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 世界末日來臨的時候，你想做什麼？ 想和自己的家人共度，想散盡家財只求最後的快感，想見一個思念已的朋友，想對 自當年負氣離家之後就沒再見過面的父親說一聲對不起…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有多 少種想法。人總有一天要面對自己的末，所以不斷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持續地探尋 末日背後的意義。苦其心智，勞其筋骨，只為尋求在最極致的狀態下看見上帝的真理。 如果在翻越了世界的盡頭之後，卻發現那裡什麼都沒有，日幕窮途的類，還想追求 什麼？ 或許會發現自己站在刺骨的寒風中，放聲大笑。迄就是人生，什麼也沒有，什麼也 不能帶走，活下去，是你唯一的選擇。 末日，究竟是一種結束，還是開始？ 第一章 那是一隻甲蟲的屍體。毫無生氣的身軀漂浮在深褐色的油污上，透明的翅膀張開， 也被染成了深色，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在宿命的潮流中等待死亡的鯨魚。 他透過裝著剎車油的罐子小孔，瞇著眼看，納悶這隻小甲蟲是怎麼跑進去的？他記 得自己出門前才好好檢查過汽車的，當時打開殺車油罐的蓋子，還是空無一吻，這隻甲 蟲大概就是在他不注意時跑進去的吧！他將手指伸進去，撈起甲蟲軟趴趴的屍體，隨手 一揮，丟棄在路旁，再抓起破爛的毛巾擦拭手指上的油潰。誰叫它要自己爬進去？ 再度仔細檢查了一遍所有的儀器，一切oK，可以上路了。他蓋上引擎蓋，主上駕駛 座，發動引擎。震動的身車傳來舒服的聲音，轉開音響，流洩出來的是有著嘈雜金屬噪 音的搖滾樂。他嘆了一口氣，如果自己再年輕十歲，或許就能接受這種魔音穿腦般的噪 音吧！他真是不得不承認自己老了，已經到了即將步入中年危機的年齡了。 「詹姆士，休個長假吧！」五天前狄克這樣跟他說。龐大的身軀壓在辦公桌前，遮 去了半邊燈光，讓正伏案拚命打報告的詹姆士抬起不悅的眼睛。 「為什麼？」他懶懶地問，看著狄克看似漫不經心卻認真的藍眼睛。 「為什麼？」鼓漲的臉頰跳動了一下：「你看看自己最近是什麼樣子。」狄克指指 詹姆士領口上面的污漬與皺巴巴的襯衫。 「那又怎樣？哪個沒老婆的男人不邋遢？」詹姆士有些不以為然，他這樣子很久了 呀！他不過是懶了些，不喜歡常洗衣服或是燙衣服，何必這樣大驚小怪？ 「我不是說這個。」狄克終於露出了不耐煩的臉色，粗壯的手臂一把抓起角姆士， 半拖著他到廁所去。 「你看看你自己，」狄克指著鏡子：「臉色這麼難看，你去辦案，人家還以為你是 來討債的流氓咧！」 確實有點糟，詹姆士自已都沒有發現，最近似乎瘦了不少。凹陷的臉頰讓臉更形瘦 長，下垂的眼皮半遮住無神的灰色眼睛，連皺紋都不知不覺變多了起來。以前是誰說過 他的灰色眼睛是神采飛揚的？頭好痛，詹姆士伸手按摩著額頭兩側，大概是昨晚喝的白 蘭地殘留的效果。 「所以找說，休個假吧！去做散心，那裡都好，刷再窩在這個臭氣燻天的辦公室裡 了，詹姆士。」狄克說，半靠在廁所泛黃的白色磁磚上，點了一根煙。 「是誰下的命令？」詹姆士對著鏡子裡的人冷笑，對面的人眼神冷冷的，嘴角勉強 上揚了一點，但那奇怪的表情，與其說是在笑，不加說是在哭。 「局長。」狄克老實地說：「我也覺得這樣對你比較好。詹姆士，最近不只你變得 比較頹廢了，遵辦案效率都變差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跟茱莉離婚的時候都沒這樣的 。」 離婚的時候？那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他記得他們的離婚很平靜，茱莉帶走了他 們的女兒瑪格麗特，因為當時的他根本就無法扶養一個二歲大的孩子。詹姆士很平靜地 送走妻女，一年後茱莉移居洛杉磯，他也到機場送行。很平和，很正常，因為他知道自 己是無法給她們幸福的，唯有讓她自由。 「事實上，最近那件事情，局長是幫你壓下來了，可是他也覺得你去休個假，避避 風頭也好。」狄克吐出一口白煙：「詹姆士，你也冷靜一點，別再為周裡添麻煩了。」 「原來我是個麻煩？」他低下頭，用冷水沖沖臉，冰涼的感覺覆在臉上，但臉皮底 下的肌膚卻是感到燥熱無比。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狄克趕緊解釋，啤酒肚有些礙事地擱在洗臉台上：「你 是個好警察，詹姆士。也因為這樣，我不希望你因為那件事而毀了前途。」 藍眼睛或許是真心的，詹姆士細細看著狄克的臉。不管是發生什麼狀況，狄克一直 都站在他的身邊，快樂的時候，苦惱的時候，沮喪的時候，哥倆好一吆喝到酒吧喝酒去 。或許是狄克的支持，也才讓他能走到現在吧！ 「我知道了，休假什麼時候開始？」詹姆士嘆了一口氣，終於讓步。 「明天，文件已經送上去了。」狄克說：「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現在就回去休息 吧！淡寫完的報告我來想辦法。」 「狄克，你真是體貼呀！」詹姆士捏握狄克肉肉的臉頰：「那我先走了，報告就麻 煩你了。」 「詹姆士，別喝酒呀！」他走出廁所門時，狄克在他背後喊了。 詹姆士揮揮手，沒有說話。他回到座位，拿起丟在椅子上的西裝外套，跟抽屜裡的 車鑰匙，瞥了一眼桌上堆積加山的文件跟電腦螢幕上打了一半的報告，難道連這又髒又 小又臭的地方，都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詹姆士，」背後有人叫他，他回頭，原來是他的搭檔戴夫。金髮的年輕人以小快 步奔至牠的身邊。 「詹姆士，聽說你要休個長假？」戴夫說起話來很容易害羞，老是不敢直視對方的 眼睛，新人嘛！但總是讓犯人看不起，詹姆士常常想糾正他這個缺點。 「是，有什麼事嗎？狄克應該會重新安排你的工作吧！」詹姆士說，從上衣口袋裡 抽出一根煙點上。 「我知道，狄克已經跟我說了。」戴夫有些猶豫，但最後仍鼓起勇氣問了：「是… 因為那件事情嗎？」 「我不知道，原因很多，那是局長的決定。」詹姆士漫不經心地說，一邀看著戴夫 漲紅的臉。 「可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戴夫不敢看詹姆士的眼睛，斷斷續續地說著。 原來是為了這種事情在自責。詹姆士微笑，看來自己的神經太大條了，搭檔這麼在 意這件事，他竟然到現在才發覺。「你放心，你只是克盡職責而已，沒有什麼好愧疚的 。」他笑著拍拍戴夫的肩膀。 「詹姆士，我…」他不得不說，詹姆士痛揍那個犯人時，他人就在旁邊。當時他也 嚇壞了，沒看過詹姆士這麼瘋狂過。他只能說實話，誰叫那個犯人後來證明是無辜的？ 「別說了，是我的錯，你沒有錯。」詹姆士說，一邀把抽了一半的煙丟在地上，用 鞋尖橙熄。「我走了，幫我跟其他人說一聲，再見。」 坐上那台老爺車，詹姆士喘了一口氣。車裡都是香菸的味道，燻得人有些飄飄欲仙 的，但又讓人厭煩。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他現在哪兒都不想去，只想回家去，好好喝 一杯。 別再喝酒了。剛才狄克寸提醒過他，想來他也知道自已最近的生活方式，每天下班 之後不是泡酒館，就是直接回家打開儲物櫃，拿出放在裡面的白蘭地猛灌。 為什麼？透過擋風玻璃，他看見午後的陽光灑在街上，灑在行人的身上，世間的一 切看起來是這麼燦爛，人們是多麼精神弈弈，但他伸出手只碰觸到冷硬的玻璃，眼前的 風景像是飄盪在霧中一樣，好像一眨眼就要消失了。 為什麼？他想自已其實知道這一陣子的墮落是為了什麼。一個月前，茱莉打了通電 話給他，在他拖著疲憊的身子進門的時候，電話不安地發出驚心動魄的鈴聲，他想像著 卡通裡鈴聲一響，整具電話都會跟著震動的景象。但其實什麼也沒有，電話好端端地靜 置在桌上，只是不斷發出惱人的噪音。詹姆士丟下手中的鑰匙，接起電話。 「喂喂！詹姆士，是你嗎？我是茱莉。」有點變質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來，但確 實是茉莉，有點近又有點遙遠。 「是我，好久沒跟你聯絡了，最近還好吧？」詹姆士已經三個月沒跟妻女通電話了 ，雖然贍養費照付，但除非必要，他很少主動跟她們聯絡。這其實是出自茉莉的要求， 雖然有些傷人，但他能體諒茱莉的擔憂。 「詹姆士，你最近有空嗎？」遲疑了一會兒，茱莉再度開口。 「還不就那樣？有事需要我幫忙嗎？」詹姆士懶懶地說，一邊用肩膀夾著電話分機 ，一邊脫下外套。 「加呆…加呆下個月你有空的話，可不可以請你來洛杉磯一趟？」 「怎麼了？」角姆士大惑不解，自從離婚後，尤其是在茱莉帶著瑪格麗特移居洛杉 磯之後，他們就只見過兩次面。即使是瑪格麗特生日時，詹姆士也只是送份禮物、打個 電話，因為茱莉不希望他出席生日宴會。 「因為…」茱莉顯得欲言又止，依她的個性，一定是有什麼事情有求於他了吧！ 「茱莉，有話直說吧！」詹姆士嘆了一口氣，結婚五年，他還不瞭解前妻的個性嗎 ？茱莉堅強、固執，但面對感情卻是脆弱、不穩定。所以她當時才會這麼害怕，怕得要 帶著女兒逃離他的身邊。 「我…好吧！是這樣子的，前一陣子，我認識了一個人，他…他人很好，很照顧我 跟瑪格麗特。他叫金恩，是個建築師…」茱莉斷斷續續地說，詹姆士這造不動聲色地深 吸了一口氣。 「最近，我有了再婚的念頭，可是瑪格麗特那裡出了點問題…」 「瑪格麗特怎麼了？」 「她…五歲的孩子對大人世界的認知不深，自從我們離婚以來，她雖然很少跟你見 面，可是心裡一直以為我們沒有分開，只是因為你的工作太忙了…所以她似乎不太能接 受我跟別人在一起。」茱莉沈默了一會兒：「下個月瑪格麗特生日宴會，他會出席。所 以我希望你也可以來，跟瑪格麗特談談，順便見見他，好嗎？」 「茱莉，這…」詹姆士不得不承認心中的震撼：「事情很多，我無法肯定…」 「沒悶係，你沒空的話就算了，如果你可以來的話，再請你打個電話給我，好不好 ？」近乎懇求的語氣，可見茱莉是相當在乎那個叫金恩的男人。 「我知道了，我會再跟你說。」詹姆士有氣無力地道聲晚安，掛了電話。 那個男人是什麼樣的人？那個在他無法在茱莉跟瑪格麗特的身邊時，幫他照顧妻女 的男人，長得是什麼樣子？他閉上眼晴，試圖勾勒一個男人的畫面，但是腦海裡一片空 白。不行，體內湧起一股莫名的痛楚，好想喝一杯。他起身走到儲物櫃前，拿出裡面的 白蘭地。很久沒喝了，透明的玻璃杯裡裝著琥珀色的酒液，在燈光下閃耀著貓眼石般的 光芒。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入肚，身體熬了起來，心卻仍是苦苦的。再來一杯，又來一 杯，直到不知不覺。 詹姆士望著窗外的風景，已經上路三十分鐘了，四周的景色還是一樣，綿延到天透 的公路，遠處青蔥的山群，頂上覆蓋著一層白雪，士黃色的地表塵土飛揚，稀稀疏疏的 樹木散佈著。這就是美國嗎？活了三十幾年，詹姆士的人生都是在大城市轉，在舊金山 長大，共西雅圖念大學，又來丹佛當刑警，跑遍整個西岸的詹姆士，其實從來就沒有好 好看過城市以外的美國。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走了三天都是一樣的風景，詹姆士不禁有點感到厭煩了。還有多久的路？他一手控 制著方向盤，一手伸向鄰座的置物箱，拿出裡面的地圖。廣大的加州在地圖上看起來像 是一小塊不小心倒在紙上的墨水污漬。按照地圖上的標示，牠的位置離洛杉磯還遠得很 。詹姆士有些不舒服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車裡的暖氣散發出毛毯在陽光下曝曬後的味道 。 詹姆士有點後悔自己幹嘛聽麥可的話，做什麼一個人開車的長途旅行，現在他被困 在這不著邊際的無人公路上，一天十個小時維持著同樣的姿勢，看著同樣的風景，再這 樣下去他肯定會發瘋的。 當時他一定是喝醉了，醉得都把茱莉想要再婚跟被強迫停職的事情全部說給「兩個 牛仔」的酒保聽。叫做麥可的酒保身材異常高大，左臉噸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從眼角 直達下巴。詹姆士不知道這個人有什麼樣的過去，但目前的麥可只是一個每天晚上沈默 地站在吧台前，聆聽客人叨叨絮語的酒保。 第五杯不加水的威士忌下肚，詹姆士覺得飄飄然起來，但同時又覺得心中的痛楚不 斷地湧現。它沒有消失，詹姆士記得他以前參加的戒酒協會的會員說，喝了酒之後，痛 苦不會消失，它一樣存在，只是你以為酒精會減輕它為心靈帶來的衝擊。 「我說呀！人幹嘛要活得這麼辛苦？」詹姆士仰頭灌下剩下威士忌，推到麥可面前 ，示意他再倒一杯。 冰冷的綠眼睛沒有表情，麥可有些猶豫地看著詹姆士的空酒杯。「這是今天第五杯 了，你確定嗎？詹姆士。」 「確定，當然確定。」詹姆士吃吃她笑：「就算喝再多也不能減輕我的痛苦，但是 我有權力選擇墮落的方式呀！」 精純的酒液緩緩倒入玻璃杯中，昏黃的燈光下映照著深號珀色的光。 「詹姆士，你假放多久？」麥可問，一透將酒杯推到他面前。 「兩個星期吧！」 「那麼，你打算參加你女兒的生口宴會嗎？」 「我不知道。」詹姆士揉揉額頭兩側：「我很想看看瑪格麗特，可是…」 「那就去吧！或許以後再看到她們的機會不多了。」麥可輕聲說。 「啊？」詹姆士猛然抬頭，看著那張應是面目掙獰，現在卻顯得平靜的「是呀！你 想想，茱莉再婚之後，她會希望你常常來「打擾」她們嗎？ 去見見那個男人也好，你不是常說，自己已經無法再給她們母女倆幸福了，如果那 個男人可以照顧她們的話，你不是就可以鬆一口氣了嗎？」 虧欠她們母女太多，詹姆士卻免得自已離她們越遠，她們反而可以得到幸福。或許 ，麥可是對的吧！ 「你可以自已開車去呀！」麥可一透擦酒杯，一邊說。 「從丹佛開車去？你瘋啦！」詹姆士不制地說，他是醉了，但還沒醉到會做出把自 己放在美國中部的沙漠兩個禮拜這種舉動。 「總比你每天在這裡買醉好吧！」麥可說，這個高大的男人其實心思挺細密的。 「這樣也可以讓你安靜一下，大城市太吵了，誘憨也很多。你想想看，當方圓五百 公里內都沒有一家超級市場時，妳還有心思去喝酒嗎？」麥可笑笑，臉頰上的疤痕彎曲 成新月般的形狀。 「你好像很瞭解嘛！麥可。」詹姆士乾掉第六杯威士忌。 「那當然，我還沒做酒保之前，是貨車駕駛員，橫貫美國中西部已經不下數百次了 。相信我，不會有事，很好玩的。」 好玩個屁！詹姆士第一百零七次在心中詛咒麥可的蠢意見，還有田己竟然一時衝動 ，真的就開了這部破欄的老爺車上路了。這下怎麼辦呢？洛杉磯還遠在天造，他就已經 開始不耐煩了。管他的，反正他有的是時間。 像是沒有盡頭的公路一直延伸下去，總有一天，他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吧！ 遠遠地，詹姆士就看到公路旁立了一個很大的牌子，上面寫著：「歡迎來到坎沙諾 市」。他開了五天的車，同樣單調的風景，同樣無聊的音樂，也經過無數個像這樣的小 城鎮。他大多都是在傍晚的時候，到這些小鎮找個便宜的汽車旅館將就一夜。 詹姆士低頭看看錶，才大約下午兩點半，時間還早，可是現在他像什麼癮頭忽然發 作一樣，想吃一客漢堡。算了，他心一橫，方向盤打了個右轉，進入這個叫做坎沙諾的 小城市。 途經中部的沙漠地帶，來到這個小城鎮，四周的景色也漸漸開始改變了。原本黃澄 澄的土地不見了，樹木忽然增多、變高，氣候也寒冷了起來。詹姆士不得不從行李袋裡 拿出件舊毛衣套上。 坎沙諾是個小地方，看起來像是個以務農為主的小城。詹姆士開著車子繞過小小的 行政廳，沒多久就到了鬧區的盡頭。真是無聊又單調的小鎮，路上沒幾輛車，也沒幾個 行人，大家都是一吋認真樸實的臉孔，裡著冬衣漫步在街上，看起來好像漫不經心，其 實似乎各有目的。 好不容易看到一間傳統的快餐店，詹姆士將車停在門前，走了進去。 店不算大，但暖氣十足。基於當刑警的習慣，角姆士快速地將餐廳裡的狀況掃瞄一 遍。由於是下午兩三點，餐廳裡沒什麼人，詹姆士看見四個當地農夫坐在一起，小聲地 交談著，桌上散著喝了一半的啤酒跟一些花生米空殼、殘留著煎培根的盤子。另一桌是 三個年輕人，一身打扮看起來就像是旅客，可能也跟角姆士一樣路過這裡，來填填肚子 而已。靠近廚房的吧台上生了兩個老人，兩人之間空了一個空位，只是沈默地喝著啤酒 ，啃著花生米，沒有相互交談。 廚房裡只有一個人，圍著泛黃的白色圍裙，像是暫時休息一樣，站在吧台後面沈默 地看著窗外。看見詹姆士走進來，廚師對他微微點個頭，沒有多做表情。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詹姆士在吧台的空位上坐下之後，廚師開口 了。 「一客漢堡，謝謝！」詹姆士說。 「要不要啤酒？」廚師自動問了，一邊轉身拿起旁邊的白色盤子。 「不，不用了。」其實體內的酒蟲早就蠢蠢欲動，五天沒喝酒，詹姆士一直試圖說 服自己，他在開車，不能喝酒，他還想平安地抵達洛杉磯看女兒例！可是常常一不留神 ，他又會開始想起啤酒冰涼的感覺，白蘭地溫熱的香氣，威士忌火辣的口感。一旁的老 人乾下最後一口啤酒，詹姆士不覺吞了一口口水。 廚師以非凡的身手，熟練地將厚厚的漢堡內在烤架上翻動著，一邊丟下一大把薯條 到油鍋中，牛肉的香氣散了出來，充滿小小的餐廳裡。兩個老人依然沈默著，共焦的眼 神對向遠方，他們在看什麼？ 廚師將裝滿食物的盤子推到詹姆士的面前，特大號的漢堡夾著一疊疊的生菜、蕃茄 ，還有多到像小山一樣的薯條熱騰騰地冒著熱氣，看了真是讓人食指大動。這種小地方 的餐廳還其是不容小覷，看這位大樹的身手，就知道絕對不是蓋的。 「匡噹！」門上裝的鈴錯發出刺耳的聲音，伴隨著鈴聲的是宏亮的大嗓顯然這個人 是對著廚師打招呼，他快步走向吧台，半靠著身子在桌上：「哈囉！丹尼爾，今天怎麼 樣呀？給我一杯啤酒吧！」 「哈囉！傑夫，今天這麼早，平常不都要巡邏到五點鐘嗎？」叫丹尼爾的廚師終於 露出笑臉，回頭倒了杯啤酒遞給傑夫。 「我忙裡偷閒呀！哈哈！」傑夫爽朗她笑著，說著小心翼翼地吸掉啤酒上的泡沫， 再痛快地乾了一口。 看這個人的打扮，是個當地警察。詹姆士偷瞄到牠的警徽，上面寫著副警長。臉頗 紅通通的，行之有年的啤酒肚撐得制服有些緊繃，唇上一撮咖啡色的心鬍子，每當他笑 的時候會跟著震動。 「對了，你聽說春田市的事情了嗎？」兩人閒聊了一會兒之後，傑夫忽然說。 「什麼事？」丹尼爾一臉茫然地看著傑夫，看來是沒聽說過。 「一向從春田市發出的巴士，從前天開始忽然莫名其妙停開了。聽說有一些要從西 斯頓甫來我們這兒的人抱怨連連。」傑夫說，一邊挑起花生米仔細撥殼。 「怎麼回事？有跟春田市的人聯絡嗎？」丹尼爾問。 「有呀！因為我們離春田市最近，所以西斯頓那裡的人要求我們去看一看。後來警 長長打電話過去問了，對方月號巴士出了狀況，暫時停駛，至於要停多久，對方也沒個 答覆，電話就這樣掛斷了。後來警長再打電話去，竟然接不通，這兩天都是這樣子。」 「真奇怪。需要過去看一下嗎？」丹尼爾說，語氣裡是漠不關心，畢竟不甘他的事 。 「不知道，不過我想不會有人要去的。」傑夫「喀」一聲把花生米的殼彈到了地板 上。 「為什麼？雖然春田市離我們這兒還要三個鐘頭的車程，不過畢竟還是離它最近呀 ！」 「唉！你不知道春田市的人有多奇怪。以前我們地想跟他們表示友好，畢竟是鄰居 嘛！可是他們竟然都一付少來管我們閒事的樣子，非常自主，也不喜歡別人干涉，甚至 還不歡迎觀光客呢！我真是沒看過這麼奇怪的城市。」傑夫嘆口氣說。 「是這樣呀！難怪我住這兒這麼久了，沒看過幾個春田市的人，而且我們好像也沒 跟他們交流過，反倒是跟比較遠的西斯頓市友好。」丹尼爾像是恍然大悟地說。 「老闆，多少錢？」詹姆士把漢堡跟薯條吃光了，拍著滿足的肚子站起身來。 「三塊五。」真是夠便宜了，大城市裡哪吃得到這樣便宜又美味的食物？ 詹姆士給他一塊錢鈔票四張：「不用找了，很好吃。」 「謝謝！」被客人讚美料理好吃，即使是像丹尼爾這樣少言寡語的人也忍不住露出 笑容。 「對了，請問一下，這附近有超級市場嗎？」詹姆士臨走前問了一句，他想起來前 天晚上刮鬍刀的握柄莫名其妙斷掉了，應該買個新的來用〞 「有，往這個方向走，過兩條街左轉，會看到巴士站，旁邊就足超級市場了。」傑 夫親切地說，一邊遠比手劃腳地告訴他方向。 「謝謝！」詹姆士微微欠身，走出餐廳大門。丹尼爾跟傑夫大概還會在裡面聊上一 兩個鐘頭吧！而那兩個老人，仍是動也不動地坐在原位上。在這樣的小鎮生活，一輩子 都沒有離開這條無人公路，他們難遭不想看看外面約世界？ 或許，永遠待在這裡，還是比較好吧！詹姆士主上車，發動引擎。天色有些黯淡， 天氣漸漸冷了起來，他花了一段時間才讓引擎正常運轉。過了兩條街，左轉，詹姆士果 然看見巴士站，跟旁邊的一家超級市場。 長型的巴士站空蕩蕩的，沒有人也沒有車。詹姆士瞥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休息區 的椅子上，距離有點遙遠，但似乎是個年輕女孩子。 詹姆士把車停在靠近超級市場的方向，抬頭看看陰暗的天空，今天天色暗得太快了 些，冷風陣陣吹來。詹姆士開始想著自已是要留在這裡過夜，還是要繼續趕路。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進了超級市場，詹姆士很快地找到刮鬍刀，拿到櫃檯結帳。櫃檯是一個撥接胖胖的 中年婦女，看起來像是兼差的家庭主婦。看見是外客，她推推眼鏡，圓圓的臉上堆出笑 意。 「請問一下，住西走的話，離這裡最近的是什麼地方？」詹姆士在中年歐巴桑把零 錢我給他的時候問了。 「應該是春田市吧！」歐巴桑笑著說，仔細看著這位外客的臉。棕髮散落在額前， 略微遮住迷人的灰色眼睛，看起來是有些憔悴，可是還算是個帥哥。 「就這樣？」 「是呀！春田市離我們這兒還要三個鐘頭的車程，如果是其他城鎮的話，就只有布 理安市了，不過有理安離這裡更遠，要開六個鐘頭的車。」 歐巴桑說。 「喔，謝謝！」詹姆士禮貌地說。 「不客氣，有問題可以再來問我。」中年歐巴桑仍是興致勃勃，大概是平常沒什麼 機會看見英俊的外客，所以格外興奮吧！ 詹姆士正娶走出門時，又瞥見坐在車站前的小小身影。她還在等，等什麼革呢？他 回頭叉間了歐巴桑：「那個女孩，是本地人嗎？」他伸手指指外面的身影。 「誰？」歐巴桑將頭伸出櫃檯，好看得更清楚。「喔，你說那女孩呀！ 不是，她也是外地人，坐巴士來的，剛剛也有進來買些東西。」 「她等多久了？」 「等多久了？」歐巴桑低頭看看手錶：「可能…兩個鐘頭了吧！」 「兩個鐘頭？這麼冷的天氣？」詹姆士有些不敢相信，那女孩一個人在寒風中生了 兩個鐘頭，也沒人去理她。她等的是什麼巴士，誤點這麼嚴重呀？ 「是呀！」歐巴桑理所當然地聳聳肩：「那女孩，有點奇怪，不過應該不是什麼壞 人吧！」 詹姆士隨手將新真的刮鬍刀塞進口袋裡，推開大門走出去口腳步不知不覺地往巴士 站方向過去，基於多年來刑警生涯培養出來的直覺，詹姆士有一種自已還是別去消這個 渾水比較好的感覺，但他就是改不了愛管閒事的個性。 詹姆士走到女孩的身邀，她半低垂著頭，黑色的短髮垂在耳際，腳邊放著一個行李 袋。直到詹姆士靠得很近了，她才抬起頭來。 詹姆士終於知道，為什麼那個櫃檯歐巴桑會說這個女孩子「有點奇怪」了，這個女 孩子的臉孔，基本土來說是長得相當可愛，但是臉部特徵卻有點不東不西。一張有著東 方人輪廓的臉，眼睛卻是像湖水般深邃的深綠色。不知道為什麼，被那雙綠眼睛一看， 詹姆士竟感覺心中像是有什麼被抓住了一樣。 她相當年輕，約莫十五，頂多十六歲吧！雙大眼疑慈地看著詹姆士，好像在遲疑著 應不應該跟這個陌生人打招呼。 詹姆士沒說話，逕自從上衣口袋裡掏出香菸跟打火機，背對著狂嘯著的風點上。「 小妹妹，你等什麼車？」 女孩腿著眼看這個高大的男人，瘦骨嶙峋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氣味，是什麼氣味 呢？涉世未深的少女並無法分辨出來，但這個男人總是她坐在這裡兩個多鐘頭以來第一 個跟她說話的人，所以她開口回答了：「我在等開往春田市的巴士。」 「是嗎？」詹姆士在少女身邊生了下來：「我看你好像等很久了，是巴士誤點了嗎 ？」 「這個嘛！」少女歪著頭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你從那裡來的？」詹姆士說，心中一面覺得跟個未成年少女搭訕怪怪的，他還真 是沒做過這種事情。 「亞特蘭大。」少女說。 「東岸，還真遠。」詹姆士微笑：「我從丹佛來的。」 「你是自己開車來的嗎？」