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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 轡 紅 纓

                   【第十五章 天涯飛霜悲鼓角】
    
      滬江支流江水洶湧,波流激湍,礁石星羅棋布,形成險灘,使水道逼仄,兩岸 
    峭壁如刃籐蘿密翳,不亞於三峽天險。 
     
      在兩處亂礁間,泊著一艘三桅巨舟,艙面上立著一個帶刀黑衣武士,目光凝望 
    著江邊。 
     
      遠處忽現出數條迅快如飛人影,疾如流星奔來。 
     
      但聞此丐佟青松哈哈大笑道:「林姑娘,你在此處設壇,堪稱形勝天險,人鬼 
    不知。」 
     
      數條人影先後落在一塊烏油黝黑的大礁石上。 
     
      來人正是南儒北丐,金鳳幫主林風珠及郭錦虞風霞翠萍鴻七人。 
     
      林鳳珠伸手一理鬢間為風吹亂了的頭髮,嫣然一笑道:「此處原是一條峽谷, 
    四山澗水匯注屍此,每當春雨水漲,山洪暴發,怒潮澎湃,一瀉千里,長年沖刷, 
    形成奇險水道,再由此往下游七里,流於滬江正水,出口處蘆荻隱蔽,罕有舟舶行 
    經。」 
     
      南儒司空陵星目眺望了一下形勢,笑道:「林姑娘必在扼要峻險處布下伏樁。」 
     
      林鳳珠頷首道:「晚輩年事甚輕,初當重任,殊欠周詳,望老前輩隨時指教, 
    晚輩感恩不淺。」 
     
      司空陵笑道:「姑娘太自謙了。」 
     
      正說之間,巨舟艙中走出八個貌美宮裝少女,身似飛燕,掠登礁石上,嬌笑道 
    :「幫主姐姐趕來了,我們在此已守候兩日。」 
     
      林鳳珠道:「如非霍少俠施救,我怎能趕來。」 
     
      八宮裝少女聞言面現驚詫之色。 
     
      林鳳珠為來人一一引見後,登舟進入內艙落坐,咄嗟間,已擺下一席盛宴。 
     
      佟青松拈杯長歎一聲道:「老化子從未經歷過如此險惡風波,看來一場血腥殺 
    劫,即將在武林間展開。」 
     
      司空陵劍眉一挑,道:「你這老化子說這些無關痛癢的話則甚,武林亂象險惡 
    ,誰不知道,還用你說,老化子,沅江雙凶功力雖稍遜你我一籌,但為何見得瀾滄 
    五煞書信,竟俯首貼耳隨去,寧非怪事。」 
     
      佟青僅松播首答道:「其中玄虛,老化子迄今尚難理解,不如俟霍老弟轉返, 
    方可水落石出。」 
     
      忽聞艙外高聲道:「霍少俠到!」 
     
      人影一閃,正是丰神倜儻的霍文翔含笑踏入艙中,手中執著一封瀾滄五煞沅江 
    雙凶的書信。 
     
      佟青松不禁驚詫道:「老弟這封書信從何處得來?」 
     
      霍文翔道:「龍衛有意失落在院中,雙凶一則因晚輩說過道不同不相為謀,羞 
    於求人,再知三位前輩必目擊一切,定然忖知函中蘊有惡毒陰謀……」說著微喟一 
    聲,接道:「信中寫的俱是雙凶生平劣行惡跡,重大隱私,最後一頁紙上附有百花 
    奇毒,他本驚心駭魄,氣神渙散之際,百花奇毒不由猛吸而入,半個對時後若不服 
    下解藥,必身化膿血而亡。」 
     
      「這就更費人理解了。」 
     
      佟青松說道:「文桑已知身罹百花奇毒,何以不暗中示警於龍衛逃走麼?百花 
    翁如非有萬全從容準備,那能如此故作大方,是以文桑深知採取險著,反誤了他們 
    兩人性命,何況我等難保不坐視不問。」 
     
      司空陵頷首道:「雙凶亦不失為機智過人之輩,不洩漏我等蹤跡,故意賣一個 
    交情,失落書信之舉更是神來之筆,委實妙絕。」話音略頓,又道:「此信可否容 
    老朽一瞧麼?」 
     
      霍文翔道:「百花奇毒不能久留於紙上,已為風吹散殆盡,不過老前輩尚要屏 
    住呼吸,以防萬一。」 
     
      司空陵接過書信,仔細詳閱,不禁長歎一聲道:「百花老人果然詭計百出,料 
    事如神,沅江雙凶處處都落入他計算中,看來百花老人有心網羅中原武林群雄以供 
    驅策。」 
     
      佟青松哈哈大笑道:「你我在此稍避兩三日,略施詭詐,當叫百花老賊疑神疑 
    鬼,躊躇不前,哼哼,莫謂中原無人。」 
     
      司空陵道:「計將安出。」 
     
      忽艙外走進一個金鳳幫武士,趨在霍文翔之前,低聲稟遭:「苗琛帶到!」 
     
      霍文翔哦了一聲道:「諸位暫且迴避,僅留林幫主在此。」 
     
      群雄走入鄰艙,林鳳珠手捧金風三令端坐在一把交椅上,霍文翔侍立一側。 
     
      須臾,只見兩個錦衣下士帶著一個眼蒙黑巾漢子跨入艙中,錦衣武士立時與那 
    漢子鬆開蒙眼黑巾。 
     
      霍文翔笑道:「苗壇主,百花老賊詭詐狠毒,無孔不入,目下風雲險惡,難保 
    苗壇主不落入老賊手中,權宜措施,望請見諒是幸。」 
     
      苗琛抱拳躬身道:「這個小的知道,在聚英客棧外曾發現林幫主不慎為沅江雙 
    凶所制,小的俗率手下犯險施救,繼而,一想少俠在店內,林幫主必然無恙,果然 
    不到片刻,發現幾個西域高手易裝商賈模樣進入聚英客樓內相偕沅江雙凶走出,神 
    色黯傷,小的既慶幸林幫主已化險為夷,更警惕街頭巷尾充斥著形跡可疑人物,立 
    即下令擇地隱秘藏起……」 
     
      霍文翔頷首道:「做得好,不負令主賞識。」 
     
      苗琛面現一絲受寵若驚之色,連忙躬身抱拳道:「小的還忘了參見林幫主及少 
    俠。」 
     
      林鳳珠道:「免去俗禮,目前形勢雖險惡,但仍可挽救,百花老賊志在星河三 
    寶併圖霸武林,急於找出諳悉三林寒潭途徑之人,本座臨來之際,韓少俠一再囑咐 
    嚴密保護其叔韓夢雲安危,萬一其叔落在百花翁手中,則後果不堪想像。」 
     
      苗琛躬身答道:「韓夢雲現在嘉明鎮西紫霞莊王相國府中充當西席。」 
     
      霍文翔道:「在下立即隨苗壇主一往,免為百花老賊所趁。」 
     
      林鳳珠螓首微頷首道:「也好!」 
     
      當下霍文翔與苗琛告辭而出,苗琛一出艙外,錦衣武士立時將他雙眼蒙了起來 
    ,低聲道:「得罪了!」 
     
      苗琛只覺被霍文翔五指拉著手臂,拔足飛奔,身似騰雲駕霧,御風而行。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驀地,山谷中突起了一聲尖銳刺耳長嘯,苗琛猛感心頭 
    一震,腦中昏旋倒地不起。 
     
      霍文翔身形隱在一片亂石荊棘叢中,只見山谷中現出十數條白色人影,疾逾流 
    星奔來,現出西域怪異裝束,面目森冷的高手,在他潛身之處三丈開外停住,數十 
    道驚異目光交相投注,勾輪格礫頻頻傾訴。 
     
