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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 轡 紅 纓

                   【第二十三章 虎穴游龍】
    
      三峽天險,林寒澗肅,猿啼清淒,傍午時分,神女峰上一條人影疾逾飛鳥瀉落 
    峰下,現出一俊美青衣少年,星目中隱泛淚光,佇身在江邊,目光凝注在滔滔江流 
    ,似跌入沉思中。 
     
      一霎那間,前塵往事,紛至沓來,心緒愁亂,只覺無從排遣。 
     
      突然,他發現遠處水波中有兩條迅快人影奔來,不禁一怔,抬目望去,只見一 
    雙勁裝捷服,肩頭刀把絲穗飄拂的江湖人物,一至臨近,感覺來人面目甚為稔熟, 
    佯裝重重咳了一聲。 
     
      來人與青衣少年目光一接,面露驚喜之容,一人高聲喚道:「是霍少俠麼?」 
     
      青衣少年正是霍文翔,他與花九鵬程南淮告別後,兼程趕向黃鶴山,順道而去 
    赤甲松雲峰「大士庵」奠祭秦錫壽夫妻及紅粉知己秦麗琪。 
     
      人間傷心事,莫過生離與死別,霍文翔放聲大哭,直至聲嘶力竭,才在墓前拜 
    了三拜,取道神女峰而下。 
     
      霍文翔亦看見了那是韓耀、陳廣,微笑道:「鐵令主已歸道山,兩位尚在奔波 
    江湖麼?」 
     
      陳耀面現驚詫之色道:「少俠尚不知如今威懾江湖之金面人就是佛面人屠鐵少 
    川麼?」 
     
      霍文翔聞言面色平靜如常,微笑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但他那詐死之策武 
    林中已深信不疑,兩位如今何往?」 
     
      韓廣道:「為尋覓少俠而來?」 
     
      霍文翔不禁一呆,道:「兩位為何知道在下在此?」 
     
      韓廣抱拳笑道:「咱們兩人是受瞽目神卜丘知易老前輩指點而來,丘前輩自石 
    林脫身老賊牢籠,便易容改裝,跟蹤老賊爪牙中,探刺老賊陰謀佈置,因我等久巳 
    棄暗投明之心,他因而指點趕奔此處,丘前輩神卜委實不差,卜得此刻必與少俠相 
    晤。」 
     
      霍文翔道:「丘前輩現在何處?」 
     
      「惡鬼堡內麼?」 
     
      「老賊亦在惡鬼堡內麼?」 
     
      陳耀道:「我等就是為此趕來,丘前輩相囑老賊已趕向黃鶴山,但此去必然撲 
    空,因虞姑娘落在天水境內,囑少俠趕往相救……」 
     
      霍文翔面色微變,道:「虞姑娘身遭危險麼?」 
     
      韓廣道:「丘前輩說少俠趕去,必知內情。」說著一望峭壁峻崖,搖搖首道: 
    「少俠如早來三日,必身陷危境,鐘離炎兩日前奉命將巴東三峽人手悉數帶往惡鬼 
    堡。」 
     
      霍文翔一聞鐘離炎之名,不禁星目泛出兩道寒芒,冷笑道:「鐘離炎就是那葛 
    衣老人麼?那鐘離炎早年人極正振,為何與鐵少川沆瀣一氣。」 
     
      韓廣答道:「內情極其複雜,恕韓某不知內情。」說著望了霍文翔一眼,接道 
    :「韓某幾乎忘懷了丘前輩轉告少俠之言,他說七海神龍夫婦及秦姑娘實是詐死, 
    尚在人間。」 
     
      霍文翔一聞此言,不由呆住……『韓廣又道:「七海神龍秦老英雄與鐘離炎乃 
    是至交好友,深知天蕩湖已成是非之地,避仇遠禍,遷來巴東三峽盤龍谷中,寄居 
    ……」 
     
      霍文翔目露困惑之色道:「家岳屍體曾經崑崙掌門等武林高人察視致命傷痕, 
    確為毒手魔什萬釗陰毒掌力一擊斃命,眾目所睹,難道是假,莫非丘前輩故作此言 
    ,免在下哀痛。」 
     
      陳耀搖首笑道:「內情究竟陳某難以獲知真相,但丘前輩謂七海神龍秦老英雄 
    夫妻亦是機變睿智之人,發現鐘離炎言詞閃爍,形跡詭祟,即知身陷危境,苦思脫 
    困求生之策,推托他們兩夫妻已看破世情,不宜居在盤龍谷,是以遷至松雲峰絕頂 
    『大士庵』,死者三人俱是替身。」 
     
      霍文翔不禁泛出笑容,道:「但願丘前輩之言是真,蒙兩位大叔見告,在下感 
    激不淺,兩位如今意欲何往?」 
     
      韓廣道:「我倆藉採辦土木工料之便而來,尚須趕往惡鬼堡中,煩勞少俠解除 
    身上惡毒禁制之蒙丘前輩盜取解藥拾顆,每三日按時服下,可供半月之需。」 
     
      霍文翔領著陳韓兩人去仙女廟後隱秘之處,與兩人解開禁制後作別就道,展開 
    絕乘輕功,一日一夜抵達天水東關外。 
     
      東關外一片十畝許碧綠草原,牛羊成群,風光明媚,怡性悅目。 
     
      草原之中建有一座木造小亭,斑剝蝕朽,顯系年代甚久,供離人惜別,過往稍 
    駐所物。 
     
      亭中除一賣茶老翁,尚有兩江湖人物在內,西北賣茶兼營賣酒生涯,兩名江湖 
    人,均系面目黧黑中年大漢,羊雜佐酒,談笑風生。 
     
      霍文翔身形走入亭內,即擇一石座坐下,叫了一壺酒,幾碟小菜,自酌自飲。 
     
      兩名江湖人物見霍文翔入亭,話語立時打斷,注視在霍文翔身上。 
     
      霍文翔也不理會,以手拈杯,目注亭外遠處景物。 
     
      忽地,不遠處現出兩條人影,疾奔如飛而來,這兩人面目森冷,一身灰衣勁裝 
    ,握著明晃晃的鋼刀,似追蹤仇家,神色沉肅,撲入亭中,四道冷森森眼神巡視了 
    一眼。 
     
      只見一個黑糝糝臉膛大漢懾人目光注著兩江湖人物冷笑道:「朋友,方才可曾 
    發現百花匪徒經過此處無有?」 
     
      「沒有!」 
     
      答得很乾脆,所來兩人互望了一眼,並不深信,那大漢又冷笑道:「這就奇怪 
    了,明明瞧見百花老賊門下奔逃來此……」 
     
      霍文翔突朗笑道:「自己追蹤竟追得沒了影子,路人豈能多管閒事,何況我等 
    又未瞧見百花門下,朋友,你嘮叨則甚。」 
     
      他深信陳耀韓廣之言不疑,虞鳳棲翠萍兩人既然落在天水境內,必須及早設法 
    尋找下落,目睹所來兩人不似正派人物,暗覺這兩人必非好路道,莫非與老賊大有 
    關連。 
     
      此一動念,正巧誤打誤撞竟碰上了,遂出言激起來人怒火。 
     
      大漢身形奇快,一晃便自欺在霍文翔身前,大喝道:「朋友是何來歷,速速說 
    出,以免在下無禮。」 
     
      霍文翔淡淡一笑道:「尊駕又是何來歷?」 
     
      一言頂回,將兩人問住,來人系玉皇觀賊道換易俗裝,自然礙難道出,面色由 
    紅轉白而青,忽地兩聲暴喝出口,寒芒電奔劈向霍文翔而去。 
     
      只見兩股寒芒一閃立消慘嗥騰起,人影霍飛叭噠墜地,玉皇觀賊道兩隻右臂齊 
    肩斷去,血流如注。 
     
      不知霍文翔施展何種神奇武功,非但將兩柄鋼刀奪在手中,而且在電光石火間 
    將賊道傷在自己的刀下。 
     
      兩飲酒江湖人物竟不相信自己的眼力,居然這麼差法。 
     
      但見青衣少年緩緩立起,走在玉皇觀兩賊道之前,冷冷喝道:「兩位如惜命, 
    快快站起回話。」 
     
      霍文翔輕笑了一聲,伸出兩指在兩人臍孔上約七分無名穴道各戳了一指。 
     
      那兩飲酒江湖漢子目露驚容互望了一眼,暗道:「這點穴法太過奇詭,平生未 
    見,可見武學之道,浩瀚若海,自己一點藝業,可說是滄海一粟,不勝渺小。」 
     
      只見兩名玉皇觀賊道立時面色慘變,用僅存的右手按著肚皮,但感腹內臟腑蠕 
    蝸翻動,絞腸如結,那痛苦委實難禁,滿頭大汗似黃豆般冒出。 
     
      霍文翔面寒如冰道:「兩位若不吐實,在下也不勉強,只要忍受得住我這獨門 
    點穴手法,臟腑迸裂,腸管根根寸斷,七日後才慢慢死去之苦,任憑兩位離去。」 
     
      這時,不要說兩賊道,就是鐵打漢子,也寸步難行,只聽黑臉大漢顫聲道:「 
    朋友手段也未免太狠辣了。」 
     
      霍文翔道:「這話未免太欠公允,若非在下武功稍勝一籌,豈不死在兩位刀下 
    ,釁自你開,焉能怪得在下,朋友,速自承來歷是為上策。」 
     
      另一名賊道似忍受不住苦痛,顫聲叫道:「貧道實是玉皇觀出身,奉觀主之命 
    追殺百花門下。」 
     
      霍文翔不禁一怔,暗道:「話內大有文章,非窮詰根底不可。」右掌虛拂向兩 
    名賊道,兩道絞腸翻腑之苦稍減,冷冷一笑道:「這話令在下委實不能置信,百花 
    門下為何與貴觀結怨,此時此地,百花翁自顧不暇,萬萬不會縱容門下到處樹敵, 
    莫非貴觀也被金面老人所網羅麼?」 
     
