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台上的老師打瞌睡,但心知肚明! 台下的學生翻筋斗,也心知肚明! 死待墳生高中 新生訓練的第一天,高年級學長宣布帶我們參觀六樓的游泳池。一群新鮮人興奮地跟著 他們,走過吱吱作響的走廊、爬上只容兩人并肩的窄樓梯。 學長帶到五樓,突然不走了,抱著肚子笑,還有一個笑得滾在地上。好不容易止住,帶 頭的一個指著我們大聲說: “六樓的游泳池?你們別作夢了!我們連操場都沒有,哪來游泳池?我們也沒有六樓! 你們來的是史岱文森,老而破,是史岱文森的傳統!” 老牛破車 “老破”,就是史岱文森最好形容。 夾在一個醫院和披薩店之間,乍看還以為是古老的倉庫。八十年建筑的石階,已經被千 万只腳磨得中間凹了下去。木頭的窗戶,不是打不開,就是關不上。天花板露出大大小小的 管子,有一次上課時管子破了,教室變成浴室。 設備更是可怜。化學燒杯上有古代的沉淀,物理實驗的器材,常是三樓“鐵木工作室” 同學們制造的。有一次做對撞的實驗,兩個對撞的模型車子,總是撞不到一塊,因為輪子一 邊大、一邊小,根本走不直。 我們的体育館,小到只能打“半場”籃球。我們的田徑隊,是在曼哈頓的街頭練跑…… 史岱文森這么窮,是由于許多人認為我們只挑好學生,是在旅行“优先主義 (Elitism)”,違反了美國的平等精神。 因此,我們雖然是“特殊高中”,卻拿不到特殊補助。 史岱文森之所以成功,不是因為設備,也不是因為老師,而是因為學生! 天才無用 史岱文森的學生都不太正常,但是在一起時,就變得很正常!很有創作力!好象原子反 應爐,你撞我、我撞你,撞出能量! 美國一般學校,都旅行區域就學,每個孩子到自己學區的學校上課,所以每個區各有特 色。 但史岱文森不同。他的學生是從大紐約市各地跑來的。只要你考得上,就可以迸! 于是,你可能看到邁著大步、講著大話的Brooklyn-boy、頭發吹得蓬蓬的皇后區女 孩、穿八百美金一條褲子的《上城世家子》、或是從格林威治村(Greenwich-Village)來 的,披著五彩麻布的嘻皮。 更不可忽略的,是成群的東方面孔。去年畢業班,白人占百分之四十,黑人百分之九, 亞洲人居然占了百分之五十一。下課走進餐廳,聞到的是韓國泡菜、日本黃羅卜,听到的是 麻將牌的“唏哩、嘩喇!”(學校發現有人用麻將賭錢,如今已經禁止。) 這里很簡單:東方家長最狠!逼自己小孩來考史岱文森。家長會的時候,每一個“小 的”后面,都跟著一雙雙轉來轉去的黑眼珠。 小的拼、老的狠,當然不好混! 何況這里面還有十三歲參加全國大專會考得滿分的天才、閉著眼也能下兩盤棋的鬼才、 和智商180,書都不怎么碰的奇才,听說以第一名考進來的艾力士,天天抽大麻;也听說 “肉頭幫(Skinheads)”的老大,有攝影机般的記憶力。他們的故事像煙火一樣飛,但那 些自以為靠聰明就成的所謂天才,不久就像積了灰的獎狀,只堪陳列在走廊的櫥窗里。 當人人都不笨、人人都拼的時候,天才是不太管用的! 自生自滅 進史岱文森半年之后,有一天,老爸問我感想。 “我覺得路不像以前那么遠了,在車上看看書、打個盹,就到了!曼哈頓的黑人也不再 那么可怕,看他們的街頭音樂和舞蹈,反而學到個少。”我說。“只是我愈來愈覺得學校沒 什么稀奇,同學也沒什么了不起!?” “你知道大雁為什么脖子那么長,眼睛又長在頭上特別高的位置嗎?”老爸說:“因為 它們總停在草叢里,伸著脖子看四周,脖子不夠長,又設法把眼睛長高一點。可是,如果你 問大雁覺不覺得自己頸子長、眼睛高的時候,它一定不覺得。” “跟在環境當中進步,是漸進的。不知不党中,你的世界變大了、眼界變寬了、心胸變 開了!我們的抉擇沒有錯!”老爸強調。 ***************** 三年半后,我從史岱文森高中提前畢業,老爸又問我:“如果時光倒流,回到高一,你 要怎么做?” “我要赶快摸清楚這個學校!” “什么意思?” “我發現這學校是很好混的,他們好象根本不管學生,隨便你自己。如果我早弄清楚這 一點,起初就不至于那么緊張。” 我發覺跟天主教初中和小學相反,史岱文森采取了旅途主義,讓你自由發展,甚至自生 自滅。你對語言感興趣,可以一級一級往上修,修到后來,學校會送你出國學。你對科學感 興趣,可以自己上去搞,搞到后來,學校沒東西教你了,你可以先上大學修課。像我,喜歡 音樂,只要找自己去琴房彈彈琴,沒有考試、沒人點名、就算我修了一門課。 史岱文森的哲學是── 你學得多,我教得多。我沒得教了,你自己到外面學! 你學得少,我教得少、你不想學,隨你的便! 什么是傳統? 今年春天,我重回史岱文森。它搬家了,紐約市政時突然想通”,以1500万美金,在 曼哈頓世界貿易大樓附近,蓋了一座十層樓,號稱“未來學校”的豪華建筑。每個教室都有 彩色電視,餐廳面對哈德遜河和自由女神像。 史貸文森終于有了游泳池,不但在室內,而且是世運標准。 站在新大樓前,我卻覺得它少了什么,少了一點個性,還有當年老破建筑后面透露出的 傳統。 什么叫做“傳統?” 傳統就是沒有“站牌”,你卻站在那儿,等得到公車。 傳統就是好象很亂,但亂中有序、有個不是明文的規矩。 傳統是:台上的老師打瞌睡,但心知肚明! 台下的學生翻筋斗,也心知肚明! ***************** 老爸的耳朵好象總是豎著, 一听我洗澡, 就沖進來檢查…… 老爸的牲教育 老爸說他小時候沒受過性教育。爺爺在老爸九歲的時候就出世了,老爸是獨子,跟著奶 奶長大,奶奶是很保守的人,一直到今天,只要電視上出現太親膩的畫面,奶奶就會走開。 所以老爸更不可能從奶奶那儿得到性教育。 “即使有,也是錯的!”老爸對我說:“小時候,我問你奶奶,女生為什么沒有小雞 雞?你奶奶說女人本來是有的,因為得罪了秦始皇,統統被割掉,從此就成了女人!” 一直到很大,老爸都認為女人是秦始皇造成的。他很痛恨秦始皇,不但焚書坑儒,還割 女人的小雞雞! 食色性也 大概就因為老爸沒人問,所以性教育都是“自修”的。他看過很多這類的書,學理一大 堆,無處發表,就都發表到我身上來。 老爸常說:“當然食色性也!不食無以維持生命,不色無以延續生命。任何生物,缺了 其中一項,就難在這個世上存在!” 所以,他不避忌談“性”,奶奶听到了,常罵他不像老子。老爸則回說:“我不想學 你,把什么事都推給秦始皇!” 檢查小雞雞 很小的時候,老爸就“檢查”過我,他伸手摸我的蛋蛋,說“看看這袋子里有沒有蛋? 會不會是空的?” 然后老爸很高興地對老媽說:“有!沒得‘隱睾症’,有些小孩的睾丸會藏在肚子里, 影響生殖器官的發育,甚至造成未來不孕。 ※ ※ ※ 十歲的時候,老爸突然喜歡看我洗澡。 