      雖不知他們在說什麼,但從他們神色觀察似追蹤什麼人而來。 
     
      只見那十數西域高手談論了—陣掉頭如飛奔去,一抹靈機在霍文翔心頭閃過, 
    藏在一堆亂石之後,發出低聲如梟鳴的長笑,笑聲迂迴飄蕩,似從四面八方送出。 
     
      笑聲逼入西域高手的耳中,紛紛心神大震,迅忙四散覓尋。 
     
      突然,一條瘦長如竹西域怪人飛落在霍文翔藏身那堆亂石之前,湛藍的眸子逼 
    射出精芒似有所疑慮。 
     
      只見此人徐徐伸出右臂,吐勁劈出。 
     
      那知,霍文翔縱身躍起,迅如電光五指疾扣而出,一把扣住怪人腕脈要穴,長 
    笑一聲,衝霄奔起,穿空電射掠去。 
     
      諸西域怪人聞聲驚覺,見狀大驚,紛紛追趕霍文翔,但霍文翔身法奇快,片刻 
    時分,形蹤俱杳。 
     
      霍文翔帶著那西域怪人在一隱秘山谷中,也不理會於他,只負著雙手背立著怪 
    人,迎著山風,衣袂飄飛,仰面凝視雲天,沉思出神。 
     
      西域怪人暗暗凜駭,他身負怪異武功,鋼筋鐵骨,刀劍不入,尋常點穴法難制 
    住他,怎麼此刻功力宛如散去,軟綿綿地乏力,只覺渾身睏倦無比。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西域怪人似情急無奈,竟打著純熱的漢語道:「你我無 
    仇無怨,尊駕何將兄弟擒來此地?」 
     
      有頃,霍文翔才徐徐出聲道:「原來閣下竟會漢語,難得之極,風聞西域第一 
    高手百花翁老人率領門下多人踏入中原有所圖謀,先還不信,如今親眼目睹居然事 
    實。」 
     
      西域怪人道:「這是人盡皆知之事,尊駕何必明知故問?」 
     
      霍文翔冷笑一聲道:「欲圖謀霸尊武林,覓取星河三寶,但非一蹴即得,眼下 
    百花翁圖謀,只怕心勞力拙,空花泡影一場。」 
     
      「這也不一定。」西域怪人道:「百花師尊,算無遺策,尊駕最好不要從中作 
    梗,否則,身敗名裂,後悔莫及。」 
     
      霍文翔微微一笑道:「就憑閣下一句話,我非要伸手不可。」緩緩轉過面來, 
    聲音一沉,接道:「百花翁之一切圖謀,閣下諒已知悉,倘不照實說出,閣下身受 
    之苦若非人所能禁受。」 
     
      西域怪人聞言,心底不禁泛起一縷奇寒,但卻寄望著同黨尋來此地相救默然不 
    予作答。 
     
      須臾,西域怪人只覺週身氣血蠕蠕而動,宛如蟲行蟻走,初還熬受得住,強自 
    撐持著,但氣血竟是越走越快,萬蜂噬體,痛癢難禁,豆大汗冒出,喉間呃呃出聲 
    ,躺在地上,面膚歪曲,顫聲叫道:「兄……弟……願……從……實……說出……」 
     
      霍文翔微微一笑,右手虛拂一掌,一股奇寒勁風拂向西域怪人軀體。 
     
      西域怪人只覺痛癢立時消失,目露驚愕之容道:「中原武林,果然不乏奇才異 
    能奇士……」說著突轉話鋒道:「百花師尊眼前圖謀覓一人,從這人身上可得知三 
    林寒潭奇門布設,現此人蹤跡已得,進入石林是指顧間事……」 
     
      「此人是誰?」 
     
      「這個兄弟就不知情了。」 
     
      「此人可是姓韓麼?」 
     
      西域怪人不禁面色微變。 
     
      霍文翔冷笑一聲,銳厲目光似欲穿透西域怪人肺腑,道:「原來閣下還是心存 
    詭詐……」說時右掌緩緩伸了出去。 
     
      西域怪人神色大變,忙道:「此事千頭萬緒,叫兄弟從何說起,但決未心存詭 
    詐,這人確是姓韓,名夢雲,現在紫霞莊主王相國府中。」 
     
      霍文翔不禁大感凜駭,暗道:「我如不捷足先登,武林浩劫難戢止了。」遲疑 
    了一下,道:「既知韓夢雲在相國府中,百花翁為何不將他擒住,以免夜長夢多了 
    。」 
     
      「那韓夢雲在王相國府中充當西席,是欲謀取一塊御賜『瑁玉』,瑁玉有避水 
    之異,只以年代久遠,珍物散失泰半,王相國後人紈褲年少,諒不知此物何存,韓 
    夢雲又不便詢索,只有暗中探覓,百花師尊巳遣出多人,長線放遠鳶,欲人寶俱獲 
    。」 
     
      「倘或韓夢雲無法尋出『瑁玉』呢?」 
     
      「那只有強行索取一策。」 
     
      霍文翔忽伸出兩指,一縷暗勁如刃向西域怪人胸前點去,只聽西域怪人悶哼一 
    聲,應指倒地。 
     
      他冷冷一笑,抓起怪人屍體奔向百花翁潛跡之處,將屍體懸掛對柯上。 
     
      這一來,百花翁門下大感手足無措,岌岌自危。 
     
      畫棟飛雲,珠簾卷雨。 
     
      一個神采飄逸的中年文士靜靜的立在一片畝許水池前,水清見底,游魚歷歷可 
    數,殘荷斷梗,凋柳禿楓,景物蕭瑟。 
     
      除此之外,花木蔥籠茂盛,並無一絲冬天氣息。 
     
      中年文士眉峰不舒,憂鬱的眼神凝注在水面,似有嚴重的心事困擾著。 
     
      忽聞園中傳來一個呼喚聲。 
     
      「韓師爺……韓師爺……」 
     
      中年文士緩緩轉過身去,只見一個體態略肥,身著一襲團花纖錦深綠色長衫之 
    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息頻頻奔來,立即綻展微笑道:「東翁,呼喚學生何事 
    ?」 
     
      那人等了一下,喘息漸平,神色激動道:「兩三日來悶得發慌,欲去城中訪友 
    ,怎奈武師阻擋,說是韓師爺之命,不敢違忤,這是為何?」 
     
      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東翁不知你有性命之憂麼?即是東翁杜門不出,學生 
    亦難保意外,因此學生在此沉思對策,只覺無計可施。」 那人大驚失色,道 
    :「我王效賢並未與江湖間有何恩怨,委實難以理解相信。」 
     
      中年文士正是韓夢雲,歎息一聲道:「江湖之事,波詐雲譎,他們並未與東翁 
    有絲毫宿怨,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們卻為了東翁一塊御賜『瑁玉』而來。」 
     
      王效賢神色一愕,道:「我府中那有『瑁玉』。」 
     
      韓夢雲道:「那是尊祖在朝為相時,聖上賞賜,年代久遠,東翁或許不知,此 
    物有避水之異,江湖凶邪志在必得,東翁倘知『瑁玉』所在,獻出即可保全性命, 
    難就難在東翁絲毫不知情,但凶邪並不相信,若認為東翁隱秘自珍,則性命危矣。」 
     