      話聲雖然平和,但送入兩賊道耳中,無異雷擊,心神猛凜,知道青衣少年料事 
    如神,謊言欺騙立罹慘死之禍,倒不如實話實說,免得追悔不絕。 
     
      黑臉大漢長歎一聲說出經過詳情。 
     
      霍文翔面色微變,右掌疾拂而出,兩道只覺心脈一震,眼前發黑,倒地死去。 
     
      賣茶老翁怎見過這般血淋淋殘酷局面,縮在一角,震顫嚇得面無人色。 
     
      霍文翔含笑取出十兩白銀,道:「老丈不要害怕,這錠紋銀也可稍維數月用度 
    ,請回家稍歇數日,不可將此事吐露,免遭殺身之禍。」 
     
      老翁顫巍巍地接過銀兩,千恩萬謝,收拾器皿擔挑離去。 
     
      霍文翔目光轉注在兩江湖漢子面上,微微一笑道:「是非江湖,凶險萬分,兩 
    位及早離開,隱忍方纔所見,以免不測。」 
     
      兩江湖漢子卻跨前一步,抱拳一揖至地,一貌像清正的中年瘦小漢子道:「兄 
    弟黃奇及同門師弟易長齡,授藝北嶽,方才少俠神奇武功,兄弟望塵莫及,自知藝 
    業淺薄,卻懷除惡務盡之志,倘蒙不棄,願追隨冀尾,略盡棉薄。」 
     
      霍文翔面有難色道:「金面老賊當世巨邪,手辣心黑,此行兇險異常,兩位倘 
    有意外,叫在下長懷愧疚……」 
     
      亭外忽送來一聲怪笑道:「老弟不必推辭了,我等正需人助拳,何可拒人千里 
    之外。」人影疾如電射落在亭中,正是塞外人魔藍景輝。 
     
      霍文翔一見藍景輝,不禁皺眉笑道:「你又想來了麼?」 
     
      藍景輝大笑道:「愚兄知老弟身蘊絕學,不擔心你的安危,豈不知卻有人懸念 
    憂慮,是以奉命而來。」 
     
      霍文翔知他說的是指誰,不禁面上一熱,訕訕笑道:「小弟不信你隻身獨人趕 
    來,他們人咧!」 
     
      藍景輝哈哈大笑道:「愚兄早料到瞞不過你,他們分成五撥趕來,約在天水南 
    關城樓晤面。」 
     
      霍文翔道:「情勢已刻不容緩。」手向玉皇觀賊道屍體一指,接道:「方纔你 
    必巳耳聞,七殺惡判東方旭等巨邪俱被老賊用藥酒使之本性迷失,驅使搜覓虞冰後 
    人藏處,小弟意欲前往玉皇觀探明情勢,你可在南關城樓等小弟轉來再定應敵方策 
    。」 
     
      藍景輝知霍文翔不願他隨去分心,頷首道:「好吧,賢弟此去應小心一二。」 
    說著轉視黃易二人接道:「兩位隨老朽走吧!」 
     
      霍文翔一晃穿出亭外,疾如流星趕往玉皇觀。 
     
      玉皇觀外柏林隱處暗樁密佈,卻不見半點人影,除風送樹濤外,靜悄悄地寂靜 
    如一泓秋水。 
     
      霍文翔飄然慢步,神態安詳走入柏蔭籠翠中。 
     
      忽從樹幹後傳來一聲斷喝道:「貴客留步!」 
     
      月見樹後轉出一個灰袍老道,稽首笑道:「敝觀適遭變故,奉觀主之命勸告遊 
    客改日再來,恕今日不能接待,請施主海涵之幸。」 
     
      霍文翔故作錯愕之容道:「在下久聞玉皇觀為天水著名勝境,因與貴觀主前有 
    一面之雅,是以不辭遠道慕名來訪。」說著右手疾如星光石火伸出,一把扣住了道 
    人右臂「曲池穴」上。 
     
      老道感覺飛麻襲體,不禁膽寒魂飛。 
     
      霍文翔道:「有勞道長領在下去見觀主。」 
     
      林內尚藏有甚多暗樁,見狀大驚,正欲搶出相救,只聽老道歎息一聲道:「原 
    來施主乃武林高人,貧道失敬了,但貧道之言是實,敝觀主片刻之前有事離開玉皇 
    觀,不知何時轉回……」 
     
      霍文翔笑道:「那麼在下至貴觀恭候觀主返回就是。」 
     
      老道心內竊喜,忖道:「你願自投羅網,那就莫怨貧道了。」口中答道:「既 
    然如此,施主請隨貧道去敝觀吧,萬一有江湖宵小冒犯施主,休怪貧道言之不預。」 
     
      霍文翔朗笑道:「冤有頭,債有主,未必會找到在下頭上,道長撫鬚杞憂。」 
    說著五指一鬆。 
     
      老道說丁一聲「請」,請先領路趨出。 
     
      霍文翔如影隨形跟出,舉手投足立可致老道死命,賊道不禁膽寒,忖道:「這 
    人舉動似是尋仇而來,武功高不可測,若不設計除他,必貽無窮後患。」心中毒念 
    頓萌,珠眼亂轉。 
     
      玉皇觀內殿閣莊嚴巍峨,蒼松翠柏,合抱參天,清淨寧謐。 
     
      只見三清大殿廊上負手屹立著一個貌相奇古麻冠道人,沉聲道:「修幻,觀主 
    嚴命這兩日不能接待嘉賓,怎麼你又明知故犯,觀主怪下罪來哪個擔待。」 
     
      老道稽首答道:「這位施主武林高人,與觀主曾是舊識,貧道不便拒絕,望護 
    法恕罪。」 
     
      麻冠道人長長哦了一聲,道:「原來施主與觀主原是舊識,敝觀這兩日遭西域 
    百花老賊無事生非侵擾,不得不權宜措施,拒嘉賓來訪,免傷無辜,施主上下名諱 
    可否賜告。」 
     
      霍文翔聰明絕頂,近來見識增長,一望而知是故弄玄虛,做張做智,暗暗冷笑 
    一聲,道:「煩勞通稟觀主,就說雁巖舊友觀主必然知情。」 
     
      麻冠道人堆下滿面笑容道:「觀主適才外出,入晚於時才可趕回,施主請入客 
    室用茶,容貧道相陪如何?」 
     
      霍文翔微笑頷首。 
     
      麻冠道人領著霍文翔走向竹林小徑中一間寬敞客室中分賓主落坐,一個青衣小 
    道泡過一盞好茶。 
     
      霍文翔接過掀開盞蓋,只見茶色碧綠,清香撲鼻,不禁贊遭:「好茶。」一飲 
    而盡,笑道:「在下遠道而來,煩渴異常,請道長不要見笑。」 
     
      麻冠道人嘴角隱泛出一抹險毒笑容,但瞬息即掀,遜笑道:「不敢,不敢。」 
    隨命青衣小道再泡一盞香茗送上。 
     
      霍文翔突然面色一變,道:「不好,茶內有毒。」 
     
      麻冠道人獰笑道:「施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只見霍文翔頹然自太師椅上滑了下來,倒地不起。 
     
      麻冠道人擊掌三聲,門外疾逾飄風竄進四個中年道長,喝道:「送往死囚牢中 
    。」 
     
      四道人一擁上前,突然,慘叫揚起,一道金虹從四道中穿隙而出,直奔麻冠道 
    人。 
     
      這一猝然變化,令麻冠道人錯愕一呆,金虹已然及體,雙肩一涼,左右雙臂離 
    肩落地,鮮血如注湧出。 
     
      麻冠道人神色慘變,蹬,蹬,踉蹌退撞壁角,怎麼也解不透那面目冷漠的黃衣 
    少午為何不畏迷毒,只見四道已橫屍倒地,殷紅鮮血流溢全室,知必無幸,咬牙獰 
    聲道:「原來施主是有意尋仇,施主雖然武功高強,也難生離敝觀。」 
     
      霍文翔冷笑道:「在下也不殺你,無須危言恫嚇,在下既來得就可安然離去, 
    若道長糾集舉觀之眾報這斷臂之仇,在下在殿廡下恭候就是。」說著轉身向室外走 
    去。 
     
      麻冠道人雙臂雖斷,卻毒念未泯,見霍文翔走出,不由暗中冷笑道:「這是你 
    天奪其魄,自速其死,令主來觀已布設奇門,你只一走錯,立被困住,任憑你武功 
    蓋世,也難走出奇門外。」心中追悔自己一念之差,欲用藥茶迷失他本性收為己用 
    ,如先引入奇門困住,何致慘罹斷臂之禍。 
     
