朝自己左肩 
    猛切而下。 
     
      「卡嚓」微響,閻姓老者一條左臂應刃墜地,不見絲毫溢血,斷處青紫如鐵。 
     
      小童駭然色變,張口欲百又止。 
     
      老嫗歎息一聲道:「先生江湖英俠,豪壯義勇,令人油然起敬。恕老身不是江 
    湖人,不便詢問個中恩怨,但老身祖孫相依為命,在此卜居七載,恬淡成性,遷居 
    不易。」 
     
      閻姓老者略一沉吟,道:「老夫人高壽幾何?」 
     
      老嫗答道:「老身七十有八。」 
     
      閻姓老者道:「老夫人請不要以區區之言為忤,人生譬如朝露,去日無多,倘 
    老夫人百年之後,小哥幾何以安身立命,區區稍知星鑒之術,小哥兒貌像不凡,絕 
    非池中之物。」 
     
      這閻姓老者似不欲多言,說完後立即閉上雙目調息。 
     
      老嫗向小童道:「這位是風塵奇士,江湖異人,你千萬不可失禮,我去廚下準 
    備一些酒菜,你就在此照料照料。」說著即往屋後走去。 
     
      閻姓老者倏地睜開雙目,道:「小哥兒姓名可否賜告?」 
     
      小童道:「我姓霍名文翔。」 
     
      閻姓老者正色道:「此處巳非善地,你與老夫人及早遷離,老朽在修河鎮文昌 
    祠側自賃一間小屋,可供老夫人與小哥兒棲身,千萬不可洩露相救老朽之事。以免 
    殺身之禍。」用手一指地上一截斷臂,接道:「有勞小哥速埋這截斷臂,緊埋深掩 
    。」 
     
      霍文翔不知怎地,對這不知來歷的江湖奇人,卻是由衷的欽敬,應了一聲,拾 
    起斷臂,匆匆走出門外。 
     
      他轉至屋側卻見一隻黃鼠狼噬死的小雞,順手拾起向山邊窪地氣,掘土葬埋。 
     
      繁星滿天,遲月初升,山風呼嘯,在霍文翔不遠身後卻悄無聲息飄落四條黑影。 
     
      霍文翔突聞身後響起一個銀鈴悅耳語聲道:「小兄弟,深更半夜,你一個人在 
    此做什麼?」 
     
      他聞聲不禁心中大駭,回首一望,只見一個清麗絕俗的黃衣少女,嫣然微笑望 
    著自己。 
     
      少女身後隨著三四個兇神惡煞,面目冰冷的黑衣人,目中神光宛若利刃,似欲 
    看穿肺腑。 
     
      霍文翔面色微變,立起朗聲道:「我在此埋雞,還要你們管嗎?」 
     
      少女柳眉微皺,微泛起不悅之色,一個黑衣人鼻中冷哼一聲,疾伸右臂,五指 
    迅如電光石火抓住霍文翔左臂,獰笑道:「小娃兒,你出言不遜自討苦吃。」 
     
      霍文翔只覺得痛入骨髓,不禁失聲呼叫。 
     
      少女突伸兩指,劃空閃電點向黑衣人右臂曲池穴。 
     
      那黑衣人駭極面目疾變,忙放開扣住霍文翔的五指,移形換位閃開三步,道: 
    「秦姑娘,你這卻是為何?」 
     
      少女面有怒容道:「你們龍門三霸也是成名的人物,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三尺 
    小童,有失英雄行徑。」 
     
      黑衣人不禁面紅耳赤,悻悻答道:「誰叫他說話不盡不實。」 
     
      少女不禁一怔,轉向霍文翔道:「小兄弟別怕,我絕無害你之心。」 
     
      那黑衣人冷笑道:「他掩埋的絕不是雞。」 
     
      黃衣少女冷冷一笑道:「郭老師委實神目如電,但你不妨掘出瞧瞧再說。」黑 
    衣人伸出五隻鳥爪掘開松土,赫然顯出一隻麻雞,不禁嘿嘿一笑道:「郭某這次竟 
    失了眼啦。」 
     
      黃衣少女面色一寒道:「我等此來系冒萬險而來,傳揚出去,立即招致殺身之 
    禍,佛面人屠鐵少川為了奪取『星河譜』,暗中聚約了百四十名江湖好手一路追蹤 
    北斗令閻鵬展,在此幕阜山佈下天羅地網靜候閻鵬展入伏,殊不知閻鵬展一身武功 
    出神入化,臨死不亂,解開『星河譜』飛擲投空引起武林群雄自相爭奪,他得以乘 
    間遁去,此為鐵少川始不及料。但武林群雄在這場慘烈搶奪中死亡殆盡,星河譜雖 
    為鐵少川所得,卻不知真假……」 
     
      龍門三霸同聲道:「這個我等均已知道。」 
     
      黃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就是為了三位知情,我必須陳明利害。」笑靨如花, 
    嫵媚動人,霍文翔為之一呆。 
     
      龍門三霸道:「我等洗耳恭聽。」 
     
      黃衣少女微微一笑道:「要知北斗令閻鵬展是有名的閻王帖子,嫉惡如仇,手 
    到命除,機智卓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絕不會讓『星河譜』落在佛面人屠鐵少 
    川手中,這點鐵少川本人亦必深知。 
     
      方才一枝桃曾飛臨終遺言,說是此次鐵少川暗約群雄異常慎密,誰走洩風聲, 
    立即自招慘死之禍。 
     
      龍門三霸面目一變,郭姓黑衣人低聲道:「這樣說來,曾飛之死系鐵少川殺人 
    滅口。」 
     
      黃衣少女點點頭道:「郭老師穎悟極高,難怪武林享有盛名。」語聲略頓,微 
    微一笑道:「佛面人屠鐵少川暗器及手法獨步天下,閻鵬展既然身中暗器,雖未必 
    死,卻斷然逃不出這幕阜山外……」 
     
      龍門三霸不禁目露疑詫之色。 
     
      黃衣少女嫣然一笑道:「鐵少川獨門暗器『螞蝗針』,一中人體,立即循血攻 
    心,閻鵬展功力再高,亦須即時閉住氣穴,運功驅迫『螞蝗針』出體外,否則將不 
    治身死,所以鐵少川料測閻鵬展此刻仍匿藏在幕阜山內,他不願意此事傳揚開去, 
    更不願閻鵬展生離,亦不許外人獲知蘊秘,三位可知處境之危麼?……」 
     
      忽聞隨風送來森冷聲道:「你們知道得太多了……」 
     
      龍門三霸聞言駭極,倏地沖霽奔空,疾掠如電,瞬眼無蹤。 
     
      黃衣少女聞聲面色一寒,蓮步姍姍走了開去,只見林蔭暗中走出一個精神奕奕 
    ,氣質獷悍的青衣少年,見少女不理自己,忙追了上去道:「琪妹,鐵少川就在此 
    附近現蹤,在下深恐龍門三霸壞事,將他驚走。」 
     