      王效賢面色慘白,喃喃自語道:「這如何是好?」 
     
      忽見一名武師奔來,道:「韓師父,宅外有一黃姓少年,堅欲求見,說是有要 
    事相囑。」 
     
      韓夢雲神色微變,略一沉吟道:「韓某有請。」 
     
      武師聞言急急奔去。 
     
      一條寬闊平整青石箭道上,已有兩名驃悍武師阻住一面目森冷紫衣少年。 
     
      紫衣少年冷冷說道:「在下身有急事,二位執意相阻,誤了大事別怨在下辣手 
    無情了。」 
     
      左側一名武師沉聲道:「廢話!命你等候,韓師爺倘不見你,大爺立即攆你出 
    去。」 
     
      紫衣少年大笑道:「憑你兩塊廢料,豈奈在下何?狗仗人勢,哼哼,在下如不 
    打狗看主面,必然打斷你們狗腿。」 
     
      那武師大怒,右掌一式「拔草尋蛇」劈出,帶著一股強勁的掌風揮向紫衣少年 
    的左脅。 
     
      紫衣少年冷笑一聲,右手一晃,迅如電光石火伸出,一把扣住武師腕脈穴道, 
    一擰一推。 
     
      只見那武師身不由主地,懸空直翻觔斗,摔落在兩丈開外。 
     
      顯然摔得不輕,那武師哎喲一聲,久久爬不起來,骨節宛如被折散一般。 
     
      另一武師又驚又怒,大喝一聲,刀光乍起,一縷銀虹疾如奔電攻向紫衣少年, 
    堪近胸前之際,腕力一振,幻起九點寒星,罩襲向紫衣少年諸大要害重穴。 
     
      此一式刀招凌厲已極,無論紫衣少年避向何方,均在他那刀勢之下。 
     
      武師狂笑甫起,一刀砍在紫衣少年胸骨上,面色大變,只覺腕骨劇痛欲折,一 
    柄鋼刀脫手射出半空,叭的一聲,插在一株柏樹桿上。 
     
      但見那武師滿面淌出豆大的汗珠,慘白如紙,一條右臂腫得紫茄般大,目露驚 
    駭悸之色。 
     
      紫衣少年冷笑道:「酒囊飯袋,也敢出手傷人,快去通知韓師爺,命他出見在 
    下。」 
     
      說時,正巧一名武師匆匆奔來,見狀面上變色,卻又震懾紫衣少年威勢,敢怒 
    而不敢言,注視了紫衣少年一眼,大聲道:「韓師爺有請。」 
     
      紫衣少年面寒如水,道:「速速帶路。」 
     
      那武師面現不忿之色,倏地轉身,道:「請!」 
     
      片刻,已到水池,韓夢雲一見紫衣少年不由目露驚愕之色,道:「不知黃少俠 
    找我韓夢雲有何要事,望請明告。」 
     
      紫衣少年不即回答,望了王效賢一眼。 
     
      韓夢雲心神一震,蓄勢戒備出手,忙道:「這位是韓某東翁。」 
     
      紫衣少年略略頷首為禮道:「情勢危急,無暇寒喧,你我擇一隱秘之處商談如 
    何?」 
     
      韓夢雲當即會意,道:「東翁請便吧!」 
     
      王效賢呵呵朗笑道:「我命廚下治席恭候二位就是。」略一抱拳,與那武師快 
    步行去。 
     
      霍文翔見二人走遠,從袖底取出一串古錢。 
     
      韓夢雲大驚,改顏正色道:「原來黃少俠乃令主所遣,不知有何吩咐?」 
     
      紫衣少年道:「令主詢問『瑁玉』得手了未,交與在下帶交令主,百花翁相率 
    門下一二日內定然來犯。」 
     
      韓夢雲神色憂慮,長歎一聲道:「韓某為了『瑁玉』,耗費盡心機,怎奈遍覓 
    無著,東翁王效賢自己也不知祖上遺留有否此物,難就難在此處,百花翁之事已有 
    耳聞,韓某佈置停妥,但似嫌人力過於單薄。」 
     
      紫衣少年略一沉吟道:「百花翁西域第一高手,非但武功曠絕,而且精擅迷魂 
    魔法,紫霞莊平庸武師如何能抵擋得住,在下意欲派遣一位輕功能行之人,去往寒 
    潭調來高手多人,或能阻遏一時。」 
     
      韓夢雲道:「府中武師關你我何事,你我急於找出『瑁玉』所在,一旦到手立 
    即鴻飛冥冥。」 
     
      紫衣少年冷冷一笑附在韓夢雲耳旁密語一陣。 
     
      韓夢雲不禁神色大變,逭:「百花老賊居然如此狠毒。」 
     
      驀地——一聲慘嗥騰起,來自不遠,紫衣少年目光一變,道:「想不到他們發 
    動如此之快。」 
     
      韓夢雲雙肩一晃,循聲撲去,紫衣少年接蹤而去。 
     
      只見樹桿旁倒著一名武師屍體,胸骨全裂,紫血汩汩溢出,目瞪嘴張,死狀猙 
    獰恐怖之極。 
     
      屍旁立著一雙全身紅衣緊扣,背插奇形兵刃凶煞,左側一人約莫五旬開外年歲 
    ,一張黑慘慘臉膛,濃眉蝟須如刷,鈐眼蒜鼻,唇厚露齒,目光陰沉。 
     
      另一個刀瘢削臉,慘白如紙,魚眼鷹鼻,稀發無須,森冷悸人。 
     
      韓夢雲低聲向紫衣少年道:「這兩人是黔靈喪門弔客,武功怪異,出手狠辣, 
    但久不在江湖行走,亦不知所蹤,怎奈今日竟找到紫霞莊來。」 
     
      紫衣少年道:「看來,喪門弔客二怪已受百花老賊網羅,此來必是探聽紫霞莊 
    虛實,這些武師酒囊飯袋,用來送死徒然則甚?」. 
     
      韓夢雲眉峰微皺,低聲道:「武功精純上乘的武師均派在藏珍樓附近。」 
     
      奇怪,黔靈喪門弔客二怪目光森冷凝視著韓夢雲與紫衣少年身上,一言不發, 
    氣氛沉悶之極。 
     
      韓夢雲微微一笑道:「黔靈二怪到我紫霞莊則甚?江湖規矩,血債血還,難道 
    二位不知麼?」、喪門許平弔客紀靈是當年江湖有名殺星,聞言發出陰惻惻悸人心 
    魄長笑。 
     
      紀靈道:」我倆出道江湖以來,殺人不計其數,雙手血腥,區區一個武師還嚇 
    不了我。」 
     
      韓夢雲道:「你敢藐視我紫霞莊無人。」嘬嘴送出一聲尖銳嘯音。 
     
      白石小徑內飛掠而出四個巨靈大漢,身高九尺,太陽穴高高隆起,身形靈活, 
    一望而知四人學有非常造詣。 
     
      許平正眼也不望那四人一眼,森森一笑道:「韓夢雲,你休派這些無用之人送 
    死,識相的,趕緊交出『瑁玉』。」 
     
      韓夢雲朗笑道:「兄弟如果知道『瑁玉』所在,還會留在紫霞莊麼?」 
     
      許干陰陰—笑道:「此話倒是實情,有勞韓老師領我黔靈二怪面見宅主王效賢 
    ,只要韓老師置身事外,我兄弟倆絕不為難於你。」 
     
      韓夢雲朗笑一聲道:「好說!好說!敝東翁現在藏珍樓,即就是在下置身事外 
    ,二位也恐難如願。」 
     
      紀靈目中精芒怒射,喝道:「韓老師是說還有人相阻?哼哼,是誰?」 
     
      韓夢雲道:「就是在下這雙肉掌。」話才出口,身形如電向黔靈二怪欺了過去 
    ,右掌斜腕一刁,出式「星宿飛河」力沉勁猛,望許平肩頭拍去,左手駢起兩指, 
    「魁星奪斗」迅如電火,點向紀靈「玄璣」要穴。 
     
      一式兩招,奇奧精詭,雷厲電閃,黔靈二怪措手不及,被迫得縱身一躍,分向 
    躍開去。 
     
      黔靈二怪老於江湖,深謀歷練,知同向避了開去,韓夢雲必如影隨形攻來,佔 
    盡先機,故而分向躍開,使韓夢雲無法兼顧。 
     
      那知韓夢雲比二怪更鬼,一式出手,暗中扣在右掌心三支「無影燕尾釘」趁著 
    紀靈躍開之際猛發射出,身形如附骨之蛆向許平跟蹤而去,雙掌一錯,運出五式, 
    無一不是辛辣狠毒奇招。 
     
      紀靈身形還未沾地,突感身後三樓微嘯暗勁襲來,心說不好,倏地一個燕青十 
    八滾,貼地滾了開去。 
     
      叮叮叮三聲,三支燕尾釘深沒於磚石中。 
     
      紀靈一躍立起,跟前人影疾晃,只見四個巨靈大漢已將自己團團圍住,不禁怒 
    火如焚,猛萌殺機,右臂反掠,將肩後一柄奇門兵刃「三稜兩刃刀」亮了出來。 
     
      這件兵刃通體用紫金砂與風磨銅合鑄而成,柄粗如卵,紫斑燦爛,鋒口犀利寒 
    光閃閃。 
     
      四個巨靈大漢各持著一柄牛耳潑風大砍刀,凝式站立不動,八隻深沉目光注視 
    著紀靈。 
     
      休看這四人貌像粗魯,其實諳守著武功上乘心法,敵未動,我不動,敵一動, 
    我先動十二字法訣。 
     
      紀靈此時已知紫霞莊表面鬆懈無防,骨子卻藏有無數內家高手,得手不易,絲 
    毫不敢大意,一雙鬼眼亂轉,只見韓夢雲與許平搏鬥猛烈,各展出乎生絕藝,許平 
    依然不能佔絲毫上風,紫衣少年立在一旁卻虎視眈眈,暗暗驚心。 
     