      忖念中人已隨著霍文翔走出,不由大驚失色,原然霍文翔已由他領來之路徑走 
    向大殿,步履絲毫不差,不禁振吭送出一聲淒厲長嘯。 
     
      霍文翔已走在殿廡上,面對兩行聳天古柏夾著一條筆直,寬可兩丈石板甬道, 
    面現不屑笑容。 
     
      嘯聲中,只見人影如魅紛紛掠出在石道上,麻冠道人雙腿著力,一鶴沖天而起 
    ,身化凌雲十八翻,疾翻觔斗落在群道之前。 
     
      群道一見麻冠道人斷除雙臂,不禁相顧駭然變色。 
     
      麻冠道人道:「這位施主有意尋仇,絕不可任其遁觀外。」 
     
      只見一面如重棗,絡耳虯鬚老道搶前兩步,目中寒光炯炯,逼視霍文翔一眼, 
    厲聲道:「施主是否百花門下。」 
     
      霍文翔哈哈一聲長笑,身形如風飄落在石道上,答道:「非也!」 
     
      道人目睹霍文翔身法奇妙,分明一身功力已臻化境,不禁暗中膽寒,退了半步 
    道:「敝觀弟子一向戒律謹嚴,不得輕與江湖中人結怨,施主與敝觀何人結有宿仇 
    ,請說明何妨,殺戮無辜,枉為英雄行徑。」 
     
      霍文翔朗聲大笑道:「在下並未戮殺無辜,只是這位麻冠道長心術陰險,用藥 
    茶欲將在下制於死地,若不斷臂示警,豈非任你等無法無天。」說著面色一沉,道 
    :「在下與貴觀主玉峰道長及金面老賊結有宿怨,哪位道長願傳訊貴觀主速速趕返 
    ,清結舊怨後,在下立即離去,絕不妄殺一人。」 
     
      群道聞言心神猛震。 
     
      面如重棗道人答道:「敝觀主離觀不明去向,但入晚即回,無須傳訊,但金面 
    老賊是何來歷,恕貧道芒然不解,施主倘若張冠李戴,指鹿為馬,以莫須有罪名加 
    諸於敝觀主身上,豈非傳笑武林,貽人話柄。」 
     
      霍文翔冷笑道:「道長好一張利嘴,那金面老賊未與貴觀主同行麼?」 
     面如重棗道人斷然答道:「無有!」 
     
      霍文翔察言辨色,暗覺道長之話並無虛假,亭中死道吐露詳情,只說東方旭群 
    邪被藥酒喪失本性,玉皇觀受命於金面令主,但未說金面老賊亦在玉皇觀,莫非老 
    賊尚未趕至此處。 
     
      當下默默心念一轉,朗聲道:「不論道長之話是否真實,在下已確知貴觀主率 
    領東方旭等群邪在此天水郊外追捕百花老賊及搜覓虞冰後人,不明去向之說,騙不 
    了在下。」 
     
      道人面色大變,咳了一聲答道:「施主既已知情,何不逕向敝觀主去處尋仇。」 
     
      霍文翔不禁微笑道:「問得好,俗說一動不如一靜,在下既非百花同黨,何必 
    捲入是非漩渦中。」話聲略略一頓,笑道:「瞧你等氣勢洶洶,環陣相待,莫非有 
    代報麻冠道長斷臂之恥麼?」 
     
      「正是!」 
     
      霍文翔大笑道:「那你們一齊上吧!」 
     
      道者一聲大喝出口,人影紛紛竄前,撲攻霍文翔,按五行九官方位,攻勢凌厲 
    ,配合謹嚴。 
     
      只聽霍文翔一聲長笑出口,金黃劍飆飛灑乍湧,道眾紛紛墜地。 
     
      但見九個道者右肋上被劍光刺穿一孔,血液緩緩流出,面色蒼白如紙。 
     
      令人驚駭的是那劍傷部位居然每人在同一穴道,毫釐不差。 
     
      這一手神奇不測的劍法,玉皇觀道眾不禁懾住。 
     
      霍文翔冷冷一笑道:「有哪位道長尚欲出手印證,在下當恭候領教,俗諺識時 
    務者是為俊傑,在下不願妄戮無辜,尚望遣出一人速稟報觀主趕回。」 
     
      群道默不作聲,目露忿極之色。 
     
      霍文翔目光如電掃視了群道一眼,冷笑道:「諸位道長既不願傳訊觀主趕回, 
    在下也不勉強,只好在下只身前往郊外搜覓行蹤,不過在下須廢去諸位道長一身武 
    功,以免禍害武林。」 
     
      群道聞言大驚,倏地反身竄去。 
     
      耳聞一聲大喝道:「站住!」 
     
      猛感寒風襲體,氣血滯麻,才竄出七八尺外,力道猝阻,僕咚栽撲在地。 
     
      尚有兩道起身較快,堪堪掠出牆外,忽耳邊起了霍文翔清朗語聲道:「速向觀 
    主稟明,不然無法活命。」 
     
      語聲乍起,只覺胸腹被擊實了兩掌,嗥聲甫出口中,已被一股強猛掌飆送出牆 
    外。 
     
      餘下群道尚未圖逃,目睹霍文翔身形曳空似流星般飛起,似天際神龍般,在一 
    瞬眼間將妄念逃生同門一一傷在掌指下,不禁膽寒魂飛,雙腿顫抖。 
     
      一個面像清懼老道長歎一聲道:「施主未免手段太毒辣了。」 
     
      霍文翔道:「須知除惡務盡,在下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廢除武功,留下性命 
    ,法外施仁,道長未免太強詞奪理了。」說著身形緩緩向老道走去。 
     
      老道面色慘變,忽右掌伸向天靈蓋「噗」的一聲擊下,自絕倒地而死。 
     
      霍文翔側然歎息,身形一動,向另一道走去。 
     
      群道似僵凍之蟲,震慄不能動彈。 
     
      片刻之間,群道均被霍文翔點了殘穴。 
     
      霍文翔暗中長吁了一口氣,反身飄然向三清大殿走去,默默思忖片刻之後,即 
    將面臨前未曾有的強敵,這些人如似東方旭等蓋世凶邪,神智喪失,泯不畏死,其 
    本身武學更非玉皇觀賊道可比,如老賊在此,更是棘手。 
     
      但他目的志在釜底抽薪,不願虞鳳棲落入老賊手中,最好將老賊懾伏,蟄居惡 
    鬼堡,遂其一鼓殲滅,永除武林大患。 
     
      只見霍文翔身影消失在三清大殿門內。 
     
      暮瞑漸合,玉皇觀內瀰漫著一片肅殺淒涼氣氛。 
     
      群道被廢去武功後,心頭充寒怨憤,滿不是滋味,只覺天地皆灰,蹣跚走出觀 
    外。 
     
      灰砂漫空,四野蒼茫。 
     
      青袍老道與玉峰真人聯袂率著群邪向玉皇觀如飛趕返。 
     
      突然,玉峰真人忽口中驚噫一聲,神色猝變,目光凝視在遠處,不勝愕然。 
     
      原來遠處出現群道身影,三三兩兩,步履蹣跚遲緩,似武功已失。 
     
      玉皇觀主陡地身法加快,捷逾飛鳥,眨眼即迎上群道,喝道:「你等為何如此 
    模樣?」 
     
      只見一個花白長鬚道人躬身稟道:「觀中忽來一名強敵,武功高不可測,弟子 
    等無能,被來人廢去一身武功。」 
     
      「此人現在何處?」 
     
      「尚留在觀中,指名觀主清結舊債。」 
     
      「此人是何形象?」 
     
      「身著青衫,面目森冷,年歲約在廿七八。」 
     
      「是何來歷?」 
     
      「此人堅不吐露,只說觀主見面就知。」 
     
      玉皇觀主心神一凜,不禁望了青袍老道一眼,道:「你將經過詳情據實敘出。」 
     
      道人一一說出。 
     
      青袍老道神色大變,目露疑容道:「老朽那迷神之藥,無色無味,飲用後侵入 
    臟腑慢慢發作,此人為何不懾,他用的確為金芒長劍麼?」 
     
      「正是?」 
     
      青袍老道沉吟半晌道:「此人來歷老朽委實難以猜出,聞貴觀弟子口敘此入神 
    奇武學,根本揣摸不出源流宗派,依老朽看來,觀主似暫不必與此人相見,俟老朽 
    進入觀內再見機行事。」身形穿空飛起,去勢若電,眨眼隱於觀外翳密松柏中。 
     
      就在青袍老道撲向玉皇觀之前,北丐佟青松巳翻牆掠入觀內,只覺一股血腥氣 
    味刺鼻,蒼松翠柏間狼藉倒著十數具冠髻屍體,斷肢殘腿,血肉紛飛,觸目心驚。 
     
      佟青松喝道:「難道玉皇觀中死絕了麼?怎麼靜悄悄地無人。」他不知已趕過 
    了玉皇觀主等人之前。 
     
      忽聞身後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原來是你這臭老叫化,敝觀與你何仇,如 
    此心狠手辣,斬盡殺絕。」 
     