      但黃衣少女似若無聞,身形一晃,穿空而隱。 
     
      冷月橫空,山風嘯林,幕阜山野仍是夢一般的迷濛。 
     
      霍文翔雖出了一身冷汗,但仍保持了無比的鎮靜,重新將雞屍埋好,奔回家中。 
     
      一步踏入門內,草床上北斗令閻鵬展卻身形杳失,不禁一怔。 
     
      卻聞門外一個雄渾的語聲隨風送入耳中,道:「小兄弟。」 
     
      霍文翔轉面望去,只見是一個慈眉善目,面如滿月的老者立在身前,含笑在望 
    著自己,忙道:「你老人家可是迷失路途?」 
     
      老者微微一笑道:「請問小兄弟可曾見過一個矮瘦老頭麼?」繼而將北斗令閻 
    鵬展形象敘述一番。 
     
      霍文翔機智異常,推稱不曾見過,並道:「荒居僻隱,長年經月少有生客來訪 
    。」心中暗道:「敢情此人就是佛面人屠鐵少川。」 
     
      他幼小心靈中充滿了好奇與神秘,無疑今日之遭遇,是他十二年以來極為刺激 
    ,令人興奮。 
     
      此刻,老者注視了他一眼,忽鼻中一吸,皺眉笑道:「此人分明巳來過。你小 
    小年紀為何謊言欺騙老朽?」 
     
      霍文翔心內暗驚,搖首答道:「你老人家說話真正奇怪,此人何曾來過,倘不 
    相信去問我祖母就是。」 
     
      老者笑道:「老朽嗅到一股氣味……」說時突神色一變,疾掠出屋而去。 
     
      霍文翔情知有異,疾探首門外,月夜星光下只見七個裝束極怪的頭陀阻在老者 
    之前,陰惻惻齜牙低笑,那笑聲冰冷澈骨,令人不寒而慄。 
     
      老者面含微笑,抱拳一禮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在幕阜山又遇上七位 
    尊者。」 
     
      ——個頭戴束髮金百葉金箍,滿臉橫肉頭陀獰笑道:「鐵老兒不要裝聾賣啞, 
    你做的好事?」 
     
      老者正是那佛面人屠鐵少川,朗聲大笑道:「老朽做下何事有勞七位見問?」 
     
      勒發頭陀怪笑道:「鐵施主行事酒家無權過問,風聞鐵施主到手一冊武林秘笈 
    『星河譜』。」 
     
      佛面人屠微笑道:「風聞二字,焉能深信。」 
     
      勒發頭陀獰笑了笑道:「老二,你取出證物給鐵施主瞧瞧。」 
     
      倏地佛面人屠鐵少川神色一變,身形拔空沖霄,凌空疾轉如輪,身化金雕展翼 
    ,頭下足上,兩臂舒張,手掌揮出一片暗勁,只見七個頭陀神色慘變,同聲發出慘 
    嚎,身形倒地之際,膚肉蝕化為黃水,變為七具白骨骷髏。 
     
      鐵少川身形甫一沾地,立即掠入屋內,但霍文翔已不見,連白髮祖母亦身影難 
    覓,匆匆搜了一遍,知已逃走,神色立變森冷,飛身出屋追去……深秋河南,蕭瑟 
    中卻含蘊著清麗淒艷,寒楓天際紅,晚菊臂邊香,雲高雀遠,霜林悲嘯,令人觸目 
    不禁泛上難言的愁意。 
     
      修河鎮是一不足三千戶小鎮集,因東接鄱陽湖,北臨浩蕩長江,地形重要,商 
    賈舟揖雲集,店肆如林,繁榮鼎盛。 
     
      殘陽西墜,炊煙裊裊,鎮南天官巷文昌祠側一間小樓上火光一閃,一盞油燈燃 
    亮。 
     
      樓上兩張竹床相對擺設著,中置一張木桌,北斗令閻鵬展與霍文翔面對面坐著 
    ,只見閻鵬展正色與霍文翔道:「翔兒,幸虧你機警逃來,不然令祖母與你無法倖 
    免毒手,因佛面人屠鐵少川形蹤異常隱秘,武林中人罕有見其本人,尤其處於敵對 
    之勢,更難逃覆亡之禍,目前你處境甚危……」 
     
      霍文翔道;「這是為什麼?」神色詫異。 
     
      北斗令閻鵬展道:「鐵少川嗅知老朽斷臂之味,這氣味即是他獨門秘製劇毒, 
    故斷定老朽必逃藏尊居,若非哀牢山七尊者趕到你難免受苦,目下他必偵騎四出捕 
    獲於你。」繼而長歎—聲道:「老朽如非拚死逃出重圍後昏迷,怎會罹受殘肢之禍 
    。」言下神色黯然。 
     
      霍文翔內心替這位武林名宿著實難過,但無言相慰。 
     
      只見閻鵬展目中神光一亮,沉聲道:「老朽一日不死,鐵少川就睡難安枕,不 
    敢明目張膽為害武林,不過武林從今以後難免多事了。」 
     
      話聲方落,忽地神色一變,朝門外低聲喝道:「何人藏在門外。」 
     
      「恩主,是我端木長春。」門外一條身影疾逾鷹隼射入,現出一個粗布短裝四 
    十餘歲村漢。 
     
      閻鵬展道:「端木老弟請坐。」 
     
      端木長春神色虔敬,抱拳一禮,欠身坐下,道:「晚輩方才在鎮上發現鐵少川 
    爪牙多人,必是尋覓恩主及這位霍老弟。」 
     
      閻鵬展冷笑道:「鐵老兒枉費心機,端木老弟,今後老朽與霍老弟須深居簡出 
    ,外事全仗老弟照料。」 
     
      端木長春道:「此乃晚輩分所應為,義不容辭,但恩主封閉七處主穴,無法習 
    成『星河譜』絕學,坐令鐵老兒猖獗武林,也不是妥善良策。」 
     
      閻鵬展道:「依老弟之見呢?」 
     
      端木長春望了霍文翔一眼,微笑道:「晚輩看霍老弟資質根骨無一不是上上之 
    選,恩主不如收霍老弟為傳人,紮好根基,再授以『星河譜』秘學,除去武林大害 
    以了恩主心願。」 
     
      閻鵬展在他嚴謹的面色上,首次泛出一絲笑意道:「老朽雖有此意,但不願強 
    人所難,武林陰險鬼蜮,身涉江湖,即難自拔,老朽礙難出口。」 
     
      端木長春目注霍文翔微笑道:「老弟如何?令祖母處自有在下勸說。」 
     
      霍文翔大喜過望,立即離坐向閻鵬展躬身下拜道:「恩師。」 
     
      閻鵬展左臂一伸,攙扶而起。 
     
      端木長春面現笑容,飄身外出……
    
      四年後,又是秋風生寒,黃葉飄飛。 
     
      京淮道上,蹄聲得得,一頭黃驃馬上現出一個風標玉立,瞻鼻朱唇的少年,控 
    騎緩策,游目騁懷。 
     
      道旁一座小酒肆酒簾迎風飄展,酒香隨風送鼻,只見這位美少年鼻子一聳,似 
    為酒香勾起了饞蟲,控騎往酒肆馳去。 
     
      酒肆中擺了五六張白木桌子,竟告滿座,只有一張桌面坐了一個三旬開外,白 
    淨臉膛,目光灼灼有神,抬面望了店外正在下鞍的少年一眼,復又擎杯淺飲,舉箸 
    挾起一塊鹵雞咀嚼出聲。 
     