      只見他目光轉了兩轉,突然一鶴沖天拔起,忽聽四聲大喝中,刀光電奔,潑浪 
    掀濤般劈向紀靈原存身之處。•這正如紀靈所料,突聽紀靈發出一聲桀桀怪笑,但 
    見一道銀虹驚天而下。 
     
      兩聲淒厲慘嗥同聲傳出,血光進射,一雙巨漢為紀靈奇門兵刃在胸腔劃開尺許 
    口子,仰身倒地。 
     
      其餘一雙巨靈大漢手中兵刃脫手飛起半空,嚇得面如土色。 
     
      紀靈怪笑未落,一條紫影巳電閃而出,面色大變,喉中發出一聲悶哼,身形蹬 
    蹬蹬退了三步方始停住。 
     
      只見紀靈長前胸前被紫衣少年指力劃裂尺許口子,鮮血涔涔滲出。 
     
      令紀靈驚心的卻是紫衣少年傷他的一式,就是方才自己用來傷四武師的一式奇 
    招,不由瞪目問道:「尊駕武功是何人所授?」 
     
      紫衣少年冷笑道:「在下精擅偷襲別人獨門心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有何 
    不可。」 
     
      話聲微微一頓,又道:「在下未施煞手之故,系原諒二位此來,並非有意,迫 
    不得已,奉勸二位懸崖勒馬。」 
     
      紀靈面色又是一變,道:「尊駕何不明白說出?」 
     
      「百花翁是麼?」 
     
      紀靈面上不禁泛起一絲苦笑道:「能制住黔靈二怪的人,武林中尚不多,尊駕 
    知道就好,恐怕相繼來犯紫霞莊之人尚不僅我黔靈二怪。」 
     
      紫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承蒙見告,感激不淺,奉勸紀老師轉告百花翁,不要 
    枉費心機,剛愎自用,徒使盛名付之流水,廢於一旦,說著忽揚手向一株樹葉叢中 
    虛空拍出一掌。」 
     
      啊呀一聲,一條身影懸空墜下,叭噠一聲,顱裂氣絕而死,此人裝束是江湖普 
    通打扮,紫衣密扣,由於頭顱粉碎,漿血模糊,面目已不可辨,但從腰旁攜帶凸鼓 
    革囊可以瞧出是鼠劫之輩。 
     
      紀靈心頭暗感一震,那面韓夢雲與許平巳對接了一掌,顯然許平功力稍遜一籌 
    ,身形未穩住樁,惱羞成怒,倏地掣出肩頭兵刃,忙嚷了聲道:「老大,我們走吧 
    !」 
     
      許平聞聲一怔,轉面瞥見紀靈胸前長衫被割裂一大塊,流血雖已止住,幅上卻 
    遺有血漬,知今日他們必討不了好處,冷笑道:「韓老師,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 
    流,相見有期。」話畢,與紀靈雙雙轉身疾奔而去,轉身即杳。 
     
      紫衣少年微喟了一聲道:「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紫霞莊巳捲入一片驚濤駭浪 
    中。」 
     
      韓夢雲點點頭,不勝憂慮道:「如今計將安出。」 
     
      紫衣少年略一沉吟,道:「還是依在下之見,命人趕往石林請援。」 
     
      韓夢雲道:「遠水救不了近火奈何?」 
     
      「不然!」紫衣少年道:「武林群雄如今均知韓老師潛跡紫霞莊,志在覓『瑁 
    玉』只要你我不離紫霞莊,他們投鼠忌器,必然暗中防護你我安危,因為韓老師尚 
    不知『瑁玉』藏在何處,百花翁雖愚,也不致出此下策。」 
     
      韓夢雲目中神光一振,道:「對!就是這麼辦!」說著又面色微變,道:「派 
    人趕往石林不明路徑也是枉然。」 
     
      紫衣少年道:「萬全之計,莫如在下親自趕回,不過令主急需覓獲『瑁玉』, 
    此間情勢惡劣,人力單薄,在下不可輕離,韓老師請繪於圖形,由在下去嘉明鎮派 
    苗琛壇主兼程趕往。」說著微微一頓,道:「在下現去察視莊外情勢,恐此刻莊外 
    已是暗樁密佈……」 
     
      韓夢雲搖首道:「無須,你我先去藏珍樓,以二人之智或偵了一絲端倪,兵貴 
    神速,事不宜遲。」 
     
      紫衣少年暗暗發笑,知韓夢雲對他無一絲疑慮,故作沉吟須臾,點點頭道:「 
    也好,或許『瑁玉』久已散失,我等徒然心勞力拙。」言不下勝悵然。 
     
      韓夢雲轉身疾奔如風走去,紫衣少年隨後,只覺紫霞莊佔地甚廣,林園遼闊瑰 
    麗,不覺行在—楓林中,楓葉凋殘殆盡,禿桿枯枝上尚留有一兩片萎黃楓葉,迎風 
    瑟索,林木中建有三層石造樓宇,石道巳作灰黑,令人有陰沉森森之感。 
     
      一進藏珍樓,不時發現暗處屹立著黑衣武師,戒備異常森嚴。 
     
      進入藏珍樓後,紫衣少年目中神光流盼四顧,察覺此樓辟有多間獨室,分門別 
    類擺設珍玩,雖只一晃而過,卻瞧出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韓夢雲忽轉面道:「藏珍均經兄弟整理過,其中不乏珍品,但世俗之物,不堪 
    寓目,三樓有一間暗室,獨存古玩多種,兄弟對其中十數種尚難明瞭珍貴之處……」 
     
      紫衣少年道:「韓老師是說那暗室中或可找出瑁玉下落。」 
     
      驀地——戶外雲空遠處送來一聲清嘯,韓夢雲不禁神色微變,忙道:「兄弟事 
    先已繪下進入石林地形,少俠請速遣苗壇主趕往請援,等兄弟誘來犯勁敵進入藏珍 
    樓。」 
     
      紫衣少年道:「在下必須至深夜方能離開,天下事不能操之過急,急則生變。」 
     
      韓夢雲歎息一聲道:「但願他們如少俠所料,投鼠忌器才好。」說時已登入二 
    樓,掠入暗中。 
     
      紫衣少年守在門外,只覺門內火不一亮一暗,韓夢雲翩若驚鴻般閃出,手中拿 
    著一張疊折成塊的羊皮紙地圖,正色道:「全仗少俠了。」 
     
      紫衣少年道:「但願用不著此圖。」 
     
      韓夢雲不禁怔得一怔,說道:「這卻是為何?」 
     
      紫衣少年道:「苗琛攜古錢符而往,自有人帶入晉見令主,本用不著此圖,但 
    武林各大門振高手已紛紛趕往石林,阻止令主獲得星河三寶,若石林暗樁自顧不暇 
    ,則必須依仗此圖,萬全之備不能不防。」 
     
      韓夢雲點點頭道:「少俠緊隨兄弟腳步,禁制已由兄弟引發,來人只要妄入一 
    步,必遭慘死。」 
     
      紫衣少年心中暗驚,緊隨著韓夢雲身形步法,默記韓夢雲所經之處。 
     
      只見韓夢雲已跨出藏珍樓外,紫衣少年是暗疑韓夢雲舉動離奇,此刻他步步為 
    營,暗道:「天下事欲速則不達,只要功夫深,那怕他不墜入我手中。」 
     
      楓林外人影幢幢,寒光閃閃,忽聞一聲高喝道:「韓夢雲出來回話。」 
     
      喝音響若洪鐘,震耳欲聾。 
     
      韓夢雲飛步走出,只見林外散立著十名黑白兩道群雄,其中著名人物有沅江雙 
    凶龍衛文桑,南儒司空陵,北丐佟青松,尚有數人裝束怪異,面目冰冷,江湖上均 
    未曾見過他們這些人走動。 
     