      佟青松不禁大驚,對面望去,只見是青袍老道。 
     
      老化於早在上穴洞內窺見青袍老道,心疑就是「佛面人屠」鐵少川易容所扮, 
    暗暗心神一凜,他詼諧成性,笑罵道:「你這牛鼻子老道瞎了眼麼?老叫化手無寸 
    鐵的,何能屠戮你那徒子徒孫,你就是玉皇觀主麼?」 
     
      他遂叫做佯裝不知。 
     
      青袍老道鼻中冷哼了一聲,道:「你為何擅自闖入本觀,顯然心懷叵測,若不 
    從實說出,管叫你來時有路,去時無門。」 
     
      佟青松冷笑道:「未必見得!」 
     
      青袍老道神色一變,陡地「飛鷹升空」拔起,右臂已按向肩頭,一道驚天長虹 
    疾展,抖腕震灑出漫空芒雨寒飆,密佈十丈方圓,向佟青松罩下。 
     
      佟青松一見劍光一展,寒氣逼人,就知老道果是心中所疑之人,掌中劍無疑是 
    星河三寶之一「玉勾斜」,不禁大驚。 
     
      他眼力奇高,這一劍式乍展,就知無論閃挪何方均難逃出劍勢之下,更硬拚招 
    架不得,情急生智,身形一遠貼地竄出,疾如電射。 
     
      甫自脫出劍勢之外,猶未彈身立起,只感肋間一麻,真力全洩,僕身在地,暗 
    道:「今日老化子算是栽到家了。」 
     
      青袍老道左手五指如鉤,一把抓起,冷笑道:「威震武林之北丐,藝業也不過 
    爾爾。」 
     
      佟青松身雖被制,卻鎮定如恆,淡淡一笑道:「你不過是猝然偷襲,先發制人 
    ,化子一時托大,誤中暗算,如你我敵手印證,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青袍老道陰陰一笑道:「何必使激將之法,說什麼貧道也不放你,你丐幫弟子 
    桂秋葉將虞冰後一藏匿何處?」 
     
      佟青松悶聲不答,暗中逼運真氣欲衝開所制穴道。 
     
      青袍老道說道:「你不說,貧道自有方法使你說出。」說時忽感腦後風生,傳 
    來喝聲道:「放手!」 
     
      一縷指風逕向青袍老道右臂曲池穴點來。 
     
      青袍老道聞風知警,緊抓著佟青松的左手仍自不放,右腕一震,一式「周處斬 
    蛟」寒光如輪,向身後來敵卷揮而去。 
     
      來敵似知厲害,右臂一撤,身化「神龍騰空」平飛升起,飄瀉在五六丈外,現 
    出青衣面目森冷少年。 
     
      佟青松已認出是霍文翔,故意大叫道:「朋友,你我素不相識,我老化子自有 
    脫身之策,何況老化子輕不受恩。」 
     
      青衣少年冷笑道:「哪有見死不救之理。」身形一斜,肩頭長劍已脫鞘而出, 
    金黃奪目,但卻非神兵利器。 
     
      老道一見此劍款式毫不起眼,不由大為心寬,暗道:「任憑你武功再高,也難 
    擋玉勾斜一擊。」冷笑道:「小輩你納命來吧!」 
     
      話才出口,金霞一閃,對方托著一朵寒星逕身青袍老道「玉勾斜」劍身點來。 
     
      青袍老道大吃一驚,只覺生平未曾見過這等快速的劍招,「叮」的一聲,玉勾 
    斜震得蕩後開去,虎口灼熱如焚。 
     
      少年劍勢迅快無比,寒星斜飛直點青袍老道右臂「曲池」穴而去。 
     
      劍光透射寒芒森冽如割,青袍老道被逼得脫手鬆開扣著佟青松五指,旋身鵬展 
    ,玉勾斜抖腕揮出一式「懸綠釣鰲」。 
     
      佟青松趁隙躍出,幾個起落,已在七八丈外。 
     
      反身只見青衣少年灑下漫空栗雨金飆,挾著悸耳銳嘯劍罡罩向青袍老道。 
     
      只聽一聲厲喝,金鐵交擊響音中,一道驚虹由漫空金雨中脫穎衝出,帶起一條 
    青色人影曳空電射遁去。 
     
      栗雨金飆倏斂,霍文翔托著金劍目露黯然神傷之色,歎息一聲道:「天遁三劍 
    ,全力施為,尚未能將此賊留下……」
    
      佟青松大叫道:「並非老弟之過,只緣此賊手中劍乃系『玉勾斜』,『射陽』
    劍非其之敵。」 
     
      霍文翔聞言一呆,端詳射陽劍一眼,發現距劍尖五寸之下被砍裂一粟米大小缺 
    口,說道:「玉勾斜緣何落在玉皇觀主手中?」 
     
      佟青松道:「他並非玉皇觀主,實是佛面人屠鐵少川。」 
     
      霍文翔聞盲不禁神色大變,道:「老前輩何不早說。」 
     
      佟青松老臉一紅,搖首道:「老化子命懸他手,若說破老化子早就沒命了,老 
    弟快走,此賊必與東方旭等捲土重來,眾寡懸殊,你我兩人非其敵手。」 
     
      霍文翔道:「未必見得。」 
     
      佟青松微笑道:「我知老弟已服下天龍丹,將星河秘笈內絕學融匯貫通,但火 
    候猶不夠,鐵少川縱橫江湖數十年,一身所學巳致爐火純青境界,又得『玉勾斜』 
    之輔,無異如虎添翼,雖未必落敗,但勝他也頗不易,老弟形跡一敗露,日後行事 
    將更不易,無益有損,老弟何必逞一時之氣,徒增無窮之困擾。」 
     
      霍文翔頷首道:「這個晚輩未嘗不知,但老賊去得太過突然,如晚輩推測不錯 
    ,群邪必匿隱觀外暗處,只要你我一出,必暗暗躡蹤,防不勝防,與其如此,倒不 
    如挫他銳氣,令其鎩羽退蟄惡鬼堡。」 
     
      佟青松眉頭一皺,道:「老化子見不及此,你我藏身在觀外密林中,觀察情勢 
    後再作行止如何?須知虞姑娘每日以淚洗面,望眼欲穿,男女之事,恕老化子我無 
    能為力。」 
     
      霍文翔歎息一聲,只見佟青松雙足一踹,穿空飛出牆外,隨即騰身拔起,疾如 
    輕煙般杏失在夜色蒼茫中。 
     
      狂風嘯林,夜瞑四合,蒼空閃耀著繁星。 
     
      參天柏林外突疾逾鬼魅掠入五條人影,悄悄地立在林中,忽聞一低沉語聲:「 
    奇怪,為何迄今未有動靜,難道老叫化與青衣少年已離去了麼。」 
     
      「未必!」 
     
      這時,林外如風又疾飄而至一龐大身影,佟青松與霍文翔藏身在樹巔柏葉叢中 
    ,兩人目光銳利,已瞧出來人正是毒手魔什萬釗,不禁一怔,暗道:「萬釗為何只 
    身涉險!」 
     
      先來五人均是佛面人屠鐵少川黨徒,與萬釗勢若水火,積不相容,這萬釗闖入 
    ,不言而知另有詭謀。 
     
      毒手魔什萬釗身形未定,即曲指向五人飛彈而出。 
     
      只見萬釗五指彈出五點火星,疾如電奔,分向五人打去,這五人尚以為是同黨 
    ,絲毫未戒備,乃見火星襲來,才知不妙,但已不及,火星觸體立即燃燒蔓延全體 
    ,紅光能熊,成為五具火人,同聲慘呼,迅即撲地翻滾,欲壓熄火勢。 
     
      哪知些火系萬釗「雷音神功」中絕毒武功雷火指,非但不能壓熄,而且更為猛 
    烈,人膏助火,那五邪慘呼之聲淒厲不忍卒聞,驚動了佈伏四外之匪邪,紛紛趕來。 
     
      萬釗一手奏功,立即隱去。 
     
      只見青袍老道率著群邪趕至,見五人情狀,大驚道:「此乃毒手魔什萬釗『雷 
    火指』所傷,萬釗如今何在?」 
     
      此話問本多餘,被燒五人俱已火毒攻心,裒嘶翻騰,須臾被燒成五具枯炭。 
     
      青袍老道目中怒焰如焚,狠狠地頓了頓足,正待傳令搜索撲入觀中,忽聽身後 
    騰起一聲慘叫,不禁一怔。 
     
      轉面望去,只見漓江水盜混江龍俞坤伏在塵埃,背上釘著一支蛇頭白羽劍,蛇 
    頭深沒入骨,巳自氣絕死去。 
     
      遠處忽隨風送來百花翁陰惻惻冷笑道:「雜毛老道,不論你如何詭化善變,也 
    難逃老朽神目如電,老朽免傷無辜,你如有膽,不妨只身前來,老朽若不叫你原形 
    畢露,從此絕不問鼎中原武林。」 
     
      青袍老道中一驚,哈哈大笑道:「敗軍之將,豈能言武,貧道焉會懼你。」說 
    時身如電閃循聲撲去。 
     
      群邪魚貫隨出。 
     
      毒手魔什萬釗一閃現形,去如淡煙暗躡群邪身後。 
     
      佟青松低聲說道:「連台好戲,爆烈火熾,大可一飽眼福,無奈我等尚在危中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伸手一牽霍文翔手臂,疾如鷹隼電瀉而下,撲向郊外塵 
    砂茫茫中。 
     