少女問，一雙大眼不住地打量著詹姆士全身上下，毫不 避諱。 「是呀！你怎麼知道？」詹姆士微笑，感覺這少女有股奇妙的氣質，卻說不出來是 什麼。 「我看到你的車了啦！」她理所當然地說：「開車到超級市場買拋棄式刮鬍刀，又 是外地人，可見你並不打算在這裡待多久，而這種小鎮還沒大到有必要租車的。」她邊 說造指著詹姆士外套口袋露出的半截刮鬍刀。 「真犀利呀！原來你沒在睡覺嘛！其實坐在這裡倒是看到不少東西呢！」詹姆士說 ，覺得這少女還挺靈活的。 「沒什麼啦！坐久了無聊嘛！」少女有點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詹姆士感覺她言行 舉止都有點早熟，唯有這點還像個孩子一樣。 「你打算等多久呀？」詹姆士將抽完了的煙掩熄，直接丟進對面的垃圾桶。 「不知道，車什麼時候來就等多久囉！」少女顯得有點沮喪，她確實已經等很久了 ，巴士仍然不見蹤影。 「那個…我聽說往春日市的巴士好像停開了…」詹姆士搔搔腦袋說，不知道這個消 息對眼前這個少女是好是壤。 「真的嗎？為什麼？」少女果然瞪大眼晴，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我怎麼知道？」詹姆士有些哭笑不得：「我也是今天才來的，在餐廳吃飯時聽見 當地的副警長說的。」 「那你怎麼不早說？」少女有點氣呼呼的，原本被寒風凍得白晰的臉頰變得紅通通 的：「先生，你要去什麼地方？」 「咦？這個…我是要…」詹姆士開始覺得自已又多閒事了，不說還好，這一說好像 又給自已帶來麻煩了。 「先生，你今天要離開這裡嗎？可不可以讓我搭你的便車？」少女一抓緊目標，緊 追盯人，絲毫沒有放鬆。 「我…我是要到洛杉磯去啦！」詹姆士無奈地說，但少女波光盈盈的眼神真是動人 。 「那剛好順路呀！先生，求求你好心載我一程吧！」少女站起身來，對詹姆士哀求 著。 「這個…天色有點晚了…」能拖則拖，這趟單人開車的旅程，可沒有預定要讓一個 未成年小女孩搭便車的。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到春田市，求求你嘛！」 什麼事情這麼急？詹姆士看著少女焦急的姿態，不禁有點疑惑。但他明白自已的缺 點就是吃軟不吃硬，在眼前的美少女苦苦哀求之下，能不屈服也難呀！ 「好吧！我載你去。反正也晚了，就去春田市過夜吧！」詹姆士抓抓一頭亂髮，露 出無奈的微笑。 少女終於露出笑容：「真的嗎？真是人感謝了，你真的幫了我一個大忙，先生。」 她趕緊彎身拿起擺在地上的行李袋，跟著詹姆士的腳步往汽車的方向走。 「我幫你拿吧！」詹姆士回頭從少女手中接過行李袋，有點沈重，感覺怪怪的，好 像裡面放了什麼金屬製的物品的樣子。不過詹姆士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幫女性同胞 提重物，因此他也沒想太多，打開後座行李箱，將行李袋放進去。 「謝謝你，先生。」坐上車時，少女感激地說。 「我叫詹姆士．克勞德，叫我詹姆士吧！」他發動引擎，一股暖氣流洩出來。 「我叫的場唯︵MaDoBaYui。」少女說。 「的場…唯？」好奇怪的名字，發音怪怪的，詹姆士不禁重複念了一「對，叫我唯 就好了。我母親是日本人。」唯解釋了一下，她已經有太多解釋自已名字的經驗了，知 道美國人常搞混的是什麼。 果然是個混血，詹姆士心想。他轉動方向盤：「走吧！從這裡到春田市，還要三個 小時呢！」 「你為什麼要從丹佛開車到洛杉磯呀？」一路上為了避免無聊，唯有一搭沒一搭地 跟詹姆士聊著。 「因為我有錢有閒，沒事可做，所以自己攬了苦差事在身上。」詹姆士眼睛盯著一 望無際的公路說，感覺遠遠的天邀降下了一層天幕。 「是嗎？你看起來不像呀！」唯歪著頭看隔壁專心開車的人。 「為什麼？」稍微勾起了角姆士的好奇心。 「因為這輛車雖然零件保養得不錯，可是外觀舊舊的，可見你不常清潔，也沒人幫 你洗車。還有你的衣服，除了那件大外套是新的以外，其他都是舊的，毛衣還脫了線， 襯衫也嫩嫩的。」唯笑著說。 「你第一次跟人家見面，都這麼坦白嗎？」角姆士不禁苦笑，這個小女孩厲害是厲 害，但好俊還是有點不知人間疾苦。 「對不起，老毛病又犯了。」唯吐吐舌頭，這大概是她的習慣。 「那你呢？看起來像個千金大小姐，卻自己一個人搭巴士要去一個小鎮，你爸媽呢 ？」詹姆士不是只有開車而已，他注意到唯身上的衣服、配件都是中產階級以上家庭才 買得起的，這樣富有人家的千金，怎麼會一個人來這種偏僻的小鎮？ 「我是去春田市找親戚的。」唯說。 「喔？」會有什麼樣的親戚住在這種小鎮？詹姆士想起在餐廳裡聽見的對話，春日 沛的人一直都很奇怪，不喜歡跟外地人接觸，也不歡迎觀光客。而這個遠從亞特蘭大來 的小女孩，又會有什麼樣的親戚住在春田市？ 「其實，我也沒有見過他們。」唯抓抓她的及肩短髮，「我只知道他們是我母親的 親戚。四年前我母親去世的時候，我在她的遺物當中找到一個地址跟一些人名，所以找 想來這裡看看，跟這些未曾謀面的親戚見見面。」 「原來是這樣，那你父親呢？」 「我沒有父親。」唯平靜地說，好像這件事已經不再困擾她了。 「抱歉。」詹姆士略帶歉意地說。沒想到看起來像個千金小姐的少女，其實竟是個 孤兒。也難怪她會這樣急著娶到春田市去，或許是覺得那裡有她唯一的親人吧！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唯露出體諒的微笑，「我只是想要多去找找我母親生 前的線索而已。」 「生前的線索？」一聽到「線索」遣兩個字，詹姆士的耳朵就不自覺地登了起來， 這悲哀的刑警本能。 「嗯。我母親孤家寡人一個，生活在美國，她生前也沒告訴我太多以前的事情，所 以找想多知道關於母親的人生。」唯說，一面看著前方已變黑的天色，籠罩著沒有盡頭 的公路。 「或許，還可以順便知道你父親在哪裡。」 「對呀！」唯側頭看了角姆士一眼：「加呆也罷知道的話就好了。」 「角姆士，那你去洛杉磯做什麼？」這次換唯開始好奇了。 「去看我的前妻跟女兒。」詹姆士簡短地說。 「可是你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唯單刀直入地說，真是利入了詹姆士的內心深 處。 「我是不高興呀！如果你一年多沒有跟前妻還有女兒見面，對方卻一開口邀你來看 看她再婚的對象，我想沒有什麼人會高與的。」詹姆士忽然有股想拿煙的衝動。 「喔！難怪你會自已一個人開車去洛杉磯，是不是有人告訴你，一個人獨處，靜一 靜會比較冷靜一點？」 「你怎麼知道？」詹姆士有些驚異地望著唯。 「心理輔導的人都是這樣說的呀！」唯笑笑。 「不過，唯，你的膽子也真大，竟敢一個人到這種偏僻小鎮來，還搭陌生人的便車 ，你不怕出事？美國這麼大，一個小女孩消失了，可是沒什麼人會發現的喔！」詹姆士 故意用恐嚇的語氣說，想嚇嚇這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孩。 「不會呀！你看起來像好人。」唯理所當然地說。 「那裡看起來像？」記得不久前還有人說他看起來像流氓咧！ 「我坐在那裡這麼人，妳是第一個來跟我說話的人。」在寒風中生了兩個鐘頭，唯 充分體驗了人性的冷漠與不確定性。 「就這樣？」詹姆士側頭看著答覆肯定的少女。 「就這樣。」唯說。 是誰曾經說過他的眼睛神采飛揚的？詹姆士想了很久，這幾天以來，那段話一直環 繞在腦海裡，像魔咒一樣揮之不去。詹姆士，我喜歡妳的眼睛，因為他總是神采飛揚， 好像永遠帶著無限的期望看著未來。 是誰呢？詹姆士側頭看著他身邊陷入夢鄉的唯，忽然想起來了。對了，當時說這句 話的，也是個十六歲的少女，他的初戀情人。 當時他十八歲，剛從高中畢業，準備到外地去念大學。世界對他來說正新鮮，脫離 家庭，脫離父母，他即將自己一個人面對外邊的花花世界。 十八歲的詹姆士還未確定自己將來要做什麼，他只覺得全身活力充沛，好像有用不 完的精力一樣。年輕人都是這樣，以為自已很勇敢，以為自己不會死，以為自己可以闖 出一番什麼東西來。 個人是青梅竹馬，從初中時就交往到現在，互相給了對方童貞，也總以為自己一輩 子就要跟這個人一起度過了。 「詹姆士，要常常寫信給我喔！」十六歲的女朋友是詹姆士的鄰居，兩從小到大第 一次的離別總是難分難掩，女友已經哭紅了眼睛，還是要強做鎮定。 「刷擔心，我會寫信的。」詹姆士揉揉女友的長髮，笑著說，其實心裡的情緒是五 味雜陳，興奮、害怕，再加上一點點的期待。 「我相信你，角姆士。」她破涕為笑，握緊詹姆士的手。 因為我喜歡你的眼睛，角姆士，你神采飛揚的眼睛。 他們努力維持遠距離戀愛兩年，在女方高中畢業，卻選擇到中部的堪薩斯唸書時， 才分手。以為自已一輩子都要跟她度過的人，忽然變得好遙遠。 詹姆士看著照後鏡裡的眼睛，疲憊、下垂、無力，還有以前的神采飛揚嗎？他是從 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他忽然有點想不起來初戀女友叫什麼名字。應該是叫做蘇非 亞吧！他們分手之後就沒再見過面，再次見面是詹姆士的妹妹結婚的時候，他身邊帶著 茱莉，蘇非亞則一手牽著丈夫，一手抱著小孩。 「好久不見了。」她爽朗地打招呼，笑容一樣開朗，漾著新科媽咪的幸福。 「是呀！好久不見了。」她沒有變，詹姆士忽然覺得自己身上的氣味很惹人厭。 「這是我的兒子，」蘇非亞舉起手中抱著的小寶寶，像是炫耀一樣，她身邊沈默的 丈夫也不禁發出微笑。「他叫做詹姆士。」 他忽然免得很想逃，很想逃離那個地方。那是婚禮，他妹妹的婚禮，大家都很快樂 、很幸福。他叫做詹姆士。握著妻子的手變得無力，而蘇非亞懷中的孩子笑得燦爛。到 目前為止，自己的人生是什麼呢？ 路旁的燈光一明一滅，映照著黑漆漆的道路。這麼多年了，妻子、女兒也離開他了 。他還是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什麼。 在模糊不明的燈光下，他遠遠看見前方一個斗大的路牌：「歡迎光臨春田市」。詹 姆士深吸一口氣，打個右轉方向燈，即使知道這條路上除了他們以外空無一人。沿著不 大不小的道路前進，歡迎光臨春田市。 「唯，醒醒，我們到了。」詹姆士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推推唯的肩膀。「唯，你 親戚家在什麼地方？給我地址好嗎？」 「到了嗎？」唯生直身子，揉揉惺松的眼睛，看著眼前逐漸變窄的道路，遠方黑暗 中浮現著房舍的影子。她轉身拿起放在後座的背包，掏掏弄弄地終於拿出一本小筆記本 。 「嗯…橡樹街一二八號，史賓賽先生。」唯將地址念給詹姆士聽。 「橡樹街…一二八號。」車子緩緩駛進了市鎮，不知道為什麼，詹姆士開始免得有 點不對勁，但叉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感覺。 路燈有些黯淡，應該說是太暗了，詹姆士費力地辨識著街道上的路標，想找出橡樹 街在什麼方向。接上空無一人，也沒有車子，平房、大樓、商店林立，就像一般的市鎮 一樣，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勁？ 「我看到了，橡樹街，前面左轉。」唯指著前方的路牌說。 詹姆士腿著眼睛看唯指的方向，果然看見一個路標懸掛在電線桿上，如呆不是眼尖 ，還其難在黑暗中辨識出來。橡樹街，左轉就是了。詹姆士打個左轉，接下來的景色全 都變了，他們進入了一個規畫整齊的住宅區，兩旁一排排的平房跟庭院，就像一般的美 國小鎮，只除了沒有一間屏子的燈是亮著的。詹姆士下意識地低頭看看車上的數字鐘， 七點四十分，這裡的人都這麼早休息嗎？ 「一二八號是吧？」詹姆士說，一邀在黑暗中睜大眼晴，找著門牌號碼。 約莫開了三分鐘的行程，他們終於找到了一三八號的房子。這裡的房子都長得一個 樣，只有庭院的裝飾和種的花草會有些微不同，其餘簡直就是難以分辨。 角姆士將車停在史賓賽家的院子前，門前有一個白色的小型信箱，立起來約有半個 人高，上面用紅色的漆寫著「史賓賽」，看來是這裡沒錯了。 他們下車，冷風直接灌進詹姆士稀稀疏疏的毛衣裡，他不自覺地拉了拉領口。「看 來，他們好像已經休息了。」詹姆士指著史賓賽家一片漆黑的窗口說。 「好像是這樣，可是…我還是去按個門鈴好了。」唯說一邊搓揉著沒戴手套的雙手 ，這裡好像有點冷得過頭了。他們是位西開，不是往北開，但怎麼感覺這裡比坎沙諾要 冷得多。 唯顯得有些緊張，踏著不確定的腳步，走近門邊。她按了一下門鈴，聽見裡面傳出 清脆的鈴聲。沒有人應門，除了寒風吹過的聲音，四周一片寂靜。唯回頭看著詹姆士， 詹姆士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她又再接了一次。 過了三分鐘了，還是沒有人應門。唯忍不住握緊拳頭，在門上敲了敲，「史賓賽先 生，有人在家嗎？」 話音像是被吹落在風中一樣消失到遠方，房子裡一片靜悄悄的。唯皺皺眉：「怎麼 回事？看來是沒有人在家囉？」 「等一下。」詹姆士走上前來，大力地敲了敲門，用力到門上藤木做的裝飾品都沙 沙作響。「史賓賽先生，你在家嗎？有人在的話請出來開門好嗎？」 詹姆士覺得自己的聲音應該大到連後院的人都可以聽見了。 但還是沒有人出現。唯拉拉詹姆士的袖子，「詹姆士，他們會不會是出去了？還是 我們應該白天的時候再來？」少女的臉上掩不住失望的神色。 詹姆士看看四周，仍是一片寂靜。「你不覺得很奇怪？」 「什麼地方奇怪？」唯莫名其妙地看著詹姆士。 「照理說，我們剛才這麼大聲，鄰居應該都聽見了才對。」詹姆士望著四周漆黑的 房子：「可是這附近的房子都沒開燈，如果真的都已經休息了，也還是會聽見我們的聲 音才對。可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出來看看狀況。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人？那他們都到什麼地方去了？」唯說，不禁感到有些不安起來。 「唯，你去那一家敲門看看。」詹姆士指著史賓賽家左邊那一棟房子，自己則住右 邊走過去。 詹姆士大力地敲了敲門，還繞到窗前看看裡面。黑暗中只看到像是一做家庭的景象 ，普通的家具、桌椅、暖爐。車庫也都好端端的，詹姆士注意到甚至有幾家的車子還擺 在車庫裡，動都沒有動。 「詹姆士，」唯跑了過來：「那一帶都沒有人，我敲了門也敲了窗子，都沒有人出 來。」白晳的臉上毫無血色。 「會不會是，這個鎮上今天晚上有什麼聚會，大家都要去參加了？」詹姆士說，這 狀況實在是有些詭異，他刑警當了這麼多年，都沒看過這種事情。整個社區的人都不在 ，這是什麼狀況？ 「不知道，沒看到類似的佈告。」唯說：「詹姆士，我們要不要回市中心去看看？ 就算是有什麼聚會，那裡也應該會有人吧！」 「好吧！外面也實在太冷了點，我們走吧！」詹姆士當機立斷，跟唯一起走回車上 。 他們開著車子繞出住宅區，整個社區黯淡無光，每一棟房子看起來都像有人住，但 卻一片漆黑。庭院前小孩子玩的三輪車還歪倒地斜放在草地上，人呢？人都到那裡去了 ？角姆士繞回市中心，依然渺無人跡，只有商店櫥窗遺留的霓虹燈，隱約可以看見店內 的擺飾，但是一片寂靜，靜得可怕，詹姆士只聽見車子引擎運轉的聲音，跟自己不穩定 的呼吸聲。 詹姆士繞過市中心的市政大樓，跟隔鄰的坎沙諾比起來，春田市的市政大樓顯得龐 大、氣派許多，至少有十五層樓高，黑暗中看來像是銀灰色的現代化材質覆在建築物的 外表，與四周低矮、樸實的房子形成強烈的對比。 但連這現代化的市政大樓都是陰暗的，沒有燈光，沒有人聲，什麼都沒有。沈默的 建築物在黑暗中就像是巨大的怪物一樣，立於黑夜，吞噬黑夜。 「詹姆士，這個地方…好奇怪喔！為什麼大家都不見了？」唯不禁抓住詹姆士的手 臂，音調有些顫抖：「不是說春田市的巴士停開，難道是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 確實很詭異。詹姆士咬著牙，卻不知道該怎麼做。如果春田市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而必須把所有的民眾強制驅離，那麼應該會有軍警甫來管制交通，同時也禁止外人繼續 進入春日市才對。但是他們剛剛進來時卻是暢行無阻，到目前為止，也沒看到警方或是 軍方的人。 而且，大家消失的狀況太奇怪了，一點都不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民眾被驅離的樣 子。反倒像是乎靜地、自願地離開，甚至可以說是大家前一秒還在認真工作，下一秒就 全消失不見了。 「詹姆士，你看，前面有燈光！」唯忽然指著左前方。詹姆士看清楚那是一家有著 紅色霓虹燈的商店，裡面隱隱透出日光燈，那表示有人在嗎？ 詹姆士打了個左轉，前去一探究竟。 那是一家不大小的傳統速食餐廳，屋頂上用霓虹燈管大大地寫著「布魯諾」，紅色 的燈光在黑夜中閃耀著，白色的百葉窗拉了下來，只看見裡面通著燈光。詹姆士上前去 推開門，發出鈴鐺的清脆聲響。怎麼每個餐廳喜歡用鈴鐺來當作門鉛呀？ 「有人在嗎？」 餐廳裡面的空間還算大，擺設是傳統的餐廳式樣，白晳的桌子，紅色皮製的椅墊。 空蕩蕩的，但是詹姆士隱約聞到漢堡肉的香味。 「詹姆士，有人在煮東西嗎？」唯吸吸鼻子說，她也聞到了類似的香他們聽見廚房 裡傳來乒乒乓乓鐵製鍋爐碰撞的聲音，還夾雜著一聲痛呼，一個圍著白色圍裙的壯漢從 裡面跑了出來，看見詹姆士跟唯的臉色是驚喜又帶點疑惑的。 壯漢身形比詹姆士還高大，淡金色頭髮的髮線已經向後退，藍色的眼睛細細長長的 ，臉上掛著親切而開朗的笑容。「你們…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聽起來是很南方的 口音，詹姆士互免到這位廚師並非本地人，他爽朗的身姿讓詹姆士覺得有些熟悉，好像 在什麼地方也看過這樣的人。 「我們是來找人的。」詹姆士說：「請問一下，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到處都找不到人？」 「這個呀！」這位廚師搔搔頭，露出無奈的表情：「你這樣問，我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廚師的背後響起低沈的男音，詹姆士看見一個穿著深 藍色西裝的身影從廚房裡走出來。「你們也是外地人吧！」 「請問你是…」詹姆士問，一邊細細觀察來人。他戴著金邊眼鏡，約莫三十多歲， 整齊的西裝，沈穩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什麼專業人士一樣。 「你好。」他露出笑容，主動對詹姆士伸出右手：「我叫做提摩西．瑞菲爾德，是 在洛杉磯執業的律師，本來想在春田市過夜的，可是沒想到…」 詹姆士禮貌性地跟他握握手，感覺這個人不愧是律師，皮笑肉不笑的。「我叫做詹 姆士．克榮德，這位是的場唯。唯要來春田市找親戚，我是剛好被她搭上便車的。」 「我是大衛．艾奎諾，這個餐廳的廚師。」艾奎諾笑著說：「你們餓了嗎？還有東 西可以吃的。」 「那麼，來一客漢堡。」唯毫不客氣地先在吧台上坐下：「詹母士，你要吃什麼？ 」 「呃…我來份煎餅好了。」中午才吃漢堡的，詹姆士可不想再在肚子裡塞滿漢堡肉 。 「沒問題。」點菜的時候，艾奎諾似乎表現得很高興。「瑞菲爾德先生，你的漢堡 待會兒就好了。」 說完艾奎諾在狹窄的廚房中靈巧地轉過龐大的身體，開始準備各式料理。漢堡跟炸 薯條的香氣逐漸傳來，唯覺得自已早就飢腸轆轆了，還好這裡還有餐廳開著，否則恐怕 快要被餓暈了。 「你們剛到？」瑞菲爾德問，一手推推金邊眼鏡。 「剛到沒多久。」詹姆士照實說：「我們到唯的親戚家去按門鈴，都沒有人出來應 門。但更詭異的是，連四周鄰居都沒有人在。後來我們繞到街上，才找到這家店的。」 「是嗎？真是人奇怪了。」瑞菲爾德露出驚異的目光：「我來春田市好幾次，雖然 每次都只是過夜而已，但也從沒看過這麼奇怪的狀況。」 他推推眼鏡說：「我因為工作需要，常常出差，如果不太遠的地方，我都是自己開 車的，也因此常有機會在春田市過夜。每次來我都習慣在東邊一家叫「棕櫚灘」的汽車 旅館過夜，可是我今天來，卻發現那裡空無一人，沒有櫃檯，也沒有住戶，門緊鎖著進 不去。所以找只好又繞回街上，正好看見這家餐庭還開著，裡面就他一個廚師。」 艾奎諾正好走出廚房，將熱騰騰的漢堡跟薯條放在桌上：「克勞德先生，你的煎餅 再等一等。」 「謝謝。」詹姆士說。 「這麼說，這整個春田市就只剩這位大廚先生一個人了嗎？」唯說，一邊吞下一大 口漢堡。 瑞菲爾德聳聳肩：「不知道，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為什麼？」詹姆士看著艾奎諾，後者正好拿著剛煎好的煎餅走出來。 「這個，其實說實話，我這兩天休假，所以到附近的布理安市去找朋友。我回來的 時候是今天晚上六點，那個時候還不覺得怎麼樣，只是想怎麼餐廳裡一個人都沒有，老 闆跟其他服務生也不在，店門卻是開著的。我就自己把餐廳打掃一下，等他們回來。結 果一等就是兩個鐘頭，卻連隻老鼠都沒看到，然後你們就來了，我才知道原來春田市的 人好像都不見了。」 艾奎諾有些漫不經心地說。 「你知道他們可能會去什麼地方嗎？」唯說。 「這個嘛！」艾奎諾叉搔搔頭：「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才來這裡工作三個月而已。 而且這裡的人都有點奇怪，不太喜歡外人干涉他們的事情，所以找也沒有多問。」 確實是像那位副警長說的一樣，春田市的人不喜歡外人介入。這樣的小鎮雖然可以 自給自足，但是這麼排外的作風，好像也太奇怪了點。詹姆士開始免得這件事情不尋常 ，這些人也是一樣。看起來爽朗的廚師，自稱是律師的男人，加上他自己跟唯，全部都 是外地人。那這些本地人究竟是在做什麼？ 「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嗎？」詹姆士說，一邊在煎餅上淋上大量的蜂蜜，這位 廚師的手藝其實還其不賴。 「沒有呀！」艾奎諾說：「所以找才覺得奇怪，這裡的人是冷漠了點，但也沒做過 這麼怪異的事情，集體消失，簡直就像是整個市鎮的人都被外星人綁架一樣。」 「說不定喔！常常有人說，美國這麼大，一兩個小城市消失了也不會有人注意到， 外星人說不定就是這麼想，才把整個小鎮的人都綁架走了。」 唯像是很認真地說。 「是嗎？那我還其是幸運呀！沒被外星人綁架，逃過一劫了。」艾奎諾笑著說，鼓 鼓的臉頰跳動著，從臉上的笑紋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個很愛笑的人。 「你們兩個在開什麼玩笑？」瑞菲爾德忍不住說：「我想這大概只是春田市的某個 聚會而已，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回來的。」 「但願如此。」唯淡淡地說了一句，輕微到四周的人幾乎無法察覺。 屏子外汽車引擎運轉的聲音驚動了所有人，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回頭，試圖從百葉窗 的細縫中看清楚來人是誰。 「你看，我就說吧！」瑞菲爾德說，一面站起身住門口的方向走過去。 「有人在嗎？」一顆頭從門口探了進來，光溜溜的條碼頭已經禿了一半了，他說話 的時候額頭上的皺紋會跟著一起舞動，看起來像顆有表情的蛋。「謝天謝地，終於找到 人了！」那人像是鬆了一口氣般說。 「這個城市是怎麼搞的，怎麼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他背後響起了一個尖銳的女聲 ，抱怨般的口吻讓人可以想見他們大概也在這個城市繞了大半夭，才找到這間餐廳的。 「外地人？」唯回頭看著瑞菲爾德，不禁輕笑。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走進餐廳的一男一女，年紀都在三、四十歲上下，男的身材矮小，細疫的四肢，卻 有個顯眼的啤酒肚。女的濃妝豔抹，臉上的粉至少有一公分厚，但仍蓋不住底下一層層 的皺紋。男人的表情像是驚慌的，卻是抱怨連連，走進餐廳時嘴裡仍唸唸有詞。 「太好了，終於有人了。」男人露出笑容：「請問，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餐廳程原本的四個人面面相覷，又來了兩個不知道狀況的外地人，這下情況好像越 來越複雜了。 瑞菲爾德先開口：「請問您是…」 「我跟我太太是路過春田市，想天色晚了，要在這裡找個地方過夜，可是不知怎麼 搞的，我們開車繞了半夭，竟然遵一間旅館都沒有開，也都找不到人問。」