他的耳朵好象總是豎著,一听我洗澡,就沖進來看。 他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然后猛搖頭: “沒有開!沒有開!不行!不行!”然后要我自己用手剝開。剝不開,他就第二天、第 三天、第四天,連著几個禮拜,天天進來“觀察”!然后發表他的學校理論: “猶太的男孩子,一生下來就行‘割禮’,也就是割包皮,結果据醫學統計,猶太婦女 得子宮頸癌的比例,遠較其他族裔來得低。所以,為了不藏污納垢,也為了你未來的老婆著 想。包皮就算不割除,也一定要開!” 終于開了!他十分滿意地不再看我洗澡,卻又發表“包皮論”的續集: “盡量穿比較松的內褲,平常也要把皮夾克脫掉、讓頭露出來(這是他的術語,請讀者 自己体會),使褲子能跟生理部位隨時摩擦、接触,不要讓幼嫩的皮膚整天藏在皮夾克里 面,變得太敏感,將來會影響婚姻生活!” 自慰?想想劉貓! 才進高中,老爸就要為我在臥室門里裝鎖。 “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奶奶首先反對:“而且每次我們看他關著門,一定先敲門, 才進去!” “恐怕不是先敲門,才進去,而是一邊敲,一面已經把門推開了!”老爸說:“他大 了,有他的隱私權,所以應該裝鎖,即使是個鉤子都好!” 小時候,老爸進我房間,還會東翻翻、西看看。但從高中起,屋子再亂,他也不碰任何 東西,他對我說,我可以放心地寫日記,他絕不偷看。不必因為怕家人偷看而不寫日記,或 寫假日記。我如果不放心,也可以為抽屜裝把鎖。 有一次我在門后挂了女明星的泳裝海報,他不但沒罵,還猛看、猛點頭。可惜接著被老 媽發現,尖叫著要我扯下來,換成橫貫公路的風景月歷。 老爸每次站在風景月歷前,都猛笑,然后偷偷對我說,他像我這個年歲,已經喜歡買雜 志,因為上面有美女照片。 “每個人都有搖椅子,想他的白馬王子或黑馬公主的權利。”老爸說:“如果說自慰對 身体會造成傷害,不如講自慰時怕被家人發現的恐懼感,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想想劉貓!如果自慰能讓青春期的性沖動被釋放開來,減少進一步的性冒險、甚至犯 罪,那么……”老爸說:“我是不反對的!” 洗腳記得穿襪子 自從愛滋病猖撅,老爸更是有意無意地強調防護措施:“這年頭,能穿襪子洗腳,已經 不錯了!只怕有一天,得穿鞋子洗腳!所以,襪子一定要穿!買不起,老于出錢!” 奶奶听到,又罵他不像老子。 “你知道嗎?”老爸對奶奶說:“紐約市警局一方面抓毒品,一方面又去毒虫出沒的地 區,發放注射針筒,免得毒虫買不起,几個人共用一支針筒,造成愛滋病的感染。監獄里也 發給犯人保險套,避免雞奸的時候,感染愛滋!? 防止行為的發生,是積极的作法。防止發生時造成更大的悲劇,是消极的作法。 積极做不到百分之百,剩下的就靠消极! 這也是老爸的理論根据。 性,我跟你一樣! 我上大學之后,老爸的這套理論,就更擴大了。他常對我說: “如果你交了親密的女朋友,晚上千万別上中央公園那种鬼地方幽會。也不要因為忍不 住,身上又沒什么錢,而找那种下三濫的小旅館,里面販毒的、賣淫的、染病的、搶劫的, 什么都有。”最后他強調:“如果你實在沒地方約會,就帶回家。你在你的房間,沒人會 去。你成年了,不需要我們再為你蓋被!” ※ ※ ※ 老爸很妙,他常問我同樣的題目: “你老爸完美不完美?” “不完美!” “為什么?” “因為你有七情六欲!” “標准答案!”老爸鼓掌:“因為我也是個人,有人的缺占!” ※ ※ ※ 在性教育上,老爸總是扮演普通人的角色,不是威權的父親、正襟危坐、不可侵犯的 “老子”,所以教育得那么自然,從不令我臉紅。 **************** 馬克知道,這痞子不讓人挂彩不過癮。 刀子在眼睛底下閃,想自己小命可能不保,情急之下…… 你被搶過几次? 有人說“真正的紐約客,不是搶人,就是被搶!” 這句話或許過份了些。但“搶”是紐約文化的一部分,則是事實。 我有一個朋友,被同一批家伙搶了五次,后來再遇上的時候,他說:“怎么?又是你 們?”搶匪也笑道:“怎么?又是你?” 我們常笑他,再被搶兩次,就跟那幫家伙變成朋友了。 “我參加他們一起去搶!”他大笑著說。 俠盜羅賓漢 狼和羊就是這么接近,甚至有人說最好住到“坏區”,因為強盜都是你鄰居,交了朋 友,最不會被搶,就算他敢搶你,你也馬上可以到他家去討回公道。 最妙的是,有天半夜,一位記者發完稿子,正等公車回家。突然一把尖刀抵在他腰上: “拿錢來!” 記者手一攤,苦笑道:“朋友!你看看我這副德性,像個有錢人?我窮得還想去搶人 呢!” 那記者正巧跑完一整天新聞,忙得昏天黑地、一臉胡子沒刮,真像個流浪漢。 搶匪打量他一下:“看你也是,分你一點吧!可怜虫!”一把錢塞在記者手上,搶匪揚 長而去。 學習被搶 紐約的搶匪就是這樣! 有殺人不眨眼的魔王。 有走投無路、挺而走險的可怜虫。 還有搶了人,自鳴得意的“俠盜羅濱漢”。 你千万別以為,拿著槍,手直發抖的“新手”好欺負。他愈緊張,愈可能扣扳机、要你 命。 你也千万別自以為被搶的老手,把皮夾子丟給他:“喏!拿去吧!” 你八成會因此挨刀,因為他要“搶”,不要被施舍。 “搶”,是一种文化,就是這個道理。 你要學著被搶而不受傷、受傷而不喪命。最好是只被搶走錢,能把“証件留下”,免去 許多申請補發的麻煩。 面對搶匪,怎樣獲得最佳的待遇,就靠個人臨場的經驗和應變力了。 ※ ※ ※ 在學校里聊天,最有意思的,是交換被搶的心得。我們已經不問“你有沒有被搶過?” 而是問“你被搶過几次?” 積多年被搶的經驗,我們把搶匪分成了四大類: 凶神型搶匪 這种人比較有經驗,是職業搶匪。他們為搶而搶,信條是“既然搶,就要狠,不能有一 點同情心,否則自己倒楣”。 遇到凶神,八成要挨揍。他或者冷不防從后面勒住你的喉嚨,再不然正面先賞你一拳。 這种人,我就遇過,而且居然在离家不超過三百公尺的地方。 八年級有一天下午,跟兩個同學去小鎮看電影。散場之后,決定抄小路回家。 一側是森林、一邊是高速公路。我們正有說有笑,對面突然來了三個人,手上拿著啤 酒,邊走邊唱。 我們錯身而過,誰也沒想到就在錯身的時候,我的朋友法蘭克突然大叫一聲蹲下去。他 的胸口被狠狠打了一拳。 “把錢拿出來!”帶頭的凶神貼著我們:“你們三個!誰不要命,就試試!” 法蘭克赶緊掏口袋,但因為我們剛看完電影,他身上只剩一塊錢,于是又被狠狠地揍了 一拳,最后連手表也遞了過去。 接著凶神的目標轉向我和肥胖的麥克。麥克嚇得全身肥肉,一波一波地抖。我則渾身發 麻,眼看旁邊高速公路上的車子一輛輛飛馳而過,卻不知怎么辦。 