      以韓夢雲昔年久走江湖,竟識不出此數人來歷,又不是百花翁手下,不禁大感 
    納罕,遂朗笑道:「是那位呼喚兄弟?」 
     
      忽從數裝束怪異人中邁出一個紫醬臉膛滿面于思的大漢,聲若洪鐘的道:「在 
    下衛大剛。」 
     
      韓夢雲不禁神色微變,抱拳道:「原來是霹靂金剛衛老師,兄弟心儀已久,今 
    日得能瞻仰丰采,實三生有幸,但不知有何指教?」 
     
      衛大康道:「韓老師是明知故問!」 
     
      「可是為了『避水瑁玉』而來麼?」 
     
      「不錯!」 
     
      韓夢雲劍眉一閃,放聲朗笑道:「縱使瑁玉為兄弟取得持以相贈,衛老師亦不 
    能安然離去。」 
     
      衛大剛沉聲道:「衛某要來就來,要去就去,韓老師不必杞人擔憂。」神情狂 
    傲,目無餘子。 
     
      奇怪的是場中群雄無一人出聲,屏肅凝立,似存心瞧熱鬧來的。 
     
      場中氣氛異常沉悶,煞似心頭如壓巨石,逼得喘不過氣來。 
     
      韓夢雲本足智多謀,詭詐若狐,此時的他已感計窮力絀,大感困惑。 
     
      忽覺身後起了一陣沉重步履聲,心中一怔,疾然轉面,只見王效賢捧著一支四 
    方擅香木匣快步走來,高聲道:「王某方才在書室後一舊架頂上尋得此匣御賜瑁玉 
    ,不知有無避水之異,王某非武林人物,不願見紫霞莊捲入江湖殺劫中。」 
     
      霹靂金剛衛大剛目中神光一亮,快步向王效賢走來。 
     
      沅江雙凶龍衛文桑發出陰惻惻冷笑,縱身如電疾射,四掌猛推,厲喝道:「站 
    住!」 
     
      狂飆如潮,猛向霹靂金剛衛大剛襲去。 
     
      衛大剛已自身形如電,掠在王效身前,五指疾伸方搭在木匣上,忽感腕脈一麻 
    ,如遇蛇噬,猛然回縮,身形踹空拔起。 
     
      那股狂飆方欲撞在王效賢身上,王效賢身形突然一挪,神奇無比地竟滑開七尺。 
     
      這一突然巨大的變化,不由把韓夢雲驚得呆了,他只道王效賢聲色犬馬,手無 
    縛雞之力,何來如此精湛的武功。 
     
      紫衣少年也不禁暗噫了聲,目泛異光芒。 
     
      沅江雙凶及霹靂金剛衛大剛飄身落空,目中怒焰如熾,發鬚根根蝟立。 
     
      只見王效賢冷冷一笑道:「王某早年雖習武功,目的不過防身而已,非與諸位 
    逐鹿武林,爭名好勝可比,這塊『瑁玉』引起江湖殺劫,殊非王某所預料,但王某 
    決定割愛,卻不知得主所屬。」 
     
      佟青松大笑道:「匣中真是『瑁玉』麼?」 
     
      王效賢望了佟青松一眼,回面喝道:「出來!」 
     
      楓林中兩個漢子疾步走出,抬著一盛滿清水木盆,放在王效賢身前。 
     
      只見王效賢抽開木盆,取出一塊形如涼枕,黛翠深碧,夾著雲形花紋石塊,微 
    微一笑欠腰緩緩放在水中。 
     
      武林群雄一霎那間鴉雀無聲,數十道目光凝注在那塊「瑁玉」上。 
     
      顯然「瑁玉」並非膺品,盆水立時中分,溢噴盆外,須臾,盆內滴水無存。 
     
      王效賢呵呵大笑,迅疾無比將「瑁玉」放回匣中。 
     
      文桑突伸右臂,電光石火向木匣攫去。 
     
      驀聞王效賢大喝道:「且慢!」 
     
      文桑不禁怔得一怔。 
     
      王效賢身形飄了開去,冷笑道:「王某只消右掌略使暗勁,『瑁玉』立成碎粉 
    。」 
     
      此舉立時將文桑震懾住。 
     
      王效賢道:「只要諸位決定得主誰屬,王某絕不吝惜持以相贈,現存在藏珍樓 
    內,期以三日,逾期王某當毀之無惜。」話落,緩緩轉身走入楓林,步向藏珍樓而 
    去。 
     
      韓夢雲神色微變,高聲道:「東翁慢走!」 
     
      只感腕脈一緊,一陣飛麻襲體,身後忽伸來一支手臂,五指銳利如鉤扣住,但 
    聞龍衛陰惻惻怪笑道:「韓夢雲,你走得了麼?」 韓夢雲不禁冒出機伶伶寒 
    氣,打一寒顫,突感腦後「風市」穴上被針尖猛戮了一下,禁不住悶哼一聲。 
     
      此刻四外群雄一湧而上,南儒司空陵道:「龍老大,你制住韓老師用意何在?」 
     
      龍衛冷笑道:「他與王效賢狼狽為奸,在他身上定可得回『瑁玉』。」 
     
      司空陵道:「龍老大,你這是言不由衷,『瑁玉』對你一無價值,沅江雙凶, 
    威震天南,名望隆尊,豈可為虎作倀。」 
     
      此言一出,龍衛不禁神色在變,獰笑道:「窮酸,你此話是何意?」 
     
      司空陵朗聲大笑道:「你們二人是受命百花翁為擒走韓夢雲來的是麼?試想這 
    紫霞莊外群雄雲集,將韓夢雲挾持而去無異癡人說夢。」說著五指疾拂而出,喝道 
    :「放開!」 
     
      龍衛冷笑道:「未必見得!」右手一帶韓夢雲身軀,疾轉如輪,左手一式「撩 
    雲拂月」,望司空陵來掌迎去。 
     
      兩股暗罡猛接,「啪」的一聲大響,氣流漩蕩,捲起一片黃塵,兩人身形搖撼 
    了兩下,各自撤出數步。 
     
      龍衛狂笑道:「名列四奇的南儒功力也不過爾爾,恕龍某不能奉陪了。」 
     
      驀地——莊外傳來一聲龍吟長嘯,只見牆外掠來紛紛人影,為首者是一個白袍 
    老人,身法絕快。 
     
      群雄中忽有人驚詫道:「百花翁!」 
     
      來人禿頭尖額,風眼壽眉,銀鬚及腹,兩手特長,蓄有修長指爪,身穿一件雪 
    白長衫,兩目開閹之間,精芒如電。 
     
      隨後來的是百花翁門下西域高手,穿著五彩繽紛異色長衫。 
     
      百花翁正眼也不望武林群雄一眼,向龍衛頷首微笑道:「及時制住韓夢雲,可 
    挽救武林殺劫,功莫大焉。」 
     
      北丐佟青松笑道:「大言不慚。」 
     
      百花翁聞盲目中精芒逼射,冷冷答道:「老朽向不作無補實際空言,但除了老 
    朽之外有誰可挽救中原武林浩劫,若待鬼臉老賊攫得星河三寶,則中原精英將死無 
    □類矣。」 
     
      佟青松道:「無疑你也是覬覦星河三寶而來,看來,你白白耗費一番心血,恐 
    難如願了。」 
     
      「這話由何而指?」 
     
      「韓夢雲真會將石林寒潭確址供出麼?哼哼,只怕你那迷魂魔法亦無法逞其技 
    。」 
     
      百花翁不禁一怔,向沅江雙凶道:「此話作何解釋?」 
     
      沅江雙凶如墜五里雲霧中,渾然摸不著頭腦,遲疑不能即答。 
     
      佟青松笑道:「鬼臉老人的來歷諒你也忖出幾分,他心性為人,控制手下之法 
    比你尤為狠毒,方才龍衛以襲制住韓夢雲手法,『陰手抓魂』無疑是你所授獨門武 
    功,怎知韓夢雲及時吞下了老賊為之所配追魂毒藥,非老賊趁虛點他穴道莫能解開 
    ,老化子說你枉費心機一點都錯不了。」 
     