      郊外崗陵起伏,風砂卷空,星月無光,兩人一陣疾馳,霍文翔忽道:「老前輩 
    暫行止步,晚輩察覺身後有人暗躡。」 
     
      佟青松不禁面色一變,兩人收住腳步,凝神傾耳,果然身後傳來颯然破風之聲 
    ,只聞身後有人呼喚道:「佟老師,欲往何處?」 
     
      一條黑影疾掠而至,佟青松定睛望去,見是舊識泰山南天一鶴張紫陌,不禁一 
    呆,道:「張老師不在泰山納福,為何來至隴南。」 
     
      張紫陌含笑抱拳道:「張某靜極思動,行蹤萬里,藉覽河山之勝,適在酒泉小 
    兒外家盤桓返回,途中風聞泰州群雄畢集,故而順道來此,不想遇上佟老師等二位 
    。」說著目注了霍文翔一眼,道:「這位是何來歷,佟老師可否為張某引見。」 
     
      佟青松見張紫陌言詞閃爍,巳知有詐,笑道:「老化子忘年之交黃老弟。」 
     
      張紫陌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黃少俠,老朽失敬了。」 
     
      霍文翔冷冷一笑道:「不敢。」 
     
      張紫陌道:「佟老師意欲何往?」 
     
      佟青松道:「丐幫門下不幸與百花老賊結怨,慘遭屠戮,偵得百花翁行蹤在此 
    一帶現蹤,意欲清結血債,張老師請速離開此是非之地,免遭橫禍。」 
     
      張紫陌哈哈大笑道:「佟老師,你也太小看張某了,身在江湖,何懼風波,你 
    我本是道義之交,容張某稍助一臂之力如何?」 
     
      霍文翔朗笑道:「佟老前輩,張老師自願相助,何能拒人千里之外。」說時右 
    臂疾伸而兩指迅如電閃光石火朝張紫陌「期門」大穴點下。 
     
      距離又近,出手雷奔,張紫陌只覺一麻,氣血逆竄,眼前一花便昏花倒地。 
     
      佟青松低喝道:「快走!」 
     
      兩人先後穿空拔起,落在高崗上隱去。 
     
      風砂漫漫中現出兩條人影如魅,在泰山一鶴張紫陌軀體前停住,搖首歎息一聲 
    ,抓起張紫陌如飛離去。 
     
      霍文翔、佟青松隱在高崗上,窮極目力辨識來人形象,霍文翔道:「其中一人 
    似為鐘離炎,晚輩欲意前往一探。」說時巳一晃而出,疾似流星暗隨兩條前行人影。 
     
      只見兩條人影如飛往西奔向一片祟崖巍嶺中,霍文翔身形異常隱蔽,恐為人察 
    覺。 
     
      鐘離炎抓著泰山一鶴張紫陌掠上一處高崖,向另一人問道:「令主是否在崖下 
    ?」 
     
      「約定之處就在崖下深谷內,因百花老賊誘敵,不知令主是否已返。」說著右 
    掌擲下一道綠色光球投向崖下。 
     
      那片峭崖僅十餘丈,崖下是一片狹長幽谷。 
     
      只聞崖下響起蒼老語聲道:「鐘離炎老師麼?」 
     
      霍文翔藏身在一塊凹陷緒石旁叢草中,聽出那蒼老語聲正是青袍老道。 
     
      這時,鐘離炎二人巳躍身瀉落下崖,星斗閃爍下,只見青袍老道一閃而出,目 
    睹鐘離炎抓著張紫陌,詫道:「張紫陌是何人所傷?」 
     
      鐘離炎歎息一聲道:「張紫陌奉命施行,追上佟老乞兒,佯裝路經偶遇,不想 
    為青衣小賊識破,猝施毒手將張老師點倒。」 
     
      青袍老道目露威凌,咬牙切齒罵道:「老朽不殺這小賊難消心頭之恨。」繼而 
    又急道:「如非百花老賊從中阻擾,豈能讓此小賊逃出手外。」 
     
      鐘離炎道:「百花老賊人咧?」 
     
      青袍老道鼻中冷哼一聲道:「他不敢與老朽正面為敵,捉迷藏似地意欲老朽疲 
    於奔命,以遂其聲東擊西之詭計,哼,老朽以不變應萬變,看他怎奈我何!」 
     
      鐘離炎道:「屬下之見不然,百花老賊似欲令主無法遁身,更掣肘令主圖露武 
    林之雄心壯志……」 
     
      青袍道人冷笑道:「他如不退出中原,老朽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忽聞遠處送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逐鹿中原,誰勝誰負,尚未可知,狂言無 
    益,老朽定不讓你稱心如意。」 
     
      青袍老道大喝一聲,雙袖拂出一股狂飆循聲擊去,拙林撼谷,木折樹斷,轟隆 
    嘩啦一片,威勢駭人之極。 
     
      山谷遠處頓起長笑,迂迴飄蕩,聲如豹梟,令人不寒而慄。 
     
      青袍老道眉宇間逼泛殺機,右手欲撤肩頭「玉勾斜」與百花翁一拼。 
     
      鐘離炎忙道:「他暗我明,若中詭計,我等將窮於奔命矣。」 
     
      「依你之見。」 
     
      「施展金蟬脫殼之計,將百花老賊誘往惡鬼堡中,一面……」底下已杳不可聞。 
     
      霍文翔藏身崖上,只覺語音已杳,探身一閃而出,忽見面前人影疾晃,他情急 
    生智,右掌疾伸如電,呼的一掌將此人送下崖去。 
     
      那人驚呼中身形急墜下崖,只覺為人一把接住,耳聞青袍老道喝問,那人餘悸 
    猶存,答道:「崖上有百花老賊爪牙潛身,本門暗樁俱被點上死穴。」 
     
      青袍老道與鐘離炎神色一變,雙雙騰上崖去,山風嘯掠送濤,哪有半個人影。 
     
      鐘離炎在青袍老道耳邊密語數句,青袍老道喝道:「走!」 
     
      兩條身影穿空如電掠去,瞬眼杳失在夜色蒼茫中。 
     
      霍文翔藏身陰暗處見狀忖道:「我道老賊何以疏忽崖上未設有暗樁,原來俱為 
    百花老賊制命,如此看來百花老賊委實系鐵少川辣手強敵,何不利用他們鷸蚌相爭 
    ,緩和武林危機,徐圖良機殲除鐵少川永除禍害。」 
     
      正默默思忖間,突聞不遠草叢中送來一聲陰森冷笑道:「朋友請現身出見。」 
     
      霍文翔心神微震,一躍而出,只見百花翁與毒手魔什萬釗及百花門下七人立在 
    丈外遠處。 
     
      萬釗兩道懾人目光上下打量霍文翔不住,沉聲道:「閣下是何來歷?」 
     
      霍文翔笑道:「在下武林末學,不求人知,青袍賊道已去,尊駕為何捨本求末 
    ,向在下無事生非。」 
     
      萬釗怒道:「閣下未免太狂妄無禮了,青袍賊道乃武林公敵,老朽意欲求教, 
    怎說是無事生非。」 
     
      霍文翔道:「好說,好說,青袍賊道真正來歷及來蹤去跡,諒尊駕較在下更為 
    瞭若指掌,求教二字愧不敢當,奉勸尊駕等速速趕去,待賊道鴻飛杳杳,情勢一變 
    為他暗你明,更防不勝防了。」 
     
      百花翁冷笑道:「他走不了。」 
     
      霍文翔道:「這倒未必見得,須知老賊毒辣詭計,如非尚有顧忌,豈肯與百花 
    老師干休。」 
     
      「他顧忌什麼?」 
     
      「星河秘笈!」 
     
      百花翁道:「聽閣下口氣,似知星河秘笈所在?」 
     
      霍文翔朗聲大笑道:「在下如知『星河秘笈』下落,早就攫在手中,擇一隱秘 
    之處習成曠世絕學,揚威武林。」 
     
      百花翁笑道:「閣下未服天龍丹,雖得星河秘笈亦是徒然。 
     
      霍文翔微微一笑道:「百花老師既然知之,何不罷手回轉西域,風聞老賊已向 
    七殺惡判東方旭逼出天龍丹服下……」 
     
      語尚未了,百花翁接道:「這個老朽知道,老朽絕不讓星河秘笈落在老賊手中 
    ,否則如虎添翼,今後武林慘遭荼毒,陷入水深火熱中。」 
     
      霍文翔道:「那麼閣下已知星河秘笈下落了。」 
     
      「在虞冰後人手中。」 
     
      霍文翔大笑道:「百花老師錯了,這星河秘笈老賊早自石林寒潭取得,不過其 
    中缺少十三頁,因而急於擒獲虞冰後人,不過虞冰後人是否知情,尚不得而知。」 
     
      百花翁向萬釗投了一眼驚詫之色道:「閣下為何知道得這般清楚?」 
     
      霍文翔冷笑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老賊此去必逃往惡鬼堡中。」說 
    著將惡鬼堡座落何處詳細說出,繼而微微—笑道:「百花老師倘欲湔雪斷指之仇, 
    良機稍縱即逝,不可坐失。」 
     