沒有人看得出搶劫,我們站得這么近,好象朋友在聊天。 我也不可能跑去攔住車子,只怕車子沒停,自己先被撞死。 我摘下表,還掏出身上僅有的五塊錢。 麥克則取下了他老爸新送的金項鏈,而且因為動作太慢,胸口被踢了一腳。 凶神們終于滿意地走了,還回過頭來,對我們比了個開槍的手勢,這是平常麥克最愛作 的手勢,因為他的老爸就是才退休的警察。 我們跑過樹林,打電話給他老爸。 “誰敢搶我儿子,我把他腦漿轟出來!”麥克老爸立刻開車過來,帶我們沿著高速公路 找。 找遍了小鎮,到達我們剛去過的戲院,正向售票員問話時,法蘭克大喊:“那邊!就是 他!” 原來搶我們的人。正用我的錢買爆米花。 麥克老爸上去就是一拳,四周有人叫。 搶匪居然全身沖向麥克老爸,兩個人滾到地上。另外兩個搶匪正好從廁所出來,其中一 個往口袋里掏。 麥克老爸更快,槍已經拔出來,“砰”一聲! 尖叫停止了。全戲院的人,都趴在地上。子彈沒擊中,三個人跳過人群,沖出玻璃門。 听說當天的事上了報。 我原想瞞住家人,只是警察跑到家里來,要帶我去做筆錄,把老爸、老媽嚇了一跳。 麥克的老爸上了法庭好几次,戲院告他亂開槍。 听說搶匪后來被抓了,只是我的五塊錢和電子表沒有要回來。 老爸說,要不是戲院告麥克老爸,這种小搶案一定不了了之。 老媽說,我能成為三個人當中,唯一沒挨揍的,真是上帝保佑。 痞子型搶匪 痞子型的搶匪,多年是新手,既沒有“凶神型”的狠毒,也沒有“兄弟型”的義气。他 們很膽怯,像是露著牙、夾著尾巴的狗,不太叫,卻隨時可能咬你一口。 所以,痞子型的搶匪反而危險。 ※ ※ ※ 我的同學馬克,就遇過這种痞子。 有一天,馬克坐地鐵,車廂冷气坏了,大家都換到別的車廂去。只有馬克懶得動,一個 人打瞌睡。 “你瞪我干什么?” 馬克惊醒,看見對面一個年齡差不多的痞子,正對著他吼。 “沒瞪你!”馬克站起來,准備到另一個車廂。 突然一把尖刀抵著馬克喉嚨:“你去哪里?坐下!把錢給我!” 馬克赶快掏出皮夾,拿了七塊錢給痞子。 “全給我,整個皮夾拿來!” 馬克知道,這痞子不讓人挂彩不過癮。刀子在眼前底下閃,想自己小命可能不保,情急 之下,用力一推,竟把痞子推到了車廂另一邊。 馬克赶緊沖進下一個車廂: “我被搶了!有沒有人有幫我?” 大家一齊轉頭看他,又一齊轉回頭去。 馬克找到車長,車子靠站停了下來。 痞子立刻跳下車,居然沒走,裝作欣賞車站海報的樣子。 所有的乘客,都隔著窗子看。 馬克帶車長走到痞子前面。 “這位年輕人說你搶他。”車長說。 “我才沒搶!是他瞪我,我問‘你瞪什么?’他就嚇得把錢丟到地上。” “他說你拿了刀。” “什么屁刀?我連鉛筆都沒有!” 僵持了半天。車長終于把馬克帶到一邊: “你丟了多少錢?” “七塊!” 車長掏出八塊錢給馬克:“你就收下吧!耽誤乘客的時間,遠不止這一點錢。” 馬克回到車上,乘客都為他鼓掌。 “應該把那小子揍一頓!”好几個人說。 馬克心想:剛才你們在哪里? 兄弟型搶匪 有一天晚上,馬克打電話來,興奮地說:“你猜今天發生了什么事!” “你又被搶了!” “對!”他說:“但是這搶匪很絕!” ※ ※ ※ 當天,馬克和一位同學,在學校旁邊的小公園午餐。 一位穿著整齊,矮矮胖胖的中年人,坐下來跟他們點點頭,過了一會儿,那人站起身笑 道:“ 你們兩個真是好孩子,但我需要錢,希望你們把錢都給我,否則我口袋里有把槍,可以 把你們打死。” 話來得太突然。馬克和他朋友目瞪口呆。 “大家都回去上課了!”那人居然說:“我們最好也往學校走,免得人家起疑。” 于是他們往學校走。馬克眼看學校在眼前,膽子大了不少,便說: “老哥啊!你何苦呢?用槍多過火!大家都是朋友,你要錢,我可以借你啊!” 那人停下來,想了一下,把手從口袋里拿出來,說: “OK!我不搶你們了,把錢借我吧!” ※ ※ ※ “從頭到尾,我都沒看到槍。”馬克對我說:“可還是丟了錢。破財消災嘛!如果我跟 他打,只怕已經躺在殯儀館了!” 据說搶匪臨走還向他們道謝,又約了個時間,說會回小公園,把錢還給他們。 “鬼才信!”馬克說。 這就是兄弟型搶匪。他要面子,給他面子!不必冒險! 騙子型搶匪 紐約曼哈頓的街頭,總見人玩扑克牌。 紙箱子往人行道上一擺,三張牌,兩黑,一紅,掉來掉去,讓四周的人猜:“哪一張是 紅的?” 四周的人,有黑有白,總有几個是“自己人”,裝成猜對了,贏錢的樣子。 下五塊贏五塊。 下五十贏五十塊。 每個旁觀的路人都想:這么容易,我早看出來了! “你能看出來?下注啊?有沒有錢?拿出來我看!” 你錢才掏出來,就被他一把搶去:“說!哪一張?” 奇怪的是,看得一清二楚,前一刻他還偷偷掀起一角,讓你看的牌,居然換了位置。 這時候,你怎么辦? 你吵?說他使詐? 你挨揍!再不然,一群人一哄而散,誰也不認帳! 連警察都管不了! ※ ※ ※ 有位同學,在時代廣場逛。迎面來了一個人,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袋。 就在擦身而過的時候,那人手一伸,紙袋落在我同學前面,里面“砰”一聲,不知什么 東西碎了。 “你打翻了我的酒,我最名貴的酒!”那人一把抓住我同學的領子:“你存心的!” 一群人擁上來主持公道,都是那人的兄弟。 我同學只好任對方搜去身上所有的錢。 他能說什么呢? 勢單力薄,只好破財消災! ※ ※ ※ 老爸也說過一個故事: 有個人參加嘉年華會。 通宵達旦地狂歡,那人跟一群不認識的,在街上拉著手跳舞,從大街跳到小巷。 他突然覺得褲子口袋一松,發現跟他跳舞的人,扒走了他的皮夾。 他不動聲色,繼續跟大家唱歌、跳舞,看著那群人呼嘯而去。 “他很聰明!”老爸說:“這不是偷,是搶!只是給你面子的搶。人家給面子,就要接 著,不要不識相!否則只有自己挂彩!” 想想許多人被搶的故事,似乎大多數的搶匪都要面子。那些安然度過的人,也都因為 “識相”。 誰能說,“搶”不是一种文化? ***************** 自己想做的, 正是家長、老師不要我們做的。 愈不要我們做,我們愈要做! 老子酷!老子不笨! 最近我跟高中的死党馬克吃飯,他說: “你知道嗎?你是我在史岱文森遇到的第一個人。我還記得你那天穿著牛仔褲、球鞋, 和你老爸的皮夾克,看起來亂孩子气的,跟今天的你差了好多。” 我也記得遇見馬克那天,他還比我矮,更比我孩子气。居然一晃眼,已經是個六尺四 寸,兩百多磅的“巨人”。 實在很難相信,一個人在四年中會改變那么多。大家進入高中,也正式進入青春期。突 然“酷(Cool)”成為了生活中最重要的東西。 我開始早晨“拜”鏡子,花几十分鐘梳頭,也不再吃營養午餐,因為在學校餐廳吃飯 “不酷”。有一天,我也發現老爸的皮夾克太遜了。 女生也一樣,忙著找高年級的男朋友。