男人像是很 苦惱地抓抓所剩無幾的頭髮說。 「我就說別來這種小地方，你看吧：現在我們要怎麼辦？」女人氣呼呼地說。她的 臉龐還有年輕時的美貌殘影，但不知是縱飲過度還是被化妝品侵蝕太久，目前只徒留美 人遲暮的感嘆。 男人沒理會妻子永無休止的抱怨，逕自脫下大衣，露出親切的笑容：「請問你們幾 位是當地人嗎？這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其實，我們也不是當地人。」詹姆士說：「除了這位先生在這裡工作之外，我們 其他人也都是今天才到這裡的。」他說著指指艾奎諾。 「這麼說，你們都是外來客了。」他轉向艾奎諾：「那麼請問一下，這裡還有什麼 地方可以過夜呀？」 「別問我！」艾奎諾誇張地搖搖雙手：「我也不知道他們這些人跑去什麼地方，我 才來春田市三個月，對這裡根本就不熟。」 「是這樣嗎？」牠的臉上掩藏不住失望的情緒：「那怎麼辦？都這麼晚了。」 「吉米，你還想在這裡過夜嗎？」他妻子尖叫一聲，「我們走了，就算開一整夜的 事都無所謂，這個城市詭異極了。」 「可是，親愛的，你不是說你累了，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上個廁所…」叫吉米的 男人有點委屈地說。 「吉米，」女人又再尖叫一聲，簡直就要把小小的餐廳給掀翻了：「我說我要走了 ！」 「這位太太，你別急呀！不管怎麼說，先坐下來休息一下嘛！我想你們開了這麼人 的車也累了吧！」艾奎諾笑著說，適時化解了夫妻吵架的窘境。 女人氣呼呼地坐下來，瞪著這一屋子的陌生人，跟她唯唯諾諾的經過一番說明之後 ，他們才知道這封夫妻，丈夫叫做吉米．波特蘭，妻子是米蘭達，兩人原本在科羅拉多 經營布料生意，但最近因為經濟不景氣，虧損不少，所以乾脆把公司收了起來，到洛杉 磯去找朋友。可能是準備柬山再起，也可能只是想去個有美麗風景的地方放個長假。 詹姆士想這封夫妻以前的生活必定是過得不錯，丈夫穿著高級訂製的西裝，皮鞋也 是頂級品，但卻顯得髒髒舊舊的，感免像是匆忙穿出門的樣子。妻子一身名牌，深紫色 洋裝、駱駝色大衣、漆皮黑皮鞋、上面印著「v字樣的手提包，每一樣都是精品，但她 的表情卻顯得很慌張，之前的強悍與憤怒似乎都是裝出來的，像是想要掩飾什麼。 艾奎諾像是安撫一樣，又再端出一盤熱騰騰的炸薯條，上面淋滿了美味的牛肉醬汁 。「別客氣，反正老闆不在，就當是清倉大拍賣好了。」他笑著說，那笑容給人一種安 心的感免。 詹姆士低頭看手錶，十點半，離他跟唯來到春田市已經三個多鐘頭了，這段期間除 了眼前這五個人以外，沒有再見到其他人，最詭異的是，在這餐廳裡的全是外地人，對 春日市的一切一無所知。 詹姆士造吃薯條，連看著旁邊約五個人。那位叫艾奎諾的廚師似乎頗為皿得其樂， 詹姆士感覺他的反應有點奇怪，回到鎮上來發現大家全不見了，卻好像一點地不著急， 反而悠閒地打掃，等客人上門。面對大家也是談笑風生，但是他這種態度讓詹姆士免得 很熟悉，記得自已也常常接觸像這樣的人。 自稱是律師的瑞菲爾德，外表看起來很冷靜，其實卻是個緊張大師。 他的穿著與行為態度，讓詹姆士相信他對自己的職業應該沒有說謊，但他好像對這 種情況感到相當緊張。 而那對夫妻，則是明顯地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尤其是叫米蘭達的女，焦急地雙手 緊絞著大衣的邊緣，好像這件衣服跟她有仇一樣。這對夫不像是要去度假，反倒像是在 跑路。 還有說是要來春田市找親戚的的場唯，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承受壓力的程度比詹 姆士所想像的還要高。剛開始時面對這種狀況好像很緊張，到後來卻顯得怡然自在，好 像先前急著想找親戚的態度完全消失了。 「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大啖美食之餘，米蘭達緊張地詢問丈夫的意見。 「我也不知道。」波特蘭無奈地說：「我想我們再去找找有什麼地方可以休息吧！ 」 「如果你們真想在這裡過夜的話，我建議你們去西邊的一家汽車旅館看看，他們是 開放式的，可能可以進去休息吧！」艾奎諾說。 「我們剛才去看過了。」波特蘭說：「一樣都沒有人，門也打不開，哪是什麼開放 式的。」 「是這樣嗎？」艾奎諾搔搔頭，沒想到自己好心的意見還是行不通。 「我剛來的時候看見市政大樓，那裡平常有人在嗎？」詹姆士問。 「市政大樓呀！」艾奎諾的眼神越過窗戶，看著市政大樓的方向：「我記得平常都 有警衛在，今天沒注意。」 「不管怎麼說，都這麼晚了，總得試一試吧！」瑞菲爾德站起身來，拉拉衣領：「 我覺得我們應該再去看攪，如果真的不行，只好連夜開車了，大不了再回來這裡過夜嘛 。」 「好吧！」詹姆士也站起來，拿起外套披上：「不管怎麼說，總得想想辦法。 原本待在餐廳裡的五個人在艾奎諾簡單地收拾一下店面，把燈關上之後，陸續走出 餐廳，坐上自已的車子。沒有車的艾奎諾跟瑞菲爾德擠上同一台車，他衝著明顯露出不 高興表情的瑞菲爾德笑笑，「好車，我一直想詹姆士帶頭，一行三輛車滑過漆黑的夜， 開上了春田市不算大的大買一台呢！」這句話似乎讓一臉緊繃的律師心情好過了些。 街。仍是異常的寧靜，詹姆士覺得自己曲車子發出的聲音就像是被擴大一樣，在夜 空中旋轉著。詹姆士打個左轉，行政大樓高聳的建築物矗立在眼前。坐在他身邊的唯忽 然神經質似地直起身子：「那個…」她手指向前方，眼晴瞪得大大的。 「怎麼了？」詹姆士被唯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緊張得幾乎要踩下剎車。 「不…是我看錯了，我以為那裡有人…」唯轉過頭來，虛弱地對詹姆士笑笑。 姆士瞪著前方一片漆黑的夜色，他是沒看到有什麼人影，不過行道樹在寒風吹拂下 的晃動身姿，確實會讓人誤會是人影。「你太緊張了，根本就沒有人呀！」詹姆士說。 他們的車子逐漸接近行政大樓，詹姆士在路邊停下，跟在後面約兩合車也照做。一 樓的大廳裡透出微弱的燈光，詹姆士走上台階，將臉貼近玻璃門，想看清處裡面的景況 。這是一個挑高到二樓的大廳，有光潔的地板和頗具現代感的吊燈。黑暗中隱約可以看 見一個面向門口的櫃檯，後方透出一絲燈光，詹姆士似乎看見了電梯。 詹姆士擦掉因為呼吸而在玻璃上凝結的一層白霧，「你看，好像有光，是不是有守 衛在裡面？」 「那可不一定。」瑞菲爾德瞇著眼說，他也透過玻璃試圖看清楚大廳裡的狀況：「 一些大樓通常都會有二十四小時點點著的燈光，所以有光並不見得就表示有人…」他說 著伸手想推開門，沒想到那看起來相當厚重的玻璃門，竟然就這樣被推開了。瑞菲爾德 沒有預料到這樣的狀況，不禁一個跟蹌差點摔進大廳裡。 「小心點！」艾奎諾一伸手抓住瑞菲爾德的左手臂，讓他兔於摔個狗吃屎，但瑞菲 爾德快速地甩開艾奎諾的手，瞪了壯漢一眼：「我可以自已來！」他整整西裝外套的衣 領說。 艾奎諾攤開雙手，聳聳肩，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似乎對瑞菲爾德的舉動毫不 介意。 「門開了！」波特蘭欣喜地喊道：「快進去看看，說不定我們可以找到人…」他一 個跨步繞過瑞菲爾德跟艾奎諾，搶先走了進去。 詹姆士隨後跟進去，卻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媽的，這是怎麼一回事？」詹姆士聽 見後面艾奎諾咒了一聲：「這裡頭怎麼比外邊還要冷？」 米蘭達下意識地裹緊包在身上的大衣，露出不悅的神情：「吉米，冷死了，我不要 進來啦！」 詹姆士感覺到乾冷的空氣不停地灌入他的肺部，他試圖和緩呼吸，調整自己說話的 音調，好讓他聽起來沒有顫抖得這麼厲害：「可能是空調，我們去找找空調室在那裡。 」他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型手電筒，扭亮唯發著抖，抓住詹姆士的外套，小心翼翼 地跟在他的後面。他們經過面向大門的櫃檯，那裡原本是警衛的位置，好看著門口進出 的人們。桌子上散落著幾份文件跟兩三個零食袋，藏在櫃僅底下有四個監視螢幕，如今 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這裡這麼冷，我看大概連老鼠都待不了了，更何況是人？」瑞菲爾德喃喃說著， 他說話的時候可以看見從口鼻中不斷吐出的白色霧氣。 「老鼠？」米蘭達發出神經質般的尖叫聲，一把抱住走在她前面的丈夫，一雙驚恐 的眼還不斷地左看右看著。「哪裡？在哪裡？」 「親愛的，他只是比喻而已，這裡沒有什麼老鼠的。」波特蘭耐心地安慰著妻子， 一邊轉過頭對著瑞菲爾德笑笑：「很抱歉，內人一向很怕老鼠，只要一聽到M開頭的這 個字，她就會變得很歇斯底里…」 「別說話！」走在最前面的角姆士忽然說，他在電梯旁邊轉角的一個門前停了下來 ：「這門後有燈光。」 一群人像是看見什麼救星一樣，通通擠到門邊來了。「快…快開門，或許有人在… 」波特蘭焦急地說，一邊將手伸向門把，試圖將門打開。 「咦？鎖住了？」波特蘭說，一邊用力轉著門把。 「讓我來。」艾奎諾用他的大手把擠在門邊的幾個人推開，一個側身撞向那扇門。 一下，兩下，三下，接著發出了什麼像是金屬斷裂的噪音，門應聲而開了。艾奎諾把連 接門的鎖鍊給撞壞了，現在這扇門可憐兮令地掛在旁邊，以僅有的一個鎖鍊支撐著殘破 的身體。 「其有你的。」波特蘭讚許似地拍拍艾奎落的手臂，推開破落的門走進然而進去之 後的情形仍叫他們失望，那不過是一間平時警衛使用的小型儲物室，有張較大的桌子， 四周散著五大張椅子，旁邊有染電視，茶几，還有數個連成一排的儲物櫃，房間的深處 還有一個轉角，但裡面仍擺著幾張儲物櫃，其餘就什麼也沒有了。 「人呢？都到那裡去了？」瑞菲爾德說，他似乎有點氣惱，一掌拍在桌子上，發出 巨大的噪音。 詹姆士試圖打開幾個櫃子，大部份都上了鎖，只有其中一兩個是開著的。裡面放著 極平常的東西，衣服，鞋子，刮鬍刀，照片，錢包。詹姆士抽起一張夾在櫃子掛勾上的 照片，上面是一個黑髮的中年人，站在陽光下衝著鏡頭笑。 「這是怎麼一回事？」波特蘭搓揉著雙手，試圖使自己暖和一點：「我快凍斃了， 但這裡還是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這電視為什麼打不開？」米蘭達站在電視機前猛按開關，但是漆黑的螢光幕依然 一點反應也沒有。 「因為他壞了，夫人。」艾奎諾笑嘻嘻地撿起地上一截斷掉的電線，看起來像是被 人硬生生地扯斷一樣。 「這些人是怎麼搞的？電視壞了也不修，換條電線就好了嘛！」米蘭達氣呼呼地說 ，她再度裹緊大衣，坐在一張椅子上。 「奇怪了…」詹姆士檢查了幾個櫃子，卻是越看讓他覺得越奇怪，他翻著櫃子裡的 東西，一邊唸著。 「什麼事情很奇怪？」唯在旁邊說。 「為什麼要離開了，卻什麼東西都沒帶走？」詹姆士揚揚手中一個黑色的皮製錢包 ，「這幾個櫃子裡，全都擺了在這裡工作的人的日常用品。可是如果你已經下班回家了 ，會有人連錢包都不帶走的嗎？」 「那他們到底是去什麼地方了？」瑞菲爾德不禁間。 「我不知道。」詹姆士搖搖頭：「不過，我只覺得他們似乎走得很匆忙。什麼東西 都沒帶，桌上的東西也沒收，可見得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們急著娶離開，也可能 是，有人逼著他們非得馬上離開不可…」 「你是說…他們是被押著離開的？」波特蘭打了一個寒顫，不禁握緊了妻子的手。 「可是…有誰會想要綁架一整個城鎮的人？」 「你想還會有人待在這棟樓裡嗎？詹姆士。」艾奎諾透過窗戶看著漆黑的街道：「 或許有人會躲在哪一個角落裡…」 「監視系統。」唯說：「這棟大樓總有一個中央控管的系統吧！空調也是，監視系 統也是，我們可以去找找看，或許能發現什麼。」 「我剛剛看見樓層簡介，應該是在地下室裡…」瑞菲爾德說，一邊焦急地起身跑向 門口。 他們趕往樓梯口，途中不忘再看一次瑞菲爾德說的樓層簡介，地下三樓，中央控管 室。他們一個個走向地下三樓，艾奎諾帶頭，詹姆士殿後，他隨手拿了塊樓梯間裡堆砌 的雜物夾在門口，以免門關了起來把他們困在樓梯間裡。 地下三樓是停車場，黑暗中他們看見一排排汽車整齊地停在原地，靜悄悄地，像寂 靜墳場裡的墓碑一樣，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氛。 經過一個轉角，來到一個小小的門前，上面的牌子寫著「中央控管室」。「應該就 是這裡了。」艾奎諾首先來到門前，摩拳擦掌似乎正準備要對這道門下同樣的毒手，但 背後響起的聲音卻阻止了他往前衝撞的動作。 「這次不用麻煩你了。」唯說，手裡拿著一把鑰匙：「我們可以用比不暴力的方式 開門呀！」 「你是在那裡找到的？」眾人不禁有些愕然，愣愣地看著唯走上前來將鑰匙插入孔 中。 「就樹在旁邊呀！」唯隨手一指，果然看見轉角處有個版子，上面掛著各式各樣的 鑰匙，連名稱都寫上去了，而寫著「中央控管室」牌子下方的掛勾是空著的。 「你看他們是不是有些粗心呢？」唯連說邊推開門。 眾人像是追不及待一樣擠進控管室，這裡面的空氣仍跟大樓裡的其他地方一樣寒冷 ，唯摸索著門邊的牆壁，終於找到了電燈開關。室內頓時一亮，這是一間相當大的房間 ，右手邊是一整排的電視螢幕，跟充滿複雜開關的黑色儀表板。面向監控器的有四張椅 子，緊靠著後方牆壁的，則是一組沙發椅，跟一張長桌子。桌子上擺了兩瓶喝了一半的 可樂，跟一句花生米。花生米幾乎有一半灑落在外造，附近的桌上、地上，全都是。 「沒有開嗎？」瑞菲爾德對著一片漆黑的螢幕說：「可惡，這樣叫我們看什麼？」 「你別急，既然有電，為什麼監視器就不能開呢？」艾奎諾指指頭頂上的電燈說。 「那當然，我們得先找到總開關，不是嗎？」唯說，她早已在眾人尚在觀察四周的 狀況時，上前摸索著看起來相當繁複的儀表板了。 「你看，不就在這兒嗎？」唯說，她扳了其中一個開關，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按著 牆壁上一個個的螢光幕就忽然像閃電一樣跳出了黑白的影像。 螢幕上呈現出來的，確實是這棟大樓裡各個角落的影像。他們看見一樓大廳，各個 樓層的走廊，幾個主要辦公室，跟一些出入口的景況。唯控制著攝影機的角度，試圖捕 捉每一架機器所能拍攝到的最完善的畫面。然而他們所能看到的，仍是空蕩蕩的房間， 漆黑的大街，沒有任何一個會動的影子出現在鏡頭底下。 波特蘭不禁有些失望：「怎麼，還是一個影子都沒有嘛！」 「他們…他們到底都到什麼地方去了？」艾奎諾抓著頭髮說，原本生氣勃勃的藍眼 睛顯得有些沮喪。「不可能一聲不吭就走啦！他們不是這樣的人的，到底是發生什麼事 情了？」 「詹姆士？」瑞菲爾德注意到詹姆士一直在房間裡穿梭著，一會兒看看桌上剩下的 零食，一會兒看看螢光幕上的影像，不時低聲吩咐唯將攝影機移向他想要看的角落。 「真是奇怪，就像我剛才說的，他們走得實在是太匆忙了。」詹姆士露出銳利的眼 神：「零食灑了一地，沒喝完的可樂，但是監視器的總開關卻閥起來了，連門都鎖得好 好的，鑰匙也掛在外面。真是人奇怪了…」 「詹姆士，我從剛剛就想問了，你到底是…」瑞菲爾德說，一邊趨近詹姆士，但他 的話尚未說完，就聽到唯發出一聲尖叫。 「詹姆士，你看！」唯驚嚇得站起身子，直指著角落的一個螢幕。 黑白的影像裡，有一個黑影子在晃動，起先在角落出現，然後他慢慢地移動到螢幕 的左下方。 「是一個人，有人！」波特蘭興奮地大叫，就像是遇見旱季結束後的第一場雨一樣 興奮。 他們看見那個人踩著踉蹌的腳步，躲躲藏藏地似乎在窺看著什麼，按著，他忽然邁 開腳步，往螢幕的右上方跑了過去。在此同時，他們才發現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身後還 有另一個人影，兩個人像是逃命一樣拚命跑著。 跑在後面的人忽然倒了下來，他的身體震了一下，就軟綿綿地不再動彈了。前面的 人回頭，試圖拉起倒在地上的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們到底在做什麼？」瑞菲爾德喃喃地說，之前看見有人影的 興奮，忽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事件給打得煙消雲散了。 「他中槍了。」詹姆士咬著牙說。多年來的刑警直覺，他看得出來那個人是因為中 槍所以倒下來的。在控管室裡是聽不見聲音的，但是詹姆士卻彷彿聽見了那致命的槍聲 。 「中槍？可是，為什麼？」米蘭達愣愣她說。 螢幕上的人忽然放棄援救他的同伴，開始拔腿狂奔。約過了兩秒鐘，他們才知道他 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有兩個身影從螢幕的下方竄出，隱約還可以看見他們的手裡拿著 武器，這兩個武裝的傢伙追著前一個人的腳步，迅速地向螢幕上方奔去。 「那是哪裡？」詹姆士問，一邊下意識地將手伸向腰間。 「大樓左後方的監視器。」唯說，接著也起身跟著詹姆士的腳步衝出控制室。 所有人不明就裡，但唯一的念頭都同樣是，想知道這個城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 什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這種追殺事件？他們忘了可能即將面臨的危險，也跟著街了出去 。 刺耳的槍聲劃過冷冷的空氣傳來，在這個異常寂靜的城市裡顯得格外驚心動魄。詹 姆士已拔出藏在腰後的手槍，貼著牆壁接近那兩個全副武裝的人。 「你回去躲在後面，叫其他人別過來。」他回頭對唯說。 黑暗中可以看見那兩個人的身影，詹姆士一眼就判斷出他們的走步與身姿絕對是訓 練有素的軍人，穿著黑色的連身服，戰術背心，頭戴夜視鏡，一前一後謹慎地走著，在 尋找先前逃走的人。 遠方的樹叢一陣震動，那不是風，而是因為有什麼東西經過而引起的不尋常的震動 。站前面的傢伙開了槍，一連三發，詹姆士隱約聽見樹叢裡的慘叫聲跟騷動。是匹動武 器，詹姆士自知擁有的手槍無法應付對方龐大的武力，但他還是衝上前去，以一棵高大 的樹作為掩護，對那兩人開了槍。 他們似乎很快就察覺到有人攻擊，雖然詹姆士只開了三槍，並沒有真正擊中對方， 但他們仍無法確定敵人有幾人。只見站前面的人一揮手，兩個人就跑向左方，身影消失 在黑夜中。 等到確定那兩人不會再回頭了，詹姆士才跑向剛才那人藏身的樹叢裡。他聽見一聲 驚駭的抽氣聲，一個人影坐臥在樹叢裡，晶亮的眼睛看著他。 「別動，我不會傷害你的。」詹姆士趕緊說，將槍收起來。 「角姆士，怎麼樣？」唯從他身後跑過來：「有沒有事？」 就著隱約的燈光．，角姆士才看清楚，那個坐臥在地上的人，是個年約二卡出頭的 年輕人，一頭棕髮，滿臉的驚慌與茫然，面對著一個個不知從何處忽然冒出來的人，有 點不知所措。 「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詹姆士蹲下來仔細看著年輕人，不過他除了受到些幣 嚇之外，看來並未受什麼嚴重的傷。 「我…我的朋友…」年輕人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來，斷斷續續的話語帶著些許顫抖 。 艾奎諾搖搖頭，「很抱歉，他死了。子彈打中肺部，並沒有痛苦太「天…天呀！」 年輕人發出啜泣的聲音，低下頭來抱住自己的雙臂。 「你沒事吧？」詹姆士說：「你是春田市的人嗎？可不可以告訴我這裡究竟發生什 麼事情了？」 「是…我是春田有的人，可是…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殺我呀！」年輕人驚恐地說 。 「你真的是春田市的人？」瑞菲爾德激動地說：「那你們都去什麼地方了？到底是 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我也不知道。」年輕人嚥了一下口水，似乎對這幾個陌生人的熱切態度感到 莫名其妙：「今天下牛，有人通知我們到教堂去集合。剛才我是因為跟我朋友回家拿點 東西，沒想到路上卻遇到那兩個奇怪的人…」 「去教堂集合？為什麼？」唯問，這個城市的人信仰這麼虔誠嗎？ 「這個…我才剛來到這個城市，我也不知道…」年輕人的表情顯得有些欲言又止， 「他們好像常常到教堂去，不知道是要做什麼。」 「是這樣嗎？艾奎諾。」瑞菲爾德轉頭問了艾奎諾。艾奎諾卻聳聳肩，露出不置可 否的表情。 「大家現在都在教堂嗎？」波特蘭說。 「嗯，不過大概只有一半的人而已，其他人去了什麼地方，我就不知道了。」年輕 人說著站起身，原本發軟的變腿似乎也好多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穿過靜謐的宅區，他們來到了春田市的邊緣地帶，這裡成群的平房不見了，只有零 零落落的幾棟房子跟越來越濃密的樹林。遠遠地，看見了一棟比較高的建築物聳立在樹 林中，月光下呈現慘澹的灰白色，央尖的屋頂上有個大型十字架。 春田沛的教堂，據艾迪說，叫做索非亞。 汽車的聲音想必是引起了教堂裡的人的注意，詹姆士看到透出微弱光亮的窗口，有 個人影探出腦袋來，小心翼翼地窺看著。 艾迪上前敲了敲門。「神父，約瑟神父。」他壓低音量說：我是艾迪呀：請開門， 神父。」 門後傳來一陣悉悉哨哨的聲音，像是有人拖著什麼東西在地上走，接著鑰匙孔裡發 出嚐雜的金屬撞擊聲，大門應聲而開。一個蒼老的頭顱從門後露了出來，他的髮線已經 遇到了腦後，只剩下稀疏的錢根銀白色毛髮柔軟地覆在頭殼上。他穿著典型的神父衣服 ，一身黑衣，白色的硬領子。表情是遲疑中又特點驚喜的，他看著艾迪，露出了溫暖的 笑容。 「艾迪，你回來了！我剛還在擔心你怎麼去這麼久。哈克呢？」約瑟神父說，話音 裡有一種輕柔的異國語調，但分不清是什麼。 「這個…哈克他…」艾迪低著頭，對於同伴的死去有些難以啟齒。 「喚？這幾位是…」約瑟神父終於看到了跟在艾迪後面的錢個人，不禁皺了皺眉頭 ：「艾迪，我不是跟你說過，別隨便把陌生人帶回來的嗎？」 「我知道，」艾迪焦急地辯解著：「可是他們剛剛救了我。要不是他們，我早就跟 哈克一樣…」 「你是說哈克已經…」約瑟神父臉色大變，眉問的皺紋更深了。他匆匆瞥了幾個陌 生人一眼，拉住艾迪的手臂：「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我跟哈克回去拿東西，可是走到行政大樓的時候，忽然出現兩個莫名 其妙的人攻擊我們，恰克就…」艾迪像個犯了錯的小孩，低著頭纖悔著。 「神父，我們並不是什麼壞人。」瑞菲爾德將身子擠到艾迪與神父之間，臉上堆出 了友善的微笑：「我們只是剛好路過春田市的人，本來想在這裡過夜的，但是沒想到這 個城市裡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又剛好碰到艾迪被人攻擊…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找個地 方休息一下。」 約瑟神父狐疑地抬頭看了瑞菲爾德一眼，才像是決定了什麼重大事情一樣深吸一口 氣。「我知道了，你們先進來吧！外邊挺危險的。」約瑟神父拉開大門，讓所有的人都 進入教堂。 這個教堂算是相當大的地方，一進入就面對著一個講道用的神壇，正面的牆上掛著 一個很大的十字架，上面有個基督受難的雕像。其下是兩排長型椅子，看來這裡容納一 百個人是不成問題的。 「你們進來吧！大家都在後連吃東西。」約瑟神父帶著他們疾步走向後方。裡面的 空氣隱隱傳來暖意，還好這個教堂有暖氣的設備，比起先前那個因不知名原因而冷得要 命的行政大樓，真是有如天壤之別。 有一個人從神壇旁邊的心門裡走出來，他身形矮小，但滿臉皺紋，連眼神都像是已 歷經風霜一樣疲累。「神父，是艾迪他們回來了嗎？」話才剛說完，牠的眼光就被神父 背後的錢個陌生人給吸引住了：「他們是…」 「等會兒再解釋，艾迪他們出了點事。大家都還好吧！」約瑟神父說。 「很好，很好…」這人的眼神還是停留在陌生訪客的臉上，像是在細細研究什麼東 西一樣，不停地觀察著。 「這傢伙是誰，怎麼這麼沒禮貌？」米蘭達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覺低聲抱怨了一 句。 「沒關係，有人就好了。」波特蘭捏裡妻子的手，安慰她一下。 「請進吧！大家都在裡邊。」約瑟神父說，帶著他們走進小門裡。 沒想到這個教堂的後面仍有這麼大一個空間，看來這裡原本是當作倉庫用的，角落 裡堆積著一些紙箱子跟零零散散的桌椅。