      百花翁道:「閣下英明睿智,老朽意欲借重如何?」 
     
      霍文翔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在下有要事,恕難從命了。」說著雙拳略拱, 
    身形一轉即待離去。 
     
      忽聞萬釗一聲厲喝道:「站住!」 
     
      霍文翔微微一笑道;「你若妄念狹制在下,那就鑄成大錯了。」說時身形疾轉 
    ,右掌迅如電光石火左右開弓揮去。 
     
      「叭」「叭」兩聲脆響,毒手魔什萬釗身手如此高的江湖名宿,竟然閃避不掉 
    ,兩頰各挨了一個耳光。 
     
      霍文翔出手極重,萬釗大牙進落牙床,兩眼直冒金星,怒極厲叫,右掌疾屏「 
    雷音神功」,五指猛彈而出。 
     
      罡風疾射,火星乍從五指透射飛出,卻不料霍文翔比他更快,左手指迅疾無比 
    地一把扣在萬釗右腕脈要穴上,笑道:「萬老師你既不仁,莫怨在下無禮了。」五 
    指疾滑,在萬釗肘骨上一擰一送,施展「分筋錯骨」手法將經絡骨節錯開。 
     
      毒手魔什萬釗成名數十年,畢生未曾罹受如此奇挫慘痛,只見他渾身顫抖,冷 
    汗如雨,目光怨毒如焚。 
     
      這不過一霎那間之事,百花翁警覺萬釗不敵,已是過遲,目中吐出奇異光芒, 
    沉聲道:「閣下最好解開萬老師禁制,不然悔之莫及。」 
     
      霍文翔淡淡一笑道:「百花老師,你那迷魂懾心魔法對在下無所施逞,不如藏 
    拙為妙。」 
     
      百花翁聞言不禁冒上一縷奇寒,以目示意手下。 
     
      七名百花手下身形倏地分開,按七星方位佈陣。 
     
      霍文翔早將那七人手中奇形兵刃瞧在眼中,非但淬有奇毒,而且製作特異,內 
    蘊甚多歹毒暗器,他不待七人出手,先發制人,右臂飛挽肩頭「射陽劍」。 
     
      龍吟過處,只見金飆流芒飛湧,劍簇如雨。 
     
      劍式一發即收,七人由肩頭延伸至右掌背各被劍鋒劃開了三尺長,深及分許口 
    子,傷及經脈,鮮血溢出,手臂垂下,奇形兵刃在手指中滑脫墜地,面色慘白。 
     
      百花翁大駭,他始料不及鐵少川外尚有更辣手強敵,不禁面色一變。 
     
      霍文翔淡淡一笑道:「你我無冤無仇,是以在下點到為止。」 
     百花翁知此時不宜多樹強敵,強抑著一腔怒火,道:「好,青山不改,綠水 
    長流,你我後會有期。」 
     
      霍文翔右臂一伸,兩指疾彈,一縷指風向萬釗肩上彈去,叮叮微響,萬釗錯骨 
    復整,經脈雖尚未復,但痛楚卻爽然若失。 
     
      萬釗怨毒眼神狠狠地望了霍文翔一眼,嘴唇翕動,欲言又止。 
     
      霍文翔微微一笑,轉身飄然走去,耳聞身後衣袂破風遠去之聲,知百花翁已去。 
     
      驀地——
    
      弓弦微響自身後生起,霍文翔面色微變,疾旋轉身,只見一雙黑衣老叟立在丈
    外,一人手持一張鐵弓,九支毒箭已然發射,疾如流星般襲來,射向胸腹九處重穴
    ,強勁無經。 
     
      持弓老叟狂笑道:「小輩納命來吧!」 
     
      豈料霍文翔不閃不避,九箭觸及體上,如中敗革,紛紛墜地。 
     
      霍文翔欺身如電,一把抓住持弓老叟,左掌緣猛劈而下,卡嚓一聲,老叟發出 
    淒厲慘嗥,血光進射。 
     
      一掌如剪,持弓老叟被生生劈成兩半,五臟六腑翻溢腔外,鮮血流了滿地,慘 
    不忍睹。 
     
      另一老叟屹立不閃,長長歎息一聲道:「破雲弩弓無堅不摧,雖有玄功護體亦 
    所不免,少俠竟能無損毫髮。」 
     
      霍文翔道:「尊駕因何不逃。」 
     
      老叟黯然一笑道:「老朽有棄暗投明之心,只恨未得其時,閣下諒系程南淮香 
    主敬仰如神的那位少俠。」 
     
      霍文翔微微一笑道:「尊駕是由惡鬼堡而來的麼?」 
     
      老叟道:「老朽郝遇春,昨日才奉命由惡鬼堡趕來。」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老賊及鐘離炎巳返惡鬼堡麼?」 
     
      「鐘離炎巳回。」郝遇春答道:「令主方才與鐘離炎計議,欲釀成武林巨變, 
    命潛伏在各大門派中臥底奸細篡占,這樣一來,武林風雲變色,少俠及正派高手則 
    疲於奔命了。」 
     
      霍文翔冷笑道:「他如此倒行逆施,更速其斃。」 
     
      郝遇春道:「少俠不可大意,老賊在黔靈山深谷內無意覓獲一冊武學秘笈『洗 
    髓經』,他若得喘息之機,必習成『洗髓經』內武學,變本加厲,為害武林。」 
     
      霍文翔道:「難得郝老師棄暗投明,為今之計,當為解救武林各大門派於倒懸 
    ,但不知老賊先往何處。」 
     
      郝遇春略一沉吟道:「如郝某推測不差,老賊必先往青城,郝某已盜得臥底名 
    冊,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只是……」 
     
      霍文翔已知其意,道:「在下為郝老師易容解貌,除去身上惡毒禁制,免去郝 
    老師之憂如何?」 
     
      郝遇春大喜,一揖至地。 
     
      雹史翔道:「郝老師少禮,你我本是俠義道人物,同舟相濟,何謝之有。」說 
    時已一閃而開,喝道:「走!」 
     
      兩條身影疾如流矢,一先一後向南關奔去。 
     
      青城。 
     
      五嶽丈人天下幽,在灌縣西南三十里,為道教名山。深邃,曲折,群巒滴翠, 
    萬樹凝煙,人行其間,鬚眉盡碧,一片綠海。 
     
      赤城閣外山花燦爛,奼紫嫣紅,修篁綠翳中現出一個面色皙白,三增長鬚,氣 
    宇不俗的老者,飄灑慢步向赤城閣走去,突然,閣內掠出一灰衣道人稽首注目來人 
    微笑道:「施主何往?」 
     
      老者含笑道:「者朽錦州惠通鏢局楊永肅,五十年前與貴掌門人毗鄰而居,乃 
    總角之交,三月前老朽護鏢成都之便,特來拜望。」 
     
      灰衣道人道:「原來是楊施主,貧道嘗聞掌門人提及施主譽滿白山黑水,欽慕 
    不已,有道是:見面勝於聞名,今日得瞻仰丰采,實乃三生有幸,掌門人現在紫霞 
    宮內,貧道領施主一往。」 
     
      楊永肅抱拳笑道:「道長過獎,有勞帶路了。」 
     
      灰衣道人領著楊永肅轉過赤城閣,望一片陡峭峻嶺上奔去,嶺上滿植奇松古柏 
    ,間芒鐵鱗巨杉,蒼蔚滴翠,如同身入一片綠海中。 
     
      紫霞宮在嶺半,雕樑畫棟,金碧輝煌,規模宏偉,兩人一至宮外,灰衣道人轉 
    面笑道:「施主請稍待,容貧道通稟。」說著往宮內走去。 
     
      須臾——,宮內飄送入耳三聲清磐,只見一鬚眉霜白,貌相清懼老道,率著一 
    干背劍道眾降階相迎。 
     
      掌門人面現笑容道:「楊老弟,數十載天涯睽隔,魚雁久疏,但總角同窗,共 
    嬉情景,依然在目,你我粟碌半生,一事無成,回想前情,不勝感慨,難得老弟枉 
    駕,你我共話永書,快慰生平。」說著一一為楊永肅引見身後弟子。 
     
      略事寒喧後,青城掌門與楊永肅把臂同行步入宮內分賓主落座。 
     
      楊永肅絕口不提武林之事,話論故園兒時趣事,相與拊掌大笑不止。 
     
      一俗一道共話生平事,四個青城弟子侍立殿角不離,目光注視在楊永肅身上。 
     
      青城掌門人吩咐準備一席素筵接風,楊永肅談論惠通鏢局生涯時,素筵巳然擺 
    上。 
     
      楊永肅趁著與青城掌門讓座時,偷遞了一紙卷塞在青城掌門人手中。 
     
      青城掌門人暗感一怔,面色鎮靜如恆。 
     
      筵飲中途,宮外忽隨風飄送入來一聲清嘯,回應不絕,青城掌門人面色一變, 
    只見宮外踉蹌奔來一個滿身血污的中年道人稟道:「本山有強敵侵襲,匪徒已向玉 
    笏峰掌門人居處掠去。」 
     