“眼袋”是她們最大的敵人,最棒的話柄則是誰 在胸罩里墊衛生紙,或是誰的迷你裙,短得露出三角褲。 可是大家也知道,這些都不夠。“酷”的真正定義,是“做自己想做的!”而自己想做 的,常是家長、老師不要我們做的。愈不要我們做,我們愈要做。我們進入了叛逆的年代! 問題是,史岱文森的家長偏偏都很嚴,使我們在叛逆中加上了矛盾。在家里死命K書, 到學校則說:“我才不念那討厭的課本!”女生們白天指別人化妝好濃:“簡直像蕩婦!” 晚上參加舞會卻都穿著再緊不過的衣服。看到她們踩著高跟鞋,站著都快跌倒時,我真不曉 得,大家如此叛逆,是為了表現自己,還是討好別人? 有一次馬克指著遠處一個抽著煙、叉著腰、頭發作成Mohawk的龐克:“知道他嗎?我 跟他一齊上過小學。去年,他還是每個扣子都扣、褲子拉得高高的乖孩子。想不到吧!一年 間,竟換了個人!” 這就是尋找“酷”。你要想盡辦法,找最叛逆的朋友、穿最叛逆的衣服、做最叛逆的 事。只是,當我們把自信穿在衣襟上,心里卻是個大問號。 剛進高中時,別人的認同,就是自己的酷。偏偏有些人因此失去自己。那群整天坐公園 里喝酒的同學,彼此總是在說:“哈哈!我們太酷了!”但是當哪個人不及格的時候,卻被 那群很“酷”的人,認為不夠酷。連這么一點簡單的功課都弄不好,在史岱文森,你還有什 么資格談“酷”? 跟“酷”相反的,當然是“不酷”──有些父母在門后挂上家法,不准儿女出去一步。 有些甚至連流行歌曲都不讓听,夜里還偷偷到孩子房間,看他們在讀書或真睡著了,才能安 心,生怕自己的小龍、小鳳,有一天也會叛逆,被“酷”的魔力吸走,不當醫生、律師了。 在史岱文森,小龍小鳳第一節背著書包到,第八節背著書包离開,沒有課外活動,也不 敢交异性朋友。問“你的熱愛是什么?”他們只會茫然地看著你。我就認識這么一個人。在 畢業冊上,他在自己的照片下寫:“我雖然离開學校,但离開得太安靜、太安靜了!” 叛逆的年代,是無法找替身的。它甚至今你難以理性來分析。有一次,我被很“酷”的 同學邀請去他的Party。我們在餐館用食物打鬧,坐在大樓屋頂上死命灌酒,深夜時大家脫 了衣服在馬路上裸奔。 又臟又累地到家,發現家人在門口點了一盞燈。上樓倒在床上,叛逆是夠了,可是為什 么覺得一點都不酷? ※ ※ ※ 美國的名心理學家艾瑞克森(Erik-Erikson)把人生分為八個階段。他說,每個人在青 年期都會面臨“尋找自己角色”的總理。換句話說,就是自問:“我到底是誰?” 在高中四年,我常躺在床上,問自己這個問題。我痛恨自己老是跟著人家走,听著流行 使喚。奇怪的是,當我怀疑永遠找不到“酷”時,答案已在眼前。 有一天,那位曾經頭發豎起來的龐克,竟改回老實的發型、背著書包走進教室。大家差 點不認得他。我們問他,為什么一下子“變了”?他說: “老子酷!但老子不笨!” 叛逆,只是尋找“酷”的過程。真正的“酷”,就是找到自己! ******************** 我躺在黑暗里,瞪著天花板, 听著她的呼吸,心中卻在大叫: “慘哪!慘哪!” 戀愛新鮮人 不曉得從什么年齡開始,男生和女生好象成了仇敵,小學的舞會總是一樣──“我們” 男生站在一邊,“她們”女生坐在一邊,中間空著一個大舞池,每次都必須由老師扮小丑, 把我們一一拖下水。 那時候如果有女生喜歡某人,只要放出一句話,便立刻有一群朋友連蹦帶跳地到那男生 面前一齊叫:“某某人覺得你可愛!”然后嘻嘻哈哈地跑掉。 只見那男生臉一紅,踢著地上的沙子說:“真無聊!”第二天卻听說有人在電影院看到 他們兩個。 我常跟同學說自己很幸運,從來沒被“媒婆們”纏住,但每次笑朋友被女妖精抓走時, 心中卻有點怪怪的。 八年級時有一天,肯尼告訴我:“你的机會來了!” 原來班上新轉來一位韓國女生。她的名字叫Sunny-小太陽。 “你不是想要個女朋友嗎?太陽出來了,快去啊!”同學們笑著說。 我气死了!只因為兩個都是東方人,大家就認為我們一定會墜人愛河?難道我不能喜歡 別人? 大家愈想把我和小太陽湊在一塊儿,我愈火大。有一次在舞會上,不曉得哪個混蛋給我 們點了一首情歌,害我躲進廁所里。到最后,我和小太陽非但沒成情侶,反而彼此恨之入 骨。 有個女生問我:“你為什么不喜歡Sunny?” “因為她丑!” ”我覺得她很漂亮啊!她哪里丑?” “她是小眼睛。塌鼻子!”回答。 “可是,”那女生笑著說:“你也一樣啊!” 我愣住了。 愛情入門時 到了九年級,才交第一個女友。 她名字叫麗艾,比我大一年,竟會看上我這個“新鮮人”,真是新鮮事。 我沒告訴她,她是我的第一個女友,怕她看不起我。第一次約會的前一天晚上,我緊張 得睡不著覺,爬起來查百科全書,“接吻”應該怎么做? 外行人想裝內行,是件痛苦的事。她跟我談天時,我猛點頭,腦子里卻在死命想下一個 動作應該是什么;她拍我一下,我也拍她一下。她大笑,我也大笑。 到最后,她還是把我甩了──她找到了“上路”的男生。 電話里,她問我:“你不生气嗎?” “沒什么!”我說:“這种事發生多了!但我想知道的是,你碰到別人,為什么要告訴 我?” “你是我的朋友,當然要告訴你!”她說:“跟你說真話,是對你的尊重!” 愛情看不到顏色 我的第二個女朋友叫拉娜。她有修長的腳,可愛的笑容和活潑開朗的個性,是全校公認 的最美的黑人。 同學們恭喜我,能夠追到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我高興地把拉娜帶回家,老爸、老媽客气 地和她寒暄,但拉娜一走,他們的臉便挂了下來。 從此,我常為了拉娜和奶奶、老爸、老媽吵架。有時我气得沖出去,在高速公路旁邊哭 著打電話給她。 老爸說,人生而平等,他們絕不歧視拉娜,但必須考慮的是:亞洲人的社會能不能接 受、認同她? 我記得在馬克•所茲門(Mark-Salzman)的小說“鐵与絲(Iron-and-Silk)”里,一 位到中國大陸的非洲留學生說:“身為個非洲人,卻住在中國,噢!實在難受!中國人看不 起我們,好象我們不是人,是野獸!” 我實在不懂。打開中文雜志,模特儿都是白人,我們能夠欣賞白人的美,卻為什么那么 排斥黑人?日本人的紐約觀光手冊上寫:“小心被黑人搶!”難道白人不會當搶匪?當年白 人的八國聯軍到中國燒殺搶劫,黑人可曾對我們不好嗎?我們曾被白人歧視,而今卻又彼此 歧視。 黑人确實也不能認同我。和拉娜坐地鐵時,當听到黑人少年說:“你看她跟李小龍在一 起!”有一次,拉娜在臨下巴士時親了我一下,后來居然有一個黑人,在他下車前走向我, 一拳揮到我臉上。 他們想告訴我什么? 說拉娜是“他們的”?抑或“你瞧不起我們,我們也瞧不起你?” 現在紐約街,常看到白男生和東方女孩,或黑男生和白女孩的情侶,也常見他們穿的T 恤上寫:“愛情看不到顏色!”