      少年逕向這張桌面走來,相對坐下微笑了笑道:「告罪了。」 
     
      那人抬面一笑道:「不敢,萍水相逢總是緣,待兄弟做一個東道如何?」 
     
      休看這少年文質彬彬,倒也豪爽得很。霍文翔稱謝一聲便命酒保送上酒來。 
     
      那人軒眉一笑道:「兄弟名楊昆,尊駕姓名可否賜告。」 
     
      少年答道:「在下霍文翔,去年鄉試不舉,奉祖母之命前往江都謀一館席糊口 
    。」 
     
      楊昆微笑了笑道:「原來是霍老弟。」說時以不經意的目光瞥了左首席一眼。 
     
      霍文翔察覺楊昆目中神光帶有憂慮之色,不禁一怔,偷眼覷望過去,只見那張 
    桌面上坐著三個悍猛鷙狠漢子,一式黑衣勁裝,肩頭露出一截刀把,腰旁革囊突鼓 
    ,似內藏有暗器,六道險毒的眼神注視在楊昆身上,只聽一人發出低沉冷笑道:「 
    灌飽了黃湯,也上路了。」 
     
      接著霍地立起,招來小二會了酒錢三人離店而去。 
     
      一語雙關,霍文翔巳知其意,向楊昆低聲道:「在下雖非武林中人,但察覺方 
    才離去三人似與閣下結有宿怨,恐前途有事呢?」 
     
      楊昆聞言不禁怔得一怔,一翹右手拇指讚道:「霍老弟不愧神目如電,前途實 
    有危險……」語聲低沉,並以手指醮酒在桌面揮寫。 
     
      霍文翔才知楊昆乃是長沙永通鏢局總鏢頭,這次接下一趟價值巨萬的紅鏢,因 
    新近蘇魯冀三省興起的飛鷹幫橫行無忌,為慎重計,自己親身前來,明鏢改為暗鏢 
    ,不知怎地風聲走漏,飛鷹幫爪牙一路暗綴而來。 
     
      楊昆目注霍文翔黯然一笑道:「天色已近未中,江都尚有一天行程,老弟不如 
    就在此酒店權且歇足,明晨起程不遲,以免波及。」 
     
      霍文翔詫道:「閣下明知前途有險,尚欲趕去,似非所宜。」 
     
      楊昆劍眉上剔,英氣勃生道:「鏢局生涯,本是刀口舐血勾當,常言道得好,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楊某不死,霍老弟你我後會有期。」說著將碗中余酒仰 
    飲而盡,留下一錠紋銀,倏地離座步出店外而去。 
     
      霍文翔微微一笑,擎杯痛飲,舉箸進食,片刻投杯振衣而起,出店跨上馬,揮 
    揚破空,蹄聲如雷,身形隱入滾滾黃塵中。 
     
      且說永通鏢局總鏢頭楊昆離了酒肆,不擇僻徑反朝官道上施展上乘輕功身法飛 
    奔。 
     
      驀地——
    
      去路冒起一片黃塵,只聞緊驟如雨的蹄聲傳送入耳,隱隱可見五人五騎風掣電
    馳奔來。 
     
      楊昆心弦倏地猛張,立即剎住腳步,雙掌蓄勁,凝神望著來人。 
     
      五騎迫近,為首一騎高聲道:「可是楊總鏢頭麼?在下祝飛龍迎接來遲,望乞 
    恕罪。」 
     
      楊昆聞言面泛喜容,抱拳一揖道:「不敢有勞少莊主遠迎,令尊可好?」 
     
      五騎上人飛躍下鞍,祝飛龍長得方方大耳,虎眼劍眉,英氣勃勃,聞言跨過一 
    步,道:「家父偶患風寒,不能出莊遠迎,大函奉悉,命在下護送至地頭,飛鷹幫 
    雖猖獗橫行,卻不敢無視我鷗遊山莊。」 
     
      突聞道旁生出陰惻惻冷笑道:「好大的口氣。」 
     
      祝飛龍循聲逼視,虎目中暴射精芒,大喝道:「什麼人?」右掌一揚,打出一 
    蓬銀芒飛針,疾如電射飛出。 
     
      道旁草叢中騰起六條身影,傳來桀桀怪笑道:「好精湛的暗器手法,果然不愧 
    六臂韋陀之名。」 
     
      銀芒飛針悉數打空,六條身影來勢如電,沉樁落地,為首者是一麻面鷂眼老叟 
    ,頷下虯鬚灰白環卷,肩上插著一柄外門奇形兵刃「如意金奪。」 
     
      祝飛龍及楊昆一見老叟形像,驀地想出一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認出是橫 
    行滇南獨行大盜大力神郝鯨,面色頓變。 
     
      郝鯨冷笑道:「敝幫主與鷗游莊河水不犯井水,這幾年來彼此相安無事,如今 
    少莊主硬地插手架樑,那就難說了。」 
     
      祝飛龍鄙視一笑,道:「原來郝老師在滇南無法容身,現在此飛鷹幫托庇,不 
    知郝老師在飛鷹幫居何職司?」 
     
      郝鯨用怨毒目光望了祝飛龍一眼,忽朝楊昆,道:「尊駕不如把鏢獻出,保全 
    性命。」 
     
      楊昆毫無怯意,哈哈大笑道:「勝了楊某,暗鏢任憑取走,只怕無此容易。」 
     
      突由祝飛龍身後撲出一條身影,十指箕張,帶起銳利指風,朝郝鯨兩肋抓去。 
     
      郝鯨鼻中冷哼一聲,待來人撲至身前尺許,倏地往旁一讓,左手欺風閃電般攫 
    住那人後胸,右拳如刃朝那人雙肩飛砍而下。 
     
      動作奇快已極,只聽「卡察」兩聲接著嘶聲慘嚎,叭噠墜地,兩臂如中利斧, 
    離肩飛出,血水泉湧,昏死過去。 
     
      楊昆祝飛龍等人見狀不由心神大震,只聽郝鯨獰笑,道:「非是敝幫不念江湖 
    道義,只是令尊目中無人,今後友仇端憑令尊取捨。」 
     
      祝飛龍冷冷一笑,右手一挽,撤出肩上多耳降魔桿。 
     
      郝鯨道:「少莊主此舉未免不智。」眼神示意手下,立時四條身形飛竄而出將 
    祝飛龍圈在當中。 
     
      楊昆見狀知今日兇多吉少,猛一橫心,撤出肩上長劍震出一抹寒星,襲向郝鯨 
    數處要害重穴。 
     
      要知楊昆並非庸手,一柄長劍闖南蕩北真下過功夫,郝鯨雙手一拂,推出排空 
    潛勁將楊昆劍勢盪開,撤出肩頭如意金奪一式「泰山壓頂」壓下。 
     
      奪勢如同排山倒海,疾如霄霆,楊昆警覺不妙,揚劍上格,噹的一聲,只聽楊 
    昆一聲悶哼,長劍脫手飛出,虎口震裂鮮,血涔涔溢出,所幸他閃讓得快,斜閃出 
    七尺。 
     