      掌門人道:「來人是何來歷?」 
     
      「只說奉了金面令主之命而來,要見掌門人,三師兄與匪徒言語衝突,為匪徒 
    點了穴道,口噴逆血昏倒。」 
     
      青城掌門人向楊永肅道:「老弟請稍待,貧道去去就來。」說著,大袖一揮, 
    命群道分作五撥朝玉笏峰阻截強敵後,身如電射穿出紫霞宮外。 
     
      群道紛紛魚貫掠出。 
     
      青城掌門人身法奇快,片刻時分已甩開了門下,藏在隱秘處,詳閱楊永肅遞與 
    他的紙卷。 
     
      紙卷展開,現出五粒碧綠藥丸,紙上密密麻麻字跡,他詳閱了一遍,已知就理 
    ,將藥丸收置囊中,振臂躍登玉笏峰。 
     
      峰上上清官已冒出濃煙火光,守宮道眾橫七豎八躺在宮外土坪上,賊人已去, 
    離時留下警言明晚再來,勸令青城臣伏金面令主,否則玉石皆焚,雞犬不留。 
     
      青墟掌門人激動憤怒,命群道撲滅火頭,自己將被點倒道眾一一解開。 
     
      他立在坪外,目凝著萬峰雲海歎息一聲,面色凝重無比,似無限憂慮。 
     
      身後忽走來青城曹宿三元子道:「掌門師兄,看來本門難免遭受屠戮,諸大門 
    派自顧不暇,尤其崑崙峨嵋兩派掌門至尊被擄囚在大涼,後雖被救出,但已是驚弓 
    之鳥,力不能自保,何能顧及他人瓦上霜,不如虛與委蛇,俟機而動。」 
     
      青城掌門人兩道霜眉一皺,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屈身事賊,本座何顏 
    面見歷代掌門上天之靈,師弟,本座自有道理,你傳本座之命,本門三代弟子在紫 
    霞宮待命。」說著身已向山下走去。 
     
      暮瞑漸合,野鳥啼林。 
     
      紫霞宮響起悠亮的鐘聲,青城道眾雁翅般列隊肅立在宮外,只見青城掌門人率 
    著四名道童,面色沉肅步出宮外石階上。 
     
      兩名道童捧著一隻蒼色水缽放在石階上,內貯清泉,道眾均感愕然,不知掌門 
    人此舉何用,不禁面面相覷,大為困感。 
     
      青城掌門人徐徐啟齒道:「金面老賊為害武林已久,正義之士無不恨之入骨, 
    除之而後快,本門力自約束,不准捲入江湖是非中,豈料還是不能置身事外,青城 
    久為名門大派,怎甘辱身事賊,是以本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話聲略略一頓 
    ,面色沉肅接道:「十五代掌門人遺下一冊『風雷劍譜』,威力至大,可挽本門危 
    亡。」說著在腰帶解下一具朱紅小葫蘆,傾出五顆碧綠藥丸投入道童水缽中融化, 
    微微一笑道:「此藥乃十五代掌門人遍歷名山大澤,採集靈藥煉製,功能換骨洗髓 
    ,可速成『風雷劍法』。」 
     
      言畢,命道童雙杯在缽中舀水,挨次命道眾魚貫走近缽前飲用。 
     
      道眾聞言欣然於色,一一步內缽前飲服,只覺清香入鼻,香甜可口。 
     
      約莫半頓時候過去,分服已畢。 
     
      青城掌門人道:「現在每人調息行功,循周天運行,真氣逼沖十二重樓,能衝 
    破任督二脈更佳,這端視各人修為不同。」 
     
      道眾隨即高宣了一聲「無量壽佛」,盤膝坐下,閉目行功。 
     
      半晌,青城掌門人重重咳了一聲。 
     
      聲雖不大,但傳入道眾耳中,無異晴天霹靂,不由自主睜開眼來。 
     
      抬目望去,只見殿廊上插著十幾支火炬,照耀如同白晝,掌門人面寒如水,目 
    中泛出森森殺機。 
     
      只聽掌門人沉聲道:「三清教下戒打誑盲,方才本座欺騙了你們。」 
     
      道眾聞言均目露驚容,茫然不解。 
     
      掌門人冷冷一笑道:「本座不料門下尚有叛徒,與金面老賊暗中勾結,意欲顛 
    覆篡占,使青城墜入萬劫不復之地,方才藥丸服後,藥性漸漸發作,神智慢慢昏迷 
    ,自動道出隱秘,如此才可查出潛伏在本門內臥底奸細。」 
     
      俗語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道眾聞言多半處之泰然,但心懷鬼胎 
    之輩卻脊骨上直冒寒氣,眼神閃爍轉動。 
     
      青城掌門人重重擊掌一下,一個中年道人忽仰身倒地,口吐囈語,述敘自身童 
    年經歷,顛沛流離,受盡坎坷,因此看破紅塵,披髮入山修道,娓娓詳盡。 
     
      驀地。 
     
      道眾中撲出五人,疾如電射揮劍向青城掌門人劈去。 
     
      掌門人不躲不避,五劍堪近身前,突然身後湧現一片劍影,流芒暴射。 
     
      襲來五道猝然不料,各個慘嗥了一聲,身形墜地,均為犀利劍鋒劃斷了腕臂經 
    絡,鮮血涔涔溢出,面如死灰。 
     
      只見掌門人身後轉出一青衫中年面目森冷文士,緩緩收劍入鞘。 
     
      掌門人淡淡一笑道:「本座不究既往,你等若還有與金面老賊沆瀣一氣者,速 
    速自承,本座予汝等『自新之路』。」 
     
      忽聞西南方向深山中騰起一聲清嘯,青衣中年文士神色微變,道:「老賊行蹤 
    已現,掌門人只約束弟子不可多事,在下趕去迎敵,驅逐老賊轉回巢穴。」 
     
      說時宮內突閃出楊永肅與中年文士跺地騰空,去勢如電,眨眼即杳。 
     
      距紫霞宮西南,數里外凝翠谷聚著青袍老道及七殺惡判東方旭等群邪。 
     
      青袍老道目露詫容向玉峰真人道:「時刻已過,怎麼三元子尚未到來,莫非此 
    事外洩不成。」 
     
      玉峰真人答道:「其中必有蹊蹺,若真個走漏訊息,良謀巧計付之流水了。」 
     
      青袍老道冷笑道:「縱使走漏,青城與我等為敵,無異以卵敵石。」 
     
      話音甫落,崖上突傳來陰惻惻冷笑道:「只怕未必。」接著崖上騰起一聲清嘯 
    ,聲如龍吟,隨風播散開去。 
     
      青袍老道厲喝道:「尊駕是誰?」 
     
      崖上忽現出兩條人影電瀉疾落,青袍老道看清兩人,見是南儒司空陵北丐佟青 
    松,不禁目露殺機,狂笑道:「憑你這窮酸化子也敢與老朽作對?」 
     
      司空陵微笑道:「隨你易容如何奇妙,也逃不過我這窮酸兩隻銳利雙目,你認 
    為詐死之策,便可掩盡天下人眼目,哼,騙不了我窮酸。」 
     
      佟青松笑道:「窮酸,他就骨頭燒成了灰,老化子也認得出來。」 
     
      兩人一吹一唱,將青袍老道激怒得面如火赤,鬚髮根根倒豎,獰笑道:「二位 
    居然認出老朽來歷,委實難得之極,不妨說說看。」 
     
      司空陵朗笑道:「鐵少川,窮酸如不認出是你,也不會千里奔波,追蹤用來。」 
     
      青袍老道面色大變,右腕向肩頭一拍,一道寒虹離肩揮向司空陵。 
     
      出手奇快,部位又准,生似脫手飛出,寒氣森冽如割。 
     
      南儒司空陵早自有防,迅自移形換位飄閃開去。 
     
      但鐵少川劍勢太快,縱然司空陵及時飄閃,依然將青衫下幅割裂,似蝴蝶翩飛 
    落在丈外。 
     
      司空陵暗驚道:「好快的劍法。」 
     
      佛面人屠劍勢揮出,如同附骨之蛆般接蹤襲去,絕不容司空陵有還手之機,只 
    見流芒電奔,寒星飛灑,朵朵襲向司空陵十三處要害重穴。 
     
      此丐佟青松見狀暗驚道:「此賊果非易與之輩,若不聯臂出手,只怕南儒北丐 
    一生英名俱皆喪生凝翠谷內。」心念一起,右掌疾弧,大喝一聲,劈空掌力一招「 
    五丁開山」,猛攻佛面人屠鐵少川胸後。 
     