使我很高興。 但回想洛杉磯暴動時,韓國人拿著長槍坐在商店前的畫面,和我咬著嘴唇跟拉娜分手的 那一刻,我實在怀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慘哪!慘哪! 有一次久安娜Joanna跟她當時的男朋友吹了,气沖沖地對我說:“我覺得男生都用第 三只眼睛看世界,用第二個頭想大事!” 但她也承認,若女人的性顛峰期不在三十歲,而跟男生一樣在十八歲的話,少女們可能 就不那么賢淑了。 在性賀爾蒙使喚下的日子不好過。記得天主教初中的性教育老師曾說:“若有感動,必 須好好禱告。”但以我的經驗,多少個“我們天父”或“阿彌陀佛”都沒用。更痛苦的是, 我們從來不曉得女生們心里想什么。這造成很大的問題──在美國,少女強暴案中有一半是 熟人所做;有時是女生自己的男朋友,這就是所謂的“約會強暴”(Date-rape)。有些大 學現在甚至發印好的“合約”,“男女生在上床前先簽字,証明雙方同意,免得以后吃官 司。 十八歲時,我認為女生比較道德,很怕她們。 有一年,史岱文森的法文老師帶我們去加拿大,一到旅館,跟我同房的几個男生便掏出 大麻開始抽。我無處躲,便搬到女同學伊凡娜Ivona的房間。另有一個女生和她共一張床, 但是很大方,讓我跟她們一起睡。 几天下來,我認識了那女孩。她學舞蹈,一舉一動都很美。伊凡娜跟我說她曾有過許多 男朋友。我們一塊儿去跳舞、觀光,不久便很親近了。 最后一天,伊凡娜對我說:“瑪麗安好象想要你。” “真的嗎?”我非常興奮。 “嗯……但你必須走第一步。” 我的老師很開放。我去跟他要“襪子”,他丟給我十個。“用完再來拿!”他笑。 那天晚上,伊凡娜故意沒回來。我緊張死了,早早便躺在床上。馬麗安穿著睡衣,斜躺 在我身邊,用手托著下巴。 “嗨!”她說。 “你在想什么?” “沒想什么?” “這几天很有意思。” “嗯!” 這樣僵持了許久。終于她笑起來: “OK,晚安!”說完,便翻過身去,睡了。 我躺在黑暗里,瞪著未花板,听著她的呼吸,心中卻在大叫:“慘哪!慘哪!” 當沙莉不要哈利 美國有部有名的電影,叫“當哈利遇上莎莉”(When-Harry-Met-Sally)。電影開始, 少年哈利帶著嘲諷的口气對莎莉說:“男女之間沒有真正的朋友,性總是會在中間插一 腳。” 我曾很同意哈利的這句話,但有了瑪麗安這次的經驗,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當君子。 有一天,我和女友吹了,本來要回家好好彈一首抒情曲,但心里愈想愈不是滋味,便拿 起電話,打給當時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前任女友的伊莉莎白。 她一句話也不說,讓我心中的痛苦都吐出來。最后她說:“我有個主意,到城里來!我 請你去跳舞。” “可是我才從城里回來啊!” “那又怎么樣?坐下一班火車嘛!” 正好那天老爸、老媽不在家,于是我便毫無顧忌地又沖出門。伊莉莎白帶著我去跳舞、 喝咖啡,陪著我聊天,使我心里舒服多了。 “已經太晚了,今天就住在我家吧!”她說。 多么絕的舉動了!坐在沙發上,我心想:“只怕她是想趁火打劫。”只是當我貼近她, 她卻移開了。 “我不懂,你為什么對我那么好?”我問。 “你記得曾經告訴過我,男女之間沒有真正的朋友嗎?”她拍拍我的頭:“你錯了!” 愛情就是這樣、以為自己搞懂了,才是真正開始學習的時候。 ************** 你宁愿天天打仗、 考一個又一個“會考”、“能力測驗”, 再寫一大堆文章、填一大落表格、寄一大包東西 還是愿意一戰定江山? 天天考大學 每次回台灣,總有年輕朋友對我說: “真羡慕你們沒有大專聯考!” 言下之意,似乎只要廢除聯考,就可以海闊天空、不必K書。 言外之意,似乎國內的聯考制度一無是處,只會扼殺年輕人的青春和才華。 連我的老爸都說,一直到前兩年,他還會半夜突然滿身冷汗地惊醒──“要考聯考 了!”然后,才發覺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問題是,老爸也講,幸虧台灣有聯考,他才能靠最后兩個月死拼,進了大學。假使台灣 是用美國入學審核的制度,只怕他不可能有今天。 可不是嗎?國內的聯考固然是“一考定終身”,但也在此一舉。換成美國,除了“會 考”SAT的成績之外,每個學期的在校成績,甚至課外活動的表現,都列進“入學考慮”, 等于是“天天在考”,平時也是戰時。 我才進高中,學校就發給每人一份統計報告──過去本校畢業生,被各大學錄取的最高 和最低平均分數。意思是:你如果想進好大學,就從現在開始拼命! 高二,學校又把大家聚在禮堂,講台上坐了一堆學長,都是當年得到西屋科學獎的“學 者”。然后,校長致詞: “你們要向他們看齊,現在就開始做西屋科學獎的研究,過一、兩年之后去參加。” 致詞結尾,少不得加上這么一句: “如果你得了大獎,進好學校就不成問題了!” 于是,許多同學暑假都不回家,跑到大學實驗室,跟著教授做研究。 至于學業成績稍弱的,也各自找“生路”! 兩位有洁癖的同學跑到醫院,專門照顧垂危的愛滋病患。然后疑神疑鬼,怕自己被感 染。 几個瘦得像排骨的同學,居然參加了籃球和排球隊,每天累得快要散掉似地。 他們為的恐怕只是有些課外活動或社會服務的紀錄,將來幫助自己進大學。(當然也可 能出于愛心和興趣!) ※ ※ ※ 申請大學!天哪!何嘗不是一場噩夢? 厚厚一疊資料,挂號寄出!里面可能包括了你小學比賽的獎狀、初中參加游泳訓練營的 泳裝照片、某年在社區小報發表的短文剪報、某年在同學會中表演歌唱的錄音帶、幫助某作 家校對的“版權頁証明”、老人院義工証明、万言自傳一篇…… 此外,還得答覆每所大學稀奇古怪的總題。 譬如我那一年── 哈佛大學(Harved): “列出你一年來讀過的書,和最近看過的雜志!” 賓州大學(University-of-Pennsylvania): (A)“假如你有机會和一個現存的、已死的或傳說中的人物,共聚一晚,你要選誰? 為什么?” (B)“你剛寫完一份三百頁的自傳,請送來第二一七頁!” 普林斯頓大學(Princeton): (A)“簡答以下問題。別緊張睡不著覺。 最喜歡的書?最喜歡的音樂?最喜歡的活動?最喜歡的電影?最喜歡的報紙版面?最喜 歡的句子?最珍惜的事物?一天中最喜歡的時段?最喜歡的課程?最喜歡的名言?最常的新 聞來源” (B)“當你欣賞別人的時候,最注意對方的哪些特質?” 紐約大學(NYU): “有人說‘每個人在未來,都可以聞名世界十五分鐘’。