現在這間房間裡擠滿了人，一張長桌子上擺了 幾個大鍋子，裡面冒著熱騰騰的蒸汽。這些人或坐或立，有人手中拿著碗吃東西，有人 聚在一起小聲地交談著。 當他們走進來的時候，所有人的動作似乎都在剎那間停止了，他們只是轉過頭來， 目不轉睛地盯著幾個訪客看。同時被四、五十雙眼晴盯著看，實在是不太好受，詹姆士 有些不自在地挪動身子，同時也觀察著現場聚集的人們。 「各位，我們有幾位客人。」約瑟神父拍拍手掌、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艾迪剛剛回來了，他跟恰克在路上受到攻擊，而哈克不幸遇害。」他停頓了一會 兒，但是大家還是目不轉晴地看著約瑟神父，沒有人露出特別悲傷或是震驚的表情。「 是這幾位救了艾迪，他們是外地人，所以想借教堂休息一個晚上，我想大家不會反對吧 ！」 沒有人反對，也沒有人說話，他們只是互相看著對方，隨即又別開視線，各自回去 做自己的事情了。約瑟神父回頭對他們露出微笑：「食物就在桌上，大家請自便，別客 氣呀！」 他們走向長桌子邊，大鍋裡裝的是熱騰騰的湯，對在外邊晃蕩了幾個小時，早已經 凍壤了約六個人來說，這一鍋看起來稀得像清水一樣的湯，簡直就是救命仙丹一樣。艾 奎諾急忙召了一碗，匆忙吞下第一口。他滿足地嘆了一口氣，「要不是我早凍壞了，這 種湯我打死都不願意喝。」 其他人只能猛點頭表示贊同，按著又稀哩呼嚕地把手中的湯給喝下。 詹姆士注意到四周人的眼光，沒有人過來與他們攀談，眾人仍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低聲交談，偶而周好奇的眼光看著他們，而當詹姆士與他們四目交接時，又急忙刷過臉 去。 唯一走過來與他們說話的，只有帶著眾人一起過來教堂的艾迪。「你們大家還好吧 ！」棕髮的年輕人現在看起來鎮靜許多，露出靦腆的笑容。 「好多了，謝謝。」詹姆士說。 「我其的應該感謝你們救了我。」艾迪說：「對了，我都還沒問你們的名字呢！」 「提摩西．瑞菲爾德，我是個律師。」瑞菲爾德說。 「吉米．波特蘭，這是我妻子米蘭達。」波特蘭與妻子緊靠在一起。 「大衛．艾奎諾，我是「布魯諾」的廚師，不過我想我們沒見過，畢竟都是新來的 。」艾奎諾露出牠的招牌笑容。 「的場唯。」 「詹姆士．克勞德。」 遣一場簡單的自我介紹，卻在詹姆士說出自己的名字之後，出現了意想不到的狀況 。 「詹姆士．克勞德？」艾迪明顯地露出驚訝的目光，「你真的就是那個詹姆士．克 榮德？」 不只是艾迪，幾乎四周所有的人都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詹姆士，那眼神是驚訝、 懷疑，甚至藏著一絲慌亂與驚恐。「真的是你嗎？」艾迪甚至激動地衝上前來拉住詹姆 士的手臂：「我其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真是夭意，天意呀！」 「等一下…」詹姆士不耐地甩開艾迪的手：「你是在說什麼？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艾迪？」 詹姆士敢說克榮德絕不是什麼稀有的姓，叫做詹姆士的人也一大堆，但他就是不懂 這些人是在激動什麼，他還不知道自己可以出名到這種地步。但是同時被這四、五十個 人盯著看，實在是不太好受，現在連跟他一起來的五個同伴也露出了驚訝的目光。 「不，應該就是你吧！」艾迪說：「丹佛殺人狂」那件事，就是你破的吧！」 「「丹佛殺人狂」？」瑞菲爾德思索了一會兒，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這麼 說你就是破案的那個刑警？我早該知道你是警察的，看你拿槍跟搜索的樣子就該知道了 。」 「警察？你是警察？」不知為什麼，波特蘭夫婦的臉上都顯現出相當驚駭的樣子。 「是，我是警察，「丹佛殺人狂」也是我破的，但是你們有必要這麼驚訝嗎？」詹 姆士嫩娥眉，提到他不願再想起的往事，詹姆士不禁感到心中一陣慌亂。原本在這一番 折騰之下幾乎要忘了體內對酒精的渴望，卻又在這一瞬間湧上心頭。 「什麼是「丹佛殺人狂」？」唯問，她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眾人驚訝的眼光跟詹 姆士不耐的神色。 「你沒聽說過那件案子嗎？他用極其殘忍的手法殺了二十三個未成年少女，後來才 被詹姆士給抓到了…」艾迪似乎顯得很興音，說得口沫橫飛，臉頗上也泛起一圈紅暈。 「我想妳不必冉在這裡覆述一遍，艾迪。」詹姆士冷冷地說，灰色的眼裡滿是冷漠 與僵硬的情感。 「可是…」艾迪仍想再辯白什麼，但卻被詹姆士嚴厲的眼神給震懾住了。 一個男人離開人群，逕直走向詹姆士。牠約莫三十出頭的年紀，原本以為是一頭天 然的灰髮，近看才發現那是髮色漸漸轉白所造械的錯覺。他很瘦，一雙手掌卻是異常的 大，眼神是冷硬的，卻帶著一種堅決的情緒。 這個男人對詹姆士伸出手：「你好，我叫做喬伊．布雷克，大家都叫我鐵鍊喬。」 「鐵鍊喬？」詹姆士喃喃地說，感覺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 「是，很高興在這裡遇到你，竟榮德先生。」喬的嘴角微微上揚，但這笑容卻把他 的臉形牽動成猙獰的面目。「該怎麼說呢？我們應該算是同路人吧！但我想我們還是不 一樣的，畢竟我們是為了洗清自已過去約罪孽而來的，而克榮德先生卻是依照上帝的旨 意伸張正義，和我們這些罪人是不一樣的。但是真的很高興克榮德先生可以加入我們。 」 詹姆士張大嘴巴，木然地興喬握手。而喬一說完話，就轉身離開了，詹姆士還瞥見 其他人用讚賞般的眼神看著喬的背影。詹姆士真是搞不懂這批人在做什麼，什麼罪人， 什麼上帝的旨意，他們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呀？ 「詹姆士，遣是怎麼一回事呀？」唯拉拉詹姆士的袖子，不解地問。 「我也不知道。」詹姆士苦笑，他到底是來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了？ 約瑟神父忽然推開小門走了進來：「各位，已經是午夜了，在我們出發之前，請大 家先進行一下禱告吧！」他蒼老但有力的聲音穿越整個廳堂，所有的人都沈默地放下手 邊的事情，魚貫地走出房間。 「什麼禱告？」瑞菲爾德間。 「請幾位客人也參加吧！這是我們教堂的一個儀式，只是簡單的講詞與禱告而已。 」約瑟神父走到六人的面前說。 「你剛剛說要出發到什麼地方去？」波特蘭問，但是這回約瑟神父並沒有回答，只 是帶著他們穿過小門，來到大廳。 所有的人都已經就坐了，他們整整齊齊地坐在長排椅上，安靜地等待著神父走上講 台。一時之間氣氛忽然變得不一樣了，他們盯著神父的眼神，像是在渴求著什麼，等待 著什麼。詹姆士總覺得自己是在什麼地方看過這種眼神，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各位，在經過長久的等待之後，時間終於到了。」約瑟神父朗聲說道，鎮定的眼 神環視全場。「過去的痛苦與罪惡，是上帝給我們的歷練。 罪並不會消失，各位，然而我們卻可以化解這一切帶來的折磨與痛苦，為人類的未 來找尋新希望。」 詹姆士驚訝地發現，四周的人開始變得不一樣了。現在他終於想起來，這些人熱切 的眼神是什麼了，詹姆士常常在一些佈道節目上看到，聽著神父講解上帝之音，渴望救 贖的人們，就是這種眼神。 「現在，讓我們再禱告一遍，祈求上帝聽見我們的心聲，免我們的罪，解除我們的 痛苦，帶我們前往「以色佳」的淨土。」約瑟神父用揮動著雙手說。 「「以色佳」？」詹姆士跟唯交換了一個奇怪的眼神，但他們都知道對方也搞不懂 神父究竟在說什麼。 瑞菲爾德挺起身子，莫名其妙地看著旁邊的人。他們確實依神父所言，開始認真禱 告起來，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姿態。那個自稱叫「鐵鍊喬」 的男人緊閉雙目，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嘴裡唸唸有詞的。瑞菲爾德隱約聽見他的 聲音：「我有罪，我有罪，是我錯，我錯，我犯錯…」 鄰座一個黑髮的男人抱著頭，神情十分痛苦，他激動地喊著：「瑪莉，原諒我，原 諒我…」 連艾迪也是，他將身子扶在前排座椅上，不斷地前後搖晃著身子，嘴裡一樣唸著： 「原諒我，原諒我，上帝原諒我…」 「這些人…是在搞什麼？」波特蘭驚慌地說，與妻子緊緊依靠在一起。 「我…我受不了了…」瑞菲爾德條地一聲站起來，衝往大廳後面的小門，深色西裝 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各位，罪是不會消失的，我們只能禱求過去的一切化解所有的苦難，尋求更美好 的未來。」約瑟神父在一片混亂中，仍然像魔音穿腦一樣，用他低沈而鎮定的聲音宣傳 著他的教義。 神父，我有罪，可是我一點都不後悔。我很怕，我已經失去了自我，我有罪…詹姆 士忽然將頭埋在雙手中間，他們是在做什麼？我有罪，我有罪，請洗清我的罪…他彷彿 又聽見那尖銳的一聲槍響，跟死前的微笑。那是解脫嗎？可是為什麼，他卻覺得那笑容 這麼沈重，壓著他的心頭，像是一輩子都無法抹滅。 「詹姆士，你沒事吧？」耳透傳來唯的聲音，「詹姆士？」她驚慌地搖了搖詹姆士 的肩膀。 「不…我沒事…」詹姆士終於抬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他瞥見波特蘭夫婦興艾奎 諾同樣慘白約臉，他知道自己再也沒辦法撐下去了。詹姆士起身，隨著瑞菲爾德的腳步 慢慢走到後面的房間去。 詹姆士看見瑞菲爾德在房裡焦急地來回踱步著。他一看見詹姆士，軌急著走上前來 。「這個地方有問題，詹姆士，這些人是怎麼一回事？」 詹姆士沒有回答，只是用顫抖的首從懷裡掏出一根煙，點上。瑞菲爾德激動地比手 劃腳：「這地方肯定有問題。什麼懺悔，什麼化解罪惡，還有他說的什麼以…以色佳， 管他的，這些傢伙就是有問題。我看搞不好是什麼邪教。」 「我就知道，那有什麼人會綁架一整個城鎮的人？」瑞菲爾德咬著指甲說：「一定 是什麼邪教，搞不好他們還決定要集體自焚什麼的，你沒聽到那個神父說要出發，誰知 道他指的出發是什麼？」 「還有那些人，真的人奇怪了，全部都像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一樣，活像是審判日 ，祈求上帝的原諒。詹姆士，我們得快點離開才行！」瑞菲爾德仍在一旁叨叨敘敘著。 煙草的霧氣吸入肺部，帶來一種溫暖的感覺，詹姆士深吸一口，再緩慢地吐出來， 終於鎮靜一些了。他仔細地想著一張一張的面孔，跟恐慌的眼神。詹姆士忽然一拍額頭 ，忍不住笑出聲：「我怎麼沒想到呢？」 「你是在笑什麼？」瑞菲爾德緊張地說：「我說詹姆士，我們還是快點離開，誰知 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要是警察來了怎麼辦？我可不想被誤認為是邪教的一份子， 雖然我也…」 「冷靜一點，瑞菲爾德，」詹姆士抓住瑞菲爾德的手臂，而對方仍神經質地叫唸著 ，連那原本梳得一絲不苟的短髮也散落在額前，「閉嘴，提摩西！」 瑞菲爾德愣愣地看著詹姆士，嘴巴微張，眼裡的驚駭仍沒有消失。 「我跟你說，遣裡的確有問題，可是我們不能貿然行動。」詹姆士說，放開瑞菲爾 德的手臂。 「娜…是哪裡有問題？」 「那個喬，自稱叫做鐵鍊喬的男人，我想我知道他是誰。」詹姆士吸完最後一口煙 ，將煙擒熄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裡。 「真的嗎？你知道牠是誰？」瑞菲爾德急忙說。 「起先只是覺得他很面熟，尤其是眼神跟態度，像極了我認識的一種人。」詹姆士 刻意壓低聲音，他聽到外透的構告已經結束了，人們正起身到處走動交談著。 「什麼人？你是在說什麼呀？」瑞菲爾德一頭霧水。 「罪犯，而且是殺手級的。」詹姆士說：「那個鐵鍊喬，我剛剛才想起來我在檔案 照上面看過他。喬伊、布雷克，是紐約著名黑幫家族的一份子，也是個難纏的殺手。你 知道他為什麼叫鐵鍊喬嗎？因為他擅長用一條五尺長的鐵鍊把對方勒斃。」 「他…他是個殺手？」瑞菲爾德不禁打了個寒顫：「可以他為什會在這裡？」 「我不知道，傳聞他己經死了，因為幫派內鬥被自己人給幹掉了。沒想到他其實逃 到了這個地方來。」詹姆士盯著小小的門口，彷彿這後面會走出什麼妖怪一樣：「而且 其它人也很奇怪，你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 詹姆士正想問口，門就打開了，原本在大廳上禱告的人們魚貫地走進來。他們看見 詹姆士，先是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後對他點個頭，每個人都是這樣，一種毛骨悚然的感 覺從詹姆士的背脊傳來。 「我們到那邊去好嗎？」 詹姆士用眼神示意瑞菲爾德稍安勿躁，接著就跟著唯避開眾人耳目，來到旁邊的一 個小房間裡。這其實不算是一個房間。那是一條連接著廚房的長廊，天花板上掛著一個 可憐令兮的黯淡燈泡。詹姆士確認沒有人看見他們進來之後，才轉頭對唯說：「什麼事 ？」 「剛才禱告結柬之後，我跟那些人聊聊天，想順便問問他們認不認識叫史賓賽的人 。」唯說，一邊搓揉著雙手。不知道為什麼，這長廊裡比房間的氣溫還低一些。 「他們有人認識嗎？」詹姆士這才想起，唯來到春田市的目的，原本就是要尋找去 世母親的親戚，史賓賽先生一家。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即使是燈光黯淡，仍可以看見唯蒼白約臉：「裡面有一個 人就叫做史賓賽，而且也住在橡樹街一二八號，就是我們去過的那個地方。可是他卻說 不認識我母親，甚至還說，他是三個月前才搬來的。」 「他這樣說？」詹姆士看著唯，「那，可能就證明了我的猜測。」 「什麼猜測？」 「唯，我不知道你母親的遺物裡為什麼會有史賓賽先生的地址，但我可以確定的是 ，這一個史賓賽，絕對不會是你要找的人。」詹姆士說。 「可是這是怎麼一回事？」唯一臉迷惑。 「妳不覺得很奇怪嗎？」詹姆士的語氣有些激動：「這群人自稱是春田市的住民， 但是每個人都說他們才剛搬來不久，而且全部四、五十個人裡面，沒有一個小孩子。如 果是全家人移居的話，那不是太奇怪了？」 「這麼說，他們根本就不是春田市的人，只是為了某種目的才來的，甚至連名字都 有可能是假的。」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可是這些人到底是誰？」 「我在想，可能是來自全美各地的罪犯。」角姆士說。 「罪犯？」唯的嗓音不覺提高八度。 「小聲點。」詹姆士提醒她，「我已經確定那個叫鐵鍊喬的男人是個黑幫殺手了， 其他人雖然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他們應該都有案底。」 「難怪剛才禱告的時候，這一群人像是一副罪無可赦一樣，如果他們都是罪犯的話 ，或許就說得通了。」唯說：「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剛才約瑟神父說什麼要出發的， 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以色佳」，是什麼東西？」詹姆士說。 「「以色佳」？」唯的臉色變動了一下：「我…不知道，是剛才約瑟神父說的嗎？ 」 他們身後的門忽然打開了，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詹姆士更是反射性地將手放在左 腰的槍上，差點就要拔槍相向了。然而昏暗燈光下出現的，是約瑟神父疲憊的臉。 「啊…原來你們兩位在這裡呀！」棕色的眼睛露出一絲訝異，但又隨即恢復平靜： 「這裡有些冷，怎麼不進去跟大家在一起呢？」 「神父，我有事情想問妳。」詹姆士跨前一步，微微低首看著神父的「是這樣嗎？ 不過我現在有些忙，要準備一些事情，等一下好嗎？」約瑟神父撥撥他所剩無幾的灰髮 ，眼神在詹姆士跟唯的身上游移著。 「不行，這件事情很重要。」詹姆士堅決地說，擋住了神父的去路。 約瑟神父猛然抬頭，看著詹姆士好一一會兒：「我想，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阻止得了 妳的，對不對？」 他露出微笑：「好吧！跟我來。」神父跨過詹姆士跟唯的身邊，帶著他們來到廚房 。 與陰暗又狹窄約長廊相較之下，廚房是顯得寬敞許多。靠近石灰牆的，是一個相當 大的爐灶跟流理台，角落裡堆滿了雜物，一袋子的馬鈴薯、胡蘿萄、洋蔥、麵粉跟許許 多多的香料，櫃子上則歪七扭八地疊滿了碗盤。中間放了一個長型的木桌，上面沾了一 層白色的麵粉，好像剛剛才有人在上面做麵包，還沒收拾乾淨一樣。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約瑟神父在其中一張椅子土坐下，他對兩人點頭示意：「坐吧！」 「我在這裡待了二十年了，一直都在等，有什麼人可以拆穿這個城市的秘密。」約 瑟神父一開口，就是話出驚人。他抬眼看著表情詭異約兩個人，對他們笑笑：「我想， 你已經發覺有什麼不對勁了，對不對，刑警先生？」 「我只知道，在這間教堂裡的人，絕對不是春田沛的住民，我甚至可以確定，他們 是來自全美各地的罪犯。」詹姆士說，仔細地看著約瑟神父的表情。 「不愧是刑警，果然看得出來。」神父喃喃地說，「那麼，你究竟想知道些什麼呢 ？」 「這個城市是怎麼了？充滿了各式各樣的罪犯，而且還像個空城一樣。 還有，什麼是「以色佳」？」詹姆士急切地問。 「「以色佳﹄，」神父露出一個悠遠的微笑：「那是一個古老的名字呀！ 曾經有一個人，在外地漂流了二十年，就是想要回到他的故鄉去看他的國士一眼。 這裡的人也是，他們千里迢迢來到這個小鎮，就是為了找尋自己的歸屬，跟人類光明的 未來。」 「他們是為了贖罪。」唯忽然說：「因為受不了自己犯下的罪孽，日日夜夜敲打在 良心上的苛責。」 「孩子，你這麼說也對。」約瑟神父意味深長地看了唯一眼。 「以色佳」提供了他們贖罪的機會。」 「贖罪的機會？」詹姆士大惑不解：「是什麼樣的機會？」 「我在這裡待了二十年，看過不少人來人往，像你們這樣誤闖春田市的人也很多。 但是很巧的是，來到這裡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有一些「罪」。」神父看著詹姆士： 「你，刑警先生，是為了什麼要日夜買醉呢？ 就只是為了那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嗎？」 「還有你，孩子，」他轉頭看著唯：「為什麼我在妳的雙手上看見了濃重的血跡？ 」 「我…」唯抖著身子，愣愣地看著約瑟神父。 「不說這些了，刑警先生，就算你是打擊犯罪的警察，大概也不知遣，長久以來， 美國就有一個叫做「以色佳」的地下組織吧！」約瑟神父忽然轉移話題說。 「這個組織，是你所意想不到的龐大，連美國政府都無法忽視牠的存在。」約瑟神 父嘆了一口氣：「你們知不知道，美國還有多少個像春田市一樣的無名城鎮？在地圖上 看不見，只有鄰近的人才知道的城鎮。」 「多到不勝枚舉，我一路從丹佛開車過來，就不知道經過多少個了。」 詹姆士說。 「所以，如果我告訴你，春田市並不是屬於美國的國土，我想你也不會驚訝吧！」 「不是美國的那是誰的？」唯問。 「當然是「以色佳」的。」約瑟神父說：「是的，打從你們踏進春田市一步，就不 是踩在美國的國土上了。這裡被﹃以色佳」給買了下來，作為他。實驗」的場所…」 「不可能，」詹姆士臉色顯得很蒼白：「美國政府為什麼會答應這種條件，把國土 賣給一個地下組織？」 「這當然是有他們的考量的，都是為了全人類的未來…」約瑟神父揉揉額際兩側的 太陽穴，看起來很疲累的樣子。 「什麼全人類的未來，根本就是狗屁！」詹姆士恨恨地啐了一口：「不管怎麼說都 是一個犯罪組織，怎麼可以…」 「不，「以色佳」是有他的使命的，就目的來說，他跟你口中的犯罪組織是不一樣 的，刑警先生。」約瑟神父說：「你知道人類的力量是不是已經發揮到極限了？在科技 越來越進步的時代，我們可不可以再度發掘出人類的潛力，那腦部未開發的百分之九十 八？」 「你別說這些像科幻小說一樣的屁話，「以色佳」究竟是想要做什麼？」詹姆士激 動地站起身來，對著神父平靜的臉。 「這不是什麼科幻小說，」約瑟神父說：「科幻，是人類以現實為基礎，所表達出 對未來的幻想與理想。人類可以有這樣的想像力，為什麼不能有行動力去實踐他呢？」 「妳是在說什麼？「以色佳」究竟是…」 「別想跟「以色佳」作對，孩子。」約瑟神父閉上眼晴：「他所擁有的資源與力量 ，不是你一個人所能撼動的。」 「我不明白，這些人是要到什麼地方去？」詹姆士仍不放棄，雖然他已被神父模擬 兩可的答案給搞昏頭了。 「他們是要去完成使命的。「以色佳」提供他們庇護所，而他們也要為「以色佳」 盡力。」神父再度睜開眼晴，眼裡的疲累卻是更深一層。 「完成使命要用罪犯？」唯露出鄙夷的表情。 「孩子，罪犯有一個特徵，就是完成一件事情的行動力比一般人要強，這也是他們 含在衝動下犯罪的原因。」約瑟神父看著唯：「「以色佳」需要的不是會思考的蘆葦， 而是用身體去感覺的實驗品…」 「實驗品？」詹姆士幾乎要抓住神父瘦弱的肩膀：「你是說「以色佳」 在進行秘密實驗？就算他們是罪犯，你又把他們當作什麼了？」 神父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不管是誰，就算是你我，對「以色佳」而言，都是實 驗品。」 「你們瘋了…」詹姆士頹然倒在椅子上，將落在前額的一縷頭髮撥到腦「瘋了？」 約瑟神父抬頭看著光禿禿的天花板，似乎透過他可以看見外邊的星空：「或許是吧！但 這就是我們與生俱來的罪，我們必須要為自已犯下的錯付出代價。」 「莫非神父你也是…」唯看著約瑟神父，她開始相信在這裡什麼樣的狀況都有可能 發生了。 「孩子，想要贖罪的念頭，每個人都有，不然我不會甘願在這裡首個「領路人」， 一生都在「以色佳」的控制之下。」神父的臉上浮現淡淡的微笑：「你以為我不想要自 由嗎？但是像我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談自由的。」 「他們都知道，而且願意接受所謂實驗的條件？」詹姆士看著地板，喃喃地說。 「是的，他們都知道，因為這是唯一的機會，可以將他們的罪惡之身，化為人類飛 向未來的翅膀。」 「那麼攻擊你們的人是誰？」詹姆士說：「那些人可是真槍實彈，一點地不假。」 提到這一點，約瑟神父的臉上露出了不安的表情，他的肩膀縮了一下：「「以色佳 」是個很大的組織，當然就會有一些人不太喜歡他。艾迪他們被攻擊的事情，我已經知 會總部的人了，所以他們通知我快點上路，兔得夜長夢多。」 詹姆士明白神父並沒有說實話。那些人有武裝，就表示「以色佳」也有武裝。既然 美國政府跟「以色佳」是屬於合作的關係，那麼又有什麼樣的組織會有實力跟。「以色 佳」抗衡？ 「別再說了，我們得走了。至於你們幾位…」神父站了起來：「如果想跟我們一起 走，就走吧！如果不想，你們可以留下來，等天一亮會有人送你們出城的…」 「你確定嗎？」唯迷起眼晴：「在你告訴了我們有關「以色佳」的事情之後，還會 放我們走嗎？我可不相信「以色佳」會是這麼寬宏大量的組織。」 「今天這場對話，只有我們三人知道。」神父瞪著唯：「就像我說的，別想跟「以 色佳口作對，你們就當我什麼都沒說，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吧！」 唯站起身來還想再說什麼時，卻被外邊玻璃破裂的聲音給打斷了。不只一聲，像是 有人用石頭把玻璃打破一樣的聲音接連傳來，其中還摻雜著女人的尖叫聲跟幾個人混亂 的腳步聲。 「怎麼回事？」詹姆士話才剛說完，廚房的窗戶也被人打破了。連續三聲，三扇玻 璃窗都當場碎裂一地。詹姆士同時也注意到，有什麼東西被去了進來。 「是誰？」他看見窗外人影晃動，但卻看不清楚。 不到三秒鐘的時間，詹姆士知道他們丟進屋子裡的是什麼東西了。那些東西開始散 發出白色的煙霧，發出刺鼻的味道。 「詹姆士刀」唯不禁拉住詹姆士的外套。 「是催淚瓦斯。」詹姆士隨手拿了一條乾淨的毛巾遞給唯，「用這個搗住口鼻，我 們快離開這裡。」 詹姆士拉著唯跟約瑟神父，衝向連接廚房跟其他房間的長廊。沒想到一開門所看見 的景象，仍是一片混亂。