      百花翁聞言心頭暗感一震,冷然笑道:「老朽卻是不信。」目光凝注在韓夢雲 
    臉上,果然發現韓夢雲眼神有些呆滯,黯然失去光彩,雖為龍衛五指扣住,面上卻 
    不見半點痛苦難禁之色,不禁向龍衛詢問當時經過詳情。 
     
      龍衛扼要說出,百花翁失聲詫道:「王效賢手無縛雞之力,乃逐情聲色無用之 
    輩,怎會有此精湛武功,其中必有蹊蹺。」 
     
      佟青松大笑道:「鬼臉老賊已捷足先登,老化子說你枉費心機一點不假。」 
     
      百花翁不禁咬牙切齒,頓足怒道:「你這臭化子為何不早說。」 
     
      此丐佟青松長歎一聲道:「老化子也無須臉上貼金,就在你來到之前才悟出其 
    中玄虛,鬼臉老賊此刻必已逃向石林,老化子雖在紫霞莊外布下嚴密暗樁,老賊擅 
    於易容,武功已臻化境,但難以阻止於了。」 
     
      紫衣少年一直屹立在一株楓樹旁,似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在沉思探索,聞得老 
    化子之言不由面現驚愕之色。 
     
      百花翁鼻中冷哼一聲道:「此話老朽似難盡信。」 
     
      他口中雖這麼說,其實內心卻有九分信服,要知他乃是城府深沉機警之人,眼 
    前情勢變化,無一不與老化子所說絲絲入扣由不得他不信。 
     
      如說是佟青鬆手下或同道人物所獲,盡可得手後安詳離去,為何要在黑白兩道 
    群雄之前炫露,豈非自相矛盾,那麼鬼臉老賊此舉分明意在使群雄困惑躊躇,讓其 
    有寬裕時間遠去無法讓人追蹤。 
     
      南儒司空陵笑道:「既然閣下不信,王效賢現在藏珍樓,閣下何不前往察視。」 
     
      說時一條人影如飛掠至,現出一鳩衣百結,鬚髮蓬亂的老叫化,向佟青松躬身 
    稟道:「佟長老……」說時眼角瞥見百花翁,不禁失聲驚噫,目光發楞。 
     
      佟青松見狀大感惶惑,問道:「你這是為何?」 
     
      那化子道:「方纔屑下親見這位百花前輩背負布囊,一般裝束,望滇境方向走 
    去,形色從容之極。」 
     
      此言一出,武林群雄不禁嘩然色變。 
     
      百花翁瞠目問道:「是尊駕親眼目睹麼?」 
     
      老化子答道:「不錯,而且尚有十數名弟兄均曾目擊。」 
     
      佟青松微笑道:「老化子所料如何?你的一舉一動,均落入此人所算中,你來 
    時他尚未離去。」 
     
      百花翁成名以來,從未吃過如此暗虧,他潛跡之處頻頻發現強敵侵擾,來敵形 
    蹤飄忽如魅,火警頻傳,使他疲於奔命,倘無此事,如及時趕來豈能讓此賊得手而 
    去,痛恨不已,經佟青松一激,愈發殺機猛萌。 
     
      霹靂金剛衛大剛道:「佟老師,何不明言此人來歷?」 
     
      「鬼臉老人。」佟青松正色道:「至於真正來歷迄今為止猶是武林不解之謎。」 
     
      衛大剛冷哼一聲道:「真要是他,衛某要將石林夷為平地。」 
     
      佟青松大笑道:「石林何辜,遭此禍劫。」 
     
      衛大剛面上一紅。 
     
      突然,百花翁疾轉身軀,伸手如電抓住韓夢雲。 
     
      韓夢雲僅面上浮出一絲癡笑。 
     
      司空陵疾逾閃電掠至韓夢雲身後,冷冷說道:「你是欲將韓夢雲挾持而去麼?」 
     
      百花翁怒道:「在他身上可得知老賊來歷,你是欲與老朽為難麼?」 
     
      司空陵正色道:「武林是非自有公道,百花老師既有挽救武林之心,就該坦誠 
    相待,韓夢雲罹受禁制未必是你獨自一人能解,眼下來此皆是武林中出類拔萃高手 
    ,集我等智慧或能解開韓夢雲所受禁制。」 
     
      百花翁道:「佟化子不是說韓夢雲吞下迷魂坶藥麼?」 
     
      佟青松笑道:「此乃老化子猜測之言,但觀察韓夢雲神色,卻為老賊獨門手法 
    點中穴道。」 
     
      百花翁疾然轉面,目注韓夢雲須臾,暗道:「佟化子之言果然不差。」忽伸手 
    拍向韓夢雲脅下穴道。 
     
      韓夢雲猛然瞪目上翻,嘶啞嗥叫一聲,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百花翁不禁面紅耳赤,忽振吭一聲長嘯,踹足凌虛拔起半空,挾著韓夢雲電射 
    掠去。 
     
      西域高手及沅江雙凶隨著紛紛騰空拔起,去勢如電,轉眼已遠在數十丈外。 
     
      衛大剛大喝道:「追!」 
     
      武林群雄亦隨著魚貫竄起,司空陵發出一聲長笑,騰空兩臂猛張,宛如一頭展 
    翅大鵬,身法美妙,去如流星電閃,投向莊牆外疾杏。 
     
      佟青松目注紫衣少年微笑道:「在韓夢雲身上弄了手腳是老弟所為麼?」 
     
      紫衣少年不禁一怔道:「並非晚輩所為,真是老賊麼?」 
     
      佟青松面色一變,搖首歎息道:「此非老賊,而是另有其人,看來情勢變化愈 
    來愈複雜了。」 
     
      紫衣少年道:「韓夢雲已將石林地圖交與晚輩,晚輩意欲兼程趕往石林寒潭, 
    先老賊奪取星河三寶。」 
     
      佟青公長歎一聲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老弟你去吧,老化子別無所能, 
    最擅挑撥離間,扇動百花翁與鬼臉老賊拚個你死我活,讓老弟從容得手。」 
     
      紫衣少年正是霍文翔,聞言抱拳一拱,道:「有仗老前輩了。」身形一晃電射 
    而去。 
     
      佟青松迎風巍立,眺望紫霞莊內景物一眼,正欲離去之際,忽見一條嬌俏身影 
    翩若驚鴻般一閃而至,現出冷梅傲霜的虞風霞姑娘。 
     
      虞風霞道:「老前輩,他們人呢?」 
     
      佟青松道:「情勢變化得極為離奇複雜,大出老化子意料之外……」 
     
      話未說完,虞鳳霞似焦急不安道:「霍少俠人呢?」 
     
      佟青松似有所見,面色微微一變,忙道:「姑娘,此地非暢談之處,速速離去 
    。」用手一拉虞鳳霞穿空而去。 
     
      藏珍樓內冒出一虯髯赤面老人,捷如鷹隼電瀉落下,宏聲道:「都走了麼?」 
     
      樹蔭叢中躍出四個黑衣大漢齊齊躬身道:「都走了!」 
     
      赤面老人目光炯炯生威,道:「我等功成身退,也可離去了。」右掌一擺,紛 
    紛疾隱於林中不見。 
     
      這一切卻是夢一樣的謎,猶如霧裡看花,令人不禁有似是而非之感。 
     
      石林奇景,騷人墨客遊蹤其處,不禁瞠目結舌,歎為觀止,只緣其僻處南荒滇 
    西峽谷,道路崎嶇,旅人甚少涉足,由滇西路南東北十餘里入山,於絕頂下望,只 
    見山麓下簇擁著一堆亂石,神似棋盤上黑白棋子,毫無引入入勝之處,但身入其境 
    ,即蔚為奇觀,根根聳立數十丈,宛如萬筍朝天,停足凝視之下,其形象光怪陸離 
    ,莫可言宣,或如傴支頤老人,或如怒目金剛一臂擎天,或如無數奇獸怪禽,咆哮 
    騰躍,張牙舞爪,糾結成群,步履其間,無數景象變化在眼前湧現,令人目不暇接 
    ,有如身入太虛幻境。 
     
      路南石林,地質學考察屬於二疊紀石灰岩,迄今已有兩億八千萬月,雄偉壯觀 
    ,氣象萬千,石南峭壁上刻有甚多擘窠大字,譽之為「天開異境」,「天造奇觀」 
    ,「彩雲深處」,「磊落萬古」與「天下第一奇觀」,實不能比擬其萬一。 
     