請問你希望你的十五分鐘是怎 樣的?” 除了以上這些,据說還有學校會寄給你一張白紙,說“你愛寫什么就寫什么!”“寫你 做過的最大膽的事!” 听說有人只在紙上寫“這就是我最大膽的事!”然后把白紙原封寄回。 總之,沒有聯考,就像是沒有一定的“牌理”,各學校可以任意出牌,只要它不違法, 你根本拿它沒辦法。 譬如我有一個同學,兄弟二人,學業平均都是九十六分,又都是游泳隊長。哥哥前一年 申請進了哈佛。弟弟以為一定進,卻被打了回票,于是拿哥哥的前例去抗議。 哈佛答得妙: “就因為你哥哥前一年進來了,我們已經不缺這樣的人才,所以不收你!” ※ ※ ※ 對于許多名校,你是黑人、你是王子、你是富豪、你爸爸是報業巨子、你媽媽是皇族、 你拿過奧運金牌、你是革命領袖,都可能优先錄取。 每年入學部門,好像在做一整桌菜,有魚、有肉、有醬、有蔥、有辣椒。他是廚子、你 是菜!除了會考、學校成績,其他就看廚子好惡了。 請問,這种入學,頭痛不頭痛?公平不公平?你是宁愿天天打仗、日日備戰、考一個又 一個“會考”、“能力測驗”(Achievement-Test)”,再給每個學校寫一大堆文章、填一 大落表格、寄一大包東西,等著他操生殺大權,還是愿意“一戰定江山”? 當然,廢除國內聯考也會有些好處。 譬如:不會再有月考時,老師比賽出難題,每個人平均都在六,七十分的情況。如果哪 個老師這么做,是害他學生進不了好的大學。所以老師必定會跟美國一樣,給高分! 還有:中國的人情味和尊師重道的精神,必定能充分發揮。老師家可以兼開水果店和養 雞場、禮品行…… 如果有一天,我回台灣做老師,我要教高中,而且舉雙手贊成── “廢除大專聯考!” ※ ※ ※ 高中最后一年,我居然出水痘,老媽把我關在樓上兩個星期,像對囚犯似地,每餐把飯 菜留在樓梯口,再把我用過的碗盤拿去煮。 用這段坐牢的時間,我重寫了申請大學的自傳。又在老媽的協助下,整理了“歷代的資 料”,以一個重達五磅的包裹,寄給哈佛大學。 我居然被提前錄取了! 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宁愿一筆帶過,并以前面那似乎戲謔的文章,告訴國內的年 輕朋友: 在美國,雖然因為學校多,進大學不難,但是如果想進第一流的學校,恐怕不比台灣容 易。不要認為國內聯考制度一定不好,它或許有些缺失、有點遺憾,但也有不容抹殺的优 點! ******************** 考卷上第四題的“四”字, 竟長出兩只腳,跳到地上, 我抓來抓去,還是讓它跑掉了…… 武林四毒 引子 高中,我變得很愛跳舞,老爸不以為然。有一天,他問我:“你怎么那么愛跳?不累 嗎?派對里也可以坐下來聊聊天哪!” “就因為不能坐下聊天。”我說:“音樂響得炸耳朵,根本沒辦法聊天,很多人就喝 酒、吸毒!我不來這套,只好一直跳舞!” 從此,老爸就不再罵我愛跳舞這件事了。 為什么要有第一次? 為什么要吸毒?為什么要試“第一次?” 相信很多有毒癮的人會說:“因為大家都吸!” “大家都吸!”常是使一個個無法逃离毒品的最大原因。你不吸,是不夠种!是書呆 子!是沒有叛逆!是害怕找刺激!是不夠“酷!” 世上有几個年輕人,受得了這种激將?加上心想,試一次、嘗嘗新也無妨,于是有了 “第一次”,于是有了第二次,于是掉了下去…… 更可怕的是,吸毒如同坐凌霄飛車,由坐過小凌霄,到翻轉一圈,到翻轉兩圈、到翻轉 八圈。由閉著眼,到張開眼、放雙手。 刺激之后,要更刺激!于是,由香煙、大麻、安非他命到“X”。吸大麻的人,一定吸 過香煙;用過安非他命的,八成試過大麻。 毒是一步步加深的,我們甚至可以說,一個人想完全拒絕每品,恐怕連“香煙”都最好 不要碰。 人們愈來愈聰明,毒品的种類愈來愈多,也愈無法滿足已經吸毒的人,而不得不發明更 新的毒品。下面是美國年輕人,最常接触的几种毒品。(請注意!“接触”,不代表使 用。)我為他們冠了個武俠小說的名字: “武林四毒!” 武林一毒──大麻(Marijuana) 大麻是美國最普遍的毒品,在大學里尤其受歡迎。它陪伴美國年輕人度過60年的“愛 的時代”;美軍在越南點起戰火,國內也飄起另一种“煙”。連現任總統克林頓都承認自己 抽過,只是──“沒吸進去!?” 在阿姆斯特丹,大麻是合法的,連咖啡廳里都買得到。在紐約是非法的,卻也處處都 是。走在在格林威治村,常听人悄悄地問:“要煙嗎?要煙嗎?有趣的是,他們很少用“大 麻”這個字,而稱它芽子(Bud)、青草(Grass)、雜草(weed)、茶葉(Tea)、花盆 (pot)、甚至大便(shit)。 “你有大便嗎?(You-got-any-shit?) 有!要多少?” 跟人要尿,人給大麻。其實也差不多! ※ ※ ※ 我有個愛抽大麻的朋友,外號叫花盆頭(Pothead)。他的房間里就种了好几棵大麻, 成為很奇特的盆景。 有一次去他家,正巧植物收成。花盆頭一群复古式的嬉皮朋友,全來開“同樂會”。大 家像石頭般癱在沙發上對我傻笑。(難怪美國人常用Stoned這個字來形容大麻的作用。) 一支胖胖的大麻香煙傳過來。“不要了,謝謝!”我說。 “這么好的東西你不要?”花盆頭好象有點不高興:“你知道嗎?大麻是用途很廣的植 物!它可以治療青光眼、癲癇症、也可以減輕愛滋和癌症病患受化療治療產生的不适!”他 得意地拍了拍身邊的“盆景”:“你知道Levi的牛仔褲起先是用麻布作的嗎?麻布軟而耐 穿,麻紙比平常樹皮做的紙強十倍,而且大麻煉出的油是很好的染料!我告訴你──”這時 花盆頭站起來:“大麻應該合法化!? “對──呀!對──呀!”他的朋友們賴散地附和著。 花盆頭又抽一口,往前走几步,突然砰地摔在地上。他的頭撞到桌角,破了個大口子, 鮮血直流。自己卻沒感覺似地,扒在那里一直笑。 他的嬉皮朋友們過去幫忙,可是大家都太“石頭化”了,沒走兩步,在地上跌成一團。 武林二毒──迷幻樂(LSD) 我有個朋友是撞球大師,常跟人賭錢比賽,就像The-Color-of-Money這部電影一樣。 紐約“撞球武林”之人都認識他,但我不能說出他名字,因為這一行是違法的。 他有一次告訴我,在重要的比賽前,常服一片LSD。 “很奇怪,吃了之后,我便看到光從每個球上射出來,好象一道一道線!”他說:“我 沿著線打,奇准。有時連進一百多球都沒問題!” 進大學之后,他退出撞球武林。 “我再也不服毒品了!?他最近對我說:“LSD把我嚇坏了!這种藥,服用后便停留在 身体里,有時會莫明其妙地發作。”他說了兩年怪事: “有一天去考SAT,坐在那里好好的。考卷上第四題的‘四’字,竟長出兩只腳,跳到 地上。我抓來抓去,還是讓它跑掉了!” “更可怕的一次,我正開車紅綠燈,突然斑馬線長出牙齒,要把我活吞!