室內充滿了催淚瓦斯的霧氣，一群人慌亂地四處逃竄，還被瓦 斯給哈得遵遵流淚，雙眼紅腫。 「大家冷靜一下，聽我說…」約瑟神父扯開嗓子大叫，卻也被瓦斯給嗆得說不出話 來。 一個矮小的男人從大廳衝了進來，他神色慌張，淚流滿面。一看見神父，就用顫抖 的聲音說了：「他們來了。「狼牙」來了…」 在一片混亂與尖叫聲中，有人扯開嗓子大叫，透過嗆鼻的白色霧氣傳遍整個房間。 「大家靜下來，聽神父的指示！」 看不清楚說話的人是誰，但詹姆士猜應該是那個鐵鍊喬。不過很意外地，眾人竟然 因此而冷靜了下來，除了幾聲咳嗽聲之外，沒有人再說話，並慢慢向神父的方向靠攏。 「大家聽我說，「狼牙」想將我們逼出教堂，我們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神父用 衣角擦拭一下淚水：「請大家用乾淨的布掩住口鼻，安靜地跟我來。」 神父回身打開遵接各個房間長廊的小門，那個慌張的矮小男人一個箭步衝到神父身 邊，竄進一團煙霧裡。不久之後就看見他衝到走廊底，打開一個不顯眼的心門，揮手示 意大家進去。 詹姆士看見波特蘭夫婦面色加土，雙眼紅腫地走在一起，米蘭達的臉色更像是想要 殺人一樣難看。艾奎諾跟瑞菲爾德各自用手帕將口鼻掩住，瑞菲爾德更用怪罪的眼光看 了詹姆士一眼，好像在譴責他為什麼不及早行動，害大家不得不跟這一群怪人一起離開 。 那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心房間，空蕩蕩的，發出陳舊的霉味。詹姆士正想開口問那 個矮小的男人，帶他們進這種密閉的地方做什麼時，就看見他在房間的角落裡蹲了下來 ，手在地板上掏掏弄弄的，「嘩啦」一聲，一個正方形的活板門就這樣打開了。 「大家快點進去，維克多會帶你們到目的地的。」神父急忙說。門外的霧氣已經竄 了進來，他慌張地把所有的人趕進小房間裡。 詹姆士已經聽見外面有人撞壞教堂大們的巨大聲響，跟一群人的腳步聲。那是訓練 有素的腳步，急速，但不紊亂。 在那個叫維克多的矮小男人的帶領下，人們一個個穿過活板門。瑞菲爾德緊靠著牆 壁，一動也不動。維克多從底下採出頭來，對著瑞菲爾德大吼：「你在做什麼？下一個 ！」 「我…不去…」他咬牙切齒地說。 「你發什麼神經？還有誰？」維克多急了，眼光四處搜尋著人影。 詹姆士看見紅色的光，從走廊底端透出來。「那是什麼？」等他問了才感到後悔， 因為很明顯地，從走廊竄出的紅光就是人，他們在放火。 「遭了，他們放火！」約瑟神父大驚失色：「他們沒辦法把我們逼出來，就用燒的 …快點，快下去呀！」 一片兵慌馬亂中，剩下的人互相推擠著穿過活板門到地下室去，艾奎諾推著波特蘭 夫婦也二起下去了。「瑞菲爾德，快過來呀！」艾奎諾一半身子還在外邊，對著瑞菲爾 德吼叫。 「快下去，他們在放火，你不下去就是死，動作快一點！」詹姆士一把抓住瑞菲爾 德，粗魯地把他推了下去。 「唯，快點，就剩我們了。」詹姆士輕輕托起唯的身子，把她送下去。 「神父，輪到你了。」詹姆士回頭對約瑟神父伸出手，他已經感覺到汗珠落在額前 ，火燒得太快，已經漸漸包圍了這個狹小的房間。 「你先走。」神父搖搖頭：「我有事情…必須要解決。」 「你在說什麼？再不走會被燒死的。」詹姆士急了，想抓住神父瘦弱的身子，強行 將他推下活板門。但想到神父竟靈巧地閃過他的手，反手一推，把詹姆士給推了下去。 「神父！」詹姆士趕緊攀住活板門的邊緣，探出頭來。 「你聽我說，跟他們走，刷透露我跟你們提過的事情，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神父 彎下身子：「你很堅強，我知道妳會有機會逃出去的。」 「可是神父你…」 「我沒關係。」約瑟神父的臉上露出淒涼的微笑，走看破世間的滄桑：「像我這樣 的行屍走肉，所期盼的，不過就是永遠的解脫。祝你好運，或許你就是可以阻止牠的人 。」 「誰？」詹姆士愣住了。 「對了，你要記住，小心那個孩子。」神父一邊將活板門關起，一邊說：「她身上 的血腥味並不比你少呀！保重了。」 門關上了，陷入一片黑暗。詹姆士拚命敲著緊閉著的活板門，一邊大叫：「神父！ 神父！」 你是為什麼要讓自己陷入這種悲哀中？是為了過去曾犯下的罪嗎？但卻是不該，有 這樣的死法，你可以更有尊嚴地死去，即使是個罪犯…「詹姆士…」他感覺有人拉了拉 他的外套，黑暗中，隱約出現一絲亮「我們走吧：詹姆士。」 眼睛適應了黑暗，詹姆士總算看清楚了四周的狀況。他們身處於教堂的地下室裡， 而旁邊還有一個扶梯直通下水道，光亮就是從那裡面傳來的。看來他們都已經下去了， 只剩下唯跟詹姆士。 「走吧！」他抹抹眼睛，不可思議地發現裡面參雜著一滴眼淚。長久以來的第一滴 眼淚，茱莉和瑪格麗特離開他的時候，他連一滴淚都沒流。如今這滴眼淚，卻是為了一 個罪犯而流下來的。 下水道裡是意想不到的寬敞，半圓形像隧道一樣的空間，約莫有兩層樓高，中間是 污水形成的河流，人們沿著旁邊的走廊慢慢走著。每個人的神情都有些許疲憊，或許是 被剛才那場攻擊給嚇到了，仍顯得有些驚魂未定。 在最前面帶路的，就是那個叫維克多的矮小男人，他似乎熟知方向，下水道裡有好 幾個分叉路口，他一下左轉，一下右轉，千篇一律的風景在牠的腦海中像是地圖一樣。 詹姆士走到牠的身邊，維克多看了他一眼，深沈的眼裡仍難掩驚慌。 「神父呢？」 詹姆士搖搖頭，沒有說話。 「是這樣嗎？」小眼裡透露出一絲遺憾：「神父他…還是這麼固執呀！」 「維克多，我剛才聽你說什麼「狼牙」來了，那是什麼？」詹姆士問。 「「狼牙」…」他嘆了一口氣：「是一個反對「以色佳」的組織，他們就像是恐怖 份子一樣到處流竄，攻擊我們的基地…」 「妳怎麼知道攻擊你們的就是「狼牙」？」 「因為能有這種武裝跟能力的，除了「狼牙」還有誰？」維克多激動地「那些傢伙 ，身為背叛者竟然還敢…」 遠處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所有人都靜了下來，抬頭看著空蕩蕩的天花板。 「神父…」詹姆士喃喃地唸著，牠是否已經如他所願，得到了永久的解脫？然而死 亡究竟是什麼，真的能夠不再正視自己的過去，得到救贖嗎？ 「遭了，我們動作得快一點，兔得到時候他們發現廢墟裡沒有幾具屍體，就知道我 們逃了…」維克多說，急急忙忙地往前走。 「我們現在要去那裡？」唯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問了一句。 「去跟組織的人接頭，他們會帶我們到基地去的。」維克多說。 「這麼說，你不知道基地在什麼地方？」唯說。 維克多低頭看了唯一眼：「組織的基地是很秘密的地方，即使是像我這樣的。領路 人」，也不能隨便透露的。」 「難道你沒去過基地嗎？」 「不，我去過呀！」維克多驚訝地說。 「既然去過，就一定知道路怎麼走。」唯說。 「這個，該怎麼說呢？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維克多搔搔他的腦袋，露出苦惱的 神情：「我當然是去過基地，可是那個過程…總是會忘記，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 「忘記？」詹姆士疑惑地說，怎麼可能會忘記呢？ 但詹姆士並未繼續追問，奇怪的事情是在是人多了，「以色佳」究竟是在進行什麼 樣的實驗，需要大批自願的罪犯？神父口中的「他」又是誰？ 約莫走了三十分鐘，穿過無數個彎彎曲由約下水道，詹姆士估計他們可能已經離開 了春田市的範圍了。維克多忽然在一個定點停下來，「就是這裡了，他們…會來接我們 。」 他們面對著一個漆黑的洞穴，冷風穿過下水道，發出奇異的呼嘯聲。 在靜默中等了五分鐘之後，隧道的盡頭終於傳來了腳步聲，不只一個人，同樣地訓 練有素，夾雜著金屬的撞擊聲。 不知道為什麼，詹姆士不自覺她握緊拳頭，右手慢慢移到左腰上。那份緊張似乎像 是會傳染一樣，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黑暗中出現了一個人影，高大，穿著黑色的衣服，頭盜、裝甲、防毒面具，手上缸 了一把機槍。他似乎是帶頭的人，不久之後他的身後又出現了六個跟他的裝扮一模一樣 的人，一字排開站在他的身後。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維克多？」那人開口，隱藏在防毒面具後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 「是…是我，是米諾斯嗎？」維克多上前一步，「我把他們帶來了，可是教堂那連 …」 「教堂跟神父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名換米諾斯的男人打斷維克多的話：「「狼 牙」已經入侵，我們必須棄守春田市。你們跟我來吧！」 「等一下，」人群中有人發出聲音，詹姆士馬上就認出是鐵鍊喬：「身為「領路人 」，你不先跟我們說明一下我們即將要去什麼地方嗎？」 鐵鍊喬走上前來，面對著米諾斯。鐵鍊喬已經夠高大了，而這個米諾斯竟還高出他 半個頭。 「你好，我叫做喬伊、布雷克，大家都叫我鐵鍊喬。」鐵鍊喬對著米諾斯伸出手： 「你是…米諾斯吧！」 米諾斯僵硬地站在原地，沒有動作，沒有說話，由於臉被防毒面具給遮住了，也看 不見表情。鐵鍊喬尷尬地縮回手：「我想…你是否可以跟我們說明一下？」 「沒有必要說明。你們既然已經將皿已賣給了﹃以色佳口，就要有一切全憑「以色 佳」處置的覺悟，不管是生是死…」米諾斯冷硬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 「笑話！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們了？」米蘭達尖叫：「我可沒有要加入你們這個組 織，我們不過是過路客而已…」 竊竊私語的聲音在隧道中傳開來，響起了回音。鐵鍊喬瞪著米諾斯：「這跟我們當 初說好的不一樣，「以色佳」提供我們庇護，而我們為「以色佳」效命，為了全人類的 未來…」 「你還不明白嗎？」面具後的嘴發出一聲冷笑：「所謂效命，就是不論生死，你都 是屬於「以色佳」的，實驗體沒有人格，你只是「以色佳」的走狗，就像我們一樣。」 「我…才不是來這裡當走狗的。」鐵鍊喬挺起胸膛：「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可不 要。真抱歉，交易結來了。」 鐵鍊喬說著轉身要離開，米諾斯冷冷的聲音叉在背後響起：「你以為妳走得了嗎？ 你以為你可以說走就走，跟以前一樣？就算你還沒簽下妳的賣身契，我都有辦法讓你回 不去！」 「你…這個囂張的傢伙！」鐵鍊喬回身衝向米諾斯，他臉頰緋紅，雙眼晶亮，一拳 快速地揮像米諾斯。 米諾斯向後退了一步，在一般人的眼中，動作看起來極慢，像是下一刻就要被鐵鍊 喬給打中了。然而就在鐵鍊喬的拳頭碰到米諾斯之前的那一瞬間，鐵鍊橋倒了下來。一 柄短刀直挺挺地插在他的胸口，他仰躺著，雙眼圓睜，身體一陣陣地抽蓄。 米諾斯彎腰拔起鐵鍊喬胸口的短刀，大量的血液立即噴灑出來。詹姆士脫下外套， 搗在鐵鍊喬的胸口。大量的鮮血染紅了深棕色的外衣，按壓著胸口的手，卻無法阻止生 命質量的流出，他即將陷入死亡。 「沒有用的。」米諾斯飄渺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詹姆士不相信，如呆再有一個人死 在牠的面前…鮮血從他的口中溢出，鐵鍊喬的眼睛漸漸央去了神采。「贖罪…不該是這 樣的…我不想…」 他不動了，完全僵硬了，他停止呼吸。 「媽的，開什麼玩笑，我可不想死！」一陣可怕的靜默之後，一個金髮的年輕人從 人群裡衝出來，對著米諾斯尖聲怪叫。 「他有槍！」隨著一聲叫喊，人群一哄而散，紛紛避開了那個年輕人。 金髮年輕人手中拿了一把左輪，指著米諾斯。「別動，告訴你，我要離開這個地方 。你別以為我不會開槍，我可是殺過三個人呢！」 「我說過你逃不了的，任何人都逃不了的。」米諾斯說，他身後的六個人在同一時 間挺起手中的機槍，上膛，清脆的金屬撞擊聲迴盪在整個下水道。 「別…別動…」年輕人自己很清楚他是處於劣勢，六顆子彈對上六把機槍，誰勝誰 負早已明瞭，然而他現在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我…就算是死也不想當你們的走狗！」年輕人吼叫一聲，顫抖的手拍下扳機。 唯蹲在詹姆士的身邊，不禁掩住耳朵。然而槍聲並未響起，有一個人影衝了出來， 一手摟住年輕人的脖子，一手抓住他的槍，手一披，年輕人發出一聲悶哼，軌綿綿的身 子就倒了下來。 米蘭達發出一聲驚呼，因為她看見了那個阻止年輕人開槍的人，竟是艾奎諾。 「脖子斷了，啐，這次損失了兩個人。」艾奎諾把玩著搶下來的槍，轉了兩圈之後 才收進褲頭裡。 「辛苦你了，艾奎諾。」米諾斯說，微微對艾奎諾點一個頭。 「這是我的職責，長官。」他露出微笑，雙腿一併，鞋跟的撞擊發出喀喀聲。 「我就知道…」瑞菲爾德喃喃地說：「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春日市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傢伙是在等我們，等著誤闖春田市的笨蛋進來他的餐廳…」 「現在，還有人有疑問嗎？」米諾斯環視全場，每個人都喋若寒蟬，不敢出聲。「 如果試圖反抗、逃跑，下場就會像這兩個人一樣，但是乖乖跟我們走，或許還有活命的 機會。」 他暫停了一會兒，「既然沒有人反對，我們就出發了。」 詹姆士站了起來，盯著艾奎諾。他的手上仍沾滿了鐵鍊喬的鮮血，那個他試圖從死 亡的泥沼裡拉出的靈魂，仍沈淪至黑暗中。 「別這樣看我，詹姆士。」艾奎諾說：「這是我的職責。我把命賣給了「以色佳」 ，就要聽他們的命令。我真的…」 「別說了，」詹姆士打斷他：「反正你也不會覺得愧疚，你們…簡直就不是人類！ 」 詹姆士這句話並非只有單方面的意義，艾奎諾低著頭：「我們…原本就是半死不活 的生命，不會有感覺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米諾斯與艾奎諾超乎常人迅速的動作，並非一般人可以做得到 的。詹姆士模糊地意識到，「以色佳」究竟是想要做什麼了，而對於接下來還會再見到 什麼東西，更是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要走了，賽倫，拜託你了。」米諾斯說。 「他是在跟誰說話？」唯不禁問了，而同時他們也聽見了陰暗的隧道裡傳來尖銳的 腳步聲。跟米諾斯一群入不一樣，像是穿著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黑暗中出現的，確實是一雙穿著細跟高跟鞋的腳，那是一個女人，黑色的長髮，穿 了一身緊身的黑色皮衣皮褲，襯托出窈窕的身材。她有張冷豔的臉孔，美麗而殘酷。「 這次拖真久，米諾斯。怎麼，又殺了兩個人？」 她露出諷刺般的微笑：「算了，反正這些「小白老鼠」，總有一天還不是要被裝進 屍袋裡，當作燃料處理掉了？」 「別說了，賽倫，快行動吧！」米諾斯說，語氣裡透露出一絲不高興。 「唷！唷！我們的米諾斯大哥生氣啦？」賽偷走到米諾斯的身邊，將手搭在他的肩 上：「氣什麼，我不就來了？對付這些傢伙還不簡單，也不用勞頓我們「拉摩斯」的最 高指揮官出面，不是嗎？」 「廢話少說，」米諾斯將賽倫搭在他肩上的手撥開：「快點，「尤里」 可是不等人的。」 「好好，我知道了。」賽倫妖豔地一笑，轉身面對目瞪口呆的眾人，她開口了，但 是奇妙的是，詹姆士可以看見她確實開口說了什麼，而他也聽見了什麼，然而他卻像是 有聽沒有到一樣，當聲音傳進他的腦子裡時，牠的腦神經竟像是無法運作一樣，不能解 析那聲音的意義。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轉頭看著四周的人，全都跟他一樣呆望著賽倫妖豔的笑臉，那 聲音像是有魔力一樣，傳透了他的腦子，穿透了他的心。他只記得賽倫塗著豔紅色口紅 的雙唇在蠕動著，越張越大，像是黑洞一樣的漩渦從裡面竄出，淹沒了牠的身體，牠的 意志。 失去意識之前，他只聽見了一陣高亢的笑聲，跟像是來自久遠以前的呼喚，「詹姆 士…詹姆士…」 細微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像是直接來自上天的呼喚，穿過重重雲霧，來到牠的耳邊 。他睜開眼睛，在一片沉默的黑暗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書桌上昏黃的燈光，跟電腦上 重複走著迷宮的螢幕保護程式。 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嘆了一口氣，用右手輕揉額際，微微皺眉。他原本應是個美 男子，不過歲月在他已漸漸轉白的金髮上留下了痕跡，眼角的魚尾紋也透露了牠的年齡 與長期的勞累。 那聲音逐漸清晰，他想是自己太累了，才會把那聲音當作是來自上天的呼喚，那或 許應該稱之為，祈求上蒼的痛楚吧！他從來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痛」，只是當每一 次進行實驗時，那些人臉上毫不隱藏的痛苦是那麼深刻，幾乎要讓他以為他們會就此崩 潰。 不，這可能也是一種崩潰吧！有人活了下來，有人死亡，而活下來的人也好像被什 麼東西大力擊碎了一樣，他還必須花一段時間來重新塑造，就像是上帝當初用黏土照著 自已的樣子塑出第一個人類。 他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我也在不知不覺中把他們塑造得跟我一樣了嗎？冷漠的 眼睛，憔悴的面容，不知道，是他們跟自己越來越像，還是自已跟他們越來越像了。 他站起身來，走到身後大片落地窗前，想看看那痛苦的喊叫聲是誰發出來的。樓下 是一棟一棟的低矮建築物，灰色的水泥牆，深吸一口氣，可以聞到濃重的酒精味。慘叫 聲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他並不知道，他只知道這或許是那個人今生最後一次的呼喊 ，祈求上天釋放他的罪惡。 角落裡，有一批人魚貫牠走了進來，前面有幾個黑灰的武裝士兵代領著。他們腳步 沉重，但眼神卻顯露出些微的期待。如果他們也聽見了慘叫聲，也看見了那些人痛苦的 神情，他們還會有這樣的眼神嗎？這真是個了不得的地方呀！可以粉碎一個人的意志與 認知，直到他不再是原來的那一個人，殘缺不全的生命體。 想想自己竟也在這種地方待了十年了，是什麼讓他留下來的？在看過這麼多的痛苦 、踐踏、毀滅之後，他為什麼還要留下來？或許是那個人拉著他的手，溫柔訴說的眼神 ，或許是人類未來的理想，也或許是他所不敢承認的，在這一切的背後巨大的陰影，已 伸出手摧住了他的心，讓他無法自拔。 那個人就是知道吧？他還有什麼事情不知道？ 身後的門開了，通出一抹白淨的光亮。「伯恩斯坦博士，」尤里」找您過去。」說 話的人是他的助手，才剛來一年而已。 他回頭，「「尤里」？特瑞西爾斯也是嗎？」這人已經八百年沒露臉了，怎麼這個 時候突然會找他過去？ 「是…秘書室的詹達先生是這樣說的…」助手用有些惶恐的表情看著伯恩斯坦。他 到「以色佳」一年，領導人「尤里」向來是只間其聲不見其人，一切事務幾乎全交給兩 位副手，伯恩斯坦跟特瑞西爾斯處理，所以除非是非常高層的人士，是見不到尤里的廬 山真面目的。 「我知道了。」伯恩斯坦瞪了年輕的助手一眼，拿起披掛在椅子上的西裝外套，「 如果拉斯勒問起，你就說我在尤里那裡，實驗的數據幫我整理好放在桌上。」 「是…」助手微微低首，露出期待的眼神。來了一年，尤里是不是終於要露面了？ 那個傳說中的遺傳基因學天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詹姆士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好像才剛剛被別人毒打一頓，然後再丟入冰水裡一樣 。他張開迷濛的眼睛，試圖轉動頭部，卻發覺頸子僵硬不能動彈。他下意識地伸手摸摸 後腦，一陣輕微的痛楚襲來。 他第一個看見的是唯的臉。少女的臉色是焦急、蒼白約，好像一下瘦了不少，下巴 都變尖了。詹姆士抬起手，想要撐著身子坐起來，沒想到手一滑，竟差點滾下床鋪。 「小心！」唯發出細微但尖銳的叫聲，好像她非常緊張。唯馬上站起來扶著詹姆士 的身子，把他推回床上去。 「先躺著，我怕你有腦震盪。」唯說，一臉的不安讓詹姆士異發感覺不對勁。 「腦震盪？這是怎麼一回事？」詹姆士躺在又硬又小的床上，舉起右手看見上面包 著繃帶。 「沒有人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詹姆士聽見熟悉的聲音，他轉頭看見瑞菲爾德就坐 在他旁邊的另一張小床上，面色加土，頭髮凌亂，雙手緊抱在胸前，把整齊的西裝壓出 了不少摺痕。 「所有的人都忘記了，就像維克多說的一樣。」唯說：「我只記得那個女人不曉得 說了些什麼東西，按著就忘記了，那一段時間就好像被偷走了一樣消失不見了。」 「大家都是這樣，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這裡了。」波特蘭夫婦坐在詹姆士對面的 床上。波特蘭繼續說：「那個時候你已經昏迷了，是那幾個黑灰部隊的把你扛進來的， 身上都是傷，唯還說你的後腦拘被人打了一記。」 原來這就是他後腦莫名的刺痛。「可是…為什麼？」就算大家都一樣失去記憶，可 是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受傷？詹姆士看著身上包紮的傷口，一塊塊的瘀青跟撕裂傷，確 實像是剛跟人幹完一場架一樣，然而他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沒有人回答，大家只是面面相覷，詹姆士知道他們就跟自已一樣疑惑。詹姆士伸手 摸摸腰際，果然牠的槍不見了。 「那…我們到這裡來是要做什麼的？」詹姆士過了好一會兒，才能仔細看看目前所 虛的地方是什麼樣子。 這是一個長型的房間，塗著白色油漆的水泥牆看起來相當堅固，而屋頂卻像是因為 趕工不及草草蓋成的一樣。長約五尺的房間並沒有隔間，擺滿了一排排的小型鐵架床， 讓這個地方看起來像是監獄的宿舍。 之前興詹姆士他們一同穿越教堂的地下道的人都在這間房間裡，或坐或臥地休息著 ，但仍跟在教堂時一樣沉默。詹姆士也發現這些人一看到他醒了過來，眼神的焦聚又全 都集中到牠的身上。 那眼光同樣讓他感到不舒服，因為其中竟又多了些許崇敬的意味。但現在自己這付 狼狽相，究竟有什麼好讓人崇拜的？ 艾迪神秘兮兮地是過來，刻意壓低聲音說：「詹姆士，你其不愧是殺太過震驚而說 不出話來，其他人則幾乎是充耳不聞。詹姆士知道為什麼，他們從不關心自身以外的事 情，就像艾迪一樣，言談裡只有「我」這樣東西，這個世界必須以「我」為中心來旋轉 ，若不是這樣，他們就無法生存下去，並以自已的邏輯來反抗這個世界。 「艾迪，」詹姆士好不容易在他喘氣的空檔裡抓住機會插話：聽我說，那件事情是 個意外，跟你所想的不一樣…」 「不，我很清楚那不是意外。你不用覺得內疚，詹姆士，」艾迪搖搖頭：「那個人 渣活該去死，所有壓迫毫無反抗能力的人都該死。」 詹姆士轉頭看見唯困惑的表情，深綠色的眼睛彷彿有無數的問題，但不知道為什麼 ，詹姆士卻覺得愧對她純真的眼神，就如同每回想起瑪格麗特的面容時一樣。那件事情 是個意外，詹姆士不停地說服自己，是個意外，你無能為力。因為若不這麼想，他會活 不下去…「夠了，你這個變態，給我閉嘴：」一直緊縮在鐵架床上一角的瑞菲爾德終於 發飆了，站起身來對著艾迪大吼一聲，他氣得全身發抖，必須握緊雙手的拳頭，才能阻 止自己想打人的衝動。 這回艾迪倒是停住了，張開口愣愣地看著瑞菲爾德。 「我才不管你這個變態小白癡是被什麼人虐待過，但法律就是法律，它有神聖不可 侵犯的地位。像你這樣的殺人狂難道就不該死？要是你被抓到，早就被判十二個死刑了 ！」瑞菲爾德指著艾迪的鼻子說，看來是律師的專業被侵犯了，才會讓他有這樣劇烈的 反應。 「好了，別激動，你要小心一點，要是這傢伙惱羞成怒的話…」波特蘭站起來拉住 瑞菲爾德，一邊在他耳邊低語。 「我其是倒楣透頂了，怎麼會跟這一群神經病關在一起？」坐在床上的米蘭達大聲 抱怨著。她從頭到尾都緊抓著她的Lv包包，神經質地繳著皮帶。 「別說了，親愛的…」波特蘭趕緊過去安慰妻子，在這麼冷的天氣裡，他光禿禿的 額頭上卻泛起了汗水的油光。