      郝鯨桀桀怪笑,道:「楊總鏢頭速將暗鏢獻出,不然休怨郝某下手辣毒。」說 
    時身形一動,巳接踵欺在楊昆身側。 
     
      暮靄籠罩四野,西風狂勁,黃葉飄舞中傳來一個冰冷澈骨語聲道;「郝鯨,你 
    也太猖狂了。」 
     
      叭噠一聲,一塊竹牌墜落在大力神郝鯨足前。 
     
      郝鯨神色暴怒,伸手俯身欲拾起那塊竹牌,手指堪堪觸及之際,猛的縮手,如 
    中蛇蠍,面色慘變灰敗,目露悸懼之色。 
     
      楊昆亦是驚愕不已,目光落在那面竹牌上,竹牌毫無奇異之處,長不過六寸寬 
    僅兩寸五分,摩挲既久,通體晶黃油亮,紋理細密,上鐫北斗七星,雕北鐫篆書一 
    個「閻」字,不禁驚喜交集,知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這面竹令符就是當今威震武林的閻王帖子北斗令,只見郝鯨大喝一聲:「走。」 
     
      率著五匪往道旁竄下,去勢如電,轉瞬杳入蒼茫暮色中。 
     
      四野起了一片嘯聲,此起彼落,逐漸遠去聲微,顯然在此郊野中飛鷹幫已設下 
    多處伏樁。 
     
      此刻,祝飛龍走了過來,目注地上的北斗令牌面現驚疑之色,繼而向楊昆抱拳 
    微笑道:「恭喜楊老師一路順風,在下料測飛幫必不敢再生心劫奪,楊老師回程之 
    際,務必到舍下一敘。」 
     
      楊昆道:「這是當然,少莊主相助盛情,銘感五衷,回程理應登門叩謝。」 
     
      當下作別而去。 
     
      那面竹令符留置於地上,誰也不敢觸及,生似會因此帶來不測橫禍。 
     
      秋風蕭索,拂體生寒。 
     
      楊昆懷著一腔興奮的心緒,疾展身形如飛奔去。 
     
      突聞身後傳來一陣鸞鈴驪奔蹄聲,馬勢如飛,轉眼掠越身側,挾起一片勁風, 
    只見那馬上人驚噫出聲,一拉韁繩,奔馬剎住,送來—個熟稔語聲道:「是楊兄麼 
    ?」 
     
      楊昆只見是霍文翔,如遇舊知故人,不禁喜上眉梢,朗笑道:「兄弟巳逢兇化 
    吉,此去滄州回程之際,願作江都三日之遊,不知霍老弟館席何處?」 
     
      霍文翔抱拳相賀,道:「在下擬就館於江都俞雲彤者英雄寓。」 
     
      楊昆哦了一聲道:「萬勝刀俞老英雄,俞雲彤淮揚名宿,古道熱腸,片言解紛 
    ,惜近年韜光隱晦,絕意江湖,大概為了飛鷹幫之故。」 
     
      霍文翔目露詫異之色道:「看來飛鷹幫內藏龍臥虎,江湖側目。」 
     
      楊昆朗聲讚道:「老弟見解不錯,飛鷹幫勢焰日漲,但迄至如今無人知道幫主 
    是何來歷,然而今日形勢突變……」 
     
      霍文翔道:「這為什麼?」 
     
      楊昆道:「因北斗令再出江湖,使飛鷹幫魂落膽寒,今後飛鷹幫當鋒芒稍斂。 
    」言下面上不禁泛出得意的笑容。 
     
      霍文翔道:「北斗令是何許人?」 
     
      楊昆望了霍文翔一眼道:「老弟不是武林中人,當然不知,北斗令是當今武林 
    中第一高手,行俠仗義,嫉惡如仇,卻如神龍在天,難見首尾,最近幾年突然隱去 
    ,武林傳言已歸道山,不料兄弟這條性命是他老人家救回來的。」 
     
      說著不覺抵達一處熱鬧的鎮集,夜市方興,萬家燈火,行人肩磨接踵,把一條 
    大街上顯得擁擠不堪。 
     
      楊昆軒眉朗笑道:「老弟,你我早點安歇,街尾那家太白棧酒甚佳,痛飲幾杯 
    如何?」 
     
      三更月冷,太白棧內一片沉寂,霍文翔與楊昆分居兩室,月華似霜,映得室內 
    明亮如畫。 
     
      霍文翔此時尚未入眠,腦中思潮起伏,初入江湖,不知是何滋味,只覺驚,奇 
    中有點惶惑。 
     
      窗外秋風捲蕩落葉微聲,激起陣陣離愁,驀地,一個落足音響隨風入耳,霍文 
    翔不禁一怔,忙閉上眼睛,曲肱側臥,鼻息沉落有致。 
     
      鄰室楊昆亦為驚醒,啪的一聲,踹開窗門,疾射而出,低喝道:「什麼人?」 
    卻瞥見一雙中年夫妻立在院中。 
     
      中年人低笑道:「楊兄,鄧某並非覬覦暗鏢而來,但深夜驚擾楊兄好夢,深感 
    歉疚。」 
     
      楊昆看清了來人,面現驚愕之色,抱拳一禮道:「原來是賢伉麗,不知有何指 
    教,請入室坐敘。」 
     
      兩室只有一板之隔,霍文翔躡至壁側,覷向壁縫,只見鄰室兩人,男的約莫四 
    旬開外,濃眉虎眼,獅鼻海口,長像威嚴,女的淡掃蛾眉,風目流波,膚白如玉, 
    徐娘風韻,楚楚可人。 
     