當時我死命往 路邊躲,幸好旁邊沒有別的車,不然一定慘了!”他喘著气:“我應該早就知道,上帝是很 公平的。我在這儿贏了錢,在那儿可能賠上命!” 武林三毒──古柯鹼(Cocaine) 和同學們聊天,談到“你試過哪些毒品?”多半都說他們抽煙、喝酒,可是很少有人碰 過別的東西。 或許他們不肯承認。跟人說:“我吸毒”好象是強調自己個性上的弱點。就在吸毒群 中,也分等級──光抽大麻的常看不起吸“古柯鹼’、的,而吸古柯鹼的又看不起抽“快克 (Crack)”的。他們說那樣不健康,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古柯鹼是由Coca的葉子里提煉出來的。印第安人常口含著這种葉子,當作登山提神 劑,据說早期可口可樂里也曾含有這成份。誰能想到印第安人用了几百年,也沒出毛病的東 西,到了現代人身上,因為濫用,成為毒品。 嗎啡和安非他命不也是這樣嗎?少量是樂,大量是毒。用對了,可以治病。用錯了,可 以要命! ※ ※ ※ 有一次聊天時,一位女同學說:“我昨夜跟我老媽吸古柯鹼。” 大家目瞪口呆。 “當我媽把東西拿出來時,我也嚇一跳。”她說:“但她告訴我,街上買的東西太雜, 有時候非常危險。好的摻面粉,坏的加老鼠藥!所以,我既然好奇,不如在她監督之下試一 次,以后不准再嘗!” 多奇怪的理論! 武林四毒──“X” 兩三年前,歐洲出現了一种新毒品,名叫Ecstacy(簡稱“X”)它使人充滿活力,而 且效果長達十二小時。當時在英國流行超高能量的Techno音樂。年青人常參加所謂的Rave ──整天整夜的瘋狂舞會,從晚上十一點不停地跳到早上七點。Ecstacy自然成為了這种場 合的寵物。我同學說:“去Rave而不吃Ecstacy,就受不了那么吵的音樂,也沒体力跳那 么久的舞。” 問題是,Ecstacy的作法很复雜。一點偏差,可以產生非常類似的東西,卻有不得了的 副作用。 我曾參加過一個Rave五彩雷射燈光和八万瓦的音響從四面襲來。有很多人服了“X”, 汗流滿面,身子還不停地抖。有一個人大概吃到坏藥,跑去出口,把整個玻璃門踢破之后沖 到街上。警衛后來告訴我,那個人發瘋似地跑了半英里,看到一輛計程車經過,竟從車窗跳 進去,抓住司机。四個警察連拖帶拉才把他“拔”出來。 最近几年,人造的毒品愈來愈厲害。 去年在紐約街頭出現一种新海洛因(Heroin),名叫“探戈与現款(Tango-and- Cash)”。据說能給人空前的High,問題是:吸了必死! 最近新聞上又出現一种叫CAT的毒品,比古柯鹼更強,而它的原料竟全部可以在藥房買 到!据說這种藥因為人人能做,所以街上賣的不是“藥”,而是“配方”。 有時我想,如果能發明出像在亞道斯•赫肯黎(Aldous-Huxley)的畫“美麗新世界 (Brave-New-World)之中的藥物。消除憂愁而無副作用,其實也蠻好。可是大家都知道, 沒有痛苦,就感覺不到快樂。得到每种毒品的快感之后,都要付出一番代价。快感越強,代 价越高,兩樣都得吃。用毒品好象借錢。借得多,還得多,附加利息,而且絕不能賴帳。 我常想,那些用毒的人,猛吸一下、小打一針,然后讓藥在身体里面作用,好象發生許 多爆炸,自以為變大了、變輕了、上了天堂。然后,藥力消失,成為廢物排泄出來。 這個世界沒變,他們變了!被那些“屎”改變了! ****************** 女生抬起頭來,臉上一道一道的淚痕: “我要去死! 懸在空中的一天 我站在一個鐵柵欄前,那是一個很高、很高,爬滿長春藤的鐵欄。頂上是尖尖的牙齒, 中間有一個鑲花的牌子──哈佛大學。 我跟班上的同學排著隊。前面馬克、大衛、波亞斯一個接一個進去。我心里好急。為什 么排在那么后面?大家慢慢移動著。終天到門口了。突然一只手橫在面前: “對不起,你不能進去。” “為什么?” 沒有答話。 鐵門慢慢關了起來,只剩我一個人站在外面。轉身,發現全家老小都看著我。 “媽媽……”我哭著說:“我沒進去……” 媽媽開始說話,可是發出的卻是個男人的聲音,帶點西班牙腔: “第一馬路,十五街。” 猛然惊醒,地鐵的門正合起來。我往前扑,把書包夾在門中間,好不容易擠了出去。 几天前下的雪,被机器推到路邊,摻著沙子、口香糖、水果皮和紙屑。人行道很滑,有 些地方洒了鹽,跟鞋底磨擦出奇怪的聲音。我把領子拉高,埋著頭往前沖。 書包往地上一扔,我就把頭靠在教室桌子上發呆。昨夜報告赶到清晨五點。 書呆子J.D.一扭一扭地晃過來,打了個呵欠。厚厚一疊紙“砰!”差點打到我鼻 子: “50頁!你的几頁?” “老師規定20頁以下,你發什么瘋?”我抬起一只眼睛。 J.D.掏出一張紙條扔過來:“一共有24個人提早申請哈佛。我調查出全部人的總平 均跟SAT(全國會考)。” 我的眼睛睜大了。一群人跑過來搶著看──96、1420、97、1450…… 我發現,在我的名字和几個其他人的名字旁,打了一個個小叉叉。 “叉叉干什么?”我問。 “噢。”j.D.一笑:“那些是我認為進不去的。” ※ ※ ※ 誰說高中最后一年好混?應該講這一年不是人過的。一疊一疊的申請書、一落一落的報 告,又那么多大考、小考。連“鐵木工”的老師都認為他的課最重要,誰不好好做,死當! 現在這堂微積分老師也很混蛋,告訴學生課愈難,大學愈看得起。他最喜歡用的句子 是:“你要去市立大學,還是上長春藤盟校(Ivy-League?)”這樣一說,很多人明明痛恨 數學,也不得不選他的課,我就包括在內。今天他講課時,發現有一位女生頭埋在膀子里, 好象在睡覺。他走過去,用粉筆敲她的背,拉大門: “小姐!你要去市立大學,還是上長春藤?” 女生抬起頭來!臉上一道一道的淚痕: “我要去死!” “听說早申請耶魯大學的,今天已經有回音。”理查轉過身來:“她八成……” “你申請耶魯了嗎?”我問。 他伸出一只冰冷、發抖的手握著我:“你猜!” 才下課,理查就沖到樓下打電話回家:“郵差還役來?只好等了……” 就在這時候,旁邊電話另一個同學突然大喊:“快打開!快打開!上面說什么?” 大家瞪著他,看他的臉變成吸血鬼的顏色。好几秒鐘過去。突然,他臉上的肉,仿佛都 掉了下來,緩緩把電話挂上,快步走開。 我追過去:“你進了嗎?” 他把我抓到一邊,嘴角向兩邊拉、拉,半天說不出話。 “你進了?” 他點頭,有點發抖地:“只是理查在我旁邊。他還不知道,所以我沒敢吭气,否則如果 他沒進,他會恨我。”他東張西望,看沒有人了,突然跳起來大叫:“YES!” 多一個人被錄取,就少一個空位。雖然每年大學入學部的人,都說只要你夠杰出就會 進,史岱文森卻沒人信這一套。哈佛每年只有一千多個名額,卻有好几万自以為了不起的人 申請。難道每個人都杰出,每個人都進? 