「你要知道，在這裡說話得小心一點。」 「我不管了，我受不了了！」米蘭達尖叫一聲：「這是什麼地方？什麼「以色佳」 ，什麼「實驗」，還有一屋子的神經病，我不要，我要離開這裡！」 「親愛的，別在這個時候耍性子呀！你要知道形勢比人強，外面那些拿槍的傢伙可 都是玩真的，我們怎能說走就走呢？」波特蘭耐心地勸解著。 「你每次都是這樣，」米蘭達拖著臉孔說，發出明顯的啜泣聲：「每次都這樣，自 己一個人擅自作主，跳票就跳票，我們又不是還不起，幹嘛還要搞什麼惡性倒閉…」 「米…米蘭達，你別說了…」波特蘭臉色大變，「我不是說過這件事情已經…」 「都是妳的錯！」米蘭達怒吼著，臉上的妝被淚水給弄花了：「如果留下來的話， 或許還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你以為就靠這一筆錢可以讓你東山再起嗎？面子，面子， 都是為了面子，可是光換個地方人家就不知道你以前幹過什麼事情嗎？」 原來是這樣，詹姆士恍然大悟，波特蘭夫婦怪異而神經質的行徑，就是因為他們搞 惡性倒閉而潛逃至另一州。詹姆士忽然想起約瑟神父說的，來到這個地方的人，或多或 少都帶著一些罪。真的是這樣嗎？詹姆士懷疑的眼神看向瑞菲爾德。 「你…幹嘛這樣看我？」瑞菲爾德也緊張了起來，「我或許是說過什麼奇怪的話， 可是那不代表我就…」 「我有說什麼嗎？」詹姆士說：「你在緊張什麼？莫非你真的有幹過什麼事情…」 瑞菲爾德臉色一下刷白，「不…我沒有說…」 剛剛還盛氣凌人的律師一下變得支支吾吾的，詹姆士心中不禁得意了一下。每回逼 供犯人時，他最擅長的技倆就是讓他們不打自招，而這一套對神經已被逼近崩潰逆緣的 瑞菲爾德特刷有效。 「好吧！我承認，我確實也犯過…呃…一點小小的錯誤，」瑞菲爾德急切地解釋： 「但是這跟那些神經病比起來實在是不算什麼。」 「什麼事？」 「這個，我這個人平時也沒什麼娛樂，就是喜歡…玩點小遊戲…」瑞菲爾德的臉忽 然變得很紅，像顆熟透的棉子一樣。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小遊戲？」唯說。 「就是賭博啦！」瑞菲爾德深吸一口氣，似是下定決心要把一切都吐露出來：「休 假時我喜歡到賭城玩一把。剛開始的時候只是好玩而已，可是後來卻越賭越大，甚至大 到我的薪資都無力支付的地步。」 他嘆了一口氣：「你們也知道，要是我的客戶還有老闆知道我欠人家賭債的話，他 們會怎麼想？我又怕那些地下錢莊的人找上門來，所以就…借了一點我們事務所的錢來 用…」 「挪用公款，就是這樣了。」詹姆士說，他忽然覺得頭更痛了，怎麼他都休假了還 要跟一堆罪犯攪和在一起？ 「你別就只會問我，怎麼不問問你旁邊那個丫頭做過什麼？」瑞菲爾德恢復鎮靜， 這下將目標轉移到唯的身上。她明明年紀輕輕，但是幫詹姆士檢查並做包紮的手法專業 得跟醫生一樣，瑞菲爾德早就在懷疑這個小女孩的來歷了。 「我？」唯露出莫名奇妙的眼神。 你要小心那個孩子。詹姆士的耳邊忽然響起約瑟神失的最後一句話，他為什麼要這 麼說？ 「如果真的要說我曾經犯過什麼罪的話，我只能說，我的母親是因我而死的。至於 其他的細節，我不想多談。」唯垂下眼睛。 在基督教的教義裡，人是帶著原罪出生的，嫉妒、貪婪、憤怒、皿私，如果真是這 樣的話，那麼每個人，不只是現在在場的錢個罪犯，都是有罪的。但這其是一種罪嗎？ 詹姆士真想灌下一杯溫醇的白蘭地，好止住全身的隱隱刺痛。但酗酒也是一種罪，他真 想笑，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一個罪人呀！ 長滿鐵繡的門忽然打開了，在有些變質的日光燈下出現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長外衣 男人。「呵呵呵…新人，都是新人嗎？」他一走進來就發出像雞叫一樣的怪笑聲：「我 最喜歡新人了，因為他們每個都不一樣，可是我可以把他們打碎再混在一起，呵呵呵… 」 仔細一看，詹姆士發現這個男人已經不年輕了，掛著笑容的臉上佈滿皺紋，戴了副 細銀框眼鏡，半遮住他的瞇瞇眼。及肩長髮已幾近雪白，散亂地垂在臉旁。他身上的白 色長袍顯得皺皺舊舊的，襯衫的領子也沒翻好，．看起來真是遇過至極。 牠的身後跟了一個同樣穿著白色長袍的男人，相較之下，這個男人就年輕許多，穿 著也比較整齊。他有一頭黑色的短髮，跟一雙精明的藍眼睛。「博士，別鬧了，我們要 開始進行了嗎？」 「急什麼，拉斯勒。」前面被喚做博士的男人誇張地搖搖頭：「新人就是要給他們 教育一下，否則到時候又哭天搶地的，我可愛不了。總不要老讓人說我們「以色佳」是 騙人的嘛！」 本來就是騙人的。拉斯勒咕儂了一聲，每回跟這個特瑞西爾斯博士一起做實驗，軌 覺得有點受不了。不管怎麼看，他都是一個整天瘋瘋癩癩的怪老頭，若說一些無意義的 無聊話，又會突發奇想地叫他去做一些奇怪的實驗。真是不知道為什麼尤里會這麼信任 他，在尤里近乎退隱的這十年裡，所有的事物都是交給這個瘋狂科學家，跟伯恩斯坦博 士處理。 特瑞西爾斯又發出那刺耳的怪笑聲：「新人呀！總是抱著不切實際的夢想的，所以 總得要給他們一點心理準備，即使已經無路可退了。」笑容依然掛在臉上，然而他的腿 睡眼卻逐漸擴大，讓人看清楚了眼裡的表情，那是冷酷的，世故的，和他瘋擴的外表形 成極大的反比。 特瑞西爾斯頭一撇，大叫一聲：「進來吧！」 從兩個人身後冒出來的，是六個同樣穿著黑衣，全副武裝的士兵，就像帶領他們來 到這個地方的人一樣。不同的只是他們沒有戴防毒面具，但臉孔給人的感覺幾乎是一模 一樣。詹姆士有一種這六個人是六胞胎的錯覺，但是仔細一看，才發現他們並不是臉孔 像，而是氣質像，都是一樣的面無表情中，帶著一股傲慢與絕望。 「這幾個人是「以色佳」的專用部隊，「拉摩斯」的隊員。我想你們已經見識過這 些人的利害了吧：」特瑞西爾斯笑著說，「所以，從這一刻起，你們就是「以色佳」的 人了，沒有自由，沒有尊嚴，要為你們過去所犯下的罪付出代價。」 特瑞西爾斯像是很享受一樣環視著眾人驚恐的眼神，似乎相當滿意自己引發出來的 結果。「別試著反抗，「拉摩斯」有一個外號，就叫做吃人部隊，他們可是真的會吃人 的喔：」 真是令人厭惡至極。這個人簡直就像是把嚇人當作今生唯一的樂趣一樣，得意洋洋 地看著沈默的「拉摩斯」部隊與恐懼的眾人的對峙。「告訴你們這件事，是要提醒你們 ，「拉摩斯」隨時都會在你們的身邊。當然，要擺脫他們最好的方法，就是加入他們， 如果你可以活到那一天的話。」 特瑞西爾斯再度發出奸笑，笑到全身發抖。 「博士，工作…」拉斯勒快要受不了了，每次有新人來他都要來這一套。 特瑞西爾斯笑著把眼鏡摘下來，擦乾眼淚：「原諒我，拉斯勒，這真是…太好玩了 …」他一邊擦，一邊還抖著肩膀不停她笑著。 詹姆士感覺一股怒氣衝上腦門，他幾乎要忘了自己身上還帶著傷，要衝上前去打掉 特瑞西爾斯臉上的笑容。唯及時抓住他的手，她對詹姆士搖搖頭：「稍安勿躁。」牠的 唇形這樣說。 「好啦！那我就別開了，工作工作…」特瑞西爾斯重新戴上眼鏡，臉上叉恢復那種 牲畜無害的笑容：「我就先自我介紹一下，敝人在下我叫做特瑞西爾斯，是「以色佳」 的實驗室主任。別看我這樣，我可有三個博士學位的。」 「我後面這個小伙子，是拉斯勒博士，他是遺傳基因組的組長。」特瑞西爾斯指著 站在他身後的拉斯勒說。 什麼遺傳基因？詹姆士與瑞菲爾德面面相覷，實在是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但同 時他也感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蔓延開來，好像特瑞西爾斯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將會是什 麼命運的轉折點。 「等一下會有我們實驗室的營護人員來為你們分批做身體檢查，其他的人除了這裡 之外，不能隨意走動，除非是用餐時間才能到餐廳。這些都是「以色佳」的規矩，一定 要遵守，就算是要問問題，也只能問我、拉斯勒博士，或是其他組長級以上的人。其他 的工作人員是沒有權限回答你們的問題的，而「拉摩斯」呢…嘿嘿嘿，如呆想跟他們說 話，得先小心自己的腦袋了。」他說著用下巴指指旁邊的「拉摩斯」部隊。 「所以，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特瑞西爾斯雙手插腰，看起來一副君臨夭下的樣 子。 「那個…請問一下…」有一個人快生生地舉手，那是一個紅髮的中年男人，「可不 可以跟我們說明一下，實驗會怎麼進行？」 「實驗呀！」特瑞西爾斯似是很滿意地微笑：「等時候到了，你就會知道了。」 「你這麼說，等於是沒有回答嘛！」詹姆士再也忍不住了，衝口就說。 「啊！我都忘了，我們這兒有位名人呀！」特瑞西爾斯發出誇張驚嘆聲：「你就是 那個詹姆士．克榮德吧！把米諾斯給氣得快要發瘋的傢伙，好好，真有勇氣，我真是迫 不及待想要研究你了。不過，你放心，我會把你留到最後，怎麼做實驗，我可要跟伯恩 斯坦好好商量一下。」 「你…到底在說什麼？」詹姆士莫名其妙，眾人的眼光又聚集在他的身上，而他卻 遵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 「既然出於妳的要求，我就回答一下吧！」特瑞西爾斯故做神秘地對詹姆士貶眨眼 ：「大家都知道，人腦，其是一項巧奪天工的自然產物，他所擁有的功能，其實是人類 自己都難以想像的，而我們也認為，目前人類所能運用腦子的部分，其實還不到百分之 二，那麼其他的百分之九十八究竟有什麼功用？應該要如何啟發？」 「在場大多數人都知道，「以色佳」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成立的，利用各種方法， 藥物、基因改造、手術，來開發人類大腦許多未知的領域。」 特瑞西爾斯的表情越顯嚴肅，跟之前瘋狂科學家的印象有了極大的差異。 「我們是為了研究人類的極限，而將終身奉獻給科學的人。而你們，就是人類邁向 未來的關鍵。如果成功了，你們可以跟「拉摩斯」一樣，擁有比尋常人強十倍的體力十 智力、反應力，和復原力，甚至可以有所謂的超能力，將人腦開發到極限，真是誘人呀 ！」特瑞西爾斯縱聲大笑，尖銳的笑聲迴盪在乾冷的空氣裡，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 「現在，實驗即將開始了。」特瑞西爾斯止住笑聲：「拉斯勒博士會先請幾個人過 去，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造化了，祝你們好運。」 這個瘋狂科學家長袍一甩，走出房間，跌跌撞撞的身影看起來像個酒鬼，但是他冷 靜而殘酷的眼神，實在讓人不禁想著，他是真瘋了還是假瘋的？ 拉斯勒上前一步，從長袍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我念列名字的人到前面來。提姆 ．金恩，莎莉．布裡加，湯馬斯．葛倫來克…」 他一口氣念了約七個人的名字，那七人踏著不穩定的腳步走到拉斯勒的面前。「很 好，」拉斯勒環視七個人不安的表情：「你們跟我過來，其他人請侍在房間裡，我想你 們會遵守博士說的規定的，不是嗎？」 拉斯勒帶頭走了出去，那七個人尾隨著牠的腳步，接下來則是六個「拉摩斯」的士 兵，生繡的鐵門「碰」一聲關上，屋頂似乎也震動了一下。 「我…我可不想做什麼實驗，吉米…」米蘭達嚇得雙腿打顫，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不…不會有事的，親愛的，」波特蘭用手臂摟住妻子的肩膀，「不會有事的…」 他軟弱的話音聽來極不具說服力。 「開發人腦的極限，這是什麼玩意兒？」瑞菲爾德沈著臉說。 詹姆士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雖然害怕，但卻是帶著期盼。他們想要的是什麼？超 乎常人的力量？還是像艾迪一樣，只是想滿足自已平時被人欺凌、壓榨的反彈情緒？ 詹姆士不覺搖搖頭，他真是越來越不懂了。 或許是因為太累了，也顧不得全身的酸痛，詹姆士幾乎沈睡了一個下午。這個所謂 下牛的時間，其實是唯告訴牠的，因為短暫的失去記憶，加上被那個叫做特瑞西爾斯的 瘋老頭一折騰之下，詹姆士幾乎失去了時間的感覺。 事後他仔細回想，他們從教堂進入下水道，約莫是審時左右，在下水道遇見來接應 的「拉摩斯」部隊，則是審時三十分，後來大家都短暫地失去記憶，據唯說，等他們恢 復意識來到「以色佳」的基地時，已是早上七點多了。 在這將近七個小時的時間裡，他們是用什麼方法來到這個基地的，沒有人知道，也 不會有人告訴他們。後來詹姆士發現，這個基地完全建築於地底下，因此無法看見外面 的景色與天氣，所以才會產生時間混淆的錯覺。看不見太陽的起落，看不見究竟是否颱 風下雨，這裡的人的作息全憑水泥牆上掛著的電子鐘，但誰知道這時間是真的還是假的 。 到了晚上八點時，有個穿白衣服的中年男人走進房間裡，身後跟著四個「拉摩斯」 的士兵。他看來並不老，但額前已半禿，四肢瘦弱，神情疲憊，他用低沈又有些不耐煩 的嗓音說：「用餐時間到了，請大家跟我來。」 在「拉摩斯」士兵銳利目光的監視下，所有的人一一走出房間。走出去他們才發現 自己是位處於一棟大樓約二樓，這棟毫無人氣的建築物就像是宿舍，住了許多像他們一 樣的實驗體。就像特瑞西爾斯說的規矩，實驗體只能在這棟大樓裡活動，除非像稍早時 那七個人一樣，被實驗室的人叫出去。 餐廳在地下室，白衣服的中年男子帶著他們走進去，穿過一排排的桌椅。這餐廳約 莫有一百坪這麼大，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地板，白色的燈光，佈滿了一排排的長桌椅。 裡面已經生了不少人，有「拉磨斯」的士兵，有像他們一樣等待被召喚的實驗體，也有 穿著白色的衣褲，臉色蒼白，看起來像生病的人，更奇怪的是，詹姆士注意到角落裡有 一桌坐著的全都是孩子，約莫七到十歲的小孩子。他們也穿著白色的衣褲，但看來整齊 許多。 有個穿著沾上骯髒油漬白圍裙的傢伙推著推車走到他們這一某來，他「碰」一聲把 一盤盤的鐵盤子丟在大家面前，「全部吃光，別以為我會幫你們清掉剩餘的殘渣！」他 極為不滿地大吼一聲，好像每個人都欠了他五百萬。 詹姆士低頭看盤子裡的東西，一坨灰白色的馬鈴薯泥，兩根煎得焦焦的香腸與培根 ，一顆水煮蛋，幾朵水煮的花椰菜跟胡蘿萄，兩個小圓麵包，還有一杯牛奶跟形狀很奇 怪約三粒藥丸。 唯趁那個像廚師的人背過身子去的時候，偷偷吐了一下舌頭，詹姆士也同意牠的觀 點，如果接下來他們每天都要吃這種東西的話，真的還沒被實驗就要先餓死了。 「可以開動了。」那個白衣男子又用他低沈的嗓音說：「要全部吃完，那三粒藥丸 是維他命，飯後吃。」他的語氣好像你吃不吃都無所謂，可是一看到旁邊「拉摩斯」士 兵的眼神，沒有人不敢不狼吞虎嚥地把這些食之無味的東西塞進嘴裡的。 當詹姆士正勉為其難地把那蛇一點味道都沒有的馬鈴薯泥塞進嘴裡時，他瞥見了艾 奎諾的身影。艾奎諾坐在離他們不遠的一張桌子上，跟一群「拉摩斯」士兵在一起。他 也換上了黑衣，帶著武裝，看起來跟之前穿著圍裙，裁廚師帽的樣子很不一樣。 他起先用目光搜索著四周，然後在掃到詹姆士的時候停了下來。清澈的藍眼睛沒有 什麼情緒，但他卻對詹姆士注目了一段時間，才別過臉去。 我們本就是殘缺不全的生命體。詹姆士想起艾奎諾說的，在實驗之後，自己地會變 得跟那些士兵一樣，死氣沈沈，行屍走肉嗎？他的體內忽然湧現一股恐懼，與其當個殘 缺不全的生命體，那不如不要活著，或許就是這樣，約瑟神父才選擇死亡的。 「詹姆士，你看看那桌的小孩子。」一旁瑞菲爾德忽然湊過來對詹姆士低語。 「怎麼了？」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他們的臉幾乎都長得一模一樣。」瑞菲爾德說。 「是這樣嗎？」他倒是沒注意到，個仔細一看，才發現真的是道樣。這十幾個小孩 子裡，大部份都是男孩，只有少數幾個是女孩子，但全都一個模樣，一頭金髮，藍眼睛 ，高高的額骨，英挺的鼻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瑞菲爾德疑惑地說。 「我想，會不會是複製人？」唯說。 「怎麼可能？我倒是聽說過複製羊，哪有什麼複製人？」瑞菲爾德對唯的猜測不太 同意。 「可是那個叫特瑞西爾斯的都說了，。以色佳口就是在研究人類的極限，我想他們 除了在做腦力開發之外，應該也會研究怎麼製造出天生就有超人腦力的人類吧！「拉摩 斯」那些士兵的力量你也不是沒看到，既然一般正常人都可以開發到這種地步，我想「 以色佳」應該也有能力作複製人。」唯說。 「說得也是。」詹姆士撫著下巴說：「一出生就有超人腦力的人類…對了，跟著特 瑞西爾斯進來的不是一個叫拉斯勒的，說牠是什麼遺傳基因組的組長，說不定就是在搞 這些東西。」 「如果叫我跟個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的人坐在一起吃飯，我想我會吐。」 瑞菲爾德誇張地說：「更何況那個人可能還不是我的兄弟，只是我的分身。」 詹姆士把盤子裡的東西掃乾淨，按著只剩下那三顆怪異的藥丸了。 「真的要吃這種東西嗎？」詹姆士把藥丸拿起來聞一聞，有一股強烈的藥味，實在 是不怎麼像維他命。 「你敢不吃嗎？」波特蘭說，一連用顫抖的手拿起藥丸，放進嘴裡。 詹姆士偷瞄一眼旁邊的「拉摩斯」士兵，他們正盯著每個人的一舉一動，犀利的目 光像是會穿透人心一樣。「怎麼敢不吃呢？」詹姆士苦笑，他抓起三顆藥丸，一把塞進 嘴裡，但手一至，卻很有技巧地讓藥丸掉進了衣袖裡，他趕緊拿起裝著牛奶的杯子遮住 嘴巴，做出吞下藥丸的樣子。 餐廳的門又打開了，這回進來的是一排穿著黑夜的「拉摩斯」部隊。 其中帶頭的那個男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一張方形臉坑坑疤疤的，看起來好像各 式各樣的酷刑都在牠的身上檢驗過。對於這張臉，詹姆士的第一個印象是，這個世界上 大概再也沒有任何一樣事情可以嚇到他了。 他走進來的同時，冷硬的目光掃過詹姆士的臉，然後惡狠狠地瞪了他一下。這目光 讓詹姆士不覺背脊一陣涼，怎麼搞的？這男人是誰？ 「牠是誰？」詹姆士悄悄問唯。他真的必須娶壓低聲音，因為當這一群人走進餐廳 的一剎那間，所有的人都忽然禁聲，陷入一片寂靜，一點點的聲饗都會聽得一清二楚。 「你不知道嗎？」唯驚訝地看著詹姆士：「喔，對了，那個時候妳還在昏迷中。那 個男人就是米諾斯呀！」 原來他就是那個用快到讓人看不見的速度殺了鐵鍊喬的人。詹姆士開始懷疑自已究 竟是做了什麼事，會讓米諾斯用這種像是欠了他幾十億的眼光看著他。 米諾斯走到艾奎諾他們坐著的那一桌，整桌黑衣部隊瞬間站起身，恭敬地對米諾斯 微微欠身，等待他坐下後才恢復原來的狀態。看來這個米諾斯是「拉摩斯」的領袖，那 張面無表情的臉與他的部下們加出一轍，一整桌的黑衣部隊簡直就像是死神在聚餐的畫 面一樣詭異，令人食不下嚥。 「大家都吃完了嗎？」那個一臉疲憊的中年男子又說了，「吃完了就回去吧！」 大家站起身，往門口移動。詹姆士貼在身高跟他差不多的瑞菲爾德旁邊，好在經過 米諾斯那一桌時不要這麼明顯。然而對方卻像是存心來找殖的一樣，在詹姆士經過的時 候，發出了嘲諷般的低沈聲音。 「啊…我們的新名人呀！才來不到半天，就轟動整個「以色佳」了，聽說連特瑞西 爾斯那個瘋老頭，都對你另眼相看呢！」 詹姆士緩緩回過頭去，看著米諾斯。這是他第一次正視米諾斯的臉，他左邊的嘴角 微微上揚，想做出一個自認為是笑容的表情，但這張臉卻從未知道笑是什麼東西。他的 眼睛是淡棕色的，淡到近乎是金色。詹姆士總覺得這雙看似無表情的眼裡，其實是隱藏 著翻騰的情緒。 「名人？」詹姆士聳聳肩：「老實說，我他媽的一點都不希罕！」 米諾斯的巨掌猛烈地拍了一下桌子，把桌上的碗盤杯子都震得格格作響。「是呀！ 你當然不希罕，反正要不了多久，你也會跟那些傢伙一樣，被丟進焚化爐裡當燃料了。 」米諾斯的聲音依然平穩，但眼裡卻早已溢滿了怒氣。 「與其跟你在同一個地方呼吸同樣的空氣，我倒寧願去焚化爐。」詹姆士說。他不 是不知道米諾斯的可怕，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想作弄一下這個眼高於頂的傢伙。 「你這混蛋…」米諾斯飛身一躍，竟跳過長長的桌子，直接站到詹姆士的面前。這 一跳起碼有十五公尺，簡直可以破世界記錄了。不過詹姆士可沒空想這些，他趕緊向後 退一步，想找尋適當的位置躲避米諾斯的攻擊。 但是米諾斯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詹姆士幾乎只能看到他拳頭的影子，下一刻令人 心驚的狂風就掃到臉頰土來了。他閉上眼睛，承受想必是很痛的一擊。 然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詹姆士聽見米諾斯沈重的喘息。他張開眼，看見米諾斯 暴怒的臉近在眼前，但牠的憤怒卻顯然不是對向自已的，他順著米諾斯的眼光看過去， 看到餐廳的門口站了三個人，其中一個男人身形高大，虎背熊腰的，頂著一頭雜亂的短 髮，跟好像半年來都沒修剪的大鬍子。 旁邊一個瘦小的男人穿著寬鬆的襯衫，戴了一副圓形的墨鏡，幾乎遮住了半造臉。 冉旁邊的那個人詹姆士就見過了，她就是被米諾斯稱為賽倫的女人。還是一身黑色的緊 身衣，細跟高跟鞋，長髮披散著。 米諾斯的憤怒看來是對著那個高大的男人。「庫克羅普…你……不要管我的好事？ 」他咬牙切齒地說。 詹姆士這才看到，原來是有人臨時丟了一把叉子過來，打中米諾斯的右手，雖然沒 有受傷，但卻很明顯地看到牠的手背一片紅腫，想必力道是不輕。 「我是為你好耶！」那個叫庫克羅普的男人說，聲音宏亮如鐘：「你要是沒事再打 死實驗體，尤里若是怪罪下來，你該怎麼解釋？」 「更何況，這位刑警先生可是相當奸的研究題材，不是嗎？」庫克羅普走近詹姆士 ，此時詹姆士才發覺牠的身形其是異常高大，幾乎遠比米諾斯高出半個人頭。 「別以為尤里信任你，你就能恃寵而驕，庫克羅普。」米諾斯發出一聲冷哼：「若 要仔細算起來，你任意殺死的實驗體，可比我多大多了！」 「喂！喂！來吃頓飯，有必要這樣反目成仇嗎？」賽倫搖搖擺擺地走過來，將手搭 在庫克羅普的肩上：「我都要被你們弄到食慾不振了。」 「我不吃了，走！」米諾斯氣憤地揭下一句，身後的「拉摩斯」部隊同時站起身來 ，跟著米諾斯走出餐廳。 餐廳裡凝結的氣氛終於在「拉摩斯」走出去時得到了些許抒解，詹姆士不覺鬆了一 口氣。老實說他可是緊張斃了，要是被盛怒的米諾斯一拳打下來，他就算不死也要去了 半條命了。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不錯，不錯，你真是挺帶種的。」不曉得什麼時候，那三個人已經團團圍住詹姆 士，庫克羅普一邊撫著下巴，一邊用一種仔細觀察什麼東西的眼神看著詹姆士。 「我就說嘛！這下你相信了吧？」賽倫說，塗著鮮豔口紅的唇笑著：「妳還沒看到 那個時候他有多英勇，竟敢單挑米諾斯。嘖，嘖，我還沒看過這麼厲害的新人呢！」 「單挑？」詹姆士一頭霧水。 「怎麼，你都忘了？」賽倫張大眼睛：「你那時候衝過去對著米諾斯窮追猛打的， 把那老小子給嚇得不知道怎麼反應。我真是第一次看到那個樣子的米諾斯，連被庫克羅 普打得滿地找牙時他都沒這麼狼狼過。」 「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波，看來我們也要小心了。」那個矮小的男人第一次開口， 聲音有點央尖的，詹姆士這時才注意到牠的臉上無時不掛著微笑，感覺非常詭異。 「小子，我勸你還是少惹那傢伙。」庫克羅普忽然像是老朋友一樣親暱地拍拍詹姆 士的肩膀：「不是我在說，他實在是一個很容易記仇的人。」 「加油呀！我想尤里會喜歡你的。」賽倫對詹姆士拋了個媚眼。 「尤里？」 「是的，。以色佳」的最高領導人。」矮小的男人說，他尖銳的嗓音因興奮而有些 沙啞：「我想，他或許一直都在等像你這樣的人，就跟他自己一樣…」 從餐廳走回房間的路上，詹姆士都覺得自已的腦袋是空的。他攻擊米諾斯？這或許 可以解釋自己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不過為什麼他卻一點地不記得了呢？ 一路上所有人都沈默著。每個人看著詹姆士的眼光又變得不一樣了，除了崇敬之外 ，又帶了幾許畏懼，就連瑞菲爾德跟波特蘭夫婦都是一樣，在詹姆士靠近他們時，用審 慎的目光看著他？ 