      中年人抱拳一笑道:「楊兄之名,一夕之間便已震動大江南北……」 
     
      楊昆面現愧容道:「合該楊某不死,蒙北斗令相救,嚇退飛鷹幫。」 
     
      中年人繼問了詳情,面現錯愕之色道:「風聞飛鷹幫遣出高手多人,似心有不 
    甘,他們認為威望受損太鉅,又料測另有其人假冒北斗令之名。」 
     
      楊昆冷笑道:「武林內諒無人敢假冒北斗令之名行事。」 
     
      中年人微笑道:「江湖傳言北斗令巳歸道山,他又無傳人,這推測與事實無太 
    大出入。」 
     
      楊昆道:「北斗令仙去何人目擊?」 
     
      中年人不禁怔得一怔,道:「我也是這麼想,但飛鷹幫心有不甘卻是真的,如 
    果北斗令真是閻鵬展本人,以他嫉惡如仇的個性,絕不會容郝鯨活著逃出手下……」 
     
      那中年美婦嫣然展齒一笑道:「此話顯然錯不了,所以愚夫婦趕來就是通知楊 
    老師明日途中須提防暗算。」 
     
      楊昆略一沉吟,答道:「賢伉麗盛情心感,但楊某認為北斗令真意不在郝鯨, 
    卻在飛鷹幫主本人,所以如此,無非是借郝鯨之口傳達而已。」 
     
      中年夫婦聞言不禁神色微變,那中年人撫掌大笑道:「怎麼在下想不及此,楊 
    老師真是一針見血之詞。」 
     
      忽聞窗外送入陰惻惻悸人冷笑。 
     
      三人神色大變,立即離座飛起,穿出窗外,只見院中各按方位屹立十數飛鷹幫 
    高手,大力神郝鯨也在內。 
     
      郝鯨一眼瞥見中年夫婦,即冷笑道:「原來是千里追風鄧子瑜無情龍女崔金鳳 
    兩位,郝某方才幾乎上了你們的大當。」 
     
      鄧子瑜微微一笑道:「郝老師莫非認為我鄧子瑜假冒北斗令麼?」說著面色一 
    變,沉聲道:「其實郝老師這點微末藝業,還不在我鄧某眼下,更用不著冒用北斗 
    令之名。」 
     
      郝鯨聞言不禁氣往上沖,目中怒芒猛熾如火,大喝道:「姓鄧的,你膽取奚落 
    郝某。」 
     
      鄧子瑜朗笑道:「成不成手底便知,暴躁狂妄徒招人輕視。」 
     
      郝鯨冷笑一聲,一個鷂子翻身,雙掌猛向鄧子瑜雙肩打去。 
     
      鄧子瑜見郝鯨以「大摔碑手」法攻來。力沉勁猛,勢如雷霆,不禁冷笑出聲, 
    身形一晃,以小巧功夫「燕青十八閃」身法配合玄門小天星掌法迎敵。 
     
      要知鄧子瑜是當今武林卓著聲名中州七友之首,出手狠快辛辣無比。 
     
      那大力神郝鯨功力也非同尋常,身法亦巧快靈滑,掌力呼嘯潮湧,片刻功夫, 
    數十回合過去,令人目為之眩。 
     
      鄧子瑜忽的以「蝴蝶穿花」身法,朝漫空掌影中趁隙欺入,右腿一移,欺至郝 
    鯨身右,右手迅如風施展「摘星換斗」猛向郝鯨右肩抓下。 
     
      這一手如真被鄧子瑜用上,郝鯨那條右肩臂就算賣給他了,但郝鯨並非幸得盛 
    名之輩,怎會讓鄧子瑜用上,掌式急撤,一個「玉蟒側翻身」反轉到鄧子瑜身後, 
    喉中吐氣開聲,右腕一提,用重手法向鄧子瑜後胸「命門」穴打下。 
     
      無情龍女崔金風突厲叱道:「閃開。」撤肩後「玄女劍」,一溜青光點向郝鯨 
    右肩。 
     
      就在此際,郝鯨發出一聲淒厲慘嚎,身形左歪仆倒在地,背上多出一塊驚心駭 
    目的北斗七星令符,冷月光輝映射下,符上七星泛出青光,與蒼穹高懸的北斗七星 
    一般淒淡生寒。 
     
      這情景,鄧子瑜夫婦及飛鷹幫匪徒頓時為之駭然變色,接著一個蒼老雄渾的語 
    聲傳來道:「老朽是否已死,無需你等證實,寄語飛鷹幫主,安排時地會面,老朽 
    當準時而去,若故示神秘,不知斂蹤,老朽自會取他死命。」 
     
      飛鷹幫匪徒早自膽寒魂落,聞言立即穿空遁去。 
     
      院中秋風盈耳外,岑寂如水,鄧子瑜緩緩轉面向楊昆微笑道:「閻老前輩再出 
    江湖,乃武林蒼生之福,惜緣吝一面,不勝悵然。」 
     
      楊昆詫道:「賢伉麗昔年未見過閻老前輩嗎?」 
     
      鄧子瑜道:「在下只在隨師學藝時見過一面,童子無知卻算不得,但語音未變 
    ,分明是他老人家。」說著抱拳一揖道:「楊老師此去一路順風,愚夫婦無庸杞人 
    憂天,驚擾好夢,容後致歉。」右手一帶崔金鳳,凌空升起,胸中感慨萬千,翻身 
    疾沉牆外而杳。 
     
      楊昆目注大力神郝鯨屍體久久不移,此誠不可思議之事。 
     
      他不願多事探索,只覺這條命是白撿得來的,北斗令行事不測,自己平庸才劣 
    ,何必妄費心機推敲,遂轉身回房。 
     
      探首在霍文翔窗外一瞧,只見霍文翔薄被帶頭帶腳蒙住,呼呼酣睡正濃,不禁 
    搖首一笑,走回房中。 
     
      楊昆未曾合眼,曙光未現,啼聲初起,即叫醒霍文翔上道,談起夜來之事,霍 
    文翔如在夢中。 
     
      江都。 
     
      十里金粉,綠楊城郭,眼前已是枝禿葉凋,楓落江冷,秋意瑟索。 
     
      往日明艷清麗的小西湖,弦歌已綴,只剩下半湖斷荷禿梗,觸目淒涼。 
     
      湖堤上突傳來得得蹄聲,現出一人一騎。 
     
      騎上人正是霍文翔,游目聘懷,肄意觀賞秋景,口中低吟道:「菡蕊香銷翠葉 
    殘,西風愁起碧波間。」 
     
      倏地,霍文翔勒馬停鞍,目注座落在瘦西湖畔一幢氣派宏偉的宅院前,只見宅 
    中進出頻頻,八九均是武林人物,神色匆忙,暗道:「北斗令再出,看來已震動整 
    個武林,奉師所命,不得不爾。」一拍馬背,縱騎奔前下鞍,門內趨出一個壯漢, 
    神色恭謹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容小的通報。」 
     
      霍文翔微笑道:「在下霍文翔,要面交一封信與俞老英雄。」說著從懷中取出 
    信函遞與壯漢。 
     
      壯漢道:「閣下請稍待。」接過書信快步奔入。 
     
      須臾,腳步聲巾只見壯漢之後隨著一個面如硃砂,蠶眉鳳眼,氣度威嚴的老叟 
    ,目睹霍文翔翩翩瀟灑,宛若玉樹迎風,暗讚道:「好人品」後,吐出宏亮的笑聲 
    道:「霍老弟,老朽出迎來遲,望乞海涵是幸。」 
     
      霍文翔欠身施禮道:「不敢。」 
     
      俞雲彤呵呵一笑,伸出右手,挽臂同行進入大廳。 
     
      廳內已有賓客在,霍文翔大都不識,只有一少女令他心神一震。 
     
      這少女就是他在幕阜山中葬埋斷臂時所遇黃衣少女,今日仍是一襲鵝黃羅衣, 
    風華艷世,儀態萬千,明澈雙眸注視著自己面上,只覺一陣耳熱心跳。 
     
      但聽俞雲彤宏聲道:「這位霍老弟是老朽所聘西席,教導愛孫文課,霍老弟穎 
    悟機智,根骨上乘,惜喜文厭武,不然成就當在老朽之上。」 
     
      霍文翔面色一紅,道:「老英雄謬獎,令在下汗顏無地。」 
     
      這時,僕役們走進擺下一席豐盛酒筵,霍文翔緊靠著俞雲彤右手坐下,終席未 
    發一言,只點頭靜聽,不過他得知席上群雄來歷姓名,那少女是當今武林中最負美 
    艷之名的,瑤池仙子秦麗琪。 
     