      寒潭俗稱劍峰池,深藏石林之內,峭林團聚,僅一孔隙可達,池水湛碧奇寒。 
     
      午刻時分,一輪紅日倒映在池水中,鮮麗奪目,卻未帶來暖烘烘的感覺,依然 
    有料峭寒意。 
     
      劍峰池東面如刃峭壁上,巍然矗立著兩條人影,一個頭髮花白半禿,薑黃臉瞠 
    ,眸子白少黑多,身著一襲團花繡錦茶褐色長衫,面色莊肅。 
     
      另一個是戴著金色面具老人,穿著—身油光滑亮緊身衣靠,陰冷目光中含有焦 
    急之色。 
     
      兩人久久不發一聲,沉寂得宛如眼前一潭死水般。 
     
      半晌,金面老人目光流動,啞聲道:「丘老師,老朽一向行事沉穩,抱著人定 
    勝天之心,瑁玉志在必得,亦可稍滅凶危。」 
     
      瞽目神卜丘知易冷冷答道:「一飲一酌,莫非前定,人何能逆天行事,那瑁玉 
    得主並非令主而另有其人,錯過今日,要想星河三寶更難了。」 
     
      金面老人道:「老朽全然不信。」 
     
      丘知易冷冷一笑道:「令主不信,丘某再說也是枉然。」 
     
      金面老人鼻中冷哼一聲,目中更顯得陰冷駭人。 
     
      只見一條黑影在數十丈開外石林一閃,飛快絕倫,如流星掠來。 
     
      來人身法絕快,轉瞬即至,身影甫定,即躬身稟道:「瑁玉已被百花老人所得 
    ,向石林兼程趕來。」 
     
      金面老人大驚道:「那韓夢雲呢?」 
     
      「為百花老人擒住。」 
     
      金面老人厲聲道:「你等速分頭攔截,誘他深入遁甲奇門困住。」 
     
      丘知易歎息一聲道:「未必能困住他,看來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那人已疾如流星而去。 
     
      金面老人沉聲道:「丘老師,別盡說些喪氣話,時機稍縱即逝,老朽意欲潛入 
    寒潭覓取星河河三寶,能為老朽一卜否?」 
     
      丘知易道:「行事貴在當機立斷,何必問卜。」 
     
      就在此刻,遠處忽現在一道旗花衝霄奔起,爆放漫空紅焰流彩。 
     
      金面老人不禁一怔,轉面凝望漫空流焰紅彩,目光駭異道:「百花老兒竟來得 
    這麼神速。」 
     
      尚未回面之際,對面峭壁現出一條紫色人影,迅疾無比地一式魚鳶入水,穿入 
    寒潭內,咚的一聲,激起尺許水花泡沫。 
     
      金面老人聞聲惕然四顧,道:「丘老師,你有否所見?」 
     
      丘知易冷冷說道:「毒龍卷尾所致,令主,人不可逆天行事,紫府書生前車可 
    鑒,縱然星河三寶為令主所得,也不克久享。」 
     
      金面老人不答,在懷中取出一隻玉瓶,傾出九粒紅藥丸吞下,閉目合睛,俟藥 
    力散發全身。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金面老人只覺渾身熾熱如焚,筋膚似欲脹裂般,突然一 
    鶴沖天拔起半空,一式「鷂子翻飛」,身軀輪轉,頭下足上穿入寒潭中。 
     
      丘知易長歎一聲,面色激動,目光凝望藍天白雲,喃喃自語道:「武林間又見 
    一片血雨腥風,人力豈能勝天。」眸中不禁流出兩粒晶瑩淚珠。 
     
      只見他激動的面色漸漸平復下來,探手入懷,取出五枚金錢,反覆數擲,細推 
    卦象後,嘴角竟泛出一絲笑容……且說紫衣少年嘴躍下寒潭後,立即沉入潭底,只 
    覺池水寒冷如冰,但仍禁受得住,迅疾無比撤出肩後的射陽劍,睜目四巡,凝神察 
    視星河三寶何在? 
     
      只緣池水甚深,天光不能透入池底,窮極目力,僅能窺及五尺周圍以內景物。 
     
      他小心翼翼挨著潭壁緩緩持劍搜索,發現潭壁孔穴甚多,暗道:「莫非星河三 
    寶深藏在孔內,由毒龍守護著,這倒是煞費周章之事。」 
     
      突然猛感一股奇猛的水力如柱直撞向自己而來,身形不由自主地望潭壁退去, 
    只覺身軀一個旋轉,被逼入一方孔穴內,不禁大駭。 
     
      他只覺這股奇猛的水力竟是有增無減,遂將自己身形退至一方死角藏身,幸虧 
    潭底孔穴宛如珊瑚礁,四通八達,不致被堵住,為之寬心不少。 
     
      紫衣少年正是霍文翔,他忖測不出這股奇猛無比的水力是何原因,漸見眼前水 
    色竟是愈來愈亮,不禁大感駭異。 
     
      待他凝目瞥清,發現一頭獨角龍首停在孔穴之外,那光亮系目射出,張牙舞爪 
    ,卻似畏懼霍文翔那柄射陽劍,躊躇不前。 
     
      自武夷山佛面人屠鐵少川奇襲北斗令閻鵬展後,霍文翔奉命出道江湖,星河三 
    寶在武林傳言中竟是人言人殊。 
     
      第一次傳聞系紫府書生夫妻行經天山冰河絕谷,為寒罡水颯所阻,避於天然冰 
    穴中,竟發現「星河譜」武林秘笈,展閱之下,非服天龍丹不可習成,攜回故居暫 
    封於秘處,夫婦雙雙覓至寒潭,與毒龍惡鬥,終因潭水奇寒,又罹受重傷,寒侵骨 
    髓,返回故居後遭強敵毒手所害。 
     
      但霍文翔知道星河譜為恩師閻鵬展所得,卻在武林中仍是一個謎。 
     
      再有一項說法,就是虞冰夫婦攜星河譜至寒潭取天龍丹,後因罹受重傷,寒侵 
    骨髓,自知無望成星河絕學,一氣之下,索性將星河三寶棄置寒潭留待有緣。 
     
      當時尚有甚多傳聞,附會渲染,與事實違背太遠,不可持信,但天龍丹是武林 
    中人夢寐以求之物,服下後不但武功倍增,而且能駐顏長壽起死回生,即是無星河 
    譜,也志在必得。 
     
      這時,霍文翔目睹獨角蛟龍張牙舞爪,作勢欲撲,他本極聰明之人,忖道:「 
    莫非『天龍丹』就藏在這附近孔穴內。」遂留神附近孔穴內有無天龍丹,不禁身形 
    轉動。 
     
      那知毒龍張口噴出一股水柱,將他身形撞在石壁上,痛得幾乎張口出聲,但霍 
    文翔堅守著心神,手中射陽劍使勁劃出一抹青虹,逼得青龍迅疾退後數尺。 
     
      一人一龍就在水底僵持著,由於霍文翔穿著寶衣,身前潭水能逼開寸許無虞空 
    氣匱乏。 
     
      毒龍亦深通靈性,前次與虞冰夫妻惡鬥,亦受重傷,痛定思痛,不敢妄自逞兇 
    ,存心將霍文翔逼住無法換氣,窒息死在寒潭內。 
     
      雙方這一僵持,反予金面老人可乘之機,金面老人雖服下耐寒丸藥,卻依然感 
    覺潭水奇寒澈骨,深知動手要快,挨延時刻,反增自己性命之憂。 
     
      他穿入水底,即發現毒龍盤踞一方孔穴之前,僅回著望了金面老人一眼,便棄 
    置不顧,貫注在霍文翔身上,一瞬不瞬。 
     
      毒龍通靈,見霍文翔手持射陽劍,即知是一強敵,不敢絲毫懈怠,因天龍丹就 
    藏在霍文翔存身之處附近,而一柄神兵玉勾斜又抓在後爪上,是以將金面老人不置 
    於懷。 
     