「先生，請問妳的職稱是…」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跑到帶頭的那個中年男人的身邊 去。 「我？」他驚訝地看了唯一眼，好像幾百年來頭一遭有人跟他說話：「我是醫療組 的組長，有事嗎？小姐。」 「太好了，因為特瑞西爾斯博士只准我們問組長級以上的人問題。」唯露出放心的 笑容：「我是想請問你，剛才那三個人是誰？」 「你是說他們呀！那三個人是「以色佳」最頂級的殺手。他們不隸屬於任何一個部 隊，直接聽令於最高領導人尤里。」 「那是表示說，他們很厲害囉？」唯說。 「確實是很厲害。」男人點點頭：「我在「以色佳」待了快十年，那三個人可以說 是我看過最恐怖的超能力者。」 「真的？」唯露出些微驚訝的表情：「以你這樣豐富的閱歷，還會覺得他們很厲害 ，那可真是不簡單呢！」 這句話捧得真是時候，男人的臉上浮現難得的微笑：「可不是嗎？那個叫做庫克羅 普的傢伙，簡直就是個怪物。以超能力者來說，他是十項全能，幾乎你所能想得到的各 種力量他都有。讀心術、透視、物體浮游，還擁有比常人更強大的力量，真是令人難以 想像的強。」 「那那個叫做賽倫的小姐呢？」 「賽倫擅長用聲音的力量來控制人類的意志。」 「難怪那一天我們好像短暫失憶一樣，原來就是中了她的魔咒。」唯恍然大悟。 「另外一個叫做文奧羅斯，他的能力…怎麼說呢？」他搔搔頭：「對了，就是東方 人說的天眼通。艾奧羅斯簡直就像是人形的衛星一樣，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逃不 過他的眼睛。」 「這麼厲害？」 「是呀！當這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大概也只能用所向披靡來形容了。 所以米諾斯才會對他們敢怒不敢言，只要是正常人都不會想跟他們作對的。」 當他們抵達房間門口的時候，拉斯勒已經在等在門外了。「怎麼這麼久？」他問了 那個男人，而面對年紀比他小的拉斯勒，這男人竟然有些唯唯諾諾的。 「這個…因為米諾斯跟庫克羅普他們起了點衝突，所以晚了點。」他保守地解釋了 一下，不過拉斯勒隨即看了詹姆士一眼，似是對狀況已經有些瞭解了。 「沒關係，沒事就好了。」拉斯勒說：「我帶來了新的名單，等會兒帶入跟我一起 到實驗室吧！」 「我知道了。」他憂鬱地點點頭。 這回拉斯勒一口氣叫了十五個人，包括艾迪在內，不過詹姆士等人仍被排除在外。 在拉斯勒帶著那十五個人走出房間之後，波特蘭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床上。「 太好了，我還以為今天就會輪到我了…」 「今天沒輪到你，明天也會呀！」瑞菲爾德的臉色很陰沈，他環視整個房間，今天 晚上只剩下不到二十個人，他們還能苟延殘喘多久？ 「別說了，我好累…」米蘭達打了一個哈欠，身體半趴在床上：「我覺得頭好痛喔 ！」 「怎麼了？親愛的。」波特蘭過去握住妻子的手：「妳是太緊張了吧！」 「我也不知道。」她半睜開眼晴，顯得有些疲累：「就是覺得頭昏昏沈沈的，好難 過…」 「躺一下吧！」波特蘭替米蘭達把外套脫下，將她安置在床上。「不會有事的，我 們不會有事的。」不知是在安慰他的妻子，還是安慰自已，波特蘭喃喃地說。 旁邊的瑞菲爾德也打了一個很大的哈欠，「現在好像還很早，但是我也免得綑了… 不管怎麼說，還是先休息吧！」他說著爬上窄小的床。 詹姆士驚訝地發現，四周所有的人好像都在同一個時間顯露出疲態，還不到晚上十 點，每個人就都追不及待地想上床休息了，而自已雖然全身痠痛，卻是一點睡意也沒有 。或許是下午睡太多了吧！詹姆士這樣想，既然大家都準備熄燈了，他也只好照做。詹 姆士爬上床，閉上眼睛，很意外地，他在下一刻墜入夢鄉。 他踩著小碎步，在空盪盪的迴廊裡前進。灰色的密閉水泥牆，像是永無止境的長走 廊，這裡真是個讓人感到不舒服的地方。他從西裝上衣口袋裡掏出手帕，擦拭著額上的 汗水。媽的他來這裡多少遍了，怎麼每次都像第一次跟教授報告的學生一樣緊張？ 他想自已其實知道為什麼，是因為等在盡頭那個房間裡的人，總是叫他不寒而慄。 怎麼有人有這樣冰冷的眼神？如果讓那個人知道了他即將要做的事情，他會有什麼樣的 下場？ 不知不覺中，腳步已經來到了門前。深灰色的金屬門無聲地滑開，透過走廊的燈光 ，他看見寬敞房間裡的一張大桌前，坐著一個人，背對著他。 「好暗…你真是不喜歡開燈呀！」像是為了打破凝結的氣氛，他先開口 了，但自己的話音卻顯得異常尖銳，迴盪在乾冷的空氣中。 「坐吧！」那人回頭，伸出一隻右手，示意他坐下。 他猶豫了一會兒。那是一張長形的會議桌，那個人就坐在最裡面的盡頭，他繞了一 圈，最後選定在他右手邊隔了兩三個位置的地方坐下。 「關於你前兩天提的事情，我想我們還必須多考慮幾天…」他想先發制人，一開口 就提到問題的重點。 「是這樣嗎？」那人的嘴角浮現一抹冷笑：「我以為，以您的權力，這樣的小事情 應該是很快就可以解決的，不是嗎？不然總統先生為什麼要用這麼高的薪水聘請您呢？ 幕僚長先生。」 「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的，尤里…」他下意識地用手撥弄前額的灰髮：「政治不是一 言堂，它是一種權力的分配與運用。你想動用到軍方的武力，實在是人強人所難了。」 「美國總統同時也是三軍統帥，為什麼不能動用？」那人將背靠在旋轉椅上，雙手 交疊：「莫非你們已經失勢到連軍方都無法掌握了？」 「不是的，軍方當然也是效忠美國，在不傷害到他們的前提下，也是很樂意和你們 「以色佳」合作的。只是你知道，現在的國防部長很強勢，對你們也有些感冒…」 「是嗎？不過我們過去也跟軍方合作很多，他們因為參與實驗的關係，士兵的戰力 也提升不少。」那人仍定定地看著他：「就算不感念國防上實力的提升，總統先生也該 感謝我們所提供的「服務」吧！」 「這…這個當然，總統先生很明白。」他再度掏出手帕擦掉從額上滑下來的汗水， 「所以我們當然會盡量幫忙，只是現在的國防部長並不是總統心目中的第一人選，但是 他在軍隊裡很有名望，為了壓制「那件事情」在軍隊程造成的反對浪潮，只有挑選他來 安定軍心，但同時他就握有酬碼，要跟我們談條件了…」 「這些事情我比你清楚，不用你來跟我解釋。」那人一揮手，臉上裡卻沒有任何情 緒，「那傢伙是個老骨董，哪能了解基因遺傳這種東西？可是要不是你們的策略錯誤， 也不會搞咸這個樣子的。」 言下之意，就是牠的錯了？他在心裡咕噥一聲，但又不敢反駁：「是…確實是這樣 ，但是請多給我們一點時間，我保證我們一定會解決這件事情的。」 那人閉上眼睛，沒有回應，也沒有動作。他緊張地猛跡乾澀的嘴唇，「那個…尤里 ？」 「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那人忽然睜開眼睛，冰冷的情緒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哆 嗦。 「不…當然沒有，我怎麼會有事情瞞著你呢？」他做出笑臉：「美國政府跟「以色 佳」長期以來都是以合作為主，我們也說過要互相開誠市公的，怎麼會瞞著你什麼呢？ 」 「沒有就好。」那人瞪了他一眼，站起身來背對著他，「你就跟國防部長說，我們 要借用軍方的基地跟武力，不是沒有條件的，自然會給他們要的好處。但是如果還是不 行的話，我們就要用自已的方法來進行了，你明白了嗎？」 「是…我明白了。」他勉強又擠出一個笑容來，「如果沒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走 了。」他匆忙起身，像逃命一樣向門口移動。 「對了，你知道春田市被攻擊那件事情嗎？」那人忽然回頭說，把他又嚇得突然停 止動作。 「春田市？喔…當然，那件事情我已經看到報告了。」他故做鎮定地整整西裝的前 襟：「我已經派人處理了，當然就跟以前一樣，會盡量壓制，不過「狼牙」那批人…就 對他們莫可奈何了。」 「有處理就好。那些傢伙最近實力越來越強大了，讓人有點擔心…算了，既然沒事 你就先走吧！「狼牙」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解決。」那人說。 「是…我先走了。」他倉皇的背影逃向金屬門。 門又無聲地關上了，門外的光線也完全被阻隔，整間房間又陷入了黑暗中。那人瞪 視著一片漆黑，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別讓我知道你有事情瞞著我，否則…」 「詹姆士，詹姆士，快醒醒呀：」 睡夢中，詹姆士感覺到一股向下掉落的壓迫感，卻又突然像是有人在半途抓住牠的 手臂一樣。身體晃動著，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是在做夢，而有人將他搖醒了。 「詹姆士，快醒醒！」是唯的聲音，詹姆士張開眼晴，待適應了黑暗，他才看見唯 焦急的臉。 「怎麼了？」他勉強撐起身子，全身酸痛的感覺又回來了。 「我也不知道，你看大家…」唯拉起詹姆士的手臂，好讓他坐起來。 等詹姆士看清楚了四周的狀況，一張嘴竟像是再也合不攏一樣。「他們……他們是 怎麼一回事？」 一張張整齊排列的床上，躺著僵硬的人體。他們並沒有死，相反地，從他們嘴裡溢 出的細微呻吟聲正顯示出他們還活著的事實。但是他們僵直的身子不停地抖動著，冒出 汗珠的臉也顯露出痛苦的神情。一連十幾個人都僵硬她躺在床上發抖，真是詹姆士所看 過最詭異的畫面。 「瑞菲爾德，醒醒！」詹姆士拍著瑞菲爾德的臉頰，試圖喚醒他。但是他的雙目緊 閉著，表情雖然痛苦，但他的意識卻像是因在另一個世界裡一樣，對外界的呼喚不知不 覺。 「他們也一樣。」唯撥開波特蘭的眼睛，看見佈滿血絲的眼球，而凝結的目光卻是 呆滯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每個人都這樣？」詹姆士拉著瑞菲爾德的手，牠的手是冰 冷的，像是很用力一樣緊抓著拳頭，不停地發著抖。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睡到一半覺得有點吵，才發現他們都…」唯坐在米蘭達的床 邊，有些不知所描。 每個人都一樣，除了他跟唯以外…「我知道了。」詹姆士一拍額頭：「唯，你晚餐 時有吃菜嗎？」 「藥？你是說那三顆藥？」她搖搖頭：「我沒吃。」 「你沒吃？可是我明明看到你把藥放進嘴裡的。」 「我是有放進去呀！只是我沒吞下去，後來把它偷偷吐掉了。」唯說。 「就是這樣了，我也沒吃藥。」詹姆士急切地說：「我就知道那個藥有問題，你看 吃了的人都出事了，只有我們沒事。」 「那個藥到底是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餵我們吃這種東西？」唯面露憂愁，心裡則慶 幸自已沒其的把藥給吞下去。 「妳還不明白嗎？」詹姆士咬著牙說：「雖然我們還沒被叫去實驗室，但是實驗卻 已經開始了！」 「這麼說，這些藥都是有問題的？這些人是把我們當作什麼了？」 「實驗體沒有人格，沒有尊嚴，只要靠著本能活下去就好了…」詹姆士說：「這就 是「以色佳」要的，從數千個犧牲者中，找出一個成功的案例就夠了。」 角落裡的一張床鋪忽然發出巨大的噪音，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怎麼回事？」 尋聲採過去，他們發現是一個人在床上劇烈地抖動著，幾乎都快要從床上掉下來了 。詹姆士趕緊過去扶住牠的身子，「快，壓住他。」 詹姆士跟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個人壓回床上，是那個紅髮的男人，他僵直的身 體抽蓄著，雙眼怒張，眼裡卻是空洞，虛無的。唯伸手摸了摸他頸子旁的動脈：「他的 心跳好弱！」 驀地那男人的身體忽然劇烈震動了一下，嘴裡發出一聲像是壓抑著極大的痛苦的嗚 咽聲。「怎麼了？快壓住他…」詹姆士手忙腳亂地用半個身體的重量壓住男人的肩頭。 唯發出一聲慘叫：「他…他心跳沒了！」 男人的身體抖動了幾下，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接著他的嘴裡流出了白色的泡沫。 「快，用cPR！」 詹姆士不由分說，趕緊用手掌按壓男人的胸口，希望這麼做可以恢復牠的心跳。一 次，兩次，三次，他再也不動了，抽蓄停止了，張開的眼睛漸漸失去了光亮，像是點燃 生命之火的火焰已然熄滅。 「詹姆士，他…死了。」唯最後一次摸著男人的手腕，對他搖搖頭。 「怎麼辦，詹姆士？我們…會不會跟他一樣？」唯面色慘白，怔怔地看著男人的屍 体。 詹姆士顯然滑落在地板上，這個地方究竟是怎麼搞的？生命好像是不值錢一樣，可 以任意揮霍，可以不在意，但就算是這樣，他們也有權力這麼做。他終於明白，沒有人 是不應該活下去的。 「不…唯，不管怎麼說，只要我們還留在這裡，有一天就會變成這樣。」詹姆士低 聲說。 「不，我不要像那些人一樣。」唯驚慌地說：「實驗是…我討厭實驗室，那些光老 是讓我發惡夢…他們好痛苦，我不要！」 「唯，冷靜點！」詹姆士抓住少女瘦小的肩膀，她是在說什麼？ 「所以我們要逃，逃離這個地方。」詹姆士說，只有逃，除了這個方法以外，他們 沒有其它的生存之道。 「逃？怎麼逃？那些人好可怕，他們一定會發現的。」 「不，我早就注意到他們防衛上的死角了。」詹姆士說：「不知道是他們太自信了 ，還是怎麼回事，這裡的防衛措施，除了幾個「拉摩斯」 士兵會固定巡視之外，只有幾台監視器而已。只要抓得住他們巡邏的路徑跟監視器 的時間，我們就有機會逃出這個地方。」 「真的嗎？」唯說，臉上仍不掩憂慮。 詹姆士看了看四周在痛苦中翻騰的人們：「只有這個方法了。唯，你要記住，明天 也不可以吃藥，知道嗎？」 唯點點頭，「那其他人怎麼辦？」 「我明天會告訴他們不要吃藥，」他瞥了瑞菲爾德和波特蘭夫婦一眼：「希望他們 明天的狀況可以好到跟我們一起行動。」 但是詹姆士的估計卻出錯了。在第二天一早，當每個人都在一身病痛中醒來時，拉 斯勒又踏進了房間。他再度帶走幾個人，其中竟包括了瑞菲爾德興波特蘭夫婦。他們臉 色蒼白地走出房間，卻已疲累到不想反抗。就連那個男人的屍體被抬出去的時候，他們 都無暇再多看一眼。 「詹姆士…」唯拉住詹姆士的手臂，擔愛地說。 「沒辦法了，今天晚上一定要行動，就算是只有我們逃出去也要進行。」詹姆士看 著空蕩蕩房間裡所剩無幾的人，更是下定了決心。 所幸當天一直到吃晚餐的時間，拉斯勒都沒有再出現過，他們再度跟著個自稱是營 療組長的男人走進餐廳，沒有看到米諾斯，也沒看到瑞菲爾德等人的蹤影。唯拉拉詹姆 士的袖子：「詹姆士，你想他們會做什麼樣的實驗呀？」 「我不知道，不過想必是不太好過。」詹姆士說。光是昨天晚上看到一群人痛苦的 樣子，詹姆士就瞭解到為什麼在餐廳裡看到的這些人都是一臉病容了。 他謹慎地觀察四周的狀況，餐廳裡的人似乎少了些，大部份都是穿著白色衣服的實 驗者，幾個「拉摩斯」的士兵，跟白色長袍上繡著名牌的研究員，還有同樣那一桌長得 一模一樣的一群孩子。 其中一個孩子回過頭來看了詹姆士一眼，不知道為什麼，詹姆士總覺得這孩子的面 容有些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但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大家吃完了嗎？別忘了吃藥。」不容詹姆士多想，那個醫療組長又用他了無生趣 的音調催促大家動作快一點。詹姆士瞥了唯一眼，在「拉摩斯士兵的監視下再度使用同 樣的伎倆，這回事他也看到了唯偷偷把嘴裡的藥吐掉。 他們離開餐廳時，正好碰到一場騷動。走廊上的盡頭爆出一群人急促的腳步聲，接 著就看見轉角處出現了一個穿白色衣服的實驗者，被三個「拉摩斯」士兵絟壓在地上， 他發出絕望般的慘叫聲。 「我就說你們這些人呀！幹嘛這麼想不開呢？」詹姆士認出這又是那個瘋瘋顛顛的 特瑞西爾博士的聲音：「每個人都是要死的，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 特瑞西爾斯手舞足蹈地說：「末日即將來臨，凡夫俗子聽見了，就該敬畏，人類呀 ！終歸要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付出代價。」 他就像是個瘋子一樣的舞動四肢，不過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人理會他在說什麼。「拉 摩斯」士兵把那個試圖逃跑的人抓起來，粗暴地將他丟進其中一個房間裡。 「先生，那個人會怎麼樣？」唯又跑到那個醫療組長的身邊問了。 「那個人呀！」他拿下眼鏡擦了擦：「我想…應該活不久了吧！試圖逃跑的人，都 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熄燈之後，詹姆士都不敢闔眼。他聆聽著外面士兵巡邏的腳步聲，計「時候到了， 唯。」 算著他們的步伐跟行走的時間，直到四周的人都陷入夢鄉，直到他們再度發出痛苦 的呻吟，在床鋪上輾轉反側，卻又無法從惡夢中逃脫。 唯也沒闔眼，一聽見詹姆士的聲音，就緊張地從床鋪上跳起來，摸索著到詹姆士的 身邊。「我們要怎麼出去？」 詹姆士從口袋裡掏出一跟細長的東西，「用這個。」他在黑暗中俏「牙籤？你從餐 廳裡摸出來的呀！」唯也忍不住笑了。 「當然，看我的。」詹姆士說，他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將耳朵貼在門上，聆聽著 外面的動靜。一片寂靜，沒有人經過。他將牙籤伸入鑰匙孔裡掏掏弄弄的，盡量不發出 聲音。 「可以嗎？」唯在旁邊低聲說。 「沒問題，你以為我警察作假的呀？」詹姆士說。 作警察跟開鎖有關連嗎？唯正想繼續問時，鑰匙孔發出一聲微弱的金屬撞擊聲，門 開了，詹姆士在黑暗中對唯比出一個勝利的手勢。 「現在聽我說，外面士兵巡邏一圈的時間，是十二分鐘。所以我們有十二分鐘的時 間可以避開監視器溜到樓下。」詹姆士低聲說：「連接那個下水道的出口在東邊，離這 裡不遠，這一點對我們倒是相當有利，不過還是要小心外面的監視器，預防經過的人們 。」 唯點點頭：「我知道了，不過「拉摩斯」士兵約聽覺很靈敏，要小心。」 詹姆士輕輕推開門，門栓推拉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明顯。照理說這個地方有這 麼多人，應該或多或少都有人聲才對，但奇怪的是，一到晚上，這棟大樓簡直就有如墳 場一般安靜。詹姆士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微彎著腰溜出去。 走廊上空無一人，遠方微微傳來夾雜的金屬撞擊的腳步聲，想必是「拉摩斯」士兵 在巡邏。詹姆士回頭用眼神示意唯跟緊，陰暗長廊上，兩個偷偷摸摸的身影沿著牆壁慢 慢行進。接近轉角的時候，詹姆士停了下來，他用手指指上面，一個監視器正發出森然 的紅光轉動著。 詹姆士不敢開口，他想起唯說的「拉摩斯」士兵超乎常人的聽覺，即使是對方遠在 天邊也不敢冒險。詹姆士秉住呼吸，拉著唯冰冷的手站在監視器的死角。一秒，兩秒， 三秒，監視器將它的鏡頭轉了過去口 「現在！」詹姆士握了一下唯的手，接著就盡量放經腳步，迅速地從監視器下方繞 過去。 第一次成功了，詹姆士不覺喘了一口氣。他用袖子擦拭額角的汗珠，好了，接下來 還有五個監視器，也必須避過三個「拉摩斯」士兵。詹姆士深吸一口氣，緊抓住唯的手 ，「要走了！」 他們都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幸運，在模糊的黃色燈光下，詹姆士已經看見出口就在不 遠處了。謹慎地避過監視器之後，他們在一個轉角後躲了十分鐘，等待一個「拉磨斯」 士兵通過，兩個人縮在牆角，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直到那士兵拖著腳步的靴子漸漸遠去 。 出了大樓，只要避開在外邊行走的人，他們就可以直達當初來到「以色佳」的那條 路了。那雖然是個錯綜複雜的下水道，但總比在這個地方等死好吧曰途中他們差點被一 個研究人員嚇死，他可能只是抽空出來抽根煙而已，穿著白袍的身影忽然從轉角處晃出 來，把兩人嚇得趕緊躲到旁邊一個矮平房的陰影裡。幸好他抽完煙後就離開了，詹姆士 鬆了一口氣。 「走吧！就差一點了。」詹姆士說。 是真的，就差那麼一點了。後來回想起來，詹姆士也搞不清楚，他們當時究竟是真 的差一點就可以逃出去了，還是在不知不覺中落入了「以色佳」的陷阱裡？ 他聽見狗吹聲，在詹姆士尚未意會到究竟是怎麼回事的時候，緊跟在他身後的唯忽 然不動了。「怎麼了？唯…」詹姆士回頭，話還沒說完，他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黑 暗中有人站在出口處，與其說是站著，不加說是牠是在等什麼。 狗吠聲漸漸接近了，那人站在原地不動，一身的黑，黑色的頭盜，黑色的夜視鏡遮 住他大半邊臉。但詹姆士知道他是誰，他緩緩移動身子，輕巧地沒發出一點腳步聲，以 那樣高大的身材來說真是不容易。 「我真是對你刮目相看了，沒想到你真有勇氣逃。」他連說邊推開臉上的夜視鏡， 扭亮手中的手電筒。 刺眼的光直接照射在詹姆士的眼睛上，他直覺地避開光源，一手將唯推到身後，這 樣對方要攻擊時，就比較不會傷害到她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米諾斯。」詹姆士說 ，希望用這樣的戰術來拖延時間，也祈禱自己的聲音不要抖得太厲害。 米諾斯的臉上露出難得的微笑：「從你溜出房門就知道了。不過你也真不容易，可 以避開監視器跟「拉摩斯」士兵的耳目。要不是「雅典娜」提醒我們，說不定你還真溜 得掉呢！」 「「雅典娜」？」 「不管這次尤里說什麼，我都要好好教訓你一下。」米諾斯躍躍欲試地磨拳擦掌， 嘴角露出猝笑。 詹姆士只記得自己的最後一個動作，是把在他身後的唯推出去。下一秒米諾斯像風 一樣的拳頭的撲了過來。果然很痛，而且是搞到痲痺了一樣，詹姆士的身體飛了出去， 感免像坐著雲霄飛車接連轉了好幾個圈，鼻子以下完全沒有感覺，他懷疑那部分的器官 是不是已經不見了。 還沒有結束，米諾斯跨著大步走過來。「你不是很勇嗎？怎麼現在一副軟趴趴的樣 子？」他提起詹姆士的衣領，把他抓至半空中。又是一拳，這回詹姆士免得自己大概死 走了。 很痛，搞到快要沒有感覺了，但他仍能意識到米諾斯無情而瘋狂的攻擊。他只能閉 上眼晴，等待結末。就這樣結束也不錯吧：那不是恐懼，反而是一種乎靜。傑克森，你 也是這樣的感覺嗎？當我殺了你的時候…「不要，住手！」唯尖叫一聲撲到詹姆士垂死 般的身上，適時擋住米諾斯的下一步攻擊。 「滾開，死丫頭上」米諾斯踏前一步，想推開唯。 「鬧夠了吧！米諾斯。」 「伯恩斯坦博士？」米諾斯愕然地回頭：「您…怎麼來了？」 「你以為「雅典娜」會通知你，就不會通知我嗎？」伯恩斯坦挺拔約五官出現在燈 光下，身後還跟了幾個穿黑灰的「拉摩斯」士兵。 他走到角姆士跟唯的身邊，低頭看著詹姆士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狼狼相。「我記得尤 里交待過，要把這個人留下來的。抗命的後果是什麼，你該知道吧！米諾斯。」 「是…屬下知道。」不知道為什麼，米諾斯在伯恩斯坦的面前，竟懼怕得誠惶誠恐 。 「真是的，本來是想等尤里回來，再跟他通報進行實驗的，沒想到你們竟然先逃了 。」伯恩斯坦說：「算了，既然這樣就先做吧！帶他們到實驗室去。」 「拉摩斯」士兵一聽令，馬上分批走過來拉起唯跟奄奄一息的詹姆士。 如果有一天我們掉換目前的地位，你也會這樣做的。」 「別用這種眼光看我，孩子。」伯恩斯坦回頭正好對上唯的眼睛：「加「我想是不 會有這一天的，不是嗎？」唯冷冷地說。 「那倒不一定，」伯恩斯坦意味深長地看了唯一眼：「在這個地方，什麼事情都有 可能發生的，不是嗎？」 「你到底還想混多久？」 「再給我一點時間嘛：你這麼急是要做什麼？」 「再這樣慢吞吞的，我可要親自出馬了。你這個膽小鬼，每次都這樣，叫你做事你 猶豫半天的。這可是與性命攸關的事情，稍一遲疑，你連小命都沒了！」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命令？你別忘了，我們的地位可是平等的，明顯會出錯的決策 ，我是有權利拒絕行使的。」 「我什麼時候出錯過了？