      俞雲彤道:「看來武林傳言不甚可信,北斗令再出江湖,又將掀起一場血腥浩 
    劫,只是老朽難予理解北斗令為何向飛鷹幫挑釁。」 
     
      崑崙名宿擒龍手戚紹光咳了一聲道:「其中必有蹊蹺,昔年傳說北斗令與佛面 
    人屠在幕阜山為爭奪一冊武林秘笈『星河譜』拚搏慘烈,兩敗俱傷,同歸於盡,似 
    盲人人殊,與傳言大有出入。」 
     
      俞雲彤不禁一怔道:「老朽也有耳聞,但『星河譜』落在何人手中。」 
     
      秦麗琪嬌笑道:「聽說佛面人屠鐵少川終於將『星河譜』搶到手中,但發現並 
    非真的。」 
     
      俞雲彤道:「那麼北斗令閻鵬展到手亦非真的?」 
     
      秦麗琪嫣然一笑道:「這是何故?」 
     
      俞雲彤捋鬚微笑道:「此乃一段武林秘密,多年前武林名宿紫府書生虞冰夫妻 
    行經到天山冰河絕谷,為避寒罡冰飆之故,藏入一個天然冰穴中,發現『星河譜』 
    武林秘笈,展閱之下,知難以習成,攜回封藏於其居處附近……」 
     
      秦麗琪道:「這又是何故?」 
     
      俞雲彤黯然歎息道:「虞冰曾與老朽說起,欲習成星河譜絕學,非服下兩粒天 
    龍丹不可。」說著聲語一頓道:「天龍丹藏在西南深山一寒潭中,潭水冰冷澈骨, 
    深達百丈,下有蛟龍守護,並有一柄神兵玉勾斜,其後虞冰夫妻前往覓丹取珠,與 
    蛟龍惡鬥,終因潭水奇寒,禁受不住,雙雙罹受重傷,寒侵骨髓,下身癱瘓,不料 
    四年前深夜,虞冰全家老幼遭害,雞犬不留。」 
     
      戚紹光道:「連同星河譜亦被劫走是麼?」 
     
      俞雲彤搖首道:「此乃不可解之謎,北斗令與佛面人屠搶奪的星河譜,說不定 
    根本就是贗物,真本尚藏於秘處,虞冰巳死,恐尋覓不易。」 
     
      秦麗琪嫣然響起銀鈴嬌笑道:「俞老英雄說了半天,猶未提及正題,究竟虞老 
    前輩如何發現星河譜難以習成之原因麼?」 
     
      俞雲彤鯨飲了一杯酒後,歎息道:「武學一道,須順序漸進,方能有成,星河 
    譜上武學系窮天地之奧秘,造物之神奇,與普通武學截然不同,虞冰夫婦必需廢除 
    本身武功,服下天龍丹,才能將星河譜絕學融匯為一體,虞冰一念之差,種下必死 
    之因。」 
     
      擒龍手戚紹光道:「虞前輩全家究系何人所害?」 
     
      俞雲彤略一沉吟道:「照情理推論,無疑為佛面人屠鐵少川所為,但虞冰全家 
    死在重陽深夜,而佛面屠鐵少川正值在七旬壽誕,在其熊耳山寓所大宴群雄,賓客 
    盈門,川流不息,盤桓半月才紛紛散去,鐵少川本人終日周旋於賓客間,證實虞冰 
    全家及幕阜山俱非他所為了。」 
     
      戚紹光冷笑道:「這也不見得。」 
     
      俞雲彤望了戚紹光一眼,微笑道:「但鐵少川三年前封刀歸隱,舉家西遷,不 
    知所終,戚老師心底猜疑雖然不錯,卻極難解開。」 
     
      秦麗琪道:「故北斗令首先向飛鷹幫下手,逼使飛鷹幫主現身,以查明是否為 
    鐵少川。」 
     
      俞雲彤呵呵大笑道:「秦姑娘委安慧穎,猜准了北斗令閻前輩的心意,倘飛鷹 
    幫主真是鐵少川,他將如何行事?」 
     
      在座群雄目注秦麗琪,期待著回答。 
     
      秦麗琪微微一笑道:「恕我不能預測。」 
     
      俞雲彤突向霍文翔微笑道:「老弟雖非武林人,但智慧才華絕倫,請問老弟之 
    見?」 
     
      霍文翔倏而面色一紅,道:「恕在下無可置答。」 
     
      俞雲彤含笑道:「這是老弟自謙,日後還須借重老弟之處甚多,尚望毋吝賜教 
    。」繼而挨次敬酒,神情極為愉快。 
     
      座上沉默寡盲的湘江高手「滿天花雨」丁筱平突揚眉笑道:「如丁某所料不錯 
    ,那鐵少川必先謀知『天龍丹』藏處,設法取出服下,習成星河譜絕學,再向北斗 
    令閻鵬展施以毒手。」 
     
      俞雲彤聞言倏地面上籠罩著一片陰霾,目露黯然之色道:「丁兄,一點不錯, 
    就是俞某懇邀諸位前來相助原因,因俞某與紫府書生虞冰相交莫逆,知其行事為人 
    亦較旁人為多,『星河譜』、『天龍丹』、『玉勾斜』真正藏處雖不確知,但從虞 
    冰話中可找出蛛絲馬跡,不無可循,因此幾乎帶來一場殺身危難,最近數月內捨間 
    迭遭神秘人物光臨,並留下警言,命俞某相助他找出三寶確處,不得走漏風聲,否 
    則將屠害俞某全家……」 
     
      秦麗琪道:「老英雄可曾與此人動手麼?」 
     
      俞雲彤赧然笑道:「慚愧至極,此人隱秘面目,身法極快,似不願與老朽硬拚 
    ,一接即退,但俞某看出此人武功高不可測,他所以如此無非欲從老朽身上找出三 
    寶藏處,目前向俞某施以毒手無用,因俞某也不確知,此人心計甚工,不如長線放 
    短,使俞某寢被難妥,不戰而屈,是以忖思再三,一面柬邀諸位前來相助,一面將 
    孫兒命人護送他處……」繼而爽朗宏笑道:「現在事過境遷,北斗令再出,即是鐵 
    少川也自顧不暇,遑論其他……」 
     