      狂飆如柱,力逾萬鈞。 
     
      逼得佛面人屠鐵少川不得不自救要緊,猛撤玉勾斜,旋身一招「玉龍騰飛」, 
    橫捲佟青松。 
     
      玉勾斜本是武林奇珍,芒信伸延三尺,切金斷玉,無堅不摧,佟青松武功再高 
    ,卻也不敢強接「玉勾斜」鋒芒,身形一塌,仰身貼地倒竄開去。 
     
      一塌之際,揚手甩出九隻白虎釘,分上中下打來,手法奇詭,後發先至,自動 
    變換方位,防不勝防。 
     
      佛面人屠鐵少川鼻中冷哼一聲,「玉勾斜」掄出一片寒光,叮叮噹噹,將九隻 
    白虎釘磕落。 
     
      此時南儒司空陵已自襲至,雙雙施展重手法襲出,掌力如山。 
     
      北丐南儒本與佛面人屠鐵少川乃齊名人物,但鐵少川深藏不露,斂束鋒芒,看 
    似功力不相上下,其實高出太多,如今又得玉勾斜之助,顯然相形見拙。 
     
      十數回合之下,北丐南儒為一片寒飆罩沒。 
     
      玉峰真人一旁見狀,惡念陡生,暗道:「何不趁機將南儒北丐除去,永滅後患 
    。」 
     
      左腕暗探入懷,扣著一把子午悶心釘,蓄勢待發。 
     
      突感一縷冷風觸及腕脈要穴,飛麻逆襲,五指不由自主地一鬆,子午悶心釘灑 
    落在塵埃。 
     
      玉峰真人不禁心神大震,轉面望去,只覺一個面目森冷的中年文士,炯炯逼注 
    著自己。 
     
      突然,南儒北丐同聲悶哼,青袍老道哈哈狂笑,那中年文士面色一變,一式魚 
    鳶入水揮劍疾劈,只見一道驚天長虹投入玉勾斜寒飆電漩中。 
     
      一串金鐵交鳴撞擊聲響,雙劍猛撤,青袍老道一眼發現中年文士手中黃澄澄長 
    劍,不禁面色森厲,獰喝道:「原來是你!」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不錯,正是在下,不過你凶心未曾稍戢,反而變本加 
    利,你今日便是自食其果之時。」 
     
      南儒北丐兩人肩頭各被玉勾斜刺穿了一孔,鮮血汩汩而出。 
     
      青袍老道冷笑道:「狂言不慚,就憑你一人也敢在老夫面前狂妄麼?」 
     
      中年文士道:「這四外高手密佈如雲,尤其青城舉山之眾正虎視眈眈,本山已 
    是天羅地網,縱然你臂生兩翼,也難飛出。」 
     
      佛面人屠鐵少山知所說並非危言恫嚇,眼珠一轉,右手疾如電光石火抓出,詭 
    奧無比一把扣住北丐佟青松「曲池」穴上,陰險一笑道:「老夫並非欲取老化子性 
    命,只煩相送至山外,讓老夫等安然離去才予釋放。」 
     
      佟青松面泛堅毅之色,大喝道:「老化子行年七十,死不為夭,老弟只管出手 
    ,無須投鼠忌器。」 
     
      中年文士正是霍文翔,暗驚老賊真個辣手無比,躊躇之際,鐵少川已自大喝了 
    聲:「走!」 
     
      率領群邪疾逾飄風而去。 
     
      霍文翔憤怒已極,急急趕去。 
     
      這谷中四外果然布下了甚多伏樁,但目睹鐵少川扣著北丐佟青松,不敢輕舉妄 
    動,眼睜睜讓他離去。 
     
      霍文翔仗劍追出山外,施展絕世輕功,遠遠望去,只見佛面人屠鐵少川已停住 
    ,轉面笑道:「尊駕如不懼佟化子喪失性命,則不防追蹤。」 
     
      霍文翔冷笑道:「以閣下這等曠絕身手,何懼在下追蹤,挾制勒索,有失英雄 
    行徑。」 
     
      青袍老道哈哈大笑道:「尊駕睿智過人,老夫最近連連受挫,如料不錯,均是 
    尊駕所為。」 
     
      霍文翔道:「如此說來,閣下應視在下為強仇大敵,何不放手一拼,強存弱亡 
    ,一了武林恩怨!」 
     
      青袍老道笑道:「今日若論勝負未免太早,老夫雖未能勝你,但你卻未必能勝 
    老夫,老夫從不欲以武勝人,而主不戰屈人之兵,期以不遠,尊駕終必臣伏老夫麾 
    下,永隨效力。」 
     
      霍文翔冷笑道:「大言不慚!」 
     
      青袍老道哈哈狂笑道:「若尊駕不懼佟化子生死,則不妨出手,何況老夫手中 
    尚有其他人質。」 
     
      霍文翔不禁一怔,道:「什麼人質?」 
     
      青袍老道面露險惡笑容道:「老夫先不言明,所有人質老夫決禮遇有加,不損 
    毫髮,但一月為期,望尊駕將虞冰後人送至米倉山黃葉谷中,佟老化子及其他人質 
    概予釋放。」 
     
      霍文翔偷覷了佟青松一眼,只見佟青松已被點了昏穴,暗道:「他必逃向惡鬼 
    堡,自己已在堡內布有眼目,此時動手一拼未必制勝,萬一自己露出星河絕學,被 
    他看出,一擊不中再想擒他非易了!」 
     
      心頭默念之際,青袍老道認為霍文翔投鼠忌器,狡計得售,不由嘴角泛起一絲 
    笑容道:「老夫原非好殺之人,怎奈你等逼人太甚,處處與老夫為敵,奉勸尊駕轉 
    告這隱伏四外的江湖豪雄,不可再追蹤老夫,免殺戮無辜。」 
     
      霍文翔冷笑道:「在下只獨自一人,何況虞冰後人與在下風馬牛不相涉,這話 
    徒費唇舌。」 
     
      青袍老道以目示意七殺惡判東方旭一眼。 
     
      七殺惡判東方旭忽橫向一躍,勢如流星閃電,右掌呼地劈向草業中。 
     
      草中伏有正派人物,見東方旭來掌凌厲惡毒,急忙橫飄開去,但七殺惡判東方 
    旭認位奇準,恰巧擊中前胸,狂嗥一聲,胸骨斷裂,內腑盡糜,口噴黑血而死。 
     
      青袍老道冷冷說道:「尊駕只要應允送虞冰後人去黃葉谷,老夫絕不枉殺無辜 
    ,否則尊駕自身也必難保。」 
     
      霍文翔大怒,嗖的一劍向東方旭而去,金虹吐信,幻出三朵磚大金星,襲向三 
    處要穴,隱帶風雷之聲,凌厲奇詭已極。 
     
      青袍老道不禁大駭,暗道:「此人誠系心腹大害,如不除去,寢食難安。」 
     
      但兩人彼此各有畏忌,若一擊不中,後患有增無減,是以算計逐步為營,逼使 
    對方走上絕路。 
     
      七殺惡判東方旭乍覺寒虹凌厲,迅疾蹲身一躍橫衝拔起,身法奇詭之極,但依 
    然避不開劍勢,嘶的一聲,左股為鋒芒割開,鮮血溢射。 
     
      青袍老道及時玉勾斜一揮,白蛇吐信,一道寒虹狂吐擊向霍文翔手中長劍而去。 
     
      「叮」的一聲,雙劍交擊,迸出一串火星。 
     
      一劍之力,不啻萬鈞,兩人各自疾飄開七尺,氣血微震,青袍老道呵呵笑道: 
    「老朽還有要事待辦,無暇與尊駕多事糾纏,尊駕若定欲與老朽為敵,老朽定在前 
    途恭候尊駕就是。」說著舉劍一揮,率眾疾奔而去,瞬即杳失在夜色沉沉中。 
     
      霍文翔凝立原處,夜風振蕩衣袂,似跌入沉思內。 
     
      不遠處忽傳來司空陵語聲道:「少俠為何不追蹤。」一條身影,迅若驚鴻般一 
    閃而出,現出南儒司空陵。 
     
      霍文翔淡淡一笑道:「依在下所料,老賊目前不致殺害佟老前輩,此時窮追不 
    捨,正好落入老賊圈套,我等無異自投羅網,不如虛虛實實,令老賊心生暗鬼,要 
    知老賊為心術陰險之人,必自多疑,在下何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使之自亂步驟 
    ,不攻自破。」 
     
      司空陵道:「計將安出?」 
     
      霍文翔道:「在下已約定兩人趕來此處,如無周折,諒不久即將到來!」說時 
    星光閃爍下,遠處忽現出一條身影疾如流星掠至。 
     
      司空陵道:「藍老兒趕來了。」 
     
      來者果是塞外人魔藍景輝,扮作一身窮學究模樣,身形甫定,即道:「老賊往 
    南走向虎溪寺中而去,行程未見匆促,似蘊有異謀。」 
     
      霍文翔笑道:「他無非欲我等追蹤,一一生擒活捉。」 
     
      藍景輝道:「不錯,老賊心中畏忌最深者,僅老弟一人,若我等被擒,老弟必 
    投鼠忌器,不敢與之為敵。」說著語聲略頓,又接道:「栗雷已布有眼線,不讓老 
    賊形跡杳失,但老弟當斷不斷,恐鑄成大錯。」 
     
      霍文翔黯然苦笑道:「恩師付託之重,秦老前輩滿門慘死,仇深似海,在下如 
    不慎重行事,一死雖輕如鴻毛,但武林難免陷入水深火熱則百死莫贖矣。」 
     
      夜空中忽生起一串鴿翼振鈴之聲,霍文翔忙揚手揮空,擲起一點黃色飛星。 
     
      一隻灰鴿自雲霄疾瀉降落霜文翔肩頭,霍文翔急忙自鴿足上解下一支信管任鴿 
    衝霄飛回。 
     
      霍文翔就在星光下詳閱信函,面上不禁泛起欣悅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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