到目前為止，哪一件事情不是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就算是這樣，你這麼做也是錯的。」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你能告訴我嗎？他們這樣對待我們，這仇恨可以一筆勾銷 嗎？」 「可是妳不該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他們明明看到了，聽到了，卻不聞不問，只是因為這一切 不干他們的事情，甚至還很高興將來會受益。他們有罪！他們不是無辜的！」 「你不該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不相信有人會是天生的犯罪者。」 「你錯了，每個人生來都是有罪的，因為他們的罪惡才讓世界變成這樣。我並沒有 做錯，我只是在「更正」人們的罪帶來的錯誤。」 「你為什麼老是要這樣偏激呢？」 「我有嗎？要是有的話，就去怪那個創造我們的人吧！你到底要不要加入？一個字 ，要？不要？」 「…」 「哼！這次我不管你要不要，我都管定了，休想阻止我！」 那是夢嗎？他好像聽見了什麼美妙的聲音，看見遠方刺眼的光亮，遠遠地向他是來 。那似乎是一個人，背著光，看不清他的臉。他想伸出手、一陣莫名的刺痛卻讓他力不 從心。 環繞著一圈圈的光暈，他看見了在他上頭的燈光，和那張臉。一張陌生的臉，泛白 的金髮，冷硬的棕色眼睛。「他醒了，過來看看。」 原來他還沒死。詹姆士醒來的第一個念頭，竟是想笑。他拚命憋住笑意，因為怕會 牽動身上的傷口。一個穿著右袍的男人過來檢查詹姆士的狀況，他認出這個男人身上是 帶著他們去餐廳吃飯的醫療組長。 他在詹姆士身上摸摸弄弄的，看見他臉上扭曲的表情，不禁問了：「怎麼？很痛馬 ？」 「不…」詹姆士再也忍不住了，全身顫抖起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是被綁在一張手 術檯上的，他的身體痛得要死，卻仍止不住想笑的念頭。 「痛…痛死了…可是…哈哈…」 大家都被詹姆士奇異的表現給嚇呆了，醫療組長是過來壓住詹姆士的身子：「你… 還好吧？別笑了，這樣傷口會裂開的。」 「別理他。」伯恩斯坦走過來：「你笑什麼？」他冷冷地看著詹姆士。 「我是在笑，有多少人都要追求永生，卻無法成功，但我這個只求一死的人，卻還 是活下來了。你說，這不是很好笑嗎？」詹姆士說。他一張開嘴巴，就感覺下顎傳來陣 陣疼痛，看來米諾斯真把他的下巴給打攔了。 「是這樣嗎？」伯恩斯坦露出微笑：「你這人還真是有意思，普通人要是面臨這種 狀況，早就瘋了。你若不是真的很強，就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傢伙。」 「那種人你們這裡多的是，不差我一個。」詹姆士說。 「米諾斯沒打死你，不過接下來我可不敢保證，你能不能撐得過去了。」伯恩斯坦 背轉過身去。 詹姆士現在稍微鎮定了下來，很困難地轉頭看清楚四周狀況。牠是身處於一間相當 寬敞的實驗室，手術用的燈罩在牠的上頭，除了伯恩斯坦與那個醫療組長之外，還有另 外四個人，穿著手術袍，裁口罩跟頭套，在旁邊安靜地等待著。房間四周擺滿了各式各 樣的儀器，多半都是詹姆士從沒看過的。 旁邊還有另一張手術檯，上面同樣躺著一個人，那是唯。她靜靜地躺著，由於有些 距離，詹姆士看不清楚她是不是醒著的。只要一轉頭，詹姆士就免得自己的脖子好像快 要斷掉一樣，他艱困地將臉轉向唯的方向。 「你放心，她沒事。」像是看出了詹姆士的心思，伯恩斯坦說：「在你昏迷的這段 時間裡，她可是睡得很舒服呢！真是不知道路德是從那裡找來這批怪人的。」 「路德？」 「路德就是春田市教堂裡約瑟神父原本的名字。」伯恩斯坦說。 「神父已經…」 「我知道，他還是這樣固執。」不知為什麼，提起神父，伯恩斯坦原本僵硬的臉竟 有些變動，「他還是覺得，與其被罪惡感侵蝕得體無完膚，不如就永遠閉上眼睛。」 「沒有一個人是應該要死的。神父這麼做，只是在消除自身的罪惡感，可是他留下 的是什麼？只有遺憾和痛苦而已。」詹姆士說。 「你懂什麼？」伯恩斯坦平靜的臉忽然崩裂了：「你知道那個人做過什麼事情嗎？ 他是個江洋大盜，各式各樣你能想到的壞事都幹盡了。殺人、搶劫、走私、販毒，在一 般人的眼中，他是個大壞蛋，是個死不足惜的人渣。」 「如果你在二十年前遇見他，或許你也會毫不猶豫地對他開上一槍。」 伯恩斯坦說。 詹姆士閉上眼晴，約瑟神父蒼老的臉浮現在眼前。那眼裡的滄桑與悔恨，他其是二 十年前的江洋大盜嗎？如果是兩年前的詹姆士，或許真的會開槍，但是現在，自從那件 事情之後，他一點也不肯定了。 「大家都說，惡人做了這麼多壞事，總有遭受報應的一天。」伯恩斯坦繼續說：「 後來他被黑白兩道都追得走投無路了，只好帶著妻子跟兒子到處流竄。你能想像那種日 子嗎？有一餐沒一餐的，夏天住在一台破爛的旅行車裡，冬天跟流浪漢一起擠在街角的 火爐旁。」 「直到他終於走投無路了，在一群黑道雇來的殺手的攻擊下，竟拋棄了妻子和兒子 ，自己逃了出去。他的妻子還為了讓他有多一點時間逃跑，慘死搶下。」伯恩斯坦先前 激動的語氣漸漸緩和了，詹姆士看見他眼神裡的波動。 「路德就是這樣才來到。以色佳口的，到這個時候，眾叛親離，家破人亡，才知道 自己已沾染了滿身的罪孽，尤其是愧對自己的家人。」伯恩斯坦將臉轉向詹姆士：「這 樣的一個人，你會同情他嗎？」 「至少他已經悔悟了。」詹姆士說：「我依然認為，沒有一個人是該死的，就算是 犯罪者。」 「真沒想到，你也會說出這種話。」伯恩斯坦露出譏諷的微笑：「你殺了那個人的 時候，也是這麼想的嗎？」 「對於那件事情，我假後悔。」詹姆士平靜地說，但內心卻又湧起一股傷痛。 「那麼，以正義之名犯了罪的你，也是罪人嗎？」伯恩斯坦說。 「我不知遣。或許有，或許沒有，我現在只明白，傷害一個人，不管是以什麼名義 行之，都是不對的。」 「好一個人道主義。」伯恩斯坦收斂起臉上的笑容：「但是在﹃以色佳口，人道是 狗屁。等一下你就知道了，等我把這些藥水注射入你的體內，你就會明白我是什麼意思 了。」他說著揚揚手中一袋淺黃色有些黏稠的液體。 「這是什麼？」詹姆士不覺有些緊張了起來。 「這個東西，可以刺激你的腦部，讓你發揮出平常所沒有的力量。但同時他也是一 種毒藥，如果妳的腦子無法承受這種刺激，你就會完蛋。」伯恩斯坦連說透將這袋液體 裝在詹姆士身邊的點滴架上。 「你是什麼意思？」詹姆士愣愣地說，畢竟他也只是聽其他人說過什麼實驗的，卻 不知道實驗究竟是怎麼進行的。 「「以色佳」的目的，就是為了開發人腦的極限，所以我們找來很多起能力者跟天 才，研究他們腦部的活動，發現刺激腦部的某些區域，可以使人發揮出更強的力量。」 伯恩斯坦面無表情地說：「所以我們發明了這種藥，這種藥，可以讓你上天堂，也可以 讓你下地獄。你所看見的「拉摩斯」 部隊，都是這種藥的刺激下的倖存者，你也知道他們有多優秀，不是嗎？」 「就像我說的，這同時也是一種毒藥。就算你再厲害，我都不能保證妳是不是能通 過第一階段的測試。」伯恩斯坦拿出點滴針頭，接上管子：「我看過許多很強的人，都 沒辦法撐過去。讓尤里刮目相看的你，也可以嗎？」 那澄黃色的液體流入管子裡，在燈光下發出晶瑩的光澤。詹姆士的身體抖了一下， 誰知道，這藥一旦進入牠的體內，會發揮什麼樣的作用？ 「博士，他的身上有傷…」那個醫療組長快生生地開口了。 「沒關係，我不相信這點小傷會對他有什麼影響。」伯恩斯坦說。 「那麼那個女孩…」他抬起眼晴看著伯恩斯坦，當對方一將眼睛正對著他，又馬上 將目光移開。 「一起做。」伯恩斯坦轉身走向門口：「那麼，接下來就交給你了，譚頓博士。」 「是的。」他恭謹地對伯恩斯坦微微欠身。 「請等一下，伯恩斯坦博士。」原本以為一直在沈睡著的唯忽然發出聲音，把大家 都嚇了一跳。 伯恩斯坦停下腳步：「什麼事？」他並沒有回頭。 「最後請問你一下，為什麼你會對神父的事情這麼熟悉呢？」唯說。 「因為…我就是被他拋棄掉的那個兒子。」伯恩斯坦緩緩地說，實驗室的門無聲地 滑開，牠的身影隱沒在門後。 顯然這件事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因為在場的人全都面露驚訝之色。 「你知道伯恩斯坦博士跟神父是父子嗎？」其中一個研究員說。 「不知道，」另一個搖頭：「完全沒聽說。」 「別說這些了，快做實驗吧！」靜頓說，拍手招來在低聲討諭的研究員「博士，要 從誰開始做起？」一個研究員說，他手拿另一袋淺黃色的液體。 「就從…那個女孩開始吧！」譚頓說。 「等一下，為什麼是她？」詹姆士忍不住說，激動地想要撐起身子，但全身都被皮 帶扣住了，動彈不得。 「你受了傷呀！」譚頓說：「這樣會稍微影響實驗結果的，你的慢點再作，我想允 里也不會說什麼的。」 他對幾個研究員點點頭：「開始吧！」 「等一下，我…」詹姆士大吼一聲，覺得自已的下巴快要掉下來，但仍然沒有人理 會。一群研究員逕自聚集到唯的身邊，一個拿起點滴，一個拿了部類似腦波測試器的東 西放在旁邊，還有許多詹姆士所認不出來的儀器都環繞著唯的身邊。 「可以開始了。」譚頓說，拿起點滴針頭，往唯的手臂上刺下去。 「不！你們…」詹姆士急得大叫，但在這同一瞬間，四周忽然響起了怪聲。 「嗶！嗶！嗶！」的聲音充斥著整個房間，所有人都慌亂得不知所措。 「怎麼回事？這是什麼聲音？」譚頓焦急地說，一邊檢視四周的儀器。 「博…博士，測試器失靈了。」一個研究員說。 「這個也是，他們全部都在叫。」另一個研究員抱著一台儀器說，大惑不解地看著 手中不斷發出刺耳叫聲的機恭。 「怎麼可能？早上才做過實驗的，怎麼現在就失靈了？」譚頓喃喃地說：「去…去 叫工程部的人過來看看。」 「是…」一個研究員說。但正當他要跨出門口時，原本漫天作響的刺耳怪聲嘎然停 止，就好像事先說好的一樣，一點聲音都沒有。 「停了。怎麼稿的？」那研究員說。 就在這時候，詹姆士聽到一連串皮帶繃裂的聲音。他不敢相信四已的眼睛，手術台 上的人跳了起來，在她跳起來的一瞬間，就有四個人同時倒地。現在她站定在譚頓的面 前，手上拿了一把手術刀，刀尖殘留著血跡。 倒在地上的四個研究員，全都被割了喉嚨，毫無掙扎的餘地。他們的身體在地上抽 動了幾下，就不再動彈。 「你…你也是改造人？」譚頓說，臉色一下子刷白，愣愣地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唯。 「唯？」詹姆士不覺叫喚了一聲。改造人？ 「我…早該知道的，有哪個人會像你這麼鎮定的？」譚頓說：「妳是「狼牙」的探 子？」 「真是很抱歉，譚頓博士。」她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沈：「就像你們的「拉摩斯」士 兵常說的，這是職責所在。為了完成任務，我不得不殺了你」 「「狼牙」已經入侵了…」譚頓喃喃地說，他的身子半靠在一張實驗桌上，手沿著 桌邊摸索著。 「博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她微笑：「這種舉動是很不明智的喔！」 「不行…我必須…」譚頓的手幾乎要摸到警鈴了，不過在他就要碰觸到的同時，手 術刀也抵上他的脖子。 「沒有用的，「狼牙」已經來了…」 譚頓發出悶悶的細微叫喊，身子就頹然倒在地上。紅色的血跡染上他白色的袍子， 血不斷地從他的咽喉裡湧出。 「別不甘心了，至少朋人還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她微微彎下身，看著白色袍子裡 繡著的名字：「不像我們這些人，永遠注定要無名地活著，無名地死去。」 「唯？」詹姆士真是有些驚嚇過度，好不容易才從乾澀的喉嚨裡擠出一個字來。 「我不是唯。別把我跟那個膽小鬼混為一談。」她回頭瞪著詹姆士。 那確實不是唯，唯是不會有這樣的表情的。少女的臉還是跟以前一樣，但是深綠色 的眼睛卻隱隱露出一股殺戮之氣，面容是嚴肅的，不羈的，感覺像是少女嬌小的身體裡 ，塞進了強大而其破壞性的靈魂。 「那…你是誰？」 「我叫翔︵Shou︶，是「狼牙」的探子。」翔說：「這老頭子算有常識，還知道我 是「狼牙」的人。只可惜那個叫伯恩斯坦的傢伙先走了，不然我連他一起殺了。」 「呃…翔，你可不可以幫我把這皮帶解開？」詹姆士說。從剛才看見翔的身手，就 知道她可也不是好惹的，搞不好倉土米諾斯更可怕。 「我為什麼要幫你？」果然翔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詹姆士，擺明了一副見死不救的 樣子。 「因為…我救了唯一次。」其實也不算是救，不過為了說服眼前這個浪蕩不羈的小 女孩，他也不得不這樣說。 翔冷哼一聲：「那傢伙要是有心的話，根本就不需要你救。真不知道她是在想什麼 。」 翔說著伸手一揮，綁著詹姆士的皮帶應聲而斷。詹姆士喘了口氣，硬撐起身子來， 全身的酸痛讓他不禁皺了皺眉。 「你要知道，我幫你是因為你對唯不錯，要不是這樣，你早跟這些人一樣倒在地上 跟閻王說哈囉去了。」翔看著詹姆士很艱難地爬下手術台，雙手抱在胸前冷冷地說。 「你說，你是「狼牙」的探子。探子是做什麼的？」詹姆士好不容易站定之後說。 他覺得全身好像被拆開又重組過一次一樣，手不是手，腿不是腿的。 翔露出一副你連這個也不知道的表情，「探子就是所謂的先鋒部隊，偽裝身份潛入 敵方陣營，再傳送情報回去總部的。」 「那「狼牙」派出來的採子只有你一個，還是有其他人？」詹姆士有些錯愕，「狼 牙」的探子怎麼會是一個小女孩？ 「當然只有我一個。」翔理所當然地說。 「可是你現在不就暴露身份了？」詹姆士指指實驗室牆上的兩合監視器，「不要兩 分鐘，他們就會趕過來了。」 「你放心，」翔第一次露出微笑：「他們不會過來的。」 「為什麼？」 「因為，有更大條的事情要發生了。」翔把手中的手術刀丟下，開始翻實驗室的抽 屜、櫃子。 「什麼更大條的事情？」詹姆士急忙說：「你在我什麼？」 「你很煩耶！歐巴桑。」翔抬頭做出不耐煩的表情：「什麼是更大條的事情，你等 一下就知道了。而且我們要出去，總得先找一些防身工具吧？」 翔說著從一個櫃子裡拿出幾個瓶子來，裡面都裝著各色各樣的液體。 按著她又拿出一個空的大燒杯，打開先前那些瓶子，東倒一點，西倒一點，把這些 液體按著某種比例︵比例多少似乎只有翔自己知道︶混到空燒杯裡。 不久之後，燒杯裡的液體開始融合，呈現一股粉紅色的光澤，並散發出陣陣奇異的 味道。翔又打開抽屜，拿出幾個小的空罐子，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粉紅色液體倒進去，蓋 上蓋子。 「這是什麼？」詹姆士問。 「化學炸彈。」翔塞了幾個給詹姆士：「你聽好，別跟「拉摩斯」的士兵起正面衝 突，你打不過他們的。不過他們即使再強，也是血肉之軀，只要用槍、炸彈等武器就可 以殺死他們。」 「這炸彈很敏感，只要撞擊就可以引爆。用法很簡單，看見「拉摩斯」 的士兵，就朝他們丟過去，包准炸得他們腦袋飛上天。」翔抬頭看了牆上掛著的電 子鐘：「時間快到了。」 「時間？」詹姆士不覺學著翔抬頭看向時鐘，差三分凌晨五點。翔拿起手術刀，塞 進牛仔褲的褲頭裡。 遠處傳來槍聲，自動武器連發的聲音顯得急促又尖銳。「槍聲？難道說…」詹姆士 看向翔。 「轟！」 這回是非常巨大的爆炸聲，好像有人把整顆炸彈投進了這個地下基地一樣。很明顯 地，他們所在的這棟大樓並非炸彈攻擊的目標，但是也受到震波的影響，整棟大樓搖晃 了一會兒，天花板上的燈閃了一下。 詹姆士扶著身旁的手術台，「這是…」 翔閉著眼晴，詹姆士可以聽見她的嘴裡在喃喃唸著數字：一三…」在她數到三的時 候，又發出一陣巨響。這次的感覺好像比上次接近多了，因為日光燈很明顯地熄滅了三 秒鐘，接著又馬上恢復。 「翔，我們…」 「可以走了。」翔睜開眼晴，對著仍愣在原地的詹姆士說：「你在幹嘛？下一個目 標就是這裡了，還不快走！」 詹姆士不覺雙手握緊翔剛才交給他的罐子，踏出實驗室的門。門外閃著警告般的紅 色光線，沒有什麼情緒的女聲在走廊上響起：「緊急避難，緊急避難，請大家經由逃生 門離開…」 翔嬌小的背影很快地竄至走廊底端，詹姆士深吸了一口氣，跟著那敏捷的腳步衝了 出去。 拉斯勒沒有想到情況竟然變得這麼糟，他剛剛才從一間烏煙揮氣的實驗室裡逃出來 ，沒想到外面的情況也是一樣。走廊上佈滿了煙，人們慌張地跑來跑去，亂無方寸。 「拉斯勒博士，」一個研究員驚慌地跑了過來，一邊用衣袖遮住口鼻：「博士，「 拉摩斯」的士兵說大樓的西邊被炸出一個大洞，要我們趕快離開這裡。」 「我知道了，那些孩子們呢？」拉斯勒說。 「都在起居室裡。」 「趕快去把他們帶出去。還有其他人，不要再拖拖拉拉的了，快點撤退，誰知道他 們會不會再攻擊一次。」拉斯勒明快地下了指令。 「是…博士你呢？」 「我去找特瑞西爾斯博士。」 「可是…現在這種狀況…」研究員四處張望，煙霧越來越濃了，誰知道那個瘋狂科 學家會跑到什麼地方去？ 「別管了，你們快點撤退，我知道他在什麼地方。」拉斯勒說著把研究員推了出去 ：「要聽「拉摩斯」的指令，不要輕舉妄動。」 拉斯勒最後喊叫了一聲，看著那個研究員的白色袍子消失在煙霧中。 他回身走到走廊底端的飲水機旁，拉起長袍的衣角用水沾濕，然後用它掩住口鼻， 往樓梯間衝過去。 這個地方想必剛才起了火，因為天花板上的自動灑水系統正肆無忌憚地噴灑著，地 上也可以看見什麼東西燒焦的痕跡。拉斯勒穿過這一堆亂七八糟的物品，找到一個被煙 燻得島漆抹黑的門。 幸好門沒壞，拉斯勒推開門，房間裡的狀況同樣亂，窩在其中的特瑞西爾斯就像是 這一堆垃圾的其中一份子一樣，批散著一頭銀髮，鬍子像是幾夭沒刮了。他好像一點都 不知道基地已經受到攻擊，還埋首於一堆報表紙跟電腦營業前。 「博士，特瑞西爾斯博士，」拉斯勒走到他的身邊：「有人攻擊基地，我們得快點 離開這裡。」 「誰？」特瑞西爾斯抬起迷濛的雙眼：「原來是拉斯勒，別這樣大驚小怪的，沒什 麼大不了的嘛！」 「誰說沒什麼大不了的？」拉斯勒急了，他真是受不了這個瘋老頭：「他們可能是 「狼牙」，博士會有危險的。」 「不管是「狼牙」，還是什麼其他亂七八糟的傢伙，都是一樣的。」特瑞西爾斯笑 著說：「能不能逃得掉，我自己最清楚。」 「博士的意思是說妳不逃了？」拉斯勒用力將特瑞西爾斯拉起來：「必W可不行， 你可是「以色佳」的支柱…」 「你就別煩我了，拉斯勒。」特瑞西爾斯甩開拉斯勒的手：「我能活到什麼時候， 我自已知道。你以為我是為什麼要來到「以色佳」的？你研究那些超能力者這麼人，難 道不知道有一種力量叫做「預知能力」？」 「預知能力？難道博士你…」拉斯勒愣住了，他倒是從沒想過特瑞西爾斯會是超能 力者。 「你可知道我每天的生活就像是在看舊報紙一樣，這個世界的終局既然都已經看透 了，我又何必在乎自已的生死？」特瑞西爾斯回頭看著電腦螢幕：「你就讓我做完這個 數據的研究，這個案例真的是挺有意思的…」 「不行，博士，就算是這樣，你也不可以放棄呀！」拉斯勒說：「命是既定的，但 運卻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的，不是嗎？」 「大家都是這麼說的，拉斯勒，我以前也是這麼認為的，在我像妳這樣的年紀的時 候。」特瑞西爾斯拿下眼鏡，「可是當我試著做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卻發現我還是無法 改變其正的命運。遣是上帝給我的黑色幽默，拉斯勒，他給了我預知的能力，卻又讓我 無能為力。」 「博士…」拉斯勒幾乎無言以對，他該說什麼才能勸動這個已看破世界終局的人？ 「別管我了，拉斯勒，你先走吧！」特瑞西爾斯站起來，拉著拉斯勒的手臂走到門 口：「雖然到最後結局還是一樣，但至少你還可以再撐一段時「你是在說什麼，博士？ 」拉斯勒回頭急切地說：「我不懂為什麼你要…」 「你會懂得，拉斯勒。」特瑞西爾斯將門打開，用力把拉斯勒推出去：「等那一天 到的時候，你就會懂了。不過，一切都來不及了。」 「博士，博士，你開門呀！」拉斯勒被特瑞西爾斯用力一堆，摔倒在地上，等他爬 起來時特瑞西爾斯已經門緊緊鎖上。他敲著門大喊：「博士！ 博士！」 沒有回應，不管拉斯勒叫得再大聲，裡面仍是怕無聲息。自動灑水器已經停止了， 他聽見遠處連續的槍響，跟警報器令人驚心的呼喊。「緊急避難，緊急避難…」 「博士，我求你，快出來…」拉斯勒近乎絕望地喊著，就算牠是個瘋瘋癩蘋的老頭 ，就算牠是個只對科學熱情，對人類無情的瘋狂科學家，他都還是自已的導師呀！為什 麼要這樣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伴隨著輕微的金屬撞擊聲。「拉斯勒博士，好久不見了。」 他緩緩回頭：「法利？」 「是的，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博士。」那個男人的聲音很低沈，臉上掛著笑，眼裡 卻沒有一點笑意。他穿著深綠色的迷彩褲，黑色的戰術背心，手上拿了把MP5，高大， 一頭散亂的褐髮，臉頰上有淡淡的雀斑。 「原來你去了「狼牙」，我就知道仲有一天會回來的。」拉斯勒轉過身，仔細地看 著眼前的男人。 怎麼會忘呢？他看起來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老了些，滄桑了些，表情也豐富了些 ，不過一雙眼裡仍是壓抑著深深的傷痛。拉斯勒忽然瞭解特瑞西爾斯為什麼不逃了，牠 是在等法利。 「他在裡面吧！」法利說，慢慢牠走近拉斯勒的身邊。 「誰？」拉斯勒想裝傻，可是看見法利譏諷的眼神，就知道他應該從一開始就知道 特瑞西爾斯在麼地方。 「讓開，博士。」法利說。他在門前站定，一抬腿，隨著一陣劇烈的金屬彎曲聲， 門就這樣被他給踢開了。 特瑞西爾斯還是坐在那張椅子上，專心地面對著電腦螢幕。聽見了身後的噪音，他 緩緩回頭，「啊！法利，你終於來了。」他微笑。 「我說過我會來的，特瑞西爾斯博士。」法利冷冷地說。 「你沒有變，法利，眼裡的憤怒還是一樣熾烈。」特瑞西爾斯站起來，繞著法利的 身邊走，露出一種像是在觀賞自已的作品的表情。「我已經等你好久了！」 「是嗎？」法利的表情溫和了些：「看來你也早知道，自已遲早會死在我的手上的 。」 「是的，無法改變的，就順其自然，逃不過的，就等待吧！」特瑞西爾斯說：「從 沒有人相信過我說的話，今天你們兩個要為我作見證。雷電之神終將墮入深淵，海洋在 熾熱中燃燒，人類要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價，血魔降臨，經由女神的手毀滅世界。」 「博士，你是在說什麼？」拉斯勒傻了眼，特瑞西爾斯手舞足蹈地說著奇怪話語的 樣子，還真像個瘋子。 「我想，這就是你最後的遺言了，特瑞西爾斯博士。」法利並沒顯露出驚訝之色， 他一步步走向特瑞西爾斯，伸出右手。奇異的是，他的掌心竟可以看見一絲青藍色的亮 光，發出恐怖的嘶嘶聲。 「我最後的遺言，是的，嘻嘻…」特瑞西爾斯大笑：「但是到了最後，還是沒有人 相信我說的話呀！」 他對著法利張開雙手，臉仰著天，閉上眼晴。「我一直在等的，就是這一刻。動手 吧！法利。」 法利的右手忽然爆裂出一道青色的光芒，在小小的實驗室裡捲起一道狂風。「法利 ，不要…」拉斯勒趨前一步想阻止法利的動作，但沒想到卻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給彈開了 。在這一剎那間，他只看見法利的手掌發出一到閃電般的光，射向特瑞西爾斯的身體。 特瑞西爾斯被這道閃電擊中，身體猛烈地震了一下，拉斯勒認為自己真的看見他的 身體在空中浮了一下，然後摔倒在地板上。 「博士，博士！」拉斯勒趕緊爬起來，跑到特瑞西爾斯的身邊。 他雙眼反白，身體輕微地抽蓄著，雙手手掌有燒焦般的傷口。拉斯勒用拳頭打著特 瑞西爾斯心臟的部位，試圖讓他的心跳恢復。特瑞西爾斯震動了一下，發出虛弱的咳嗽 聲。但拉斯勒發現他不是在咳嗽，而是在笑。 「博士…」 他說完的最後一句話，如同他的最後一次呼吸。特瑞西爾斯雙眼睜開，直「真是沒 想到…血魔降臨…末日到了…真是可惜…我無法親眼看到…」 直地看著天花板，微張的嘴看起來就像是在笑一樣。 拉斯勒抬頭看著法利，「他死了，這樣夠了嗎？」 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會加倍要回來的。」 「還不夠，」法利僵硬的臉孔面向什麼也沒有的白色牆壁：「以色佳」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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