      潭底光潔,無半絲泥砂,毒龍身長五丈餘,鱗甲燦爛,後爪握著連鞘玉勾斜, 
    龜紋斑斑,可以瞧得逼真,金面老人不由心中竊喜。 
     
      金面老人目中卻蘊著一抹憂慮,因未發現「天龍丹」何在,「天龍丹」對他關 
    係重大,暗道:「嘗聞紫府書生虞冰吐露口風,『天龍丹』為一堅硬鐵匣封存其內 
    ,非神兵寶刃不能削開,毒龍監視守護甚嚴,那孽蓄也深知若服下龍天丹便可得上 
    九天,但始終未悟出『玉勾斜』犀利無匹,可削開鐵匣,人獸智愚分野亦在於此。」 
     
      他默默權衡形勢利弊,自知無法在水底久留搜覓「天龍丹」何在,不如用迅雷 
    不及掩耳之勢搶下「玉勾斜」,再用玉勾斜殺死毒龍,浮起水面換氣後從容搜覓天 
    龍丹。 
     
      他這一心念既定,探手匣中揣出一柄鋒芒犀利的匕首,長僅六寸,身形慢慢躡 
    近毒龍體後。 
     
      那毒龍一心貫注在霍文翔身上,霍文翔身形突然迅疾無比滑至孔穴另一方。 
     
      霍文翔知道毒龍如此嚴密防範著自己必有緣故,兩道目光四處搜視。 
     
      驀地——他發現孔穴通往另一孔穴水道中有著一支鐵匣,寬厚僅尺許,猛然悟 
    出匣中必是天龍丹,他盤算出手部位後,倏地伸臂出劍,疾逾奔電向鐵匣撥去。 
     
      毒龍大怒,備力吐出一股含有毒液的水柱,清水立變渾濁,水力洶湧如潮。 
     
      射陽劍經水柱一衝,立時蕩了開去,霍文翔只覺虎口一震,射陽劍幾乎脫手, 
    不禁微微一凜。 
     
      但霍文翔目睹水色渾濁不清,知毒龍吐出毒液,暗道:「時機不再,尚等待什 
    麼。」 
     
      他不畏劇毒,身形如箭滑至鐵匣藏處,左手抓起,一摸之下,不禁一怔,原來 
    這具鐵匣是整體燒鑄而成,心中忖道:「若將鐵匣攜出寒潭,此時石林四周雲集武 
    林高手,泰半卻是覬覷『天龍丹』而來,倘有失手便鑄成大錯。」猛然萌生以射陽 
    劍削開鐵匣之念。 
     
      渾濁水色由濃轉淡,毒龍認為噴出毒液,來人必禁受不住,離開孔穴逃去,那 
    知大出意料之外,目睹鐵匣已在霍文翔手中,右手射陽劍已向鐵匣削去,不禁又驚 
    又怒,知弄巧成拙,急噴出一股水柱,前爪攫抓霍文翔而去。 
     
      水力奇猛,力逾萬鈞,由不得霍文翔不把身形挪閃開去,但見毒龍右爪銳利如 
    鉤攫向左肩而來,逼得他後中射陽劍改弦易轍向毒龍右前爪削去。 
     
      毒龍諒認出射陽劍犀利無匹,斬金斷玉,不可強攫鋒芒,爪勢一斜撥水沖激來 
    劍。 
     
      霍文翔在水底孔穴地勢逼狹,不能展開手腳,又因潭水重壓阻滯劍勢,經毒龍 
    水力一衝,射陽劍不禁震得橫向前削去。 
     
      那知無巧不巧削在鐵匣上,克嚓微響,鐵匣中裂分成兩半,二粒嫣紅奪目,大 
    如龍眼的天龍丹順著人力水沖向霍文翔面前。 
     
      霍文翔情急生智,張口將兩粒天龍丹吞入腹中。 
     
      毒龍目睹自己守護多年,珍逾性命的「天龍丹」為霍文翔服下,不禁劣性大發 
    ,眼中幾乎噴出火來,突然一個回身竄去,耳聞掀濤如雷潮聲,把霍文翔搞得莫名 
    其妙。 
     
      霍文翔服下天龍丹後,至感渾身倦怠,兩眼沉重閹閉,暗感不妙,心欲起身浮 
    出寒潭上,但心有餘而力不濟,漸漸神昏睡去。 
     
      毒龍四竄,便是金面老人攫取毒龍爪上「玉勾斜」之時,金面老人目睹毒龍毫 
    不防備,認為有機可趁,手中鋒芒犀利的短匕猛向毒龍後爪脛骨戳去,左手五指施 
    展混鷹爪力一把抓在劍鞘上沉勁一擰。 
     
      短匕寒光電奔猛戳在毒龍脛骨上,鱗堅甲厚,雖未傷及內肉,但金面老人功力 
    絕乘,勁沉如山,卻痛澈入骨,不禁尾部一搖,身軀疾轉了過來。 
     
      金面老人混元鷹爪力未將玉勾斜奪出爪外,卻被毒龍巨身旋轉之勢,帶得旋起 
    ,不禁暗怒道:「孽畜,老夫如不殺你,誓不在扛湖上行走。」右手依然緊抓在玉 
    勾斜劍鞘上不放,身形猛然貼緊龍腹,右手匕首連連戳向龍腹要害。 
     
      人龍立時展開一場激烈搏鬥,池水揚沸騰空,激起尋丈波浪,驚險駭極。 
     
      且說石林入口有處石林舖小小鎮集,不過四百戶人家,矮簷瓦屋,僅一條狹仄 
    短短街道,市面蕭條。 
     
      這日晨曦方起,石林舖竟突形熱鬧起來,三五成群的武林人物形色匆匆奔向這 
    小小鎮集,茶樓酒館充斥著各色各樣的江湖豪雄。 
     
      往常江湖人物卻是喧嚷不絕,開懷痛飲,顧盼自雄,今日卻意外的沉默緘言, 
    一杯在手,目光卻凝望向外面,等候著什麼似的。 
     
      突然——街衢上忽揚起一個粗豪語聲道:「百花翁已奔向石林方向來啦,遲則 
    無及,走!」 
     
      武林群雄聞聲紛紛躍起,各自留下茶錢酒資,竄向門外,趕奔石林入口山上。 
     
      石林入山途徑,異常峻險,兩旁峭壁聳天,光潔如塹,猿揉難上,僅兩人並肩 
    寬五尺崎嶇小道,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這時山道上寂寥無人,氣氛異常肅殺,陰沉。 
     
      只見遠處十數條人影疾如流星,飛奔而來,一至臨近,正是百花翁率領著西域 
    高手,身形飄風,轉眼即至。 
     
      百花翁倏地停身,道:「這就是石林入徑麼?」 
     
      身後疾然跨出一個上身半裸,下體著一襲獸短裙,腰帶上繫著幾隻小鉤,頭戴 
    束髮金冠,面目陰鷙獷悍的少年,銳厲的目光打量了山勢地形一眼,答道:「恩師 
    ,這正是石林入山途徑。」 
     
      百花翁沉聲道:「隗丹,風聞金面老兒在此石林周近設下先天奇門,布有嚴密 
    伏樁,你去察觀一下。」 
     
      聲還未落,峭壁之上隨風送來一聲陰沉悸人的冷笑,只見五條黑影捷逾鷹隼, 
    電瀉疾落在百花翁七丈開外,現出五個黑衣勁裝背刃老人,太陽穴高高隆起,精芒 
    閃蘊,一望而知都是內外兼修,武功絕頂的上乘好手。 
     
      百花翁微笑道:「五位都是金面老兒手下麼?」 
     
      居中一個面色白晰,五綹黑鬚的老者答道:「正是,閣下是否西域第一高手百 
    花老人?」 
     
      百花翁含笑道:「老朽本是中原人士,遊蹤西域,倦鳥知還,風聞貴瓢把存有 
    霸尊武林之雄圖,願求一見。」 
     
      那老者冷冷答道:「閣下身懷『瑁玉』,覬覷寒潭三寶,居心叵測,敝當家曾 
    吩咐下來,閣下如願獻出『瑁玉』,那是同道至友,不然,閣下恐難生離此滇西。」 
     
      百花翁面色一寒,道:「真的麼?隗丹,你去取他項上人頭。」 
     
      隗丹應了一聲,一躍而出,右臂疾伸如電,一式「玄鳥劃沙」向那老者頸間削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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