      突聞廳外隨風送來陰惻惻冷笑道:「未必見得。」 
     
      俞雲彤神色一變。 
     
      丁筱平揚腕揮掌,打出一蓬九稜蒺藜,只見數十道銀線,疾如電芒飛出。 
     
      席間群雄跟著紛紛撲出廳外,但見院中黃葉飄飛外,那有半個人影。 
     
      擒龍手戚紹光目露憂容道:「俞老師,情勢比起北斗令未出前更為險惡,恐俞 
    老師你及令孫有性命之憂。」 
     
      俞雲彤面色微這歎息道:「俞某年逾古稀,雖死無恨,唯幼孫堪憂。」 
     
      秦麗琪略一沉吟道:「戚大俠所見雖然不錯,但據我看來,他們似投鼠忌器, 
    恐北斗令隱在其後,若恃強出手,反遂漁翁之利,我看不如……」 
     
      俞雲彤長歎一聲道:「目前也只好如此了。」 
     
      霍文翔斜枕在書室中涼榻上,目凝向窗外出神。 
     
      夜已三更,冷月朦朧,霍文翔耳聞西風細訴,秋蟲悲吟,胸中波濤起伏,感慨 
    萬千,遊子他鄉,情何以堪,輾轉反側,不能成眠。 
     
      突聞門上起了輕微剝啄聲,不禁一怔,翻身離榻啟門,只見一個老蒼頭跨入室 
    中,袖出一極小揉搓紙團遞與自己,不發一聲,反身趨出門外而去。 
     
      霍文翔知是俞雲彤送與自己,急展開覽閱,不禁泛出焦慮之色,忽聞門外又傳 
    來步履聲,迅疾將紙團捏握在掌心內,抬目一望,原來是老蒼頭去而復返,當下微 
    笑道:「老人家,有什麼事麼?」 
     
      但見老蒼頭欠身道:「秦女俠求見霍公子。」 
     
      霍文翔料不到這麼深夜秦麗琪要見自己,禁不住心神微震,暗道:「難道她瞧 
    出了破綻不成?」忙微笑道:「請進。」他已瞧見秦麗琪已是在門外,不願猶豫, 
    反啟疑竇。 
     
      香風一閃,秦麗琪卻已到了他的身前,星眸含情,瓠犀微綻,吐出銀鈴悅耳的 
    語聲道:「霍公子,深夜登門驚擾,請恕我冒昧唐突。」說時靨現梨渦,嫵媚動人。 
     
      霍文翔面色一紅,抱拳長揖,道:「請問姑娘有何指教?」 
     
      秦麗琪道:「我只覺得與霍公子曾在何處見過,依稀面熟得很,但一時之間竟 
    想不起來。」 
     
      霍文翔道:「在下因不習武,從未在江湖走動,女俠諒記錯了。」 
     
      秦麗琪嫣然一笑,道:「說給霍公子聽也許不信,我有過人記憶力,一經過目 
    ,終生難忘。」 
     
      話聲略頓,望了霍文翔一眼,接道:「霍公子說不習武,令人難以置信,雙眼 
    精華內斂,分明內外兼修,功力已臻化境……」說時玉腕疾伸,兩指快如電光石火 
    往霍文翔右肩點去。 
     
      霍文翔一聲呵喲驚呼出口,兩指堪欲點在肩頭之際,忽見秦麗琪神色疾變,仰 
    腰疾射出窗而去。 
     
      只聽院中響起一個沙沉的語聲道:「俞老兒在麼?」 
     
      霍文翔疾躡在門外,但見院中站著一個高大老人,背部微隆,雙目炯炯如電, 
    院中紛紛疾現擒龍手戚紹光、滿天花雨丁筱平、瑤池仙子秦麗琪等武林群雄。 
     
      秦麗琪一眼瞥清此老人,不由愕然道:「原來是方老前輩。」 
     
      擒龍手戚紹光等武林群雄均已察覺此人是絕意江湖,潛蹤巳久的晉西呂梁山斷 
    雲崖方行健,不禁大愕,知此人難惹難纏,戚紹光立即抱拳笑道:「方城主,你我 
    一別,屈指八載,英風依舊,不減當年。」 
     
      方行健微微一笑道:「諸位諒驚詫老朽為何再出江湖麼,其實武林是是非非, 
    無非名利作祟,這些老朽都已看淡了,斷雲崖美景無邊,曠情悅性,說什麼老朽也 
    不會再奔波江湖,但老朽舐犢情深,為了兒女也就顧不得了。」說時目光望了一望 
    瑤池仙子秦麗琪。 
     
      秦麗琪面上立時罩上了一層濃霜,森冷如冰。 
     
      武林群雄均知其子方龍燦種情瑤池仙子已久,怎奈一個落花有意,另一個卻是 
    流水無情,這等事情,怎好啟齒,默然不置一詞。 
     
      方行健微微一笑道:「三月前,犬子負氣出走,老朽已封刀歸隱,內外事務均 
    交與犬子,深恐犬子為情所困,走入岐途,為此再出江湖尋覓於他,卻不料在徐州 
    於房山遇上了一宗怪事……」 
     
      戚紹光暗道:「此人竟也學會了說話轉彎抹角。」不禁問道:「遇上了什麼怪 
    事?」 
     
      方行健哼了一聲道:「老朽在子房山中相救了一個缺耳少鼻,被點破七處氣穴 
    的自稱為寧再揚之人,他說是受了俞老兒之命,護送其孫前往武當耆宿華松清處學 
    藝卻為不知名的武林兇邪劫走……」 
     
      戚紹光大驚失色道:「寧再揚現在何處?」 
     
      方行健沉聲道:「那點破寧再揚氣穴之人手法歹毒高明已極,老朽無能解開, 
    只可保住七天性命,現暫藏於范增墓台之下,老朽一路趕來,途中傳聞已知此事端 
    倪,再頻頻發現久霸中州,威懾江湖的婁家堡爪牙,莫非此事與九指追魂婁子明有 
    關不成。」說著目光一寒,沉聲道:「俞老兒何在?老朽不辭跋涉,千里報訊,如 
    此冷落慢客,老朽萬難容忍。」 
     
      戚紹光暗中眉頭一皺,含笑道:「俞雲彤如在,早就出迎,豈能等到現在?」 
     
      方行健同言面色一怔,赧然笑道:「老朽錯怪了。」忽地目光落在秦麗琪的身 
    上道:「秦姑娘,請過一步,老朽要與姑娘說幾句話。」 
     
      瑤池仙子秦麗琪冷冷一笑道:「人各有志,不必相強,方老前輩只管請便吧。 
    」 
     
      方行健捋鬚哈哈大笑道:「就憑姑娘這一句話,即是老朽有萬千由衷之盲,也 
    無法啟齒……」說時目光隱泛怨恨之色,倏地向群雄抱拳略拱道:「各位珍重,青 
    山不改,容再相見。」 
     
      方行健正待穿空飛起之際,忽地丁筱平道:「方老請留步。」 
     
      只見方行健冷笑一聲,雙肩微晃,人巳沖霄騰起,半空中彈腰斜射,月夜星光 
    之下去勢如電,瞬眼,身影杳如黃鶴。 
     
      擒龍手戚紹光道:「丁老師為何留阻方行健?」 
     
      丁筱平面現不安之色道:「丁某猜測寧再揚得以不死之故,莫非劫走俞者前輩 
    愛孫系江湖兇邪有意欲方行健傳話,趁我們傾聽不防之際將俞老師劫走,北斗令再 
    出,時機不容猶豫或失……」 
     