我們相信的,是長春藤很重關系。父母是校友,畢業后又對學校猛撒鈔票,子女通常沒 問題。所以J.D.的名單上,專門有一個記號,代表某人“出身好”! ※ ※ ※ 下一堂是美國歷史。我的老師很鮮。他在二次世界大戰當過間諜。有一天一個地雷在他 身邊爆炸,把他兩邊耳朵都差不多震聾了。他不能再做間諜,就來當老師。他總有很多奇怪 的“內情故事”,什么UFO是美國的秘密武器、外太空人其實住在地心……,但當他告訴我 們甘乃狄還活著,跟貓王住在一起時,就沒人听了。今天也一樣。他站在上面喃喃自語,大 家則在底下聊天、傳“名單”。 “什么?只有九十二分?她家最好有兩把銀子。” “但她有很多課外活動……” 有個人探過頭來:“我今天在‘玄學’課上玩碟仙,問我將上哪個大學。” “它怎么說?” “耶魯。” “那很好啊!” ”好個屁!”他說:“我根本沒申請!” ※ ※ ※ 鈴一響,最后一堂下課了。 我去參加舞台劇排演。今年的腳本是講一個史岱文森學生拿到申請哈佛的名單,于是把 “出身好”的人,一個個都掉,給自己騰出位子。大家都很喜歡這個故事,因為每個人的潛 意識里,都想把好出身的人干掉。 天黑了,我走出學校,竟看到理查一個人很沮喪地走在街上。 “信還沒來?”我問。 他搖搖頭:“听說他們先寄出被批准的。不批准的后寄。” “沒問題啦!”我打他一下,但突然想到自己的申請書,我也不确定。 “你什么時候知道?”他問。 “再過兩天。”我突然肚子痛。 “Good-Luck。”他蹲在地上做了個雪球。“努力到最后,還是靠那百分之一的運 气。”他苦笑:“這樣好了!我能打到遠處那個公車牌,我就能進耶魯。” “等一等。”我也做了個雪球。“我能打到,就進哈佛。 “砰!砰!”兩個雪球都擊中了,散成花,落到地上。 我們高興地跳起來,彼此恭喜,然后拿起書包,沖向地鐵。 ***************** 開刀的前一晚, 約翰帶她出去抽煙、咽酒、飆車, 做各种玩命的事…… 曾經擁有的美麗 每個人在中學時代,都會有几個死党。很多“過來人”說,真正永久的朋友,往往都是 中學時代交的。 我也一樣,有几個形影不离的,像是馬克、羅勃特、久安娜和伊凡娜。馬克的單親家庭 里,只有他媽媽和得蒙古症的弟弟。羅勃特是康州千万富豪的獨生子,在曼哈頓有一棟自己 的房子。久安娜和她妹妹是波蘭的第一代移民。我們有不同的生活背景,卻能成為死党。沒 產生戀情,卻能成為异性的好朋友。我們分享每個人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甚至父母不知道的 事,彼此都清楚。 受篇幅的限制,我挑了讀者較熟悉的久安娜來。 為什么專挑她,您讀了就知道! ※ ※ ※ 當久安娜(Joanna)告訴我,她想當模特儿時,我差點笑了出來,但看她一本正經的樣 子,我只好點頭。 剛認識她時,久安娜穿著傳統長裙和破球鞋。一副大瓶底眼鏡,講話時在油亮的鼻子上 滑來滑去。當你看到她背著大書包在街上一歪一歪的樣子,准以為她是在一夜之間不小心長 到180公分,兩條腿不适應突然的身高。 直到有一天,攝影師搖著頭說:“你真想當模特儿嗎?好!從現在開始,別再當保守的 書呆子了!真正的模特儿,要能秀出她們強烈的個性!記住,走路要大方、動作要大膽、笑 容要放肆!” 一年之后,我跟久安娜走在街上,發現車子經過都會慢下來。有一次一位陌生人竟跑過 街,喘吁吁地捧了一大把鮮花給她說:“你是我一生見過的,最美的女人!” 昨天的書呆子,變成了“美麗的書呆子”。放學后她便背著大書包赶去攝影棚。等待拍 照的空閑,則躲在一角捧著小說。她最欣賞法國作家,因為“他們的故事浪漫,但不快樂! 或許這也形容了她。小時候一家离開波蘭,才到美國老爸就溜不見了。她做護士的媽媽 很堅強,一人養家,專職夜班,因為夜班的薪水比較高。有一天深夜回家,赫然發現客廳里 有個人影,以為是小偷。原來是自己的丈夫,闖進來拿錢用。 久安娜的妹妹叫伊凡娜(Ivona),也是我的好朋友,姐妹二人只差一歲,個性卻完全 相反。伊凡娜憤民嫉俗,久安娜卻有個巧克力和玫瑰花的心。她自稱為“無可救藥的羅曼帝 克”。不曉得她曾為此愛過多少人,也恨過多少人。 她曾對我說:“她曾對我說:“我要當頂尖的模特儿,給家里買棟大房子!”但這談何 容易?不是大牌,只怕很久才能有個工作。拍一整天的MTV,上電視五秒鐘就不錯了。有一 次給可口可樂試鏡,她在鏡頭前連喝了十几罐汽水,卻一秒鐘也沒上。模特儿公司對她說: “你的屁股必需小兩寸,胸部大四寸……” “我不干了!”久安娜一甩頭走了出去。她就是這樣的個性。 ※ ※ ※ 高中畢業,她拿到紐約大學德文系的全額獎學金。有一天在路上,遇見初中時暗戀的男 生。那人几乎無法相信眼前的美女,竟是他曾看不起的丑小鴨。于是,他們一見鐘情了! “我好開心!”久安娜在電話里笑:“找到曾經想擁有的。” 幸運之神果然接著來到──另一個模特儿公司發覺了她,把她送回鏡頭前面。她上了 Vogue雜志的插頁。別的攝影師開始注意她,請她去他們辦的Party。白天念書,晚上跟男 朋友出去跳通宵舞。 “過過癮了!唯一掃興的……”她告訴我:“是肩膀有點不大對勁,影響到工作!” 過了一陣子,我打電話給她,連著几天沒人在。最后伊凡娜接了。 “你的瘋姐姐在家嗎?”我問。 “對不起,久安娜住院了。”伊凡娜停了好几秒鐘,說: “她得了骨癌。” ※ ※ ※ 醫生用電鋸,鋸掉了她左邊肩膀。為了再接上她的手臂,從骨盆上鋸下一塊骨頭,把它 雕成新關節。她的胸部開了一個洞,從那里打進各种化學液体。醫生說,這种藥物雖然可以 殺癌細胞,卻也會使病人發高燒、掉頭發、更破坏眼角膜。久安娜必需重新戴上那厚厚的瓶 底眼鏡了。 再看到她,久安娜光著頭,坐在床上看電視。她左邊的肩膀凹了下去,手臂欒在很奇怪 的角度。“是不是很像辛妮•歐康諾(光頭歌星)?”她笑著勉強站起來,用剩下的那只健 康的手摟著我。大概太用力了,她叫了一聲,卻痛到我心里。 “我和John訂婚了!”她說:“明年四月,你一定要來!” 開刀的前一晚,John帶她出去抽煙、喝酒、飆車,做各种玩命的事。 “如果我們當天晚上死了,至少我們在一起!” 久安娜拿出一張照片:“我知道化學治療會燒掉我的頭發,所以那天晚上照了這張。” 照片中,一雙修長的手把滿頭金發高高撩起…… 這是我見過的,久安娜最動人的一張照片! ********************************** 黃金書屋 Youth 掃描并校對 **********************************轉載時請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