      驀地——
    
      一個陰悸冰寒笑聲隨風傳來,道:「猜是被你猜著了,可惜,晚了一步……」 
     
      武林群雄不禁大驚失色。 
     
      突聞一聲淒厲慘嚎,將此人話聲阻住改為喝叱:「小輩找死……」 
     
      群雄紛紛循聲疾撲出去。 
     
      瑤池仙子目光銳利,發現宅院之外遠處騰起數條黑影,最後—條身影追逐逃匪 
    ,似為霍文翔,心中一動,竟反身向霍文翔居室掠去,雙足方站實霍文翔門外,低 
    聲暗道:「霍公子。」 
     
      屋內竟無回音,秦麗琪毫不遲疑,玉掌一送,推門而入,目光落處,只見榻空 
    人無,心下已料實了霍文翔必有所為而來,稍一忖思,遂端坐榻上守候霍文翔回轉。 
     
      男女情悅,出自內心,微妙之極,秦麗琪貌美如花,冷若冰霜,一見霍文翔, 
    便難自己,寧非咄咄怪事。 
     
      須臾,霍文翔閃身掠入室內,一眼發現秦麗琪,不由神色微變,詫道:「秦女 
    俠……」 
     
      秦麗琪嫵媚笑道:「俞老英雄是被劫走了麼?事已如此,便不可收拾,臨渴掘 
    井,於事無補,只有設法覓出此人是誰,以便搶救俞老英雄,急有什麼用?」 
     
      霍文翔黯然答道:「有負師命,百死莫贖。」 
     
      秦麗琪道:「令師是誰?」 
     
      霍文翔道:「家師端木長春。」 
     
      秦麗琪長長哦了一聲,道:「原來是端木前輩高足。」神色似甚困惑。 
     
      霍文翔道:「家師奉俞老師柬邀相助,但家師考慮再三認為在下未涉江湖,行 
    事不為人注目,所以遣在下趕來,怎料遇有此失,有負家師之命,豈能……」 
     
      秦麗琪皓腕一搖,笑慰道:「公子不可自怨悔恨,宅中如許武林高人,尚無法 
    發覺,何況公子,亡羊補牢,猶未為晚,我去去就來,你在此等我,不要不告而別 
    。」吹氣如蘭,如迎春風。 
     
      霍文翔似感秦麗琪一隻柔荑按向自己肩頭,身不由己地坐在榻上,只見秦麗琪 
    回眸一笑,百媚俱生,身形驚鴻般疾閃而杳,不禁茫然若失。 
     
      月黑星沉,霜落滿天,五更將盡,天色尚未現出曙光,秦麗琪一閃而入,見霍 
    文翔仍是端坐榻上沉思出神,不禁嬌笑道:「群雄已趕往徐州子房山,我發現俞老 
    英雄雖然失蹤,但來必是受人暗算被擄而去,其中大有蹊蹺。」 
     
      霍文翔聞言暗中心神微震,詫道:「女俠必有所見?」 
     
      秦麗琪正待啟齒,忽玉容一變,低聲道:「有人來了。」身形往門後迅疾隱去。 
     
      卻聞門外傳來低沉語聲道:「怎麼偌大的宅院竟無人在,莫非俞老兒死了不成 
    ?」 
     
      語聲未落,兩條瘦長身影疾閃而入,月黑無光,室內又無燈亮,霍文翔目力驚 
    人,仍可察辨所來兩人目中神光如電,貌相陰悍,無疑是內家高手。 
     
      來人似亦發現霍文翔端坐榻上,不勝驚疑,一人陰側側笑道:「俞雲彤何在?」 
     
      霍文翔故作驚愕道:「尊駕是誰?」其實內勁貫蓄指梢,話才出口,人已離榻 
    飛出,五指迅如電光石火向一人肩胛骨抓去。 
     
      他身法出手快如奔電,令對方措手不及,五指已抓入肩骨上,只聽卡嚓聲響, 
    肩臂骨環已擰斷,痛極悶嚎出聲。 
     
      霍文翔右腳一抬,踢在來匪小腹上,慘嚎未及出口,鮮血似泉湧般在口耳鼻眼 
    中冒出,氣絕倒下。 
     
      另一人見狀大驚喝道:「如此心辣手黑,饒你不得。」雙掌推出一股潛勁,忽 
    然慘嚎出口,僕栽於地氣絕而死。 
     
      原來秦麗琪由門後疾閃出來,一縷指風如劍點在匪徒後心。 
     
      秦麗琪搜索兩匪人身旁,搜出兩面銅牌,察視之下,笑道:「原來是婁家堡爪 
    牙。」回眸注視在霍文翔面上接道:「如今公子如何區處?」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在下欲趕往子房山,如偵得蛛絲馬跡,先著手救出俞 
    老英雄。」 
     
      秦麗琪嫣然笑道:「也好,恐未必如你所願,我先走一步,子房山再行相見。 
    」嬌軀一晃身影消失在門外。 
     
      霍文翔定了定神,知俞宅已成是非漩渦,自己必須慎秘行藏,以免露出馬腳, 
    迅疾提起兩具屍體沉入水池中。 
     
      他正要走向馬廄之際,忽聞一片衣袂破風之聲,急閃入牆角隱匿身形。 
     
      天色已現濛濛曙光,昏茫晨空中只見紛紛墜下十數條人影,悄然落地無聲,不 
    言而知均是江湖高手,一身武功不同凡俗。 
     
      但見一個面目陰鷙矮小老者道:「看來這俞宅是無人在了,擒龍手戚老兒說俞 
    老兒被暗算擄去,諒也言之非虛,諸位請猜測是何人所為?」 
     
      眾人面面相覷,只聽一人答道:「九指追魂婁子明尚在途中,先行趕來的均是 
    堡中爪牙,本人既不在,諒不敢輕舉妄動,但傳聞北斗令再出,閻老兒強仇大敵乃 
    佛面屠鐵少川,莫非是他。」 
     
      矮小老者搖首道:「久聞北斗令傷已重不治身死,佛面人屠亦已當眾封刀歸隱 
    ,我看未必如閣下所言,或另有其人,無論如何,我等目的端在星河譜、天龍丹、 
    玉勾斜三寶,誰人獲得,便可無敵天下,獨霸武林……」 
     
      他正在口沫橫飛之際,寒峭秋風忽送來悸人心魂冷笑道:「誰要妄念染指三寶 
    ,立招殺身之禍。」 
     
      江湖群雄心神大震,紛紛騰空而起遁去。 
     
      霍文翔藏在暗處不動,江湖群雄遁去之後,只見一條黑影由一株參天古木之後 
    走出,四顧了宅院一眼,沖霄騰空疾杳。 
     
      他見狀心頭大駭,憶起恩師閻鵬展之言:「江湖遼闊,奇人異士比比皆是,千 
    萬不可挾藝自重,招致非常之禍。」回身疾向馬廄掠去,胡亂牽過一